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梧看着厉云沉的模样,有些不忍心,他分明在朝堂上,不惧任何人,高高在上无比威武,可到了她面前,怎么委屈成了这样。
“我是怕拖累你,你值得更好的。”叶青梧认真道。
她只不过是一个道德败坏,与人私通的寡妇,又有何脸面嫁给厉云沉呢?他是战神,德高望重,她只不过是泥泞,肮脏不堪。
“你便是最好的。”厉云沉握着她的手,这话他说过,不止一遍,可她偏偏不信。
“可是我……”她有肮脏不堪的过往,如何能够配的上他?
厉云沉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青梧,你不必贬低自己,你没有不好,你所有的过往都只是迫不得已,我从未像你这般想过你,你可知,能娶到你,我……像是八百年修来的福气,不敢想象。”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对她动了心,又怎么就深陷进去不可自拔。
叶青梧欲言又止,伸手主动握住他的手,心中甚是欣慰,他真好,她当时未出嫁时,便是这样想的,自己日后也能嫁这么一个郎君就好了。
可现在遇上了,却又无法动心,却又觉得自己不配。
“日后来日方长,我们早些休息。”
厉云沉被那只软绵绵的手握住,嘴角升起一丝笑意,由衷的开心。
反手握住那只手,瞧着她光洁的脸,慢慢地俯下身去索吻。
刚碰到软软的红唇时,感受到她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害怕,又像是逃避一般。
一只手伸到她的背后,像是安慰一般抚摸着她,等到他去缓缓扯开她的衣服时,她却颤抖的厉害。
叶青梧不是接受不了厉云沉,而是接受不了自己,接受不了已经跟怀思礼做了那么多回的自己,现在却又来厉云沉身下承欢,她做不到。
她想要洗清这一切,可根本洗不掉,全都是过往,让她怎么洗掉?
眼泪不受控制似的啪嗒啪嗒落下来,心中有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她不配,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不能再与厉云沉如此,她还是人吗?
厉云沉只能将她抱在怀中温声哄着,“没事的,青梧别哭了,等到时候,到了北方,我带你去骑马,见着了弟弟,忘了那些往事,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她哭的伤心,眼泪大滴大滴砸在厉云沉手上。
厉云沉见她如此,也是心中哽咽。
“没事的,不怪你,早些睡吧,等明日你再安排一下要带走的东西,我们准备好早些启程。”
厉云沉哄着她睡下,像是哄小孩睡觉一般,拍着她的胳膊,看着她睡着。
京城,给她留下了太多的不好的记忆,要等她把这一切渐渐淡忘,要等她接受自己,还不能着急,她现在已经嫁给了他,就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翌日醒来时,厉云沉就在她边上躺着,她有些羞涩,从她怀中挣脱出,内心努力适应着他。
早上只是小口喝了一碗粥,便再没有其他的事了。
厉云沉父母就死的早,只有一个姐姐,现在是雍王妃,素日里若是无事,基本上没什么来往。
叶青梧成为了将军府的女主人,也不用处理那些票婆媳矛盾,悠然自在,厉云沉实在是将她保护的很好,这可不就是她曾经梦寐以求过的夫婿。
生活恬静,无忧无虑,厉云沉待她很好,可她却总觉得心里面好像空荡荡的少了点什么。
说不上来,道不清楚。
出征前七日,因厉云沉要离开了,宫里面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小的送行宴,大家浅酌几杯,以示关怀。
大臣们对厉云沉的离开,也是万分不舍的,毕竟这整个皇宫,也就厉云沉一身功绩,又是皇帝的舅舅,敢与怀思礼抗衡一二,等到厉云沉一走,他们这些大臣,就只能是任由怀思礼宰割。
一大早的,叶青梧醒来,坐在梳妆镜前梳妆,为今日的宴会而准备。
厉云沉进来,对她垂眸浅笑,走到她身后,拿起挽发的梳子。
叶青梧眼中错愕,“你还会挽发?”
“幼时曾给母亲挽发,若是挽的不好,夫人莫要嫌弃。”
一声淡然的“夫人”,叫过之后,心中却是无比激动,目光虽落在发丝上,可余光却在镜子里窥探她的反应。
叶青梧也是心中一愣,但却装作不曾听见一般,表现得刻意明显了些,耳尖也在微微泛红。
“这里是怎么了?”
厉云沉温热的手忽然间放到她的脖颈处,叶青梧对他的亲近有些不适应,忙去拿过镜子,将身子往前凑了凑,与他的手扯开一段距离,看着镜中自己的脖颈。
洗白的脖颈上,有一个红印,还有一些抓痕。
“可能是被什么咬了。”
“疼吗?”厉云沉的手再一次覆上那红色的地方。
“不疼,有些痒。”她脸有些滚烫。
“这样呢?”厉云沉的指腹揣摩着她嫩嫩的肌肤,将那被虫子咬了的部位摩擦的更加鲜红。
叶青梧心中局促,这样一来,反倒是被他闹得更痒,只能是道:“不痒了。”
厉云沉放开手,眼眸含笑,看着她局促的样子,心中甚悦,转身在架子上拿了一瓶药,又为她小心涂抹上。
替她挽了一个普通的妇人流云髻,又给她带上了帷帽,两人这才携手出门乘坐马车,准确的说,应该是厉云沉挽着她的手,将她幼嫩的手完全包裹起来。
马车上,叶青梧心中不安,“若是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宫里面还有怀思礼在,那些大臣们她也是认识的,要是被认出来,岂不是会……
“无妨,要是被认出来,只当是与太后长得像。放心,不会被认出来的。”
“……”
叶青梧心中依旧不安,旁人的确难以认出来,可要是遇上怀思礼,她总觉得会被认出来。
“我能不去吗?”
“同僚们说想见见你,娶了新妇,若是不去,怕是不合适,惹人嫌猜。”
厉云沉承认自己有私心,想要让别人承认,她是他的妻。
“我……”叶青梧想说,却又没说出口。她害怕再遇到怀思礼……
厉云沉瞧出她的心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道:“放心,怀思礼终日都在司礼监待着,一切宴会从不出席,今日也没请他,只有雍王夫妇和几个同僚。”
叶青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这心里面依旧是慌乱无比。
不会有事的,太后都已经死了,她只要不被人看到脸,就不会有事了。她这样劝说自己。
皇宫宴会,果然如同厉云沉所说那般,只在一小殿内举行,来人不多。
小皇帝嗜睡,一进来由乳母抱着睡着了,只能是送回轩辕殿让他睡着,只留下一众大臣与其家眷。
“厉将军,怎么你这新妇还带着面纱呢?”
“是啊,不想让我们一睹一下弟妹的芳容吗?”
都是与厉云沉关系好的大臣,不由得打趣道。
虽然隔着面纱,却仍然能够感受到,面纱下面那张脸,朦胧之中已经是美的不可方物,一定是一位绝色佳人。
厉云沉笑道,“我家夫人前段时日脸上长了些疹子,不便见人,改日,各位改日。”
他说出“我家夫人”时,脸上带着浓浓的喜色,看得出来甚是爱身边这位新妇。
众人没有过多拉扯,也是给厉云沉面子,又闲聊起别的事来。
只是,好景不长,殿门口却忽然间出现一抹白衣,让整个殿内都安静下来,齐齐朝着门口看去。
怀思礼怎么会来?
众人都猝不及防,但依旧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赔笑。
叶青梧见到怀思礼,便莫名身子发硬,袖子下面的那只手,更是攥紧衣袖,虽然戴着帷帽,可她依旧内心慌乱无比,还是将头微微往下低一些。
怀思礼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挨个扫过去,只是在落到叶青梧身上时,她仿佛感受到,那股灼热的目光,由上至下,将她里里外外大量了个遍,停留了许久一般。
“既然是送别宴,怎么不请咱家?”冰冷的语气,说着自顾自的话,走上那台上最高位之下的位子。
一切都是慢条斯理。
叶青梧偷偷打量怀思礼,却发现他目光依旧冷漠,好像刚刚自己被盯着看的感觉是错觉一般。
好在怀思礼之后便再没有朝着这边看过来了,随意与大臣们说了几句话,目光落在厉云沉身上,顺口问道:“听说厉将军娶新妇了?”
“正是。”
怀思礼遂移开目光,往别处看去。
叶青梧低着头,端着茶杯,手放在帷帽内,小口小口喝茶。
若是在这宴会上,不吃不喝倒是显得过于显眼,她虽吃不下,却也要装作要吃东西的模样,以免引人注意。
怀思礼没坐多久,便起身离开,今日倒是破天荒的没有发脾气,没有杀人,众人也算是舒了一口气。
厉云沉将手放在叶青梧冰冷的手背上,把自身的热量传递给她,“放心,没事的。”
就算是怀思礼真的认出来了,他厉云沉也不是好惹的,怎会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叶青梧点点头,舒了一口气,继续喝身边宫女给她添的新茶。
第87章 厉夫人,别装了
许是因为宴会太闷,叶青梧觉得透不过来气,心口泛着恶心,想到外面透透气。
“我去外面透透气。”叶青梧同厉云沉道。
厉云沉有些不放心,“我随你一……”
话音未落,就被劝酒人打断,“厉将军,此番一别,自是难以聚齐,再喝一杯吧。”
“不必,我就在殿外站一会儿。”
“将军,属下随夫人去。”厉云沉身后的手下道。
厉云沉不安看了叶青梧一眼,点了点头。若是有疾风陪着,也是放心的。
出了殿外,胸口发闷的感觉并没有好一点,反而是愈发想吐。
大殿旁边正好是静心湖,上面有一座离得很近的小亭子,叶青梧加快脚步,朝着亭子走去,等到了亭子,便倚靠着栏杆吐了出来。
不过只是空呕,没有吐出什么来,因为她什么也没吃。
在亭边站了一会儿,发闷的感觉才算是好转,叶青梧朝着大殿看去,却发现原来这亭子离大殿很远,并不是来时的那么近,分明方才还在边上候着的疾风,现在却不见了踪影。
亭子没有灯火,暗黑至极,唯有盈盈月光,让它大致看清个轮廓。
叶青梧头皮发麻,一顾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欲加快脚步走回大殿,却被一抹白衣拦住去路。
“太后让咱家好找。”怀思礼幽幽开口,带着薄凉的怨恨。
她知不知道,这两个月,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夜不能寐,每日看着她用过的东西,她坐过的小榻,她睡过的床,无时无刻不是一种折磨!
他只能是在冰窖里睡着,才不至于让自己陷于相思之苦中!
叶青梧一愣,感觉脑中嗡嗡作响,怎么办,怎么办?他认出来了。
不,不对,太后已经死了,她不用承认的。
叶青梧稳了稳心神,浅笑,“想必掌印认错人了,我的确是与先太后有几分相像,不过……”
下一瞬,话音未落,她戴着的帷帽被人掀开,没有了那一层薄纱的阻隔,两人四目相对。
叶青梧心跳的飞快,再次看到这张脸,却发现他憔悴了不少,甚至连胡茬子都有,两眼微微有些凹陷,乍一看还是原本那般模样,可仔细看去又和以前判若两人。
鬓角生出一些银发,叶青梧一眼看去,却觉得心疼。他怎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只是一瞬,眼中的触动立刻收起,换上那副如同陌生人一般的神情。
“才几个月不见,已经是厉夫人了。”他刻意把厉咬的很重,眼底带着嘲弄。
“烦请掌印大人让步,我要回宴会了。”
叶青梧垂眸,似是真的不认识他一般。
“别装了。”下一瞬,怀思礼挪步,拦在叶青梧面前,她若不是停的快,恐是要撞上去。
他的手在她领口停留,轻轻一扯,就将衣领扯开了些。
乎乎的冷风灌进来,叶青梧下意识就要去遮挡,拉起自己的衣领时,同时也握住了怀思礼的手指,扯着他的手往上移,但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叶青梧心里发急,“掌印,这里是静心湖的亭子,你要作何?!”
这亭子周围,来来往往宫人不断,虽然光线暗淡,但难免保不齐会被人看到,他总不能在此处胡作非为。
“不过是验证一下,你当我要作何?”他已不再自称“咱家”。
叶青梧:“……”
到头来是自己自作多情,失了脸面。
怀思礼灼灼目光落在她的锁骨下方,淡粉色的“礼”字依然还在,他用大拇指腹轻轻摩擦,弄得叶青梧如同触电一般,浑身上下麻酥酥的。
“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转头来就成了别人的夫人。”
似是自言自语,语气相较之前冷了许多,揣摩着的手指也用劲,将她的皮肤磨红,都有些看不出那个“礼”字。
叶青梧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两人姿态暧昧,忙往后退去,不料怀思礼也上前跟来,将她抵在了柱子上。
睫毛微颤,抬眼去看怀思礼,却发现他那如同虎狼般的眼神,像是要将她吃掉一般。
事到如此,她再装模作样也没有用,现下这个“礼”字已经是铁证如山。
她本来想将这个字洗掉的,但厉云沉说太疼了,留着罢,她心中也有一些不舍,所以就顺当答应,没有洗掉,那段肮脏不堪的记忆,也让她有些不舍。
想着两人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她就当是留个念想,却不曾想到,今日只是遥遥一眼,就被他认出。
罢了,到此为止,该说的都说清楚就是。
“无论如何,顶着太后身份的叶青梧已经死去,掌印还是莫要纠缠,我现下已经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各退一步,就当做素不相识,各生欢喜。”
“欢喜。”怀思礼冷笑一声,带着几分的嘲弄。
目光上移,像是审视一般与她对视,手指也是上移,捏着她细细的脖颈,却并不用力,就像是在享受捕获猎物的快感一般。
“乖乖欢喜吗?我不欢喜。”
叫他如何欢喜?朝思暮想,夜不能寐,一闭上眼全都是她被歹人杀害的场景,还有浓浓的自责懊悔,为什么要让她去看桃花!为什么!若是他不提这个,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可是他却又见到了她,还成了别人的夫人,失而复得的欢喜,更多的则是欺骗她的愤怒,怨恨,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转头就嫁给了别人?
指腹摩擦着她的脖颈,一声“乖乖”,又让她心弦触动,眼眶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