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妤站出来替青阳尘璧撑腰,对许C道:“哥哥,你不要让她进来,我不喜欢她。”
一向温润的许C冷了神色,轻笑一声:“我喜欢就够了。”
青阳尘璧面色一黑,黑压压的乌云布在清冷的面容上,气质冷寂寡淡,拂袖进去,步伐很快。
许C温和地笑了笑,向冯妤提议:“你身边这位公子看上去脸色不好,要不要我的医官给他看看?”
冯妤没心情和他说话,提起裙子便去追那道清瘦的背影。
晚宴。
叶可卿受许愠之邀前往,坐在许愠的左手下方。
许愠的右手是冯妤和青阳尘璧。
冯妤撑着头,笑意盈盈地同青阳尘璧说话,随后伸出手指,拿了山竹去喂他。
叶可卿皱了皱眉。
青阳尘璧抿唇,用余光瞥了叶可卿一眼,她的头上戴着他亲手赠她的点翠荷花纹花头簪,令他的目光缱绻流连。
“我不吃山竹。”
冯妤执着地支着手,撒娇道:“你吃嘛……”
青阳尘璧往后面微微仰头,躲避要碰到嘴的水果,用手接了过来。
冯妤状似无意地扫向叶可卿,面沉如水。
“叶姑娘,你这般如跗骨之蛆跟来,着实让人生厌。”
这话当真难听。
叶可卿笑了笑,并未生气:“苦瓜看谁都觉着苦,苍蝇看谁都是苍蝇……我不知道郡主为何会如此说。”
“大胆,你……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自然是怕。”叶可卿柔和了几分,扫过青阳尘璧冷淡的脸,道,“我更怕失去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青阳尘璧霍然抬眸,他总说她没给她写情信,却不知,她当真说起情话来,搅得他心里天翻地覆。
他摸了摸胸口的位置,他将她送的红叶贴身带在胸前。
血液有如岩浆翻涌,体温将红叶熨得滚烫。
冯妤不是来看叶可卿和青阳尘璧互诉衷肠的,对着青阳尘璧咬耳朵道:“帮我。”
青阳尘璧捏紧指骨,没有动。
“你不想救那人了吗?若你今日帮我,不用等三月之期,今日晚宴结束,我便回家替你取来那物。”
青阳尘璧闭了闭眼,心中涌上痛意。
再睁眼,换上了一副笑眼。
他端起两杯酒盏,一杯递给冯妤。
“妤儿,不要被不相干的人打扰雅兴。”
两杯酒盏轻碰,撞得佳酿一漾,冯妤娇娇一笑,掩唇喝下。随后晃了晃脑袋,手指扶着头仰望青阳尘璧。
“阿尘,我好像……有些醉了。”
娇滴滴,羞怯怯。
说完,两只手便挂在青阳尘璧的后颈,甚是亲密。
青阳尘璧没有躲开,绷直了下颌角没有说话。
冯妤轻轻道:“阿尘,不够。”
他冷了冷眸色看她。
“阿尘,这件事我替你做了便是背叛我爹,代价很大的。”
“吻我。”
青阳尘璧拳头捏得做响,身子被叶可卿盯着,如坐针毡。
叶可卿眼里泛红,几乎要抑制不住涌上来的泪意。
从她的角度看去,冯妤挂在青阳尘璧胸前,亲密无间。
即便是冯妤投怀送抱,他怎么可以不推开她?
然而,下一刻叶可卿目眦欲裂,心痛得忘记呼吸。
只见青阳尘璧微微低下头,在冯妤的额头蜻蜓点水。
冯妤似乎有些害羞,把头埋在青阳尘璧的怀里,微微侧过脸欣赏叶可卿的表情。
许是叶可卿失魂落魄的模样取悦了她,她得意的勾起唇。
她就说过,她会让青阳尘璧知道,一个孤女能给的远比不上她衡王嫡女。
“青阳……”
叶可卿痴痴望着青阳尘璧,咬唇太过用力,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但青阳尘璧的目光并不落在叶可卿那边。
两个小倌上来把叶可卿围住,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左一口“姐姐”,右一口“姐姐”,东倒西歪地往她贴。
这是叶天光给她安排的小倌,用来刺激青阳尘璧。
“姐姐,你看看小朝嘛……”
小倌坐着没个正行,说着就把叶可卿的脸掰了过来。
听着和青阳钊相似的名字,叶可卿总算转移了注意力。
小朝对着她谄媚地笑,“姐姐,我替你捶捶腿好不好?我最擅推拿。”
叶可卿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小朝如蒙大恩地欢喜起来。
“姐姐真好。”
另一个小倌挽着叶可卿的胳膊撒娇,“姐姐怎么不理阿月,阿月虽不会推拿,但是阿月有别的长处。”
随即,他附耳在叶可卿耳边。
叶可卿听了他的话瞬间羞红了耳垂。
她用余光去看青阳尘璧的位置。
空了。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说明他根本不在乎她。
她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三杯。
左右的小倌不知道还在说什么,她只觉得厌烦吵闹,出声呵斥:“都给我滚。”
两个小倌见她心情不好,不敢再造次,低头退下。
冯妤端着酒盏走过来,站在叶可卿身前俯视她。
“你拿什么跟我争?有的东西,天生就是命中注定,强求不来,要不是看到阿尘的面子,我摁死你跟摁死一只蚂蚁一样呢……”
酒从头顶淋下,顺着发丝流进脖子往下,这刺骨冰冷冻得叶可卿浑身冷颤。
“够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许愠从高位上下来,打横将叶可卿抱起,大步往殿外走去。
第四十一章 他有苦衷
许愠将人带回来了自己的小院。
叶可卿仿若失了魂,目光呆滞地流泪,他便抱着她搁在床上。
即便这样,叶可卿还是没有反应。
许愠捏着她的脸转过来,道:“今日你也看见了,你的小白脸对你毫不在意,不如跟我。”
“他能给你的,我能给更多,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叶可卿正受着剜心之痛,良久问他:“我想要青阳尘璧,你能给吗?”
许愠的手用力,掐得叶可卿脸颊生疼。
“换一个。”
“我只想要他,除了他,我什么都不想要。”
许愠抓起叶可卿的头发,将她暴力地扯得仰起头,随即在她耳边温柔低语。
“你恐怕忘了我的真面目,以为我脾气很好?”
叶可卿被扯得头皮都要掉下来的疼,眼里的泪挂在睫毛根上,娇嫩欲滴。
许愠勾唇笑道:“也是,你只有他一个男人,以为他便是最好的,不如和我试试,我保证你会忘了他。”
叶可卿凝眉,“你什么意思?”
许愠喷洒着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膜。
“男人……和女人的意思。”
叶可卿抓着许愠的手臂,想从他手里脱身,没想到许愠的手如焊铁,坚硬牢固。
“放开我!”叶可卿颤抖着叫。
许愠果真松开了她的头发。
叶可卿随即拔腿往门外跑,手刚触到门,腰上便缠来一双手臂,将她搂了回去。
她挥打着那双手,纹丝不动。
许愠把她拖回屋里,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打吧,你越打我越喜欢。”
“变态!”
“禽兽!”
一声轻笑在叶可卿耳边响起,许愠仿佛很享受她的咒骂。
他就是个衣冠禽兽,是个疯子。
叶天光和元沁在院子里泡了个惬意的温泉,终于想起叶可卿那边。
元沁:“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样了?”
“估计在和青阳尘璧……嘿嘿嘿,哎哟,你怎么打我?”
元沁有些担心,踢了叶天光一脚,“你去看看。”
叶天光不情不愿地披了大氅出门。
他拿钱收买了几个婢女,打听到青阳尘璧的住处――院子被安排在冯妤的隔壁,有上好的硫磺泉眼。
叶天光往他院子里望了望问:“叶可卿不在这儿?”
青阳尘璧摇头,随即皱眉问:“她没回去?”
这是一句废话,却让两人一下子紧张起来,特别是青阳尘璧,猛地捂住心口,一阵心悸涌了上来,慌乱了四肢百骸。
“不好!”
许愠!
叶天光气喘吁吁地跟上青阳尘璧,骂道:“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宰了你。”
果然,生女儿就是操心。
……
一声裂帛之声响起,叶可卿的衣服被许愠撕开了来,他很是享受撕扯的快感,眯眼又扑过来。
身为武将许如田的儿子,许愠的体格并不弱,只有他想被打的时候才会被打,除此以外,他身强体壮,铜筋铁骨,叶可卿并不是他的对手。
叶可卿如今成了许愠刀板上的鱼肉,只能堪堪捂住衣服的口子,不让肌肤裸露出来。
她很慌,也很绝望。
青阳尘璧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他能眼睁睁看她与小倌动手动脚,他能当着她的面和冯妤眉来眼去。
他真的不管她了。
虽然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
她必须学会不对他抱有希望。
死心吧,叶可卿。
她想回家了。
想回到十五年后,做她那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
也许,那样她就会好过很多。
叶可卿陡然拔下那只点翠荷花纹花头簪子,在许愠惊愕的目光中,果断刺入心脏。
“呃……”
青阳,我好疼……
冬夜,风蔓延了整个苍白大地,绕啊绕,吹拂到她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将雪山灼化,掩埋掉她的滂沱。
“不――”
青阳尘璧破门进来,见到叶可卿将簪子刺入身体,一脸决绝。
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接住她倒下的身子,颤抖了手指不知所措。
“我竟为了救陛下,让你丧命。”
他抚上她的脸,哭了。
“这世界上,要用你性命来换取的东西。”
“根本不存在!”
汩汩鲜血将叶可卿淹没,如长夜里怒放的红梅。
她被拢在青阳尘璧的怀里,气若游丝。
原来他真的有苦衷。
她试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用力扯了扯没有血色的唇,咧嘴痴痴地笑了起来。
许愠反应过来,冲门外吼道:“我……我带了医官,快去请!”
叶天光跑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红,全是他女儿流的,两眼一翻,他晕了过去。
一盆盆血水从屋内端出来,医官正在抢救叶可卿。
青阳尘璧守在门口,青竹般的脊梁被压得颓废沉寂,整个人像一纸作废的格律诗,失了平平仄仄,只余一落千丈。
他陷入回忆。
小皇帝被衡王拿捏在手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中毒,他被衡王下了噬百日,这种毒每百日之内需服一次解药。
解药只有衡王才有――衡王的王妃来自北垂皇室,陪嫁时带着这稀世奇毒嫁入王府。
青阳尘璧要的不是续命解药,他要的是真正的解药。
那日冯妤主动找上他,条件是陪她三个月,便将真正的解药给他。
为了这份一劳永逸的解药,他选择接受。
却不料……
想到这里,他倏地捏起拳头,朝许愠的面庞砸去。
这一拳,蕴含了滔天怒火。
许愠反应不及,被打掉了一颗牙,阴鸷着眸子吐出来,带出嘴里的血。
“打我?”
许愠使了个眼色,几名手下捉住青阳尘璧,将其打得趴在地上,拳脚交替。
等到打去了青阳尘璧半条命,才将人挥开。
许愠蹲下身子,用扇子挑起青阳尘璧的下巴,“啧啧啧,可惜我不能动你,否则仅凭这一拳,我要你命。”
随后,他扭了扭脖子,回味道:“别说,打得挺爽,可惜是个男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
青阳尘璧撑着身子起来,捂住腰问:“她怎么样了?”
医官恭敬揖手道:“好在这位姑娘下手时偏了几分,没有刺中要害,如今已无大碍。许公子,她想请您进去一趟。”
请他?
青阳尘璧心里生出痛意,抬步想跟进去,被拦在了外面。
清隽的身子破碎不堪摧,好不容易站起来,又摇摇欲坠。
叶可卿胸口包扎了伤口,一张脸惨白,被丫鬟扶着坐起来,靠在软垫上。
见许愠阴沉着走进来,她有气无力地唤。
“许愠……”
“嗯。”
“可不可以,放过我……”
室内一片静谧,许愠盯着她,似在考量。
“若是不,你还要寻死?”
叶可卿愣愣地点头。
许愠眯了眯眼,“为何?除了正妻,别的我都可以给你。”
叶可卿的手捂在心口,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传来的跳动,那是为了青阳尘璧而跳。
“许公子没有爱过人吧,是了,你只是欢场娇客,你对我也只是好胜心切,并不知道爱一个人自然是排斥其他人的。”
许愠垂下眸子,想起许多往事。
他的母亲,在父亲大寿那日被衡王占了去,但是父亲却并不生气,反而将他母亲拱手送上。
母亲自尽了。
自那以后他和父亲便有了隔阂。
曾经他以为,母亲是羞愤而死。
也许,他的母亲……
想到父亲和杜相的交易,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好,我答应你。”
说完,许愠转身离开。
青阳尘璧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许愠出来。
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却在门口犹豫起来。
他在害怕。
怕卿卿怪他,怕卿卿要离开他,怕卿卿对他死心……
太多了。
他闭了闭眼,惴惴不安地进去。
一进去,叶可卿的眸子便落在他身上,两人之间好似生疏起来,看着对方不言语。
还是叶可卿先唤了一声:“青阳……”
那一声软绵无力,缠得青阳尘璧心里发软,几步上前将她的手握住。
“我在。”
叶可卿鼻子发酸,心里生出许多委屈,伸出大拇指去揩青阳尘璧的唇。
她知道他的唇一向是好亲的,只是看看便觉得想凑上去,或碰一碰,或舔一舔,滋味都是美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