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折青梅——庐兰饮月【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24 13:15:26

  叶可卿叹息:“还骂我是狐狸精。”
  “嘴巴也够毒的。”孙莺替叶可卿穿上外衣,劝说道,“他总归是姓青阳,如今衡王败北,他不日就要回来,到时候加官晋爵,总不能不认老夫人人吧,否则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议论呢。”
  在叶可卿的有限认知里,青阳尘璧真不是多大个孝子,也是因此,即便他功勋卓著,总有谏官参他,对他的评价损誉掺半。
  门外响起敲门声,孙莺按住她,起身过去。
  打开门的一霎那,几个人冲了进来,看着装是衡王府的亲兵。
  他们不由分说地将叶可卿围住,目标明确。
  孙莺着急道:“你们要干什么?”
  亲兵并不说话,上去把叶可卿绑起来。
  孙莺去拦,被亲兵推搡倒地,一人把刀架在她脖子威胁:“再阻拦杀了你。”
  “别,放过她,我跟你们走就是,”叶可卿倒冷静下来,问道:“谁要抓我?衡王?还是说郡主?”
  亲兵似乎被下了命令,并没有透漏给叶可卿。
  几个人绑了她以后,给她的眼睛蒙上了黑布,她的视线一下子变成黑暗。
  来人很粗鲁,掐着她的胳膊生疼,把她塞进马车里,撞得她背上的伤口又裂开,沁出血来。
  马车起初很平稳,应该是在城里,后来不断倾斜,颠簸得厉害,看来应是往山上去。
  过了好几个时辰,她终于重见天日。
  山顶,云雾缭绕在悬崖之边,山石落下去听不到回响。
  叶可卿被吊在树上,脚悬于浮云之上,低头看下去能让人眩晕。
  她被这幅场面惊吓得不敢挣扎。
  “卿卿。”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可卿转头看过去,这颗树上不止吊了她,还吊了一个人。
  “青阳大叔!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只见她和青阳大叔被绑在一根粗绳上,两个被挂在巨树的两端,都是悬空。
  冯妤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哈哈”笑了起来,眉眼间带着疯狂。
  她指着青阳安康道:“你这个屠夫,是你杀了我娘。”
  青阳大叔叹息一声,“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卿卿无关,求你放过她。”
  “大叔,你不用求她,她不会放过我的。”
  冯妤勾了勾唇,笑道:“你知道就好,你们两个都夺走了我最爱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又盯着叶可卿道:“能得青阳尘璧的欢心你不是很骄傲吗?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个不过认识一年的孤女跟他父亲相比,他会选谁?”
  叶可卿皱眉,劝说道:“郡主还是快些逃命的好,晚了可就走不掉了。”
  兵败如山倒,衡王大势已去,若是守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帝要将衡王赶尽杀绝,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闭嘴。”冯妤恶狠狠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离开,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呃……后悔认识青阳尘璧?”叶可卿道。
  冯妤的眼里淬了恨意,“我后悔没有从一开始就杀了你,我爹是对的,喜欢什么东西,就应该不折手段地弄到手,是我太年轻,没有听他的话。我早该凭着身份,折断青阳尘璧的翅膀,把他关进我的笼子里,等得到过,或许我就厌倦了,也不至于成为执念。”
  叶可卿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你想错了,你爹也错了,有花堪折直须折不是爱,化作春泥更护花才是,爱一个人是想要他更好,而不是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冯妤,我很感谢你在感情这件事上没有伤害过青阳和我,虽然你跋扈,但你还算公平竞争。”
  “公平?”冯妤笑了起来,“凭你也配,你算什么东西,我只是不屑。”
  叶可卿看冯妤的眼睛带着怜悯,她从来没有讨厌过冯妤,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她们两个人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如果她没有遇见青阳尘璧,她该活得多恣意。
  就像嘉承十九年那个不务正业的叶可卿,无拘无束,无所畏惧。
  冯妤抽出鞭子,抽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她呵斥叶可卿:“不要这样看我!你凭什么可怜我?我才是郡主,你不过是个贱民。”
  “即便是贱民,尘璧也当敝帚自珍。”
  几人望向说话的方向,青阳尘璧抚开枝叶,从林中走了出来。
  他还是那样气质清绝,往人前一站,便让人再也挪不开眼。
  叶可卿急急交代后事:“青阳,你听我说,我死以后,叶家……”
  青阳安康却打断了她的话:“儿子,你要救卿卿,她还那么年轻,以后还可以陪你几十年,爹爹的心早就随你娘走了,就盼着能跟汀儿在地下团聚。”
  青阳尘璧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看清他们面临的局面,也看清了这道冯妤出给他的难题――只要救了一个,另一个就会掉下去。
  他的心往下沉,看了看爹,又看向拼命摇头的叶可卿,陷入两难。
  冯妤笑了笑,“青阳尘璧,你选谁啊?你爹把你养大,你要眼睁睁看他死吗?哦,对了你刚刚说要敝帚自珍,我倒要看看你这么珍重她,会为了她放弃你爹吗……”
  说话间,树枝咔嚓一声,断了。
  “小心!”
  两个人在空中一落,又被勒住。
  青阳尘璧拉着绳子中间,两个人悬在崖壁,他目眦欲裂,咬紧了牙。
  两个人的重量拉着他往下滑,再这样下去,三个人都得死。
  冯妤追了过来,看着青阳尘璧的手臂溢出鲜血,她眼里包着泪。
  “你疯了吗?这样下去你也得死。”
  青阳尘璧的脖子青筋毕现,根本无法说话。
  青阳安康道:“快,璧儿,你松开我,爹不想活了行不行?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好向你娘交代。”
  叶可卿抢道:“冯妤,你快把我的绳子割断,快啊!”冯妤咬牙,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去割叶可卿的绳子。
  青阳尘璧的眼睛仿佛要吃人,瞪着冯妤咬牙切齿:“你敢?”
  冯妤的手颤抖了一下,顶着青阳尘璧吃人的目光动手。
  刀刃锋利,紧绷的粗绳碰上利刃,一股股弹开。
  不过一个呼吸,青阳尘璧手里的重量一轻,“卿卿不要!”
  他声嘶力竭。
  风云涌进叶可卿的嘴里,她只来得及说:“等我。”
  话音飘散在山岚之间。
  浮云遮望眼,那道纤细的人影在青阳尘璧的目力中下坠、消失,没入云海。
  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入冰封。
  嘉承十九年,叶府。
  女子的闺房里纱幔重重,一道细微的咳嗽声从花纹繁复的大床里响起,就如平地一声雷,惊起丫鬟们的骚动。
  “醒了!”
  “大小姐醒了。”
  大夫把过脉以后,对丫鬟叮嘱:“大小姐此番落水,并无大碍,若是着凉便服下我开的方子。
  春鸢谢过大夫,示意冬瓜:“你送一下胡大夫。”
  叶可卿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安静的室内有低浅的人声。
  “青阳……”她低唤出声。
  有人握住她的手,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努力看清是一个女子的轮廓。
  春鸢问:“小姐,你要什么?”
  叶可卿恍惚间发现,她回来了。
  面前的人是春鸢,她的贴身丫鬟,这里是叶府,她的闺房。
  “春鸢,你是春鸢?”
  “是奴婢。”春鸢擦了擦泪,“小姐你终于醒了,我们好怕你醒不过来。”
  “胡说什么?”齐管家在帷帐外面呵斥春鸢,“别说不吉利的话,小姐这不是好好的。”
  “对,奴婢嘴笨,观世音菩萨不要当真。”
  叶可卿挣扎着坐起来,命春鸢给她的身后塞入一个软垫靠着。
  她朝着帷帐外问:“齐管家,我爹呢?”
第五十一章 叶府抄家
  叶可卿到掉入山崖那一日,叶天光都没有出事,是不是意味着被他提醒过后,爹爹就活了下来。
  更何况她爹身强体壮,也没有得病,衡王也已经落马,短短时间不大可能再发生什么。
  “齐管家,我爹还活着吗?”她问。
  “小姐何出此问?”齐管家不解。
  叶可卿望想罗帷之外,那里有她想要的答案,她执拗起来,纤细的脖子伸得老长。
  “我爹他……还活着吗?”
  齐管家揣着袖子道:“不是告诉过小姐,你爹早就死了吗?”
  吧嗒――
  有一束光乍然熄灭,叶可卿张了张嘴,摇头低呐:“怎么还是……”
  她掀开锦被,白皙的手背撩开层层叠叠的朦胧,看清齐管家的神色。
  “你是说真的?”
  春鸢追出来,赶紧给小姐披上衣服,“小姐当心身体。怎么了啊这是,是听谁说了什么?”
  齐管家目光闪烁,垂下头道:“是死了的。”
  叶可卿无言。
  冬瓜从外面禀告:“小姐,陆怀浓那厮又来了。”
  “几个人?”
  冬瓜期期艾艾道:“两……两个。”
  “不见。”叶可卿没有心情见姓陆的和他的美娇娘,她现在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穿上外衣,命令春鸢给她打扮,胭脂在她脸上开成娇嫩欲滴的花。
  铜镜中的这张脸,才是她本来的样貌,久不得见,她竟然被镜中的自己所惊艳。
  收拾妥帖,春鸢问她:“小姐可要备马车?”
  叶可卿摇头,“不,给我匹快马,我要去首辅家里。”
  走了两步,她又倒回来,“慢着,你把《嘉承史话》给我看看。”
  春鸢被她那句“首辅家里”吓得不能动弹,颤颤巍巍问:“小姐要……要去干什么?”
  叶可卿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我这落水的空档,就和首辅勾搭上了。
  “叫你这小妮子把书拿给我,磨磨唧唧。”
  这话题一岔开,春鸢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哦”了一声,去取来小姐要的书。
  《嘉承史话》常年被叶可卿束之高阁,书皮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书里面倒是新,毫无翻阅过的痕迹,打开来有一股子霉味。
  叶可卿打了个喷嚏,翻到嘉承四年。
  那里被撕去了几页。
  她站起来问:“这谁撕的?”
  春鸢委屈巴巴道:“ 小姐,您自己撕的啊,您在夫子的课上流了口水,便撕来擦了。”
  叶可卿:“……”
  一腔怒气没地儿撒,她叉着腰,咬了咬下唇,“备马。”
  因落水后身体还虚,叶可卿根本翻不上去马,最后还是驾的马车。
  春鸢死活要跟着,就怕小姐闹出什么混事,得罪了首辅大人。
  首辅府设在朱雀大街临街的位置,地段金贵,朱红色的大门紧闭。
  春鸢道:“小姐别急,等我先去扣门。”
  晚一刻叶可卿都等不了,“不了,我亲自去。”
  她抓起铜环,扣了几声,红色的大门从里面露出一个缝来。
  “我要见青阳钊。”
  门房先生惯会识人,只一眼就看出叶可卿是商户女,连官家小姐都不是,于是斜睨着她问:“小姐可有拜帖?”
  叶可卿不喜欢被人上下打量,皱眉道:“我没有,你跟他说叶可卿登门拜访。”
  门房先生“砰”地把门关上,险些撞到叶可卿的鼻梁。
  春鸢不服气道:“呸,一个看房的,摆什么臭架子,狗眼看人低。小姐咱们走。”
  叶可卿不走,她又用力拍门,直到门房露出不耐烦的脸,“干什么?这是首辅大人的家,你不得放肆。”
  叶可卿收敛起脾气,赔了个笑脸,“我认识你们首辅大人,劳烦你通报一声。”
  说着,她将春鸢身上的钱袋子解下来,塞进门房的手心。
  春鸢心里憋气,小姐何时对人低声下气过,而且,这样市俗的手段,小姐向来是不屑亲自做的,如今倒是给这个看门先生脸了。
  那门房先生挑了挑眉,扯出高人一等的笑,得意地掂了掂。
  “行吧,看在你对咱们首辅大人还算用心,我便好心告诉你,我们大人这几日不在京城。”
  什么叫还算用心,看来上门打听的人不少,其中不乏追求者,看门先生也把叶可卿当成了其中一只狂蜂浪蝶。
  叶可卿问:“那……那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门房先生回:“这我们做下人的哪里知道?不过,我们大人每年都爱去枫林小筑住一段时间。”
  听到枫林小筑几个字,叶可卿心中涌上一股热流,他还记得那一片枫林,他在一片火红中明明说过,如果她死了,他不会等她。
  可是他终归孑然一身过了十五年。
  叶可卿舔了舔嘴唇,把眼里的泪意逼回眼眶,怕叫人看出来。
  “我留一封信,你帮我转交给首辅大人可好?”
  门房先生老神在在道:“那是另外的价钱了。”
  叶可卿多的没有,钱那是管够,她笑了笑,“若信能送到首辅大人手里,多少都可以。”
  然后她直奔最近的叶家产业,要来纸笔,提笔写字。
  春鸢在一旁看着,“咦”了一声,“小姐的字比之前好这么多。”
  纸上写着:青阳尘璧,我是卿卿。
  简简单单八个字,再没有别的了。
  再回到大门前,一辆马车停在她们前面,一看装饰应是女子的马车。
  马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帏帽的少女,步履轻盈,见到叶可卿,眼风淡淡地扫过来,随后熟门熟路地进府。
  叶可卿跳下马车,几步走到门房先生面前,“刚才有人进去了?”
  门房道:“哦,那个是周大人的女儿。”
  叶可卿追问:“哪个周大人?”
  “周也,周大人,内阁次辅。”
  叶可卿一时难以说话,心里的疑云越发堆积如山。
  她很想问一句:那人是周也的女儿,那她是谁?
  春鸢见小姐没说话,便问门房先生:“她怎么可以进去?不是说首辅不在家吗?”
  门房先生看在银子的份上,好心解释道:“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首辅大人和周大人的交情,周大人的女儿进我们府自然是跟回自己家一样,再说了,人家对我们首辅大人一片痴心。”
  春鸢捂着嘴惊讶:“周大人可是首辅大人的同僚,难不成还叫一声岳父不成?”
  门房道:“连周大人和皇帝陛下都乐见其成,用不着你们操心。”
  叶可卿拽着手里的信,就快捏成了皱巴巴的废纸,还是春鸢抢过去塞给门房,“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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