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欣喜地做了碟糕点,送去给沈沉。
沈沉昨夜处理公文时辰稍晚,便没睡好觉,今早起来,眉宇之间一团黑云。
他捏了捏眉心,余光扫过白玉桌案旁的紫檀木方正花几,那支一贯在那的细长窄口白瓷瓶,今日不再是空空荡荡,装点了两枝红梅。
他目光微顿,听得平生道:“殿下,这是莫良娣一早差人送来的。莫良娣说,昨夜的红梅开得好,她特意挑了两枝最好看的给殿下送来。”
沈沉嗯了声,并未多言什么。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平生当真喜欢这姑娘。她平日里总欢欢喜喜的,甚少为难人,也甚少提什么要求,又不曾想攀附殿下,当真是位好姑娘。
不过莫良娣同殿下不大般配,不是说莫良娣配不上殿下,只是二人性子相差太多,殿下也不喜欢这般性子的姑娘。
平生原本是盼着殿下能喜欢上莫良娣,可这些日子看在眼里,殿下一点也不开窍。只得叹气,又想,像这样的好姑娘,应当获得个好归宿。只盼着到时候莫良娣能寻得一位待她好的良人。
沈沉今日又是在处理公文,他自十五六岁始,便着手处理一些朝政,如今皇帝更是信任,交由他处理的朝政也越来越多。
因昨夜没睡好,沈沉处理完公务后,有些疲乏,自白玉桌案里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两枝开得正好的红梅。
沈沉想起宝言。
与宝言同榻而眠那一回,沈沉睡得极好。
正想着,门外平生道:“殿下,莫良娣来了。”
“进来。”沈沉揉了揉太阳穴,搁下手中的公文。
宝言远远便看见沈沉,见他抬眸二人视线要四目相对那一瞬,下意识想低下眉目,转而想到沈沉说过的话,又抬起桃花眸朝他望去。
她潋滟一双眸含羞带怯地看向沈沉,叫沈沉想起晴朗天气里湖面上泛起的层层金色涟漪。
沈沉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愣,不由勾起些不正经的心思。
这两日没见到宝言的时候,他并未想起过那些事,这会儿见到她,不知为何又想起来了。
宝言今日着一身黛紫色交领夹袄,领口镶一圈兔毛,把宝言白皙的巴掌小脸装在里头,愈发衬得动人。
她与沈沉对视过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小声交代来意:“殿下,今日前来打搅,是为了向您表达我的谢意。我亲手做了一些糕点,您尝尝吧。”
平生见宝言来,原本有些欣喜,听完宝言的话,笑容僵在脸上。显然偌大一个东宫,没人告诉过莫良娣,殿下不爱吃甜食,甚至于,可以称得上讨厌。
且今日殿下的心情显然不算佳,平生看向沈沉,果真见殿下眸色沉沉。
殿下待会儿不会朝莫良娣发脾气吧?平生思忖片刻,开口解围:“莫良娣有所不知,我们家殿下吃不得这些,吃了便长疹子,莫良娣的心意殿下领了……”
话音未落,沈沉开了口:“放下吧,孤尝尝。”
平生:?
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鬼话?我这么努力帮你打圆场,结果你说你要吃?你还记得你以前一口不沾的吗?说什么太甜腻。
平生的笑容就这么再次僵在了脸上,缄默不语。
宝言却听到了他刚才的话,赶紧道:“啊?殿下,您还是别吃了。抱歉,我不知道有这回事。是我行事不仔细,都未曾问过您的喜好。”
她满脸懊恼,自己行事太过蠢笨,都未曾想过殿下能不能吃,那日问碧月也忘了问清楚。
她当即要把那盘糕点收起来,又听沈沉说:“平生瞎说的,孤只是不爱吃甜食,并没什么影响。”
平生尴尬地笑笑。
但宝言的懊恼并未缓解,纵然不会起疹子,但殿下也不喜欢吃。
沈沉看她表情,道:“但偶尔也可以尝尝。”
沈沉伸手拿起一块像模像样的糕点,宝言懊恼的神情消散几分,重新燃起几分期待。
沈沉咬了一口糕点,同他记忆中没什么变化,很甜,甜到发腻。他不爱吃甜食就是嫌太甜了,至于方才为何要答应尝尝,他脑中仍闪过那四个字:色令智昏。
看着宝言期待的表情,沈沉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还行。”
平生看着自家殿下那一脸艰难的样子,有点不懂,殿下……这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对莫良娣有意?
平生的心又重新燃了起来。
宝言听见沈沉的回答,有些欣喜,“那我不打扰殿下了,我先告退了。殿下若是再想尝尝的时候,或是饿了,可以再吃一些。”
宝言走后,平生看向那盘糕点,小声询问:“殿下,这糕点要属下帮您处理掉么?”
平生知道他不爱吃甜食,只怕这碟糕点留在这儿也只能是白白放到坏,可这样岂不是浪费了莫良娣一番苦心?不如他辛苦一些,替殿下吃掉好了。
沈沉冷冷瞥着平生,似乎将他的心思看穿似的,“放那儿吧。”
平生心虚地应了声,退了下去。
那碟糕点便留在白玉桌案旁,沈沉有时抬头瞧见,便尝一口。每每入口,都觉得甜腻过头,又很快搁下。再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而后又想,真腻歪。
那糕点的确比旁的糕点放的糖还多些,只因宝言爱吃甜食,她是照着自己喜好做的。
那甜味一直霸占着沈沉的味蕾,他需要时不时喝口水冲淡一些。不知不觉,天色暗落,渐近黄昏。
想到不久后的事,沈沉发现自己竟有那么一分细微的期待。
当意识到自己这一丝期待时,沈沉忽而敛眸。坦白说,莫宝言的身体的确很柔软,与她做那种事也的确舒服。
这是人之常情罢了,他也不过是个身心健康的男人。
何况,今夜他还有一桩事想验证。
【📢作者有话说】
小沉:期待晚上可以和老婆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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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培养感情◎
莫清珠从皇宫被灰溜溜赶出来之后,又在莫家挨了两顿训斥。白姨娘嫌她行事不够精明,竟一点不会把握机会,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啊你,真是蠢钝如猪。殿下见过的女人多了,比你漂亮的更多,你怎能如此莽撞?你得慢慢来啊。”
莫清珠嘴唇仍肿着,委屈得不行:“我当时哪里顾得上这么多……你现在骂我又有什么用呢?”
她那颗门牙还未补上,说话时仍漏风,口齿不清。
“姨娘,我这牙可怎么办?”
白姨娘还未及说些什么,听闻了此事的莫伯远怒气冲冲过来教训女儿,他指着莫清珠的鼻子骂道:“我莫家的脸面当真让你丢尽了,你虽是庶女,也得讲些礼义廉耻,那是你妹妹的夫君,你倒好,上赶着要与妹妹共侍一夫!”
莫伯远这些日子与柳氏闹得不愉快,又因是年关,有得忙活,也不可能真把柳氏休了。
柳氏还没掰扯明白,这边女儿又去丢人现眼,当真气煞他也。
白姨娘见状劝道:“好了,老爷,您就别骂珠珠了。她只是一时做错了事,再说了,你看珠珠现在的模样,你都不心疼心疼珠珠么?”
莫伯远这会儿看白姨娘也只觉得面目可憎,不复从前的温柔可人。他连带迁怒白姨娘:“你还说,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女儿!”
白姨娘有些委屈,楚楚可怜道:“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莫伯远一并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怎么欺负宝丫头。宝丫头没有姨娘,你们一个两个的,就都欺负她。从前也就罢了,如今宝丫头可是太子良娣,你们还以为能像从前那样欺负到她头上去么?”
莫伯远骂了一通,命人把莫清珠禁了足,过年之前不许出院子。他回到自己院子里,想到宝言的生母,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在他脑海里重新浮现。
他看向墙上挂的那幅美人画,画上的女人眉目含笑,音容宛在。仔细看,画中女子相貌亦偏艳丽,与宝言有五分相似,但宝言更漂亮些。
莫伯远起身将画取下,伸手轻抚画中容颜:“小娆,我对不起你。”
莫清珠被禁足的消息很快传遍家中,莫华琪自然也听说了。莫华琪有些气愤,她一向当莫清珠是好姐妹,结果莫清珠却背着她去宫里探望宝言,意图接近太子殿下,还灰溜溜地被赶了出来。
莫华琪是来看莫清珠笑话的,莫清珠哪里不晓得,自然不肯见。话音还未落,莫华琪已经闯了进来。
见着莫清珠那张脸,莫华琪不由掩嘴笑,“你这便是报应,哼。既然你不拿我当姐妹,日后我也不会拿你当姐妹了。”
莫华琪看见了莫清珠的狼狈,亦放完狠话,而后便走了。
余下莫清珠在房中发脾气,摔了只杯子,又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
再有半月便是除夕,深冬的傍晚天色灰冷,不时有寒风呼啸,叩响窗棂。沈沉过来时又开始落雪,纷纷扬扬覆在檐瓦。
灯火微醺,沈沉跨入含英殿,远远瞧见窗纱里一道倩丽剪影。细长的脖颈支着一颗不大的脑袋,比起脑袋,似乎胸前的面团子更有重量。
沈沉脚步微顿,少女的模样仿佛已经透过那窗纱,真切浮现在他面前了。
他穿过雪絮,平生替他打起帘子,进了门。
沈沉比平时来得略早一些,宝言还未及准备,正与小桃在窗下说话,聊着明日想去庭中堆雪人。
听得沈沉至,宝言先愣了愣,随后从榻上起身相迎,唤了声:“殿下,您来了。”
与方才浮现在沈沉脑海中的模样重叠。
沈沉嗯了声,解下狐裘大氅,与宝言一道用晚膳。用晚膳的时候,宝言不时偷偷瞄一眼沈沉,她有件事想问沈沉,又不知道怎样说。
说出来又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话本子里常说,男人在床笫之间最好说话,所以宝言忍住了,打算等待会儿再开口。
沈沉喜干净,故而他们圆房之前都得沐浴一遍,待完事了还得沐浴一遍。好在金丝炭火烧得旺,寝间里暖和得很,沐浴完不用怕着凉。
宝言沐浴完出来,沈沉已经在床头坐着,长发微散,十二连枝荷盏铜灯照亮寝间,给沈沉身上笼一层淡黄的光晕。宝言磨蹭到床侧,松了口气,心想今天好像不用像上次那样难为情了。
心中想法还未落地,沈沉便抬眸,黑亮的眼睛盯在宝言身上,问:“你今日害怕么?需要先跟它打个招呼么?”
宝言被沈沉的话羞得面红耳赤,因刚沐浴过,周身肤色泛着轻微的粉。她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能如此坦然地说这种东西,忙不迭摆手拒绝:“不不,不用了。您开始吧。”
说得好似完成什么任务,沈沉有些许不悦。
她可真是嘴硬,分明自己也很舒服。
那日他看了不少东西,如今可谓纸上经验十足。那些答题宝典上说,女子动情时春潮带水,她分明每次都打湿被衾,还不能说明她舒服么?
沈沉不容拒绝地开口:“可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莫宝言,你还是与它再培养感情久些,早些习惯。”
宝言只好被迫培养感情,低垂着眉目,视线局促地落在自己面前那金丝软衾上绣的鸳鸯。沈沉无声地打量她,他不否认自己对宝言有欲。
宝言被他看得羞,小声道:“殿下能不能别盯着我瞧……”
“为什么?”沈沉目光从她面团子上扫过,嗓音微哑,“你似乎很耻于面对自己的身体。”
宝言更为赧然:“因为太过丰满,不好看……”
她的身体给她带来过太多的困扰,她自然也曾经偷偷从铜镜里打量过自己的身体。
“谁说不好看?”沈沉的话让宝言惊得抬起头,呆呆看着他。
“她们都说……”因为与时下的流行趋势并不相符,而且总会引来一些不怀好意的眼神。
“莫宝言,美丽是客观的。不论流行什么,美丽的东西总是美丽的。更何况,人们随大流只说明他们没有主见,愚钝。”
太子殿下真的很会讲道理,他说的话总是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在这一刻,宝言那点自卑消失了不少,带着隐隐的雀跃,甚至连原本佝偻的肩背都打开了。
这样便愈发展露春光,叫沈沉一览无余。
紫金炭盆里的炭火烧出蓝色的火焰,寝间里的温度都高了些。
宝言再次露出那种等待着被夸奖被赞同的眼神,但这回多了些湿漉漉的气息,她看着沈沉:“所以,殿下,我的身体是美丽的……是么?”
沈沉将她欺在身|下,将那蓝色的火焰烧向她,回答她。
“是。”
-
宝言去沐浴的时候,沈沉命人将被被衾换过新的。
窗外寒风凛凛,似乎有雪压弯松枝的细微声响。身侧的少女已经睡着,呼吸沉稳而规律,不久之后,她再次挤压过来,钻进他怀里,像藤蔓一般缠上来,又像一团温暖的火焰。
好闻的栀子花香再次扑入鼻腔,淡淡的,带了些奶味与甜味。沈沉并不习惯与人挨得这样近一起睡觉,但还是压抑着脾气没把她叫醒,缓缓闭上眼。
这一夜,他又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沈沉睁开眼的时候,浑身轻松,前两日没睡好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睁眼望着檀色帷幔,身侧的少女靠在他怀中,睡颜安稳。她微噘着嘴,白皙粉嫩的脸颊贴在他胸口,面团子更是挤压着他的胳膊。
这种被人桎梏住的感觉并不舒服,沈沉略微动了动,意图把胳膊抽出来,刚才松开些,宝言再次缠上来,将他胳膊抱得更紧,甚至于用面团子蹭了蹭。
沈沉眸色微沉,他是一个身心健康的成年男子,在晨起时有正常的反应。寻常无事,缓缓便过去了,但偏偏宝言无意识地引诱,勾出了些沈沉的欲。
他把人摇醒,宝言睡意朦胧,睁着眼望他,还未及问什么,男人高大的身躯覆过来。
她意识迟缓,天真询问:“殿下,你身上的毒发作了吗?”
沈沉敷衍应了声,叫她意识渐渐清醒,又陷入昏昏之境。
折腾到比平时晚起半个时辰,宝言身上汗涔涔的,长臂揽过被衾挡在身前,还记挂着沈沉的身体。
“殿下,您要不要请太医瞧瞧?”
沈沉眸光落在她半截雪肩上,又移开,“不用。”
他验证的事有了结果,与宝言同榻而眠的确睡得很好。
一回或许是巧合,但两次一定不是。
沈沉道:“以后孤每两日过来一回。”
说罢,没再管宝言的反应,径自离开去参加朝会。
宝言看着沈沉背影,思绪还是散的,又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凝成一团。沐浴了番,那一团又散了,她趴回床帐里昏沉沉又睡了一个时辰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