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凯文遇上杰西——乙夜/枼青衫【完结】
时间:2023-10-24 13:35:34

  Alex甚至没有停留超过十分钟,很快就被亲密友人呼走,只留她一人整场周旋。他付诸在社交上的时间一贯寥寥,尤其是这种对他而言意义并不太的派对。
  正准备面对下一圈宾客时,乔予洁看见了与她拥有同样肤色的客人。
  能在这种场合用母语交流,无疑是一件开心事,何怀民正要开口,有人已先一步递出了手。
  谁先看谁的,没有人知道。
  “你好,Jessica。”
  乔予洁伸出手,红唇微微上扬,“你好。”
  手心的温度短兵相接,有暗流汹涌。
  她先松开手,不留痕迹地移开目光,继续同其他人微笑问候。
  何琳环紧了他的手臂,悄声问:“你认识Jessica Joe?”
  许楷文用方才握过她的那只手拿起酒杯,“下午的首映式,她作了自我介绍。”
  何琳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紧紧跟追着场中光彩夺目的女人,没有松懈。
  各种话题各式攀谈,她都应对的娴熟有佳,仿佛已与这场晚宴融若一体,每一场交谈都只点到为止,不作停留,也不展露冷漠。
  晚宴进行到末程,如众人所料,那位DIVA少东家并未再出现,流言蜚语愈加猛烈,粉底掩盖不住女人们微醺的脸,混乱的语言交杂,内容却出奇的统一。
  “也许现在去洗手间,就能拍到他在和某个服务生缠绵。”
  他的名声未免也太糟。可即便如此,如果今日机会随机落到她们的身上,放眼全场,只怕亦无人会拒绝。
  没有Alex在场,她的存在意义式微,问候礼仪到位后,乔予洁趁着无人瞩目走出会场,在法兰西式庭院的一角寻得一处清净。
  没人会跟着她来,却有三两人在树下吸烟。
  她打开手包,发现里面只有补妆工具,恹恹地合上。
  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困境。在法国,八点之后是买不到烟的,TABAC关门,如果你够幸运,甚至能从二黑手上买到叶子,但却不一定能找到一台香烟贩卖机。不像国内,烟摊遍布城市的大街小巷,终夜不打烊。
  如果真烟瘾难耐,就只有向路人“借烟”,实际和讨要没有差别。
  奈何今晚,有人看破了她的心思。
  身影渐近,带着清浅的树木香调,逆着夜灯递下一包浅蓝色包装的骆驼。而丘比特就躲在云端的后头,等待射出那一箭。
  乔予洁从里面抽出一根,没有抬头,亦没有说谢谢。
  他站着,她坐着。他俯身为她点烟。
  “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乔予洁淡淡道:“你的女伴就在旁边。”
  更何况,他们是什么关系,这里又是什么场合。她不会自找麻烦。
  也许是因为刚吸完烟,他的嗓子有些干哑。他是想过的,如果不再遇见,那便各自安好,他会默默祝福。但若遇见,也一定要坦然,至少,应当给对方一个微笑,或是久别重逢的拥抱。
  可现实的状况并不是这样。她似乎,对这场时隔七年的重遇心无波澜。
  她穿着露肩的礼服,裙摆够长,但裸露在外的地方也够多。
  于是他问:“你不冷吗?”
  “冷。所以我要进去了,再见。”
  烟只吸了一半,就被她掐灭在白色的砂石中。
  就这么短促,连多一秒的陪伴,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他。
第7章
  吸完烟,许楷文平静地回到派对上。
  何琳方要问他去了哪里,便闻到了他身上清淡的烟草味,才稍稍安心。
  “是不是很无聊?”
  满场宴会,再寻不到她的身影,他随手拿了气泡水漱口,淡淡答:“还好。”
  新买的高跟鞋总会有些磨脚,站了两个多小时,何琳也有些腿疼腰酸,她提议:“要不我们早点回酒店吧,本就是来度假的,没必要这么累。”
  “你爸爸那边……”
  “他和大华影业的老总相谈甚欢,应该也顾不上我们,好像是有计划再投一部片子……”
  他们走出酒店时,仍陆续有美女进入酒会,各种肤色,各式婀娜……别墅外停着一辆扎眼的天蓝色兰博基尼,车身印着Dalton家族的族徽。
  南法夜深,躁意整晚都如影随形,回去的路上,许楷文甚至开始头疼。
  晚餐他吃得不多,也没有喝很多酒,但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并不太清醒。
  十几分钟前,她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裸露在外的脖颈,后背,耳垂……每一处都动人。
  她垂首的时候,细长的耳坠便随着颈的动作晃荡着,像是催眠师的魔法,让人坠入迷离。
  但她从始至终视他与陌生人无异,只有在旁人注视下,他主动伸手问好时,她才出于基本礼仪,施舍了一个微笑给他。
  她早就不是他的洁了,她是Jessica Joe,是个耀眼的明星,是个公众人物。他早该认清这一点。
  只是他的烦闷又从何而来?
  这七年,纵使偶尔想起,他心底的希冀也不过是她能过的幸福。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好莱坞的花花公子并不能给她幸福。
  但那又与他何干呢?
  “Kerwin,你看起来很累。”
  其实他们昨天才落地尼斯。他请了三天的假,连带周末,总共有四天的时间会在这里度过。
  他答:“Jet lag,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或许就不记得今晚的她了。
  回到酒店,许楷文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和何琳相拥睡下。
  沐浴露的香氛充斥在鼻尖,他吻了吻怀里人的额头,手放在她的腰上,再没有别的动作。
  “晚安。”
  何琳抱紧了他,脸贴上他的胸膛,犹豫了一会儿道:“你今天似乎很不开心。”
  他呼吸平稳,没有回答。
  “……是不是因为我爸说的话,让你很不自在?”
  晚宴开场前,他们从酒店一起出发,那时何怀民问起了他们的结婚计划。
  许楷文否认,“没有,你想多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人生规划里,什么时候结婚成家?”
  他沉声答:“三十五岁。”
  他今年三十三岁,也就是两年……何琳想着,两年,她等得起。
  只是她忘记了问,这个计划里有没有她。
  三十五岁,曾也只是一个随意的数字,如今却意义斐然。
  七年前的那个冬天,他们在后海遇见一对在寒风中拍婚纱照的夫妻。
  她吃着热乎的糖炒栗子,剥了一颗塞进他嘴里,振振有词道:“许楷文,你打算几岁娶我?”
  他差点没噎着,无奈地捏着她冻得通红的脸蛋。
  “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会娶你?”
  “当然。”她得意道,“说吧,你打算几岁结婚?”
  “嗯……三十五岁吧。”
  她剥栗子的动作停住,“三十五?那岂不是要十年之后?不行!”
  “为什么?”
  “到那时我都快三十了,你知不知道女人三十豆腐渣?老了穿婚纱都不好看了。”
  “三十不算老。”
  她斜睨他一眼,“三十还不算?我觉得你现在就挺老的,再说,白人本身就老得快,到时你发际线上移……”
  他把冰凉的手伸进她的围巾里,“你说我什么?”
  她冻得跳脚,抱头乱窜,“你走开,耍流氓!”
  他追了她半条街,直到她撞上骑自行车的老大爷,他才终于将她抱紧箍在怀里。
  她还在笑着,眼角带着欢悦,他吻了吻她冻僵的鼻尖,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矫情的话。
  “如果我真的老了,头秃了不帅了,你还要我吗?”
  她笑得更甜了,“不怕,你老了也是帅大叔。”
  同床异梦。
  也不知是从梦中醒来,还是从回忆中醒来。怀中人尚在熟睡,他将有些发僵的手臂从颈下抽出,翻身下床,喝了一杯冷水。
  那时的自己不以为然,总以为人生路还长,还会遇到像她一样的姑娘。却不知道,其实最好的时光一去便不复返。
  错过一次,悔悟一生。
  破晓,跑车的引擎声穿梭于空旷的街道,劲力十足的机械美,没有哪个男人不为之着迷。
  他从冰柜里拿了一瓶啤酒,穿上外套,沿着海岸走着。
  突然就想起了远在哥本哈根的家,还有他的故乡科灵,那是一个只有五万人口的小镇,位于南境,他的祖父母都还住在那里。去年圣诞节回去的时候,祖母还问他,你和Jessica还好吗?
  祖母五年前得了阿尔兹海默症,记忆减退,已不再记得近年发生的事情。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将他和洁的合照通过email寄送给他们,于是祖母一直记到了现在。那也是唯一一年,他没有在自己的家乡度过圣诞节。
  那一年圣诞他是怎么度过的?他们一起去了三亚,还有Chris和其他的朋友。
  烧烤啤酒,篝火晚会,惬意的海滩上,大家都喝得醉醺醺。回到酒店,他用最后的理智打了一通Skype电话,然后抱着她说,圣诞快乐。
  那时她还不会游泳,白天他和Chris抱着冲浪板下海,她就在岸边看书晒太阳,喝一杯新鲜椰汁。她买了一条向往已久的波西米亚长裙,还有一顶大檐草帽,擦着热情洋溢的橘色口红,在海边摆pose,而他用iphone4为她拍照……
  年轻无限好。
  或许是这七年间他的生活内容实在太寂寥,甚至没能留下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情,以至于他像个念旧的老头,每日都靠沉迷于回忆来汲取动力。
  前面是一片私人海滩,许楷文捡了一条干净的沙滩椅坐下,用打火机撬开瓶盖,安静等待日出。
  这里是他熟悉的欧洲大陆,海风不够猛烈,涛声不够激荡。地中海已步入夏时令,却仍不够暖意。
  哥本哈根总是很冷,下午三点就会天黑,人们聚集在有屋顶的地方度过漫漫长夜。如果有一天太阳特别好,那么所有人都会去海边晒一晒,最好晒得满脸通红,晒出太阳斑,更是一种荣耀。人们喝着烈酒开无趣的玩笑,如果我去到南欧,可以一年四季穿短袖。
  那时她对欧洲一无所知,更对他的国家一无所知。
  他们当然有很多不同,不只是肤色和语言,截然不同的文化背景和生长环境,喝咖啡长大和喝豆浆长大的两个人,最开始连沟通都是难事。
  他会跟她从一些日常小事聊起,比如丹麦是自行车王国,每个丹麦人都会游泳,因为无论从任何一个地方到海边,都不会超过五十公里,他们最不喜欢被人叫做维京海盗。
  她狡黠聪慧,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他比她年长七岁,能教给她的东西很多。但这个世界的模样,始终还要她自己探索。
  瓜熟会蒂落,少女会长大。果真,她已融会贯通,将人生活出了自己的模样。
  霞光贴着海岸线上涌,手中的酒瓶也已空晃。他拍掉裤子上的砂砾起身。
  他需要独处的空间,但同样也会在日出之前回到女友身边。因为他是一个成年人,他还没有放纵到忘记基本的道德。
  也许是心碎声太响,被上帝给听到,就在转身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临海酒店的私人露台上有一抹白色的身影。他驻步。
  原来戛纳这么小。
  他很确信是她,哪怕隔得这样远,她的身形渺小到只剩下白色轮廓,他还是捕获到了那一束视线。
  全世界安静的这两秒钟,是上帝给他的恩赐。大赦结束,狂欢转醒。
  她转身回房,然后拉上了窗帘。
  这个瞬间,让他确信了一件事。
  他再不会遇到这样的女孩,也再不会有这样克制又强烈的爱。
  回到酒店时,何琳已经起了,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手边是仍亮着屏幕的手机。
  许楷文把房卡轻轻放在茶水台上,和她道过早安后,进到浴室去洗脸。
  出来时,何琳突然道:“我们今天退房吧。”
  他拿着毛巾在擦脸,“什么?”
  何琳望着他,眼神看不出在想什么,“还有三天时间,我对电影没有太大的兴趣,我们可以回到尼斯,或者去摩纳哥,沿着海岸线转转。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有欧盟驾照,可以在法国本地租车,去哪里都不是问题。
  许楷文说了一句“好”,便转身去收拾行李。他没有看到何琳脸上的表情。
  他们通过酒店联系到了一家大型租车行,可以在尼斯机场异地还车,吃过早餐后,许楷文动身去取车,何琳留在酒店打包行李。
  五座标致驶离N98大道,也许是心情的缘故,阳光也不如昨天好,何琳望着窗外平静蔚蓝的海面,说着:“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正在失去你。”
  “Kerwin,告诉我是我的预感错了。”
  他的声音平缓又疲惫,“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你满意?”
  她说要来法国,他陪她来了,她说要走,他也毫无怨言,甚至不问原因。因为他并不在乎去哪里,做什么,只是一昧附和。而她认识的许楷文是一个连周末做什么都要定好计划的人。
  当一个男人对你无理的要求也都有求必应时,多半是因为愧疚。
  不是她多疑,而是女人的直觉实在太准。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做得很好,才会完美的像没有感情。”
  何琳没有化妆,墨镜遮住了她眼中的泪光,“我不会怀疑你劈腿,因为我清楚你的为人。你是一个自我约束的人,一定会整理好 现有的感情,再去开始下一段。我害怕的是,你已经遇到了更能让你动心的人……”
  她对他的爱慕像一场旷日持久的crush,每日如新,而他对她的感情,正在雨水的冲刷下慢慢变淡。
  两年,他们甚至没有吵过架。
  两年,他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
  温柔绅士不能作为所有问题的答案,她知道男人爱一个女人时的模样。
  在这条描摹着天使湾的公路上,他们各自逃亡。一个想逃离未知的威胁,一个想逃离已知的沉溺。
  作者有话要说: 心血来潮就改书名了,反正,就是他俩的故事,其他都是配角过客。(书封临时自己弄的勿嘲)
  甜的都在回忆里了。初遇是18岁和25岁,现在是26岁和33岁。分开七年,相差七岁。
第8章
  ·
  盘了一整天的发,头皮被扯得疼,乔予洁将铁丝发卡一个个拆下,梳捋好长发,望向镜中的自己。
  外面响起门铃声,她不敢卸妆,只是用化妆棉蹭掉了唇上厚重的釉彩。
  酒店侍者推车送来一桶冰和一瓶酒,房内的男人慷慨递上五十欧元的小费,再加一句mer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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