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爸爸的四十来幅画，是留给我们三姐妹的。只不过那是附条件遗嘱，需要等我们各自满足条件后才能拿到。”
蔺澜萻同他解释：“但这些画并不值多少，所以姐姐放弃了继承权。妈妈为了补贴家用就卖掉了。结果过了半年，那个汪老板又来问剩下的画，他想全收，并且提了价，所以……”
季晏挑眉。不是说那些画还没什么名气吗？
似是感觉到他的疑惑，“也许刚好符合了他的审美？就特别喜欢，想收藏？”蔺澜萻也不解。
“但总之，我的确没办法硬让妈妈打消主意。”毕竟那是十来万啊。
她苦笑：“最终也只能保住这一幅。”
“所以，只是为了钱……”男人若有所思。
“只是？”蔺澜萻挑了眉，“一分钱难倒好汉欸。”
季晏笑笑：“嗯。那，你的继承条件是什么？”
……emmm。
蔺澜萻眨眨眼，看天花板，“就，结婚。”
季晏沉默了瞬。
“第一次听说这种条件。不过——”他忽然俯身慢慢靠近她，勾着唇调子很轻，“所以你那天去相亲是为了这个？”
男人身上的杉木气息冷冽微甘，像某种久别。可蔺澜萻此时顾不得脸红，内心疯狂“啊啊啊”。
这人的脑子未免也转得太快了！！！
她别过眼：“相亲是认真的！”
女孩挠挠额角，“至于继承权，只是看看嘛。再说我知道拿不到的。还有蔺家在呢……”所以，绝对不是乱来的！
蔺家？
这不是季晏第一次听到，上次在她妈妈家，对方对这个所谓的蔺家就很忌惮。
他斟酌了下，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蔺澜萻也不纠结，“是该跟你说一下的。毕竟，可能会有麻烦。”
“你那天见过我妹妹吧？我排行老二，还有个姐姐，是爷爷奶奶照顾的，小妹则是被三叔家收养……”
简而言之，正如之前同和他说过的那样，她是爸爸去世后两边都不要的那一个罢了。可稍大了之后，蔺家却打上了她的主意。
蔺澜萻当然不会听话。但他们明面上不能拿她怎么样，私下里的招数却不少。对方随便使几个绊子，就能给她的生活造成各种麻烦，甚至身边的人也会受到骚扰。
“……蔺家想打入京圈，可没人脉不行，所以想让我跟贾家结亲。然后他们又能通过贾家，搭上西梅的路子。”
她同季晏解释了下里面的利益关系，最后道：“我搬家以后，他们暂时还没别的动作。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在等什么。”虽然她比较倾向后者。
男人嗓音微沉：“贾家？”
没听说过。
“嗯。虽然他们面上有所顾忌，但最怕小动作。你……”蔺澜萻抿抿唇，“也注意些。”
季晏倏然垂眸。女孩没在看他，耳根却渐渐红了。
他似有所觉，慢慢勾了下唇。
蔺澜萻原本也其他意思，但就是被他的视线看得有些别扭，可再说又仿佛承认了什么似的。
“没关系。”季晏摸摸她的头发，“他们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男人的声线温雅，眸色却冷了几分。
可蔺澜萻并不乐观。光风霁月的人，永远想象不来有些人是怎样的阴暗。
“不过，你说你在季动工作？”她略一思量，稍觉安心，“想来他们应该接触不到季动的事务或高层。”
否则，怎么还需要借由贾家搭上西梅？要知道，强大如西梅，也不过是季氏的附属罢了。
季晏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心，轻笑：“别担心。以后都不用管他们了，你好好学习，其他的交给我。”
蔺澜萻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慢慢点了下头。
行吧，毕竟……男人的自尊？
季晏低下头，他似乎是笑了一笑，唇际的弧度也带上几分温柔，“你就归我管。”
他们都不养，他养。
求之不得。
…
蔺澜萻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人似乎一直懂得她的顾虑，照顾她的情绪。也让她慢慢开始想，或许他真的会属于……她？
“那……你不能随随便便弃养啊。”她忽然弯起唇。
季晏看着她的笑颜，蓦地顿住，似是察觉什么，嘴角同样勾起一个小弧。
“嗯。”他温温道，“正好我长情，还顾家。”
男人的嗓音沉洌而克制，像是讲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而非在承诺。
蔺澜萻却不由烫了耳朵，怎么气氛突然就……
她忍不住岔开话题：“大概是身为老二的关系吧？在家里，感觉受宠的要么老大、要么老幺，中间那个可能就比较容易被忽视？”
她们家就是这样的。但是从前，至少还有爸爸会教她画画，带她写生。
“对了，你不也是排行老二吗？”蔺澜萻想起来他介绍过家庭成员，顿时有一种‘他们是一国’的感觉。
“你们家，你还好吧？”她眨了两下眼，小心翼翼地开口。
季晏：“……”
他是家中老二没错。
可对面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季二想了想，果断决定拉近同少女的关系，“对。”
他毫不心虚：“我也是不受宠的那一个。”
第76章 春风与雨露，理想和未来
果然！
太惨了……
抱抱。
“没关系，你已经很好很难得了。”蔺澜萻轻轻拍了拍季晏的肩膀，然后给了他一个礼貌的拥抱。
第一次被少女主动亲近的季二：……
还有这等好事？！
那，他要不要再卖点惨？？
“嗯，其实我们家算是还可以了。”某人如是说道：“虽然——”
“我玩游戏都得让着小三。”
（季三池：？）
“从小穿老大穿过的衣服。”
（季大珩：？？）
“现在住的还是老大住过的屋子。”
（季父：？？？）
季晏：“但是，我相信他们还是爱我的。只是我们家比较环保罢了。尊老爱幼，传统美德。”
蔺澜萻想起他以前提过的，倒是赞同点头：“嗯。感觉你们家庭氛围还挺好的。”
眼巴巴等着女孩再给个安慰的季二：……
想象中的亲亲，吧唧——没了！
“……他们都很可爱。你以后也会见到的。”季晏微不可查地叹口气。
蔺澜萻正蹲在墙角收拾画板，闻言，手一抖，旁边一幅画的蒙布就被挑落了。
氛围忽然沉静下来。
画中，是近乎彩色琉璃般的广场。阳光大面积地铺洒下来，中央大片绽放着蔷薇的喷泉花园，以及人群中舞女盛开的裙摆，渲染成一整片的热情让人心情愉悦。
暖橙调几乎占据了整个画布，希望、梦幻、浪漫，满满洋溢的朝气和幸福感在画布揭下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绚丽而热闹，却又井然有序，呈现出浑然一体的美感。
季晏几乎在同时放轻了呼吸。
——“相比巴塞罗那，我更喜欢塞维利亚。彩色瓷砖的广场，透着别致的浪漫风情。我去的时候正值夏末秋初，阳光明媚，空气里是橘子树的清香，随处可见街头艺人的表演。”
季晏蓦地想起自己曾经和女孩说过的话。
她从没去过西班牙，也根本没见过弗朗明哥。仅仅从他只言片语的描述里，就窥见了这样的情景，然后一笔一画地镌刻在作品里。画面静谧无声，可他却仿佛能听到一阵悠扬的旋律。
安静半晌。
“怎么了？”蔺澜萻轻轻碰他的胳膊。
季晏缓缓回过神，嗓音低了几度：“这是塞维利亚？”
“对。”蔺澜萻微赧，“不像你曾经见过的样子吗？”
“不，很像。”他哑声说。
季晏抬眸，视线落在对面，勾唇：“很美。”
一如她本人，曼妙炙热，率真洒脱。就算只是静静地待在角落，也能自然而然吸引别人的视线。
夜色里，男人的目光清冽，隐约透出一点柔软。
这人大概不知道，她总能带给他触动。表面貌似冷酷，骨子里却透着温情；好像大刺刺的，内心又带了细腻。正如之前的素描，正如今天这幅画。
总是这般，安静而温柔，勇敢，又害羞。
…
听到对方的夸赞，蔺澜萻忍不住笑：“我都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反正你总有滤镜。”看什么都好。
“是真的。”季晏垂下手，指尖轻轻摩挲画上的一朵月季。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照顾一个 她。这是季晏此前从没有过的经历。
可他在意她的理想，在意她的将来，在意她整个人生。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非只想占据她眼前的短浅，亦或是一时的激情。
即便不愿自己的女孩被太多人看到，但依然想许她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而非折断天赋的翅膀。
她的确很美。季晏不得不承认，初见的那一眼，自己脑中就有不太好的想法。
然而不光是外表，美丽之下 是掩盖不住的不屈服和生命力。
蔺澜萻从来不是娇养的玫瑰。花生长在野生的荆棘丛林，哪怕环境再恶劣，也会努力伸展妖娆的腰身，汲取阳光雨水的能量。
而现在，他想要给她春风和雨露。
“我对自己的投资更有信心了。”季晏微微弯唇。
蔺澜萻舒展了眉心：“那我可要好好努力了。”
“嗯。”
男人靠在墙边，长身玉立，偏头很轻地笑了下。
你的未来，必将步步生花，一路繁华。
※
那天过后，公司的事很快就有了后续结果。
郑雅不过被推出来的小卒子，但吴花果也不会再留她。
而帮她作证的俞婷和方紫紫，由于俞婷找了那个“只是看到郑雅在加班画画，不知道对方是在临摹，她也被骗了”的理由，只记了个处分倒也蒙混过关。
然还没等她得意多久，就收到了她爸被派去开拓海外市场的调职通知。吴花果的海外部门就那么丁点儿大，这调动——明升，实为暗降。
俞婷万万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怎么也没料到，季晏分毫损伤没有，居然是她爸失利了！那聿希祈岂不是……她心下忿恨，可没了爸爸在公司撑腰，俞婷也没了平时的气焰。
而就在井浩蠢蠢欲动之际，公司传言动漫部的季总监也离职了。
于是所有人都想到了，这应该是吴总为了平衡各方利益。原来最大的赢家，是吴总才对！
得到消息的井浩也暂且歇下了心思。人俞婷她爸至少还有个老总的头衔在，家里也有底子，她还怀了他孩子……这么看，依旧强上聿希祈几分。
只有蔺澜萻知道，季晏回了季动公司。而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有吴花果加入季动版图的好消息了。
如今还是寒假，在三个月的实习到期前，蔺澜萻依旧在吴花果专心工作，一面则等待同季晏口中的那个老师见面。
然而不过一周，她就接到了蔺蓝芙的电话。
“小萻，那个汪老板到B城了。”
蔺澜萻这才回神，眨了眨微涩的眼眶。是了，上次他们说“下个月回来”，如今已经一月中了。
她沉默片刻，说道：“那？”
“妈妈和汪老板约了三天后。”手机那头的女声依旧温婉，“那，你要不要一起过来看看？说不定……”
蔺蓝芙欲言又止。
说不定？
说不定是“最后一眼”，还是说不定“能再劝劝”？
蔺澜萻笑笑：“时间和地点？”
“贺赫尤明酒店，随缘路分店。寰花包间。时间是12点。”
电话挂断后。
蔺澜萻凝眸，正思索。
有些意动。
须臾，又抬手拨出一个号码。“喂，小萱？你知道妈妈和汪老板会面的事吗？大伯他们会去吗……”
那头窸窸窣窣一阵脚步声，而后蔺澜萻听到对方压低嗓门说道：“哦你已经知道了啊？就三天后，在……”
从小妹那里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随后她又问了妈妈。再次得到肯定的回复。
蔺澜萻放下手机，想了想，发送信息道：
「我会去。」
第77章 蔺氏兄妹群像
虽然是亲姐姐，蔺澜萻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
从三方都得到了相同的讯息，似乎还算靠谱。然而赴约之前，她依旧做了第三手准备。
季晏刚回季动，最近研发部门很忙；小满去H城探亲了，也不便打扰，那么……
蔺澜萻抿着唇，慢慢按下短信发送键。然后，放下了手机。
谁能想到呢，让她处处堤防的，居然是她的“亲人”。
然而事实就是——
小心的确是应该的。只是，还是敌不过某些人的无下限。
贺赫尤明酒店，国内的Top。在整个酒店行业已然是天花板的存在，煊赫堂皇，自不必提。
三日后正午，蔺澜萻到达。
酒店大堂高档明亮，客人与服务人员穿梭，却并不喧哗，十分有序。
寰花包厢内，美酒佳肴，装饰精致，几人围着圆桌而坐。
下一刻，门被推开。四人同时抬头。
蔺澜萻脚步一顿。
蔺蓝芙、蔺岚萱，以及大伯家的蔺棠棠、蔺彬彬。除了三叔家最小的蔺保保，蔺家的小辈们竟是都到了。
视线缓缓扫过众人，蔺澜萻挑眉：“我应该没迟到？”
“没有。是我们早了。”蔺蓝芙起身，招呼她。
蔺澜萻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落座，“怎么？你们这是…都想看画？”来这么多人，靠谱吗？
闻言，蔺岚萱翻了个白眼，撇嘴：“谁知道，硬要跟着来。”
她说话向来这样，蔺彬彬也不生气，看蔺岚萱的一眼像是在看小孩子，又转向蔺澜萻，笑道：“这不好久没聚了嘛！小萻你又不回家里看看。”
“好说。”蔺澜萻勾唇，“我没回去，堂哥不还是很‘关心’妹妹的生活嘛，费心了。”
蔺彬彬丝毫没有被讽刺的自觉，兀自微笑：“你原来住的地方太差了。那现在是搬到哪儿了，还行吗？哥哥姐姐都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客气了。”蔺澜萻语气疏离。不耐烦同他们七拐八弯的多周旋，她看向姐姐，“妈妈和汪老板什么时候到？”
蔺蓝芙正在给大家倒酒，闻言动作一顿。她放下红酒瓶，抬头时面色不变，“刚想跟你说，汪老板临时有事，买卖的时间往后推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