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没有辣椒的世界后——簌簌吹雪【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25 23:10:49

  因着端午龙舟节涌入达州的有多少人,掌管商行的他再清楚不过,不说米粮,光是富商官宦齐聚一城能问出来的何时能够出城、哪里是叛军、哪里安全等问题所造成的恐慌就十分棘手。
  “你们瞎操什么心,殿下在,还能让你们出事不成?”
  这讨打的语气张嘴就知道是奔霄,他抹掉嘴边粥水的残渣,挡在简清和宗午之间,道,“简掌柜去休息吧,明日应当就结束了。”
  简清有些不明白他怎么还在这里,问道,“你不去守城?”
  奔霄理直气壮道,“殿下让我保护你啊。”
  宗午背过身去,咳嗽了一声,简清听出了他压住的笑声,愈发不自在起来。
  说话间,火炮声再次响起,木石碎裂声刺耳非常。
  奔霄脸色微变,“怎么可能?”
  街上跑动的捕快衙役声音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征身强体壮者,家有石料木料者速速献捐!”
  “城墙城门?”简清脸色也难看起来。
  奔霄点点头,解释了一遍火炮不该发射频率如此快,同时保证水军大营已经调兵过来,这场仗不会有事。
  三轮火炮过后,城外冲杀之声响亮,和羽箭破空声混在一起,形成残酷的交响。
  达州城虽小,但没有多少高耸的建筑,即便在宗家院子里也能远远看见城墙上立着的两道身影,一道朱红,一道银白,城中的最高统治者站在高处安定民心,让无数听到声音走出房门焦躁不安的百姓平静下来。
  但晓得华阳王已经去不知袭营还是求援的简清,心底却一片冰凉,完全没来由的不安翻滚着,让她不去做些什么实在难以安心。
  城西升起的不明显的白烟让简清眼神一凝,空气中隐隐多出的滚油味道印证了她的猜测。夜色渐浓,宗午毫无睡意,奔霄顶着夜风吹了一会,还要再劝,就听简清问道,“商行里还有多少辣椒酱?米面蔬菜在哪?”
  宗午迅速反应过来,“你要去送饭?”
  简清点头,找了个理由解释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事发突然,可能来不及备下,正适合打响名号。里面花的费用,从分红银两里扣就是了。”
  “好事怎么不算我一个?”宗午轻嗤道,“真当我不是生意人?随便你用,我绝不皱眉头。”
  张婉洗漱完刚好听见他们说话,鼓了鼓脸颊,跳出来抱住简清手臂,“我不会做饭,跟你一起去分还是会的,也带上我嘛!”
  宗家铺面后院的厨房,亮起了灯火。不出简清预料,后厨剩下的食材不多,零零碎碎找出来些囤着吃的白菜菠菜和剩下的豆腐,腌肉也有两块,旁的却是没有。
  放出大话的宗午没想到会是这样场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简清清点一遍材料,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菜色浮上心头。
  师父每当快打烊遇见客人死皮赖脸要吃,糊弄时做过百味汤,她曾尝过许多次,但长大了她想复原却总是做不出类似的味道,师父教了两次,只说她心太冷,做出来不对味。
  可此时,她却想试试。
  百味汤,汤如其名,用料驳杂又普通简单,饱含人间百味。好厨子做出来是人间至味,悟不透的厨子做出来就是普通菜汤。
  宗午看着简清发了会呆,而后烧火切菜,乱七八糟切丁切丝的材料一锅乱炖,水汽四溢,压根看不出她想做什么。
  被叫来帮忙和面蒸馒头的厨娘看了一会,犹犹豫豫地过来找宗午,“少爷,这,能吃吗?”
  烧着水的小锅里拌上生粉、盐、花椒粉、糖,光是想想这味道就有些古怪,简清却还嫌不足似的,又加了一勺剁椒酱。宗午咧咧嘴,方才想让厨娘放心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喊杀声震天,厨房里只有噗噗水汽和浅浅呼吸声,简清搅拌着小锅里的芡汁,向来专心的她难得的走了神,思绪飘远,楚斐走时的那声笑又回荡在她耳边。
  简清喃喃,“别真把自己奶死了……”
  “什么?”和管事正说话的宗午听见声音回头问道。
  “没事。”简清回神,捞起已经半稠的芡汁小锅,揭开炖着各种菜色的大锅锅盖,一股说不出是什么奇怪味道的水香迎面扑来。菠菜和白菜,加上炖久了的水豆腐味,再添一点快煮化了的腌肉咸味,各种味道分明得不像话,压根没有融合和互相提携激发的倾向。
  宗午抽了抽鼻子,有些担忧简清是不是太累导致发挥失常。
  简清镇定自若,百味汤本就是靠芡汁提味,成败全在芡汁之上。不论前面煮的味道有多奇怪,只要调味思路正确,技巧得当,再加一点玄妙的悟性,普通菜汤也能变美味佳肴。
  芡汁打圈滑入锅里,熄火,捞起一勺汤,半凝固的浅色汤汁在勺中微晃。
  平凡熟悉的味道散开,宗午紧绷了半天的神经慢慢松开。他忽然有些想家,关中府的宗家,他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了。
  简清抿了一口汤水,和过往差不多的做法,却不是一样的味道,喝起来令人熨帖,忍不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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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扮成越影顺利出城的楚斐带着一队人借着夜色绕路,灵越江分支很浅,四周稀疏树林蔓延到远处山间,此时正方便了他们。
  本以为临时集结出的营地此时看起来已经初具规模,大帐四起,沟壑挖出,显然带兵的是谨慎之辈。摸黑列队的兵卒们没有点火把,全然靠天上星光,一方面方便调兵遣将,一方面也躲避城上神射手的点名。
  代替楚斐站在城上的越影在北疆时就是开硬弓的好手,一队人摸黑分散进营地,时不时还能听见对“华阳王”的咒骂。
  推着火炮的炮手没在阵前,两方离得太近,导致攻坚火炮被安排在营后。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在楚斐身边响起,查探之后汇报结果。
  沉思片刻,楚斐兵分两路,“火炮引线湿了就没用了,身上打湿,一队去泼引线,一队去敲晕炮手。”
  兵卒们领命而去,楚斐借着帐篷与帐篷之间的阴影,一路摸向主帐。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适用。
  主帐位置十分好找,写着“肃”字的旌旗飘在其上,几乎是个活靶子。借着进出帐篷时掀起的门帘一角,楚斐确认里面坐着的的确是肃亲王。
  他老了,楚斐想,要是十年前,他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两队兵卒任务完成的鹧鸪叫声纷纷响起,楚斐握紧刀柄,趁先前一人离开,闪身而入。
  “你来了。”
  肃亲王半靠在椅中,慢吞吞道。
  夜色愈发黑沉,破晓将至,喊杀声未停。楚斐听到声音的那一刻飞身前扑,刀锋抵上肃亲王脖颈,回身再看,帐篷入口处却没像他想的那样有兵卒鱼贯而入。
  “对你,我还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肃亲王的声音依旧缓慢,老人拍了拍楚斐手背,“景然嫁给你,我放心,也安你们的心,不好吗?”
  交锋之中,忽然听到这样的话,楚斐只感到荒谬,冷声道,“你到底是为了安心,还是心有不甘,你自己清楚。”
  “好吧,好吧。”肃亲王咳嗽两声,“人各有志,总要给条生路试试,你说是不是?”
  老人咳嗽时,才让人觉出他的瘦弱来,他记忆里强健且说一不二的摄政王气息衰微,让楚斐不由得皱眉,提着衣领将肃亲王拉起,“跟我出去,让他们停战。”
  “老了,该腾地方了。”肃亲王说着没头没脑的话,又咳嗽起来,许久才停下,楚斐挪开了些刀锋,还是在肃亲王几乎皮包骨的脖子上划开了细细一道血口。
  肃亲王笑了一声,快速道,“最后教你一句,别放松警惕。”
  不等楚斐感觉到不对,电光火石之间,不知肃亲王那干瘪的身躯里从哪里来的一股巨大力气,夺走楚斐手中长刀。鲜血飞溅,头颅飞起,发丝尽白的老人头颅在他自己毫不留情的回斩下飞出老远,顶开一点帐篷门帘方停下。
  帐篷外,天光微亮。
  无头尸身轰然倒地。
  脚步声逐渐走近,有人含笑道,“老师,学生已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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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州城被炮火轰炸几轮,即便后面再没有炮声响起,城上和攻城的士兵们互相砍杀的兵卒们的心弦也始终绷紧。
  黎明之前,星子隐去,沉沉黑夜笼罩下来,让许久不曾有战火的达州人心中满是惶惑。
  一行橙黄灯火逐渐走近,麦香和一股说不出的暖香勾出熬了一夜的饥肠辘辘,雍淮按按额角,循着味道回头看去。
  简清扬了扬手中木勺,笑道,“知府大人,简氏和宗家一起来送饭食,还请赏个脸?”
  少女熟悉的面容让雍淮心中微松,再看一眼旁边轮换下来抱着刀靠在城墙边休息的民兵们眼巴巴望过来的眼神,一摆手,“许阳,带人维持秩序。”
  “多谢大人!”少女脆生生的声音让人不由得心情好起来,有年轻的兵士按着肚子排队,探头探脑地问道,“简氏是哪里?”
  探出头他才想起来脸上溅的血迹没擦,吓着小娘子就不好了,可再遮脸已经来不及,只能做好吓哭小娘子被骂的准备。
  谁料,小娘子依然笑着,温柔答道,“我是凤溪城简氏酒楼的掌柜兼掌勺,你们听说的第一酒楼,和宗家在卖的剁椒酱、豆瓣酱,都是我们家的。”
  说着,递过来一碗盛好的热汤和一个粗面馒头,馒头里夹着红艳艳的酱,一闻就让人精神起来。
  “能吃辣的吧?”简清补充问道。
  年轻兵士红了脸,接过汤和馒头,一溜烟跑了。
  有人开起玩笑,“嚯,我们这一顿可要不少钱,赚了赚了。”
  简清认真道,“各位辛苦守城保护城中百姓,我只有厨艺还拿得出手,不过一餐饭食,哪里比得上各位舍生忘死?”
  开玩笑的人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和平久了,要不是身后有妻儿老小,谁愿意不要命冲在前面?
  端着汤走远的人听见这话,口中熟悉的像是妻子或母亲熬制的汤的味道愈发令人心揪,泪水无声滑落。
  “小丫头说得对,不就是比不要命吗,干他娘的!”
  有人一抹嘴,狼吞虎咽吃完辣椒夹馍,还没到轮换时间,又拎着刀上了城墙。
  天光渐亮,桶里的汤喝完了,简清搭着锅在城墙下现熬,赶来的百姓你给一把葱,我给一包豆腐,没一会又凑够了一锅百味汤材料。
  城墙上砍杀的手臂动作已经发僵,守了一夜的兵士眼中已经显出血丝。
  忽然,从江对岸响起了一声巨大锣声,拖长音调的喊声传遍四野。
  “罪首伏诛,投降免罪!”
  站在江对岸拎着两颗滴血头颅的人,在晨光中显出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儿砸是不可能被flag击倒的!
  肃亲王其实最开始是真的想只是保全自己和家人的,但是女儿跋扈,下面人又各有心思,有点被逼无奈。
  而且小皇帝也根本不放心他,王爷和小皇帝以前吃过苦头,王爷掌了兵权就要肃亲王从摄政王位置退下,又四处巡视布防军备,显然是不会放过他。
  肃亲王借着符桂之的谋划,赢了固然好,输了也就是被清算,也不算亏。而他死了,杜景然这一个看起来始终没参与的唯一血脉可能会吃点苦头,但是他赌的是王爷和皇帝要服众,认为杜景然能活下来,所以才有要试试生路和腾地方这一说。
第104章 第一宴
  楚斐进城时,一眼就看到离城门洞不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肃亲王和符桂之的人头确凿,罪首伏诛,剩下的散兵游勇们也没了往前冲的动力,一场打了一夜的仗就这样几乎以一个儿戏的方式结束,好些站在城墙上拿着刀棍的民兵们,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感觉忙了一晚上疲累的,就有忙着来吃饭的,简清锅前围着的人一点都不少,松了口气的众人有的觉出饿来,有的咂咂嘴,怎么回忆怎么好吃,想再来一碗。
  简清、张婉和宗家的厨娘三人围着简陋搭起来的锅灶忙得手忙脚乱,即便是习惯了掌勺的简清,大锅饭和小炒做起来的强度可是截然不同。少女站在人群内,被挤挤挨挨的人头挡住,楚斐只能看到半张脸,一双温柔笑眼和她额头上的汗水。
  钟伍接了人头挂在城墙上做威慑,撑了一晚上的越影见楚斐回来,三两步冲下城墙,单膝跪地,声音沉稳,传出去老远,“贺殿下大胜!”
  旁边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雍知府也拜了下去,“殿下英武,冒险袭营才有此胜,本府代百姓多谢殿下。”
  百姓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华阳王去杀的叛贼!
  顿时,“华阳王英武,贺殿下大胜”的喊声四起,人们脸上或疲惫或期盼,都随着露出了笑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人,见穿着官袍的大人们都拜了下去,也跟着伏地磕起头来。紧张了一夜的神经放松,连天的贺喜声中混着酣畅哭声。
  又怕又喜又悲,好在其中年纪最长的几位没有情绪激动到厥过去,不然城墙下将更为纷乱。
  楚斐挥了挥手,沉稳道,“各位请起。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虽在本王手中伏诛,但众位守城,亦是众位之功。”
  雍淮作为知府应和道,“贼子伏诛,今日正午龙舟赛按期举行,为大梁庆!”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已是端午当日,互相扶着站起身来,也不管究竟认不认得身边人,都互相拍打着肩膀,喊着“端午安康”、“为大梁庆”之类的吉祥话。先前的疲惫恐慌散去,人人脸上都露着笑容。
  喧闹之中,楚斐低头安排了钟伍和雍淮各自打扫战场安顿庶务,几句交代完,一回头正撞进一双清凌凌的眼中。
  晨光里,俊秀的青年脸上先前的伪装妆容还剩一些,被涂黑的肤色映出来些憨傻气质,脸上身上都还溅着血,非但不骇人,反而有些狼狈。明明被抓住偷看的并不是他,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他还是默默红了耳尖。
  见华阳王偏头看过来,简清抿唇压住忍不住翘起的唇角,弯腰一礼,“贺殿下大胜,平安归来。这里有汤,要吃一碗吗?”前一句是礼数,后一句却带上了说不出的熟稔。
  不等楚斐回答,简清径自舀好一碗百味汤,连着手帕一起递过去,“殿下慢用。”
  楚斐在她面前站定,少女此时说不上好看,清丽的眉眼被乱糟糟的柴火灰和两道泪痕遮住光芒,但在他眼中,没有谁比她更好看了,令人只是看着就心生柔软。
  “我回来了。”楚斐接过粗瓷碗和手帕,轻声着,用手帕仔细擦拭起简清的脸颊。
  他伸手的动作很慢,力道也轻,简清有足够时间躲过或拒绝。
  但青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说道,“阿清,我心悦你。”
  不是本王,不是简氏,只有你我。
  他的眼中满是温柔笑意,简清微微怔住,被擦了一下脸颊才反应过来,接过帕子,眼睛从楚斐身上挪开,镇定地对站在楚斐身后排队领汤顺便看八卦热闹的奔霄问道,“汤还是馒头?”
  奔霄扭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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