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之前的安排，中午是应该和一众校领导吃个便饭，也正因如此，他才让段朝阳将班级聚餐安排在晚上。
程衍心不在焉地同众人寒暄，完全没想过会在这个场合见到顾菀，还没有许西辞陪在身边。不再有心思继续下去，程衍突变口风，说临时有个急事，饭就不一起吃了。
他态度坚持，刘校长则更加不好意思，握着他的手一边将他往前送，一边感慨，“你这孩子啊，工作太辛苦了，难得回一趟母校，连顿饭都吃不上。”
程衍连连抱歉，托称自己安排的不合适，聚餐下次一定。
终于好不容易脱了身，再回头时却发现熟悉的人影突然不见了。程衍敛眸，嗓子眼突兀生了些许苦意。
他一边疾步往后门走，一边点进同段朝阳的通话记录，还没来得及拨号，手机先震了下，段朝阳的简讯适时传了过来。
段朝阳：【这边人太多了，我带着顾妹妹和楚临月在停车的这边等你，不用谢我。】
紧跟着附带了张他自制的自拍表情包，配字是【哥厉害吧？】
程衍硬生生忍住了拉黑的冲动，生平第一次看他的自恋表情包也看出了愉悦情绪。
这边段朝阳领着顾菀和楚临月绕到报告厅后面的空地上，程衍的车就停在这里，一辆黑色的银顶迈巴赫。
一直等在车里的司机见段朝阳过来，迅速下了车，朝他躬身称呼，“段总。”
“我们同班同学，坐程衍车一起去吃饭。”段朝阳简单交代了句。
司机会意，准备拉开车门，就要请人坐进去。
顾菀和楚临月对望了下，慌忙无措地摆了摆手拒绝，尴尬地朝司机笑了笑。
毕竟程衍作为车主人还没来，现在就坐上别人的车不太礼貌。
两人略有些无措地站在一边等程衍过来。楚临月牵着顾菀的手，面上一派平和，内心其实早已满腹的国粹连播，嚎叫着她这辈子何德何能居然能坐上这样的车还有司机专门替她开车门的那种。
没一会儿，站在车边的司机突然挺直了身子，恭敬地叫了声，“程总。”
几人闻声皆转过身，看着程衍往这边过来。
顾菀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
她们同程衍，学生时代就没有很多接触，如今他与大家的境遇更是天差地别，这样不打招呼的蹭车举动或许不太有自知之明。
明明是多年重聚的老同学，顾菀却更多的感到陌生。
她总觉得此刻的程衍比高中时候更矜贵不可攀，和他面对面有种压力特别大的不适感，那种因为鲜明的阶级差距带给她的压迫和距离感让人不习惯、不自在。
“程二，我刚和她俩商量了，中午和老师在丰和轩聚餐，顾妹妹他们家买单，我们就不抢了，晚上那桌咱学生局的你来？”段朝阳用最快的速度把信息量全吐露出来。
程衍点了下头，只是看向段朝阳的眼里仍有疑问。
段朝阳秒懂他意思，顺着刚刚话茬继续，“中午这场，主要是许西辞人还在出差没赶回来，所以他和顾妹妹做东请我们老师和同学一起吃一顿。”
程衍侧身自嘲地轻扯了下嘴角。
“那午饭就劳烦了。”他朝顾菀微微颔首，对她和楚临月道：“先上车吧。”
司机连忙拉开后座车门，门打开的那一瞬，楚临月和顾菀都傻眼了。除了司机外他们还有四个人，原本以为后排能坐三个人，可这车后排……
两人都僵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要不我和月月还是走过去吧。”顾菀尴尬地看着程衍和段朝阳，“我们四个人是不是不太方便？”
总不能让司机大叔下车走吧……
段朝阳好像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忘了交代一样拍了拍后脑勺。
“没事儿，我也开车了，你俩坐就行。”他侧身让出视角，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辆红色敞篷跑车，“不过我这车就俩位置，不然我刚就直接带你俩过去了。”
“或者你俩谁坐我车走也行。”段朝阳十分无辜地双手在胸前摊了摊，“但是还得有个人坐程二车。”
楚临月只感觉自己头顶再次飘过一排黑点。
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她和顾菀是一样的心态，和段朝阳单独相处比和段朝阳加程衍相处好过，并且远远比单独和程衍独处好过。
只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算了，那我们俩还是坐二少的车好了。”
只是三个座，谁在后排和程衍一起坐呢？
楚临月和顾菀对视了下，看出顾菀眼神里不愿意的情绪明显，她挺了挺腰背，心一横，朝着司机大叔道：“谢谢，那我先？”
程衍在这个时候径直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然后对着愣在一旁的两人抬了下手，“两位请。”
他的意思很明显，将后排的两个位置让给她俩，自己选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少爷将自己的老板位让给自己……
楚临月和顾菀两人都心里虚得发慌，相当后悔被段朝阳这货一忽悠就真厚着脸皮来蹭车，结果还害得大老板车主本人被挤到前排副驾驶的位置。
这一回真的是罪过大了。
两人惴惴不安地在后排坐下，还尚处在坐都不敢坐实了的状态，前排程衍又紧跟着回过头，声线温和的让她俩心里更没底，“那我们出发了？”
“好。”楚临月忙不迭点头，“谢谢。”
顾菀也慢半拍跟着点了点头，小声地重复了句“谢谢。”
程衍应了声，回过头侧首看向窗外，鸦羽般的浓密睫毛微垂着掩住眼底的情绪。
车子从启动开始，到在丰和轩门口稳稳停下，最漫长的十分钟。全程车里就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因为尴尬和不好意思，顾菀和楚临月甚至压制着自己呼吸的幅度，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下了车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另一边，段朝阳的车也紧跟着停住，下了车往他们这边过来汇合。
“刚转弯好像看到梁老师他们几个老师一起往这边来了。”他随口道。
“那你们先进去，我正好去迎一下梁老师他们。”或许是因为车里氛围过于尴尬，顾菀潜意识里不太想继续和程衍他们一起进去。
“我陪你一起。”
楚临月挽着顾菀的手快速离开，走远后才长舒了口气，终于回血，“冬冬，你知道刚段朝阳说什么鬼话了吗？”
“说什么？”
“他说程衍母胎solo至今，从来没有过女朋友。”
“这样吗？”
顾菀稍稍有些意外，印象中，至少高中时候，学校里是传出过不止一位程衍的女友。
“我当然也不信，不过这真假也不重要，还有更炸裂的，刚程衍还在台上承认有喜欢的人但没在一起呢。”
想到那会儿顾菀在干嘛，楚临月又故意捏着嗓子调侃她，“哦呦，某人当时正和许老板甜甜蜜蜜呢，又没听着。”
顾菀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没话否认。
“没想到程二少还搞爱而不得文学呢。”再提起来这八卦，楚临月面上仍旧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果然老话说得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就刚才在车上坐的那么一段，明明程衍他全程礼貌又绅士，我却只觉得他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阶级差距吧。”
楚临月又提起刚才车里的氛围，由衷感慨。
“童话故事里王子可能会爱上普通人，但现实里，像程衍这样的，家里估计也不会同意他跟普通女孩在一起。”
顾菀很认真地想了下，觉得楚临月这话其实很对。
虽然她也算从事给少女造梦的工作，但她一向很清醒，生活从来不是童话故事，更何况就连童话故事里，灰姑娘她也其实是贵族之后。
“对了冬冬，你还记得姚沁雪吗？当时文强班的班花，不是一度还传程衍要带她出国吗？就是不知道怎么又没后续了。”楚临月问。
顾菀点了点头，她似乎有些印象。
“话说我前段时间还在医院碰到过她，她还开玩笑说现在孤寡一个，但是她居然在音程上班诶。”楚临月又开始脑洞大开。
“之前程衍一直在国外，我还以为是巧合，现在这么看的话，程二少其实还挺仁至义尽的啊。”
第10章 幻想 绯闻女友
除了极少数有时间能常回来看望老师，其实大部分同学毕业后就几乎没回过学校。
同班同学也是一样，大家分散各地读大学，除了关系特别亲密的，好些人也是很多年没见了。
即便是借着这次母校110年校庆的机会，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或者契机能赶回来。
算起来今日能聚到一起的，能有三分之一都不错了，所以到场的人都挺激动的。
班主任梁老师关切地询问大家近况，问到顾菀时，不光是她，其他几个任课老师也都一并拱火，直言幸好今天许西辞人不在，不然一定什么也套不出来。
但顾菀是乖孩子不会撒谎，太好套话了。
老师们感慨顾菀和许西辞两个小鬼当年居然早恋工作做的这么隐秘，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偷谈的恋爱，怎么他们这群老师一个个都被蒙在鼓里。
顾菀哪里经历过这种全场眼睛都落在她身上的逼问场面，她脸皮又薄，瞬间就红透了，紧张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然后才小声地吐出一句，“我们没早恋。”
“哎？我可听说你们高考完就在一起了啊。”有同学立马出来煽风点火，“顾妹妹那会儿还没成年呢吧？”
顾菀慌忙摇头否认。
“不是的。其实我们是大二上学期我生日的时候才在一起的。”
“哦～顾妹妹年纪小，大二才成年是吧？”
“卧槽，这么说许神还挺做个人的啊？！”
“许老板是真能忍啊，一直暗恋到咱顾妹妹成年才下手啊？？”
其实很显然两边的信息出现了分歧，他们明明听说的是两人高考完便在一起了，但顾菀这儿的说法却是一年多后。
到这一步，心思活络的人心里大概已经有数了。
很明显，这是许西辞一边等人长大，一边不放心地提前先占名分，把人圈进自己的势力范围里了。
“要是没之前的暗度陈仓，后面能进度这么顺吗？！”
“那会儿就是双向暗恋没捅破窗户纸呗？”起哄声此起彼伏，大家都是一副很懂的样子。
这下完全戳中了顾菀的心思，没法再反驳了。
“我想起来件事。”一片调侃声里，数学老师吴老师突然激动开腔，“这事儿我记了很多年都没忘，一直没逮住机会说呢。”
“就他们高一期中考那次，成绩下来后，小顾数学考的不太理想，我印象特别深刻，那次数学卷出的是有点狠，就为了给他们这群小崽子个下马威。”
“结果全年级竟然还能有两个考满分的，一个是你老公小许，还有一个——”他顿了顿，转头点了点程衍，“喏，还有一个小程。”
“后来我听隔壁班的老王偷偷跟我说，经常看到小许课后给你补数学对不对？”
吴老师像是才发现个小秘密一样笑得开心，“那会儿我也没多想，还和老王夸你们学习态度端正，现在一合计，小顾，你说实话，是不是当时学数学学出来的深厚感情？”
这背后的小故事一抛出来，大家都一副吃瓜表情，兴奋不已。
“许神真有先见之明啊，才高一就知道把咱班小仙女给骗到手里了。”有男生笑着调侃，“活该我们找不着老婆，数学成绩太差实在不配啊！”
吴老师白了人一眼，笑道：“德性！我那会儿让你们好好学数学你们不听，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明明不是这样的，许西辞才没有高一就想把她骗到手。
忍不住想替许西辞解释，顾菀弱弱地反驳，“不是的，其实是我主动请他帮我的，那会儿我们也没想那么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顾菀，没一个真相信许西辞当年是真什么都没多想。
都是一个班的，许西辞多jin??hming，顾妹妹多单纯，大家心里面门清儿。
梁老师推了下眼镜，一脸看透她的表情，笑着追问她，“那我有个问题啊，刚才你们吴老师可说了，印象特别深刻，当时有两个人都是满分，除了小许，还有小程。那为什么你是找小许帮忙而不是找小程呢？”
众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又突然扯到另一位话题人家，一个个更激动了。
“诶对对对，梁老师您点到关键了啊。”
“就是啊，顾妹妹怎么光找许神不找二少呢？”
周围一片热闹起伏。
只有段朝阳在听到老师问出为什么不选程衍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彻底僵住，面色凝重地转而看向程衍，不知道他听到这样的事情心里怎么想。
被提及到姓名，程衍没跟着起哄，只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抬眸认真地看着顾菀的眼睛，温声问她，“是啊，我也想知道。”
所有人都当程衍是配合大家一起来调侃顾菀，只有段朝阳知道，他明明是只有借着玩笑的由头才能问出心里最想知道的答案。
顾菀抿唇，同样真诚地回看程衍，当真无比认真地同他解释。
“我那个时候比较怕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觉得你不会答应的。”
她没好意思说怕的原因，说那个时候她觉得程衍虽然成绩好，但除此之外处处都像是不良少年。
明明教导处规定不准染发，他还敢顶风作案，染一头灰金色短发，手腕上套着她不认识的牌子的银手链，经常身边跟着的也不是穿校服的学生。
那会儿班里还盛传他同社会上的一个美女姐姐谈恋爱，有人亲眼见过一个身材极好的金发女子在校门口亲他额头。
后来没多久，女朋友的传闻又换了个人。
程衍唇角的笑意不减，满目温柔地看着她，“现在呢？”
顾菀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而后欲盖弥彰地疯狂摇头否认。
众人哄笑作一团。
梁老师也不再继续盘问顾菀，转而将矛头指向程衍，“正好，箭头转到小程这，上午在办公室我还听人说了，小程你还没找到对象呢？”
程衍无奈地笑了下，认下这局。
“怎么到现在还没找到呢？”吴老师玩笑着也跟了腔，“我才刚说了，学好数学不愁找不着对象，你这马上就是个典型反面教材啊。”
其实几人也听说了上午会场的事。
只不过会场里的小女生可以不顾忌，但成年人之间，什么事能问，什么事不能问，大家心里也都知分寸。
“以前我也没想明白。”程衍看着顾菀仍旧泛红的小脸，颇认真地回道：“今天才醍醐灌顶，原来是因为我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