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惹上偏执兄长逃不掉——鸾镜【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24 13:31:21

  谁知途中有人安置了绊马索。
  过南大街,索缠马蹄,顷刻间马翻人仰,摔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翻身爬起来,脖领上便横来闪着寒光的刀刃。
  有人不想叫裴琮之归家。
  这人自然是裴子萋。
  裴琮之权势滔天,她不得不防。如今天子尚幼,朝政大事只能仰赖于他。
  但若是日后天子长大了呢?
  他掌控朝政十数载,能不能甘心还政于天子?
  裴子萋总得留个把柄在手中。
  正好,沈清棠要生了,她腹中的可是裴琮之目前唯一的孩子。
  裴子萋咬牙狠下了心,她得用这个孩子来保全自己孩子的皇位。
  是以今日出演这一遭出宫送礼。
  那天丝蚕做的婴孩衣裳上叫她抹了芜花和天花的粉,这两种药材都有致人催生的功效。
  方才沈清棠拿着那衣裳细细瞧,自然而然便发动了生产。
  但她也并不是全然不顾惜从前两人在闺中的情意。
  下芜花和天花前,她曾仔细询问过太医,“这可有风险?”
  “风险自然是有的。”
  那太医是她心腹,毫不避讳道:“只是太后想保全陛下,这点风险又岂能不担?”
  说的正是。
  裴子萋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如今走到这一步,早已是无路可退,只能不顾一切走到底,不回头。
  产房的声音时断时续,里头的血水却是一盆接一盆地往外端,看着骇人。
  裴子萋就在产房外焦急等着。
  终于里头传来一声婴孩嘹亮的哭喊。
  有丫鬟兴奋地出来传消息,“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沈清棠生的是个女儿。
  裴子萋进去看她,先瞧了眼襁褓里的婴孩,再去看榻上的沈清棠――她刚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得紧,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疲惫憔悴的眉眼。
  女人生子,向来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此情此景,裴子萋不免想起了她当年生阿晟时,也是如此。
  ――那是她一脚踏进鬼门关里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啊!
  她为了阿晟,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抛弃,何况只是一点微薄亲情。
  “对不住,清棠妹妹……”
  裴子萋看着榻上毫无知觉的沈清棠,轻声喃喃。她眼里未必没有愧疚,可那丁点的愧疚不足以覆盖她对自己孩子的爱。
  “你放心,这个孩子交给我,我定会好好待她。”
  她会偷偷将这孩子养在宫外,等到天子到了可以亲政的年纪,用她来逼裴琮之放权。
  这是她能为阿晟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尘埃落定。
  裴子萋从丫鬟手里径直抱过襁褓,转身出去。
  刚要跨过门槛,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唤。
  “子萋姐姐――”
第214章 想起所有(终)
  裴子萋抱着襁褓,缓缓回头。
  或许是母女连心,或许是她听见了裴子萋方才的话。沈清棠不知为何突然醒了过来,她勉强撑起虚弱的身子,遥遥看了过来。
  她眉眼还憔悴着,眼里却泛着泪花,看过来的眼一如从前。
  裴子萋叫那泪微微触动。
  这一声唤,也叫往昔两人在闺中的姐妹情谊悉数浮现在眼前。
  两人曾经,是比亲姐妹还要亲的感情啊!
  是何时?
  她的心,也叫那权利算计麻痹成这般模样?
  裴子萋只觉得一股酸涩之感兜头浇来,她强忍着眼里的湿润,张了张嘴,不可置信问,“你……你刚才叫本宫什么?”
  “子萋姐姐。”沈清棠再唤一遍。
  这一声,已添哽咽。
  裴子萋闭上眼,再忍不住,泪如雨下。
  但孩子还是得抱走。
  待裴子萋心绪平复下来,她决绝抹去面上的泪,眼眸一冷,仍旧是那个冷心冷情的太后娘娘。
  “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恨,便恨我罢。”
  丢下这一句,她抬脚,欲要离去。
  “太后娘娘――”
  这一声,却叫裴子萋的心肝猛地一颤,生生顿住脚,再走不出半步。
  产房的屏风后,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她无比熟悉这个身影,也无比熟悉这个声音。他们相识相伴十数载,是血浓于血,不可分割的亲人。
  他是她的大哥哥。
  事到如今,裴子萋如何不知,这便是为她精心所设的一个局。
  她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是本宫输了。但本宫不服……”
  她转身看向裴琮之,眼里支离破碎的是全然洞悉后的不甘,一字一句,“是哥哥逼我的。”
  裴琮之对她太凉薄。
  他的疏离,他的冷漠,裴子萋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她感觉不到丁点的兄妹之情,一颗心总是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她知道,她不能依靠他。
  裴子萋只能想法子自保。
  只能兵行险着,做出这不甘的事来,保全自己和阿晟。
  可是到了如今,她也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裴子萋红着眼,喃喃问他,“为什么在我与清棠妹妹之间,哥哥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她?我才是哥哥的亲妹妹不是吗?”
  她歇斯底里,哭着嘶吼出声,“我才是承平侯府里的孩子啊!”
  她从未如此狼狈,也从未如此愤恨。可相较于她的崩溃,面前人的神情却是始终淡淡。
  听得这声声质问,也不过轻轻抬眸看了过来。
  平静无波的眼,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出的却是最最伤人的话,“不!你不是。”
  裴子萋瞬间愣住。
  好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问,“你……你说什么?”
  那是尘封了十数年的真相,在她面前轰然揭开。
  她知道了所有。
  一段不能为外人道的奸情,一个瞒天过海生下来的孩子。望安寺,无沁斋。
  她曾问过她的母亲,为何要取“无沁”这个名字。
  原来那个无,是“无生”的无。
  她从来都不是承平侯府的孩子。
  她是她的母亲与望安寺的住持偷情生下的孽种。
  裴子萋不敢相信,颤抖着声,“怎么可能?母亲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广发告示去寻她问个清楚明白。”
  裴琮之如今再不遮掩,索性全然说开,“想必此时,她还和那无生,不知在何处双宿双栖,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何必去寻。
  她若是没死,悉心布下这一张巨网来瞒天过海逃离出侯府,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裴子萋沉默半晌,终是轻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她此刻什么都明白了。
  母亲的疏离,哥哥的冷漠,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恩怨情仇。
  她原来从不是那承平侯府里的孩子,白白顶了裴家嫡女的名头这么些年。到头来,原来自己才是最不堪的那一个。
  裴子萋走了。
  临走前,她将孩子抱还给沈清棠。
  “子萋姐姐……”
  沈清棠接过孩子,担忧看她脸色,轻声唤她。
  裴子萋摇摇头。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背影崩塌缄默,隐见寥落。
  这一夜的事没有人知道。
  上京城的人只知这一日,内阁首辅裴琮之喜得千金。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朝堂中人无不向裴琮之贺喜。
  他皆一一颔首应下,向来冷静自持,不动声色的面上也隐隐可见难以克制的欢喜。
  只是回府来,那眉眼间的欢喜便沉沉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愁叹。
  ――他已经几日没见过夫人和女儿了。
  沈清棠将衔雪院与前堂的院门封了起来,不许他进。
  那一日的生产之痛,叫她想起了所有,自然也知晓了他后面所有的阴谋算计。
  什么假死脱身,什么教书先生,通通都是诓她的。
  沈清棠现下想起来都忿忿难平,看着怀里吃奶的婴孩,气鼓鼓道:“你爹就是混蛋,我们娘俩过自己的日子,再不要理他!”
  婴孩吃奶吃得正兴起,嘴里吧嗒一声,算是应下。
  只是是夜,外人眼里最是清风明月的裴大人便撩袖,翻墙爬了进来。
  看一眼襁褓里熟睡的闺女,再将心心念念的自家夫人团团搂进了怀。
  心满意足。
第215章 番外――陵川
  五年后。
  陵川城的春日一向来得格外的早。
  春犹浅,柳树已抽了芽,杏树也结了花苞。在这杨柳杏花交影处,住着一户人家。
  不,如今是两户人家。
  五年前,沈清棠将采薇接回到自己身边。未料跟过来的,还有久未见过的阿显。
  ――他们已经成亲了。
  原是那年沈清棠跟商队离散,阿显沿着她此前说的那条路线寻过来,在渝州找到了采薇和花枝。
  两个姑娘在世间总是格外不容易。
  阿显殷勤地帮前帮后,日子一长,两人就这么看上眼了。花枝心思玲珑,看在眼里。在她的撮合下,采薇和阿显不久便成了亲。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沈清棠自然是乐见采薇找到了好归宿,得知了这个消息,寄了书信和贺礼去,还销了她的奴籍,让她跟着阿显好好过日子。
  却未料采薇看了书信就抽抽搭搭的哭,吵着嚷着要去找姑娘。
  阿显无法,只得带着她回了上京城。
  彼时已是幼帝登基的第二年了。
  蜀中洪涝之事已了,工部右侍郎江齐言回京面圣。
  因治水有功,再度升任至工部尚书。后又因屯田,水利等方面政绩卓著,转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国库。
  一年三迁,这在朝中是极罕见的,上一次晋升如此之快的还是内阁首辅裴琮之。
  朝中人无不惊叹。
  这一年,大梁和陈国的仗也还在打,战乱不止,民不聊生。
  翌年开春,内阁首辅裴琮之代幼帝亲征边境。
  这期间,由户部尚书兼内阁次辅江齐言代理朝政。
  两年辛苦奋战,燕家军在裴琮之与燕城的带领下越战越勇,一举夺回此前丢失的数座城池,将陈国大军彻底挡在了紫荆关外。
  数年征战下来,陈国亦是劳民伤财。到底不敌,天子慕容值派人求和,递来了和书。
  两国立下盟约,陈国退守紫荆关外,自此之后五十年,再不起纷争战乱。
  至于五十年以后,那是下一任天子的事了。
  自此,天下大定。
  大军班师回朝的那一日,百姓夹道欢迎,万人空巷。幼帝携内阁次辅江齐言在城门亲迎,声势浩大,可见一般。
  这是内阁首辅裴琮之一手开创的太平盛世。
  然而翌日,便传出了他致仕退隐的消息。
  没有知道裴琮之去了哪儿。
  不久以后的陵川城里,那个消失了几年,风光霁月的教书先生又回来了。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女儿。
  女儿名唤“宜欢”,年近五岁,正是讨人喜欢的年纪,日日缠着爹爹买糖糕吃。
  “不可以。”
  娘亲板着脸瞪她,“你已经长了两颗虫牙,再吃牙要全坏掉了。”
  宜欢瘪瘪嘴,眼里顷刻间落下两颗金豆豆。
  “爹爹……”
  她跑去爹爹面前撒娇,可怜兮兮道委屈,“娘亲她凶我。”
  当真是极可怜。
  可惜爹爹也不吃她这一套,严肃着眉眼道:“你娘亲说得没错,以后不许再吃糖糕了,听到没有?”
  可怜的小宜欢,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深觉自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抹了泪,迈着小短腿跑出门去。
  哼!都不给她买糖糕。
  她找砚书叔叔买去。
  砚书如今在衙门里任了个衙役的职,和程颂成了同僚。
  这便愁死了程颂,他总觉得这砚书的身影熟悉极了,可始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也会去问砚书。
  砚书抬头看天,睁着眼睛说瞎话,“哦,许是梦里见过吧。”
  程颂:“………”
  正逢宜欢此时来找他。
  “走!”
  砚书一把抱起宜欢,径直从程颂面前过,“叔叔带小宜欢去买糖糕吃咯!”
  宜欢高兴地咯咯笑。
  夜里却是被娘亲抓了个正正着,那衣袖口上沾了些许的白糖糕粉。
  她拿到小宜欢面前来,给她看,问她,“这是什么?”
  小宜欢怯怯往爹爹身后躲,不敢回答。
  嫩生生的小手扯着爹爹的衣袖,轻轻晃,低低唤,“爹爹,爹爹……”
  她知道爹爹的软肋在哪里。
  每一次,只要她扯扯他的衣袖,装得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他便总会帮她。
  果不其然,这次也能奏效。
  爹爹开口打圆场,娘亲恼得来瞪他。小宜欢便趁着这个机会蹑手蹑脚地往外躲。
  ――她今晚要去隔壁采薇婶婶那里睡,等娘亲气消了再回来。
  身后初时还能听见娘亲气恼的声音。但很快,那声音便断断续续听不见了。
  小宜欢懂事地捂起耳朵。
  爹爹教过她――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第216章 番外――圆满
  小宜欢长到八岁时,家里来了个奇怪的叔叔。
  为什么说他奇怪呢?
  因为娘亲见了他很是高兴,可爹爹见了他就不高兴了,眉眼阴沉沉的,活像人家欠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小宜欢也是个心直口快的,跑到裴琮之面前问他,“爹爹,这个叔叔是不是和你抢过娘亲?”
  她听隔壁采薇婶婶说过,娘亲从前可多人喜欢她了,还险些叫陈国的天子抢去做娘娘呢!
  “那娘亲为何不当娘娘?”
  宜欢想不明白,天子和夫子,两相比较,怎么想也是天子的名号威风些才是。
  “傻姑娘。”采薇笑着来戳她额头,“夫人若是做了娘娘,还有你什么事啊?”
  这倒是。
  宜欢反应过来,“那还是夫子好。若是没有爹爹,就没有宜欢了呀!”
  而现在,她看着自家爹爹黑得透透的脸,万分肯定。那来的,定就是来抢娘亲的陈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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