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绿皮人的解释,这是它小时候的戏作,效率不是很高,大概有30到40的转化率,拿出来换一些自己没见过的特色植物。而这“暖汽”的大概原理就是这两团特殊物质会在阳光下变成类似气溶胶的形态,外面那团在天上吸收热量,转化给放在屋里的另一团,释放出热量。
秦小渝不太懂,却觉得这东西再实用不过了,接连上山挖了不少植物,都没有通过。最后还是向吴易求助,买来了十大草莓品种种苗,才换来了这“暖汽”。
暖汽的模样和手感都很像是加了闪粉的起泡胶,秦小渝收到后还忍不住揉捏了两把,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它会是这么厉害的东西。秦小渝是前一天晚上将它放在活动室的,第二天随着太阳的升起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不管是肉眼还是触感都很难察觉,也不会影响到呼吸,简直就是神奇发明!
如今这两团暖汽就在老年活动室发挥着作用,而秦小渝也跟这位环保绿皮人保持了联系,想从他们那里再搞些暖汽,还想看看有没有实用的太阳能系统可以交换。
大雪连着下了几天,终于放晴了。
秦小渝趁着这个机会洗了积攒的衣服晾晒,就见好一阵没见过的邮政员李磊出现在了门前,正笑着朝她挥舞着信封。
“您又来送喜庆啊?”秦小渝笑眯眯地甩了甩手走过去,瞧着李磊身边的那头小毛驴,“怎么电驴变毛驴了?”
李磊将一封厚厚的信和一个纸箱交给她,“是给你送信来的,我的电驴三个电池都不行了,想了想还是毛驴寿命长,路上也不颠簸,就买了一头。”
他说着将小毛驴拽了过来,扒开嘴巴给她看,“你瞅瞅,还是个小青年呢,估计能陪我到退休咯!”
“不错不错,看着皮毛就知道养得不错”,秦小渝拿过信和纸箱,发现是王春梅寄过来的,不免有些发怔,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在火车站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摄像师。
信封中是厚厚一叠相片,上面都是穿着军装或是戴着勋章的老人家,后面写了他们的地址和姓名,拜托她转交过去。
王春梅在信中这么写道,“先前拍照的时候,答应过这些老兵大哥.叔爷们会将照片洗出来给他们留念的,我本想是亲自跑一趟,可是人老了,在家里摔了一跤,怕是要卧床一段时日。”
“我怕他们心里惦念着这事儿,便托人将照片都洗了出来,只能拜托你了。上次拍摄的照片中,有一张还得了奖,奖品恰好是个胶片相机,作为答谢,我将这相机和胶卷转增给你,希望你能用它记录下乡村发展之美!”
秦小渝将信封放在一旁,开了纸箱,里面就是王春梅女士所说的相机和胶卷。这是一台老式国产旁轴胶片机,型号是虎丘353,还配了一支135mmF2.8的国产镜头。旁边的胶卷则是盒装的乐凯彩卷,颜色华丽的包装让她回想起了小时候,福利院为数不多的合照时刻,用的就是这种胶卷。
旁边的李磊看到了,哎哟了一声,面上现出了回忆之色,“竟然是虎丘,这牌子多少年没见过了。我刚工作的时候就买过一只虎丘351到处拍照呢。”
他从秦小渝手中拿过353A,稍稍摆弄了几下便开了后盖,将胶卷插了进去,摁下了相机上方的一个按钮,相机就发出了自动卷片的声音。
“嘿,这还是电子化的,不错不错”,李磊等着相机发出了咔哒声,才取下镜头盖,眯着一只眼到处瞄,嘴里也不闲着,一直在夸它不错。
“不错不错,这只可以自动对焦,唉,不过还是手动对焦更清晰一些”,李磊转身朝向大秦山,对着山体摁下了快门,只听咔哒一声,山景就被定格在了胶卷纸上。
李磊跟她说了不少注意事项,让秦小渝也试了两把,还教她怎么拍人像更好看,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秦小渝没有着急去拍照,她将王春梅寄过来的相片按照远近分了出来,装在了不同的信封里,算看谁最近要走亲戚,让他们帮着带一带。
而自己则是骑着自行车,先将近处的都送了过去,不少老爷子看到自己的照片都很是感慨,其中一位还是抗日女兵,摸着自己的照片才有些反应过来,喃喃地说了一句,“我都这么老了啊...”
老兵们对自己照片的反应都差不多,都是一直摩挲着照片,感慨不断。而云建安他爹所说的一句话让秦小渝震动不已,做了一个决定。
“幺儿啊,等你爹去世了,就拿这张当俺遗像就中!”
秦小渝这才惊觉,火星庙的人们大多都没有怎么照过像,平日里也没有用相片.视频记录生活的想法,唯一在意的就是“遗像”,那是等到躺在黄土中时的体面,是人一辈子最后的壮烈登场。
一定要精神,一定要体面,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她这才觉出了王春梅女士送她相机的深意,或许乡村景象在她之后会日新月异,或许莽莽苍山中有不少绝景,可最值得记录下来的还是这群淳朴可爱的老乡们。
秦小渝拿着相机去了老年活动室,这稀罕玩意很快引起了爷爷阿婆还有小娃子们的注意。她本想先随意拍拍练练手,可老爷子特别是阿婆们都捂起脸或是扭过身不让她拍。
倒不是有啥迷信,只不过大家都将拍照这事儿看得很重要。
“噫,妮儿,俺这脸都没咋洗,你就要拍照,不中不中。”
“就是啊,小鱼妮儿,恁要拍照也得提前说一声,让俺们换个新衣裳,也梳妆梳妆,要不多浪费恁嘞胶卷啊!”
秦小渝解释说自己还是新手,想练一练,可他们都不同意,只能对着好奇的小娃子们练习了。
而爷爷奶奶们第二天都不约而同地穿了新衣裳,等秦小渝拿着相机过来的时候,有爷爷坐在院子里,身上披着个雨衣,另外一个爷爷正抖着手给他刮头发。
那爷爷抖着的手看上去实在是太危险了,秦潇赶忙上去将那锈迹斑斑的刮刀夺了下来,“这可不行啊,割破了要得破伤风嘞!”
屋檐下坐着的奶奶们一阵哄笑,“这群老头,临到老了还臭美。”
“还不是小妮儿说要给咱们拍照”,一位奶奶摸了摸自个儿头上的白发,“唉,要是有法子,我也想剪剪头,最好还能再烫个头,拍个精神点的相片,等我走了也能留下个好样子。”
爷爷奶奶们大多都是抱着这个想法,秦小渝听着听着就觉得心里一酸,想了想说道,“那你们再等我两天,我买点东西,咱给大家都剪剪头,给奶奶都烫个发,再拍照,行不行?”
“中!咋不中呢!”
“俺屋里还有一包口脂,到时候拿过来,老姐姐们都抿一抿。”
“噫,害羞不?都啥年纪了,还摸了红嘴唇,顶个红脸蛋,到时候拍出来不是你,那得是只猴儿!”
老年活动室的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爷爷奶奶们你一句我一句,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俏皮话,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笑声都快将房顶掀翻了。
秦小渝笑着瞧了一会儿,借口要准备东西离开了,可她刚出了院子,就听见有人喊她,扭头一看却是刘继芬追了过来。
“小渝”,刘继芬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说实话,俺曾经怪过你...”
秦小渝拉着她往空旷地方走,“你要是觉得不想说,就别说了。以后带着小龙好好过就行了。”
“我,我还是想说”,刘继芬因着她的一句体谅就红了眼眶,咬了咬牙说道,“要不是你,我不会意识到李伟,李伟他这个王八蛋!”
秦小渝听着她一边哭一边说,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给村里女人们放的纪录片中,上半部是讲女性自身的,下半部则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性。
而那天放映的时候,来火星庙找姐妹玩的刘继芬也跟着过来了,恰好看到了其中的一幕。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举例的时候,有一个老头翻墙偷看小女孩的那画面后头,还跟着了一个被人抱在怀里的男娃子”,刘继芬忍不住落泪,“我,我看到那儿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雷劈了。先前我只是觉得李伟他对小龙好,就是有点太好了...可是...我...我...”
她哭得浑身无力,自责地蹲在了地上。
秦小渝想到了小龙为了感谢她往自己脸上乱亲的模样,叹了口气,蹲下去同样拍了拍刘继芬的后背,“别说了,继芬姐。小孩子啥都不懂,都是李伟的错。小龙年纪还不大,你带着他要多注意,让他多和同龄人正常交往,慢慢地就会好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龙的事情很难 取证定罪都很难
特别是刘继芬的拳拳护子心 让秦小渝不能做出太出格的行为
P.S 上一章评论也太好笑了,我说让江浙沪的朋友们注意台风要来了。
大家的反应:哦,来了啊,刚好下个雨凉快凉快
好淡定!这是什么巨佬行为!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刘继芬跟她哭诉了很多, 这些话她压在心里很久,谁也不能说,谁也不能讲, 快要将她给压死了。
秦小渝知道她的苦,能做的也只是听着她将心里的苦都哭出来。
“俺怨过你, 真的, 要不是你...”,刘继芬抓住她的胳膊, 眼里都是歉意, “要不是你,俺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发现的时候俺实在是太害怕了, 心想着...要是没发现是不是更好一些?对不起, 真对不起!”
等到刘继芬走了,她还在想这件事。
科普有时候就像是一双手, 不管不顾地揭开了遮羞布,将有些人想要隐瞒的.有些人想要逃避的事情全都放在了太阳下,直白得让人无法接受。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一地狼藉,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挤破脓疮,很多人在直面黑暗时第一反应是逃避, 更多的是静默, 慢慢地就被黑暗吞噬了。
刘继芬已经很有勇气了。
秦小渝轻叹一声, 坚定了要将这些事继续科普下去的决心,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人察觉到身边可能存在的黑色沼泽, 让他们有所察觉,不再陷进去。
老年活动室中没有扯电线,秦小渝就将姬昂拿过来的一台老收音机修好了,还放大了信号接收功能, 放在了那边。
等她准备好理发的相关工具过去的时候,院子里的收音机声音放得老大,一群人正跟着唱《兰花草》,听上去倒是蛮开心的。
“小鱼来咯!”
“小秦妮儿,咱今天烫头么?我还洗头了呢!”
秦小渝一进来,便受到了爷爷婆婆们的热烈欢迎,她将手里的大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来好几块遮布抖落开,“今儿就开始给大家做头发,不过可不是我来。我手艺不行,给大家请了个专家!”
“专家?”
“谁啊?咱火星庙哪个会理发?不都是自己绞么?”
火星庙唯一一个会理发的老师傅前几年就去世了,再剪头发就得去集市上找人理,又贵又要花钱,大部分人都在家自己收拾收拾,能过得去就中了。
秦小渝笑了笑,“这人可是在县城里正经学过理发的,你们可别看人家年纪小啊。”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滴滴嘟嘟的停车声,先前在集市上见过的竹编家的小儿子从外面进来了。
他穿着紧身的外套,从下摆能看出来里面还搭配了三四层的叠搭,裤袋上还提溜着一串白铁链子,头发梳得高高的,一看就像是某个沙龙里的Tony。
“咋样,小秦姐,现在就开始么?”
他一来就跟秦小渝打了招呼,但有些不自在的动作还是说明了他的紧张
秦小渝原本是想去集市上请那位专业的师傅过来的,只是临近年关,那位师傅的安排实在是太满了,根本没时间过来。
而恰好她在集市上又遇到了看摊子的小摊主,这才知道他姓胡,叫胡玉,之前进县城学过两年的美容美发,后因着店铺倒闭没能找到工作,便回家游手好闲过日子了。
胡玉家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他又是家中的老来子,就算在家里面啥也不干也能混个日子。
先前秦小渝说想找人给火星庙的老人们理发的时候,胡玉想都没想就自荐了,还使出了十八般手艺来说明自己的的确确是学过的,可等回家却是整整两晚都没睡着。
虽说已经将家里面老爹和哥哥们的头发祸祸了个遍,胡玉还是有些不自信,特别是听到秦小渝介绍他是在县城里学成归来的正经理发师的时候,赶忙慌张地摆手。
却被爷爷婆婆们一连串的夸,“瞧着就像个剃头的!”
胡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夸奖,只能红着脸挪到了秦小渝那边,看着她从包里面拿出来各种各样的工具,硬是将他的最后一条退路也堵死了,只能拿起了剪子和推子,微笑着开始服务。
先前已经说好了,胡玉先给爷爷们理发,再来秦小渝这里帮忙。
年纪最大的云老爷子第一个坐在了院子中的凳子上,努力伸长脖子,让胡玉给他系上围布,还叮嘱他,“娃儿,年纪大了头发硬,你手轻点。”
云老爷子看上去比胡玉他爷年纪还要大一些,头发被帽子压得乱糟糟的,看上去就很难打理,而现在天冷了也不好给他洗头发。
他紧张得连剪刀都快拿不住了,正想说要不要想换个小娃来试试手,就接到了秦小渝递过来的喷壶。
“洗不了头,喷点儿水弄吧”,秦小渝拿过来的喷壶里是温水,这是刘继芬提前准备好的,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这边做手工,闲时就给这些大爷大妈们烧烧水泡泡茶,每日都帮着收拾收拾垃圾,倒是挺受大家欢迎的。
“哧哧”,喷壶里的水雾将云老爷子的头发打湿,胡玉一手执细梳子,一手拿着理发剪,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工作。
而院子里另一张椅子上,则是坐上了云阿婆,她笑着摸了摸自己细软的头发,问在整理器具的秦小渝,“小鱼,俺这头发没多少了,还要烫么?”
“烫!烫出来就多了!”秦小渝是从网上学的烫发技术,这是最初的锡纸烫,方法倒是不难,将头发分区后理顺,用小刷子涂上药水后用锡纸卷住拧紧,再戴上电发帽蒸一会儿就好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秦小渝在橙色软件上找到的烫发帽,看上去就像个台灯罩,里面有着防烫内胆和保温层,比上理发店里的大功率照灯肯定是有所不足的,可是在这乡下却是尖端科技了。
云阿婆的头发其实不算少,只不过太细太软,又总是抿得紧紧的,视觉效果上便让人觉得不够。而实际上秦小渝用了小四十张锡纸片才将头发全都拧了起来,随后用厚毛巾将她的头发都拢了起来,塞进了烫发帽之中。
她买了三顶烫发帽,为的是能让它们轮流工作,省得过热,可过了一会儿,等到刘继芬和胡玉过来帮忙时,三顶烫发帽居然全都派上了用场。
原先是没有这么多婆婆要烫发的,只是云阿婆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等到锡纸拆掉后,竟然自己拿着小镜子和梳子,将那些小卷梳开,搞了个复古的波浪头,引起了大家的围观。
婆婆们比想象中的还要爱美,在秦小渝给她们梳头上卷的时候,还要跟她沟通,是要卷得松一些还是紧一些,出来的效果是要比云阿婆的卷儿更大还是小一些,搞得她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