慕小辞的脑袋轰隆一声炸掉,她忘记了自己曾说过的狂话。
“如果孩子不是顾家的,我慕小辞甘愿受慕家最顶格家法!”
慕家顶格处理的办法,就是接受一百鞭,如果还能活过来就从家族除名。
但从来没有人能够从一百鞭后活着回来。
而她的妈妈,没能从一百鞭里活过来。
她以为她逃脱家族的惩罚,不过是母亲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霜。
妈妈。
妈妈!
慕小辞残疾的双腿跪在母亲的床边,辛雪发白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她永久的与世长辞。
慕小辞握着母亲冰凉的手,恨自己为什么没早来见她一面。
辛雪的葬礼一周后举行,慕小辞又削瘦了一圈。她在痛苦与折磨中过日子,她不敢想象,在她离家后的那几天,母亲是如此的生不如死。
爸爸惨遭入狱,家族根本不理会母亲生死,执行完家法后,不给任何止痛药和消炎剂,母亲是在痛苦中活活被疼死的。
慕家的人安安静静的站在慕小辞身后,失去慕锦华的庇佑,那些人恨不得用眼神将她这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现在慕氏承受的灾难,全是她带来的。
“慕氏子孙,想见慕夫人最后一眼的,全部过来。”
慕青青也参在其中,慕小辞是最后一个看辛雪的,没有人推她,大家都纷纷避之,慕青青本是上前想要推她上去,却被制止。
慕小辞静静的看着母亲,本来是最后一眼,她却看到母亲指尖有半颗豌豆大小的针眼,慕小辞浑身狠狠一颤。
慕小辞遥望四周,她不知道该把这个发现告诉谁,四下无望时,她拿起手机给顾凉言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他接起。
他那边人声嘈杂,他冷漠的声音从那端响了起来:“有事?”
遥远而陌生的声音,让她如遭电击,半天不知道如何开口。
“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顾凉言似乎要掐断电话,慕小辞张嘴正要说话,遍听到应歌儿含笑的声音:“言哥哥,该你出牌了。”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掐尖儿了,慕小辞的手顿时被人抽掉了力气,他只是在陪另一个心爱的女人打牌。
顾凉言似乎很不悦她一直开口不说事,在挂电话的那一刻,慕小辞脱口而出问:“我们是不是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凉言抽牌的手一顿,而后丢了一张牌出去,他嘴里叼着一支烟,将烟灰抖掉,手机是夹在耳边的,电话里传来他闷声的嗤笑:“你不会还想奔着和好吧?”
慕小辞眼圈一红,他一语道出她心中的想法,但是她不敢说,只是静静听着。
顾凉言呼出口气,笑中冷静道:“你忘了,我刚拿掉你怀的野种。”
慕小辞浑身狠狠震了震,她望了一眼母亲的棺材,母亲见证他和她在一起的甜蜜,现在母亲走了,就让母亲见证他们分手。
“言哥哥,我们回不到过去,是吗?”慕小辞最后一次这么犯贱。
顾凉言抿着嘴,没有回应。
慕小辞笑中含泪:“那言哥哥,祝你们....”幸福那两个字她真的开不了口,就像是自己的东西不小心被人抢走了,她真的做不到笑着祝福,可还是要放弃。
顾凉言明明赢了牌,周围都起哄他有美人撑腰,运气爆好,他却拧着眉冷声问:“你在哪儿?”
“再见,言哥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轻微的哽咽,说好的坚强可是分手原来这么痛,不想听顾凉言和应歌儿甜蜜的声音,慕小辞匆忙挂掉电话。
第六章 技不如人
葬礼后,安城又下起了一场大雨。慕小辞拖着淋湿透的身体打车回酒店。
她已经没有家了,酒店是她唯一的寄宿。
她什么都可以强撑,可面对洗澡的时候,她才知道作为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是多么的可怜和可悲。
她连简单的脱裤子,都要拼尽力气。
今天已经用尽她所有力气,不想洗澡,她只是用浴巾擦干身体,开了热空调,就裹着湿衣服沉沉睡着了。
她做了噩梦,她梦到妈妈将她推的很远,让她带着孩子快走,走的越远越好。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紧接着孩子幽怨的哭泣声响彻不停,问她为什么要丢掉他。
一股呛人的烟味窜入鼻孔,慕小辞咳嗽起来,梦也断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到顾凉言冷着一张脸,站在她床头。
“言哥哥?”
头昏脑涨,慕小辞摇头晃脑,又做梦了吧,顾凉言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顾凉言冷静的看着她一举一动,她的脸异常红润,一双秋水般的瞳孔里闪动着不安,他深吸一口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烟头,烟雾从鼻孔里缓缓飘了出来,气氛压抑至极。
慕小辞脑袋是真的昏沉,呛鼻的烟味让她喷嚏连连,言哥哥是不会抽烟的。
这个人不是心中的那个人。
她失望垂眸,才想起他们已经在电话里分手了:“对啊,他不会回来了。”
水雾的眸子覆盖泪水。
顾凉言轻弹烟尾巴到地上,再狠狠碾碎。
他抬步急急掠过,将她手抓住,却发现她手臂滚烫的厉害。
顾凉言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很快便将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她浑身上下滚烫的厉害。
他大步将她拖进浴室,冷水狠狠地砸在慕小辞身上,冷热交替,时而天堂时而地狱。
她看着沉着脸阴晴不定的男人,那张烧昏的头打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顾凉言?”她迅速沉下脸。
“醒了?”他冷冽的声音问起。
“你怎么进来的。”
“在电话里不是对我余情未了吗?”他冷冷的讽刺。
提起这个,慕小辞脑海里闪现母亲冰凉的身体,母亲的葬礼,他这半个儿子还在跟别人花天酒地。
“有吗?”慕小辞扯出薄凉的笑。
想起母亲尸骨未寒,他却恨不得和她划清界限。母亲用生命护的她母子平安,却还是被他活生生拿掉骨肉,慕小辞就恨。
她怒道:“你还来做什么?你还以为拿掉孩子,我还会爱你吗?顾凉言,我慕小辞不傻!”
“还请你不要出现我的视线里。”
冰凉的水蜿蜒向下,就像她对他炽热的爱,被他全部浇熄。
顾凉言把水龙头扔在她身上,缓缓蹲下来,捏住她下巴,让她被迫与他对视。
他的眸子深黑又深邃,平静无波:“恨我吗?”
轻轻地三个字,像弹在她的心间。
恨他吗?
显然她是恨的,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她认识了三年,相爱了两年,即使他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可是竟然她还有一丝期盼,一丝她都觉得可耻的期待。
顾凉言黑色的眸子微微一转,十指不断用力,越收越紧。
“是不是恨我?”
他加重了语气,质问她。
慕小辞被他蓦然一吼,高烧涣散的眼神忽然聚焦,面前这个恶魔不是她的言哥哥,面前这个人,每一鼻每一眼都是那么陌生的,认清这个事实,心脏是那么痛,揪心的痛,她咬牙切齿说:“是,我恨你!巴不得你赶快死去!”
她用力吼回去,可太用力了,心脏痛,连着呼吸都痛,慕小辞捂住疼痛的心脏,脸色煞白,蓦然间冰凉和强势的吻封住了她的唇。
“和仇人接吻是什么感觉?嗯,小贱人。”
他狠狠地吻住,却也狠狠地羞辱她。慕小辞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长驱直入,她惊恐的睁着眼睛,妈妈尸骨未寒,她不应该和这个仇人做着这些事,她咬住他,可顾凉言像是要把她身边最后一丝空气吸走一样,狠狠地,惩罚她。
慕小辞被迫承接。冰凉的水漫过她的脚指头,也漫过他微湿的裤腿。
该死的身体起了反应,慕小辞羞愤难当,可顾凉言却在这个时候猛地推开她,紧接着冷冷的看着她,冷而无情。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食指饶有兴味的划过薄唇,顾凉言上下打量她。
那赤果的眼神,彰显着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情感。饶是她已经恨透了他,却还是被他毫不掩饰的眼神怵了一下。
慕小辞低头看自己,白色雪纺衫又湿了,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她着急的护住身体:“混蛋,你给我滚!”
“慕小辞,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他显得很不屑:“岳父放不放出来,还是得靠你的表现。”
慕小辞浑身一抖,她按捺愤怒:“怎么表现?脱G了站你面前?”
顾凉言也不生气,伸手示意:“只要卖力表演就行。”
“那顾先生要失望了。我这个残疾....妓,连站都站不稳,怎么能讨你欢心。”
“还是应歌儿合适,她最能讨你欢心。”
顾凉言竟也不生气,只是拧着眉,双目微沉,看不出喜怒。
半晌后。
“慕小姐倒是提醒了我,”顾凉言将她一把拽出浴室,将她扔在冰凉的地上。慕小辞躺在地上苟延残喘,湿漉漉的水滴流到地毯上。
顾凉言打了指响,暗处就出现一个人,提着公文袋文质彬彬的助理递给他一份资料。
“签了吧。”
他半夜来找她,就是为了和她签离婚协议,呵呵,慕小辞双眼发晕,看着面前恍恍惚惚的字体,轻笑出来。
如果那时就签了它,就不至于后面这些悲剧了。
慕小辞辛酸又委屈的接过笔,从此两人之间没有别的关系,也挺好的。
她正要落笔,忽然笔尖顶在白色的纸张上,她眼圈湿润了。
她最后一次叫他,她说:“我究竟输在哪里?”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那么爱我的你,能够如此狠心的抛弃我?”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抬头希冀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表情冷的可怕,无情的眼神,让她瞬间明白了,慕小辞迅速低下头,手快速在女方那一栏签下了名字。
第七章 究竟要我怎么做?
顾凉言眼神示意助理把合同拿走,房间里只剩下高高在上的他和苟延残喘四肢僵硬的慕小辞。
慕小辞任由廉价的眼泪流在地上,此刻的她是彻底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过,慕小辞半撑起来,虚弱道:“你想做的事都已经对我做了,希望你也能遵守承诺,将我爸爸放出来,我将感激不尽。”
“感激不是说说而已,得有点诚意。”
顾凉言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找了一处舒适的沙发坐了下来。
慕小辞抬眸看向他。
“怎么才算有诚意?”
顾凉言说:“那要看你。”
慕小辞荒凉一笑:“顾大少爷,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我还有什么可供奉的?”
“你把我爸关进去了,慕氏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囊中之物。”
“牙挺尖,”顾凉言挑起她的下巴,睥睨她。
他的大掌在她的下巴上来回的摩挲着,眼神平静看着她纯净的眸子,她的单纯让他忍不住想要毁掉。
顾凉言深深的看着她,薄凉的唇上下一碰:“做我的情人。”
“什么?”
“乖乖做我的掌中之物,我就放岳..”他哑然:“放了你爸爸。”
慕小辞胸口震了一下,她情绪激烈:“顾凉言,你当我是什么?”
顾凉言嗤笑:“暗市的女人都明码标价,你情我愿的做,我还跟你好商好量,你说我把你当什么?”
他将她捞在腿上坐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围绕着慕小辞,他竟然把她想成那种女人,呵呵,慕小辞扭动身子,想要挣脱他。
“呸,你放开我。给我滚开!”
慕小辞咬了他一口,像只不听话的猫。
顾凉言饶有兴趣的脸上忽然拉了下来,他说:“如果我是你,应该聪明点,别惹金主不开心。”
“顾凉言,你混蛋。”
慕小辞挣脱他的怀抱,重新跌落地面。
“怎么,不想当我情人?”顾凉言挑眉问,慕小辞别过头,压低怒气指着门说:“你走。”
顾凉言也不强求,真的站了起来,不怒也不气的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女人,眉头皱也没有皱,他说:“慕小辞,到时候别来求我。”
丢下这句话,他迈开西装长腿,优雅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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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一别,顾凉言再也没找过慕小辞,不过三天后慕小辞却接到了紧急电话。
电话里的人告诉她,她父亲在服刑过程中不慎从楼梯摔了下去,所幸未伤及命门,只是摔断了肋骨。
接到这个电话,差点没把慕小辞吓晕过去。她赶紧打车去了一趟,不过她只能远远的探视,看着曾经呼风唤雨的父亲佝偻的躺在床上,看起来老了许多。
慕小辞愤恨的同时,只好又踏上去顾氏的路上。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她连顾氏的大门都没进去便被人拦住了。
人面兽心的保安公式化说:“这位小姐,我们顾总说了,狗与瘸子不得入内。”那趾高气昂的态度,慕小辞啐了他一口,狗仗人势的东西,她说:“我肚里怀了你们顾总的孩子,你们要是拦着我,孩子出了什么差错,你们这群狗东西逃不了干系!”
慕小辞气势毫不弱势,那保安们左顾右看,其中一个赶紧去禀报了上级。
慕小辞推着轮椅跟上,几个狗腿子拦住她,老大走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她三言两句就虎住他们。
还没到顾凉言的办公室,就听到他办公区外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慕小辞抬眸一看,隐约看到应歌儿的身影。
他们相依相偎,好不幸福。
慕小辞攥紧手,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今天是有事而来,不要因为情绪误了大事。尽管暗示多次,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痛。
助理拦住她,慕小辞没有乱闯,她不想在应歌儿面前输的那么难堪,于是到另一边会议室等他。
顾凉言明明就在隔壁,可等了两个小时,他却迟迟不出来。茶水又凉了,助理来换茶水的时候,慕小辞忍不住问他:“顾总什么时候过来?”
助理说:“应小姐和顾先生还没有结束。”
慕小辞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点点头,应了声:“好的,完事了叫我,谢谢。”
曾经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每次都是他等她。
因为她见他都要花时间打扮,因此经常迟到。
他每次都说没事,我等你。
她一直以为他习惯等人,结婚后她知道他的行为处事后才知道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等人的事更不可能。
她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一直是特立独行的。
四个小时后,助理才姗姗来迟。他领着慕小辞去顾凉言的办公室,办公室的窗帘关闭着,让人看不清楚里面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