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只要能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有什么不敢?我保证,你敢背叛,我就让她死的很意外。毫无破绽,警方也查不出来那种意外。”
少年倏地被卸掉一身傲骨,慢慢地低下了头。
“记住,这一切痛苦都是老头带给你的。如果不是他偏心私生子,我不会为了夺权杀死你母亲。你要怪就怪老头。”
他取出一支针头:“这种剂量的致幻剂不会让你死,但足够让你疯。十七岁的孩子都叛逆,为了让你不再叛逆,我会将你送去电击治疗。”
“你的祖父最会做样子,他可是个享誉世界的大善人。看到孙子不人不鬼的发疯,一定会变成一名慈祥的祖父把你接走。前提是,你得配合我。”
少年沉默。
“张家那丫头最近在陪她姐姐学车,那条路上人烟稀少,五百米处住着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她那么漂亮,单身汉们应该都会很喜欢她。我现在去打个电话,明天,她就会变成奸杀案女主角。你有兴趣吗?我的乖儿子。”他接着电话往外走。
“别动她!”少年猛地扑出去,被脚镣铐住的双腿无法行走,他撞翻了桌子重重倒地,玻璃杯滚下来砸在他手背,鲜血溅出,他感知不到疼似地爬到门口,攥住男人的裤管,低下头,隐忍压抑着声音哀求:“别伤害她。”
“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别伤她……”
……
这样的视频共有十三条。
全部都是高清,每一帧画面都在无情撕扯少年的尊严。
秦之墨遭受了长达两年的虐待。
直到视野模糊,张芷青才发现她早已经满脸是泪。心脏被什么撕扯着一阵阵抽痛,周围被消音一般,她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全都是少年受辱,为她低头苦苦哀求的画面。
他完全可以逃离,但他没有。
为了保护她,他被威胁至祖父去世,秦回明掌权才重获自由。
以为他消失了,其实他一直都在用最痛苦压抑的方式爱她。
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嬉笑打闹,听着她那些讽刺抗拒的话,他该有多伤心。
他是秦之墨啊,那样一个性情暴烈的少年,怎么可能会告诉她,他曾有过一段任人羞辱的惨痛经历。
她呢?却一直执着于揭他伤疤,好奇他的性情变化。知道真相又能怎样?同情又有什么用?
她回不到过去,拯救分担不了他的痛苦。
他是秦之墨,是最最耀眼的天才少年,他不需要被同情。
张芷青擦掉眼泪,仰起头。
对,秦之墨不需要她的同情,他依然是那个骄傲、才华横溢的秦之墨。
可是她太难受了。
愧疚、懊悔,怎么也无法心安。
跟他的遭遇比起来,她自以为被抛弃的痛苦不过是无病呻吟。
自我调节安慰也难以抑制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她蹲下去,开始抽泣,以至于忽略了楼道的脚步声。
看到出现在书房门口的秦之墨,张芷青想关闭电脑已经来不及。
大脑宕机,张芷青突然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她想装什么也没看到,但亮在屏幕上的画面毫无说服力。但如果承认她看了,秦之墨又会怎么想……
秦之墨走到她跟前,弯腰扶起她。
和她被表姐背叛蹲路边哭那晚的场景一样。
他的安抚悄无声息,静静守候。
等她宣泄完情绪,他抬手替她擦掉眼泪,眸色温和,轻声说:“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
他语气轻飘飘带过遭受过的痛苦,张芷青却无法同样对待,她眼睛通红,满心自责,哑声说:“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起来。”秦之墨拉过椅子,让她坐着说话,“一会儿腿又该麻了。”
他扶住她的后脑勺,微垂下头,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睛,心脏比被刀子割还要疼。
“早知道你会难过,一直没敢让你知道。”
秦之墨犹豫不决,就是担心视频提交出去被张芷青知道。他不想让她自责,也不希望她看到他不人不鬼的样子为他难过。
除非其他证据不足,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拿出这段录像。既然已经被她知道,他也没必要再藏。
张芷青喉头发紧:“被送去电击治疗,一定很疼。”
“不疼。”秦之墨说,“没什么感觉。”
长期的药物控制让他拥有顽强的意志,普通剂量的麻药已经对他无效,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能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
但是张芷青要嫁给别的男人,她爱上了别人,那种心脏钝痛撕扯神经血管,日夜折磨,是他能清晰感知到的痛。
离别多年,张芷青不会相信他爱她至此。
她对他早已经有了戒备,回不到两小无猜,这是秦之墨的第二痛。
他感知不到痛,却一直在痛。
张芷青讨厌这里:“我想出去透透气。”
“带你去个地方。”
“好。”
车子开了大概半个钟头,又下车步行十分钟,张芷青被秦之墨带到一座像古堡的地方。
红色房子的古老建筑很壮观,周围环山,入口绕着雾,往里走,雾蒙蒙的视野被阳光透开,入眼一片翠绿,蔓草与花叶中和成冷香,空气清润。
“这里是?”
秦之墨牵着她的手往里走:“我祖父常来的地方。”他指向正前方一排葡萄架:“那些都是他种的。”
张芷青问:“他对你好吗?”
“好。”秦之墨说,“祖父在外面没有私生子。秦回明不学无术,祖父一直任他胡闹,直到查出癌症晚期,祖父为了制约培养让他有危机感,谎称他不是独生子。在得知他杀死我母亲那一刻,祖父选择放弃他,将财产全部转移到我名下。”
“那他知道吗?”
“就算知道,他也未必会后悔。”
秦之墨低头盯着她:“带你来,是想让你知道,祖父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为了保护你,他也在努力遮掩,跟我联手架空秦回明踢他出局。”
“祖父说,要让我们继承的财产干干净净。”
我们。
张芷青眼眶刺痛:“他知道我叫什么?”
秦之墨点头:“他知道你叫青青。”
张芷青鼻子一酸,抬眼望着秦之墨,声音带着哭腔:“他还知道什么。”
一阵风吹过来,葡萄叶簌簌晃动,光影投在他清俊面容,太阳还未落山,他的眼睛里却似映着一道白月光。
“他还知道,你爱笑,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
“你才傻,世上没人比秦之墨更傻。”
受了那么多苦都不告诉她。
张芷青只知道秦之墨对她有特别的占有欲,她一直觉得那只是习惯不是喜欢,不知道这些年他默默为她做出的惨痛牺牲。
那些自保的理智与怀疑,以及对这段感情的不确定,全部都被驱散,她重新为他敞开心门。
她不需要再不顾一切,只需要接住他的喜欢。
从16岁到25岁。很遗憾,错过他的那九年。
“秦之墨。”
张芷青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小鼻音:“我们领证吧。”
秦之墨眸光微动,顿了顿,弯腰拥她入怀。
“好。”
她扬起一张明媚的脸,撕下游戏人间嬉皮笑脸的伪装,用少时纯粹的眼神望着他,她弯唇,软声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为我做的这些,是很早之前就喜欢。”
秦之墨问:“多早?”
“很早很早。”
张芷青说完,期待道:“你呢?”
秦之墨搂着她的腰,大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下来。
“比你早。”
第36章
山上风大, 张芷青又急着跟来,没换平底鞋,她哭了这么久, 上山已经消耗掉她所有的力气,秦之墨清楚她的体力,小时候爬山到一半就耍赖缠着他背,他偏头,看了一眼她脚上的细高跟鞋, 转过身去,半蹲到她跟前。
“上来。”
张芷青两条细细的胳膊搭到他肩上, 上半身倾斜, 软绵绵的身子贴上来趴到他背上,很有分量,但没什么重量, 秦之墨轻松背起她,沿着郁郁葱葱的草丛往下走。
周围五颜六色的层林尽染秋色, 被树木包围的山间静谧。放眼望,能看到赛道上几辆超跑飞驰而过。
张芷青又想起伤心事,将脑袋埋到秦之墨背上, 伤心得克制不住哭腔:“你说要等十八岁, 我们一起去学车的。结果丢下我一个人。”
他错过好多他说过要跟她一起做的事。
秦之墨侧头, 脸颊碰了碰她的额头, 低声说:“你那么聪明,没有我也能学会。”
“我不聪明。”张芷青不承认:“我笨死了, 科目一考了三次, 没有你在身边监督,一刷题我就打瞌睡, 倒车入库学了半个月,驾校师傅都不想教我了,嚷着要退钱。”
秦之墨说:“我也学很久。”
“骗谁呢,”张芷青把眼泪全擦他外套上,控制着抽泣的声音:“你学东西一看就会,从小就这样。我就不是了,我开碰碰车都撞车。”
秦之墨:“碰碰车不就是要撞么。”
“也是。”张芷青认同地点点头,“可是你是我的队友,我把你撞飞,我们输掉了比赛。”
“没事。”秦之墨说,“打游戏你也杀我,我习惯了。”
“你是不是在怪我。”张芷青觉得秦之墨在内涵她,扩散了的坏情绪瞬间被放大无数倍,忍不住又开始飙泪:“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还躺在医院,头发都被烧没了,你都不来看我,电话打不通,给你发短信也不回,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缓了口气,抱紧他的脖子,埋在他颈窝呜呜地哭:“我也不知道你吃了这么多的苦,以为你不要我了,心里怨你气你不是正常的吗。”
她现在非常自责,说这些是因为心里不好受,需要找台阶把情绪发泄掉。
秦之墨知道她并不是在闹脾气要他哄,说这些话是因为心疼他这些年的遭遇。张芷青总嫌他不会表达,说他闷葫芦,她又何尝不是。这姑娘自尊心强,有些话比他更能憋。
他侧头,很轻地亲了一下她的发顶。
“乖。”
秦之墨放慢脚步,偏头缓声说:“看到那些树了么?”
张芷青抬头,声音带着刚哭完的小鼻音:“看到了。”
“淋场雨,它们才能长成大树。”秦之墨不痛不痒地概括过去的不幸,“急风骤雨,不过是加快它变强大的速度。”
他总是这么轻描淡写略过自己的苦,报喜不报忧,无论遇到多大的难事都一个人独自承受默默扛,从不把负能量转移给她破坏她的好心情。
从小他就知道爸爸杀了妈妈,带着这样的记忆成长,得有多压抑啊,难怪他会变得厌世冷漠。
可是,哪怕正在经历仇恨带来的痛苦,他也对她无微不至,把仅有的温暖给她,安安静静陪伴在她身边。
想到这些,张芷青更觉得愧疚,她开始自我反省:“秦之墨,以前,我是不是对你太凶了啊?总是使唤你,不理解你,动不动就冲你发大小姐脾气嫌你闷,还总打你。”
说完,她补了句:“不许说习惯了。”
秦之墨叹一声气:“真习惯了。”
张芷青人菜瘾又大,喜欢拉着秦之墨玩打枪游戏,她那一套常年人体描边的枪法,杀队友的时候就变成了爆头,秦之墨经常被她打死。
提起被打,张芷青脑子里又涌出视频中少年被虐待的画面。
她收紧手臂,将秦之墨抱得更紧,轻声问:“那些药,对你身体有副作用吗?你现在好了没有?”
秦之墨说:“早好了。”
张芷青盯着他平静的侧脸,怀疑他是在强撑,她的思维开始发散,忍了几秒,没有忍住,她问:“你不跟我做,不会就是吃药把身体吃坏了吧?”
秦之墨:“……”
前一秒他还在苦恼要怎么才能把她哄好,结果这姑娘脑子里想的是这事。
“你哭就是怕守活寡?”
“当然不是!我是心疼你。”张芷青是真的很心疼很难过,她故意提这事儿,只是想让秦之墨觉得她没那么难过,免得他心情受影响。
结果话题扯到这事上,心情好像又没那么沉重了。
性不愧是释放压力最好的方式,连用嘴巴说出来都能缓解一下。
她的思路成功被自己带跑偏:“那你到底行不行呀?不行不用勉强,说出来,我不会抛弃你的。反正我也没……”
“宝宝。”秦之墨打断她,语气无奈:“我行不行你感觉不到么?”
“没试过。”张芷青如实回答:“感觉不到。”
秦之墨:“……”
张芷青也没过脑,顺着话题下意识提议:“我们现在回酒店试试?”
脑袋被很轻地敲了一下,秦之墨放她下地,搂着她的腰等她站稳。
“我要先把材料递过去。”
“哦对,”张芷青想起明天要开庭:“庭审结束我们就能回去了吗?”
她的手有点凉,秦之墨把风衣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拉好拉链,低头整理:“嗯。”
他的衣服太大,张芷青一颗脑袋缩在领子里,只露出两只漆黑的大眼睛,她跃跃欲试:“回去就能做了吗?”
“……”
秦之墨沉默两秒,手指拨开衣领,捧出她的脸:“想跟我做?”
“想跟你做情侣能做的所有事,并不完全是想得到你的身体。也可以不做,我不会变心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这异国他乡荒郊野岭的,好像不适合聊这种私密话题。
张芷青心想秦之墨行不行在她这儿都不是问题,她提出疑问只是想让他明白她不在乎这个,只要他回到她身边。
再说了,她有那么多小玩具,又不是非得他进来才能满足。
*
哭完一场,又被秦之墨背着下山透了透气,张芷青的心情勉强好转了一点。
她回酒店洗了个热水澡,又敷了张面膜,把自己收拾得神清气爽迎接胜利。
第二天庭审,张芷青穿了一条大红超短裙,脚上踩着黑色高跟鞋,一头飘逸长发柔软地铺在白色小毛衣上,妆容同样明艳,连眼影都是张扬的红色,眼线往上轻轻一勾,看人时气场很足。
从头到脚,白,红,黑,象征纯洁的白,压制黑暗里的邪恶,因为中间有根正苗红的正义支撑。
她走到法院门口,扬起下巴,不屑地瞥向被告律师,用眼神先将对方杀死。对方还真被她的眼神给慑住了,也可能是被惊艳到,又有点戒备,一时间张芷青也分不清对方是怕她还是贪慕她的容貌,就那么一步三回头脚步匆匆的走了。
“哟,这不是我白月光么?女神,你这是又在搞封建迷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