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宁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八点还差半个小时。
于是又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等觉得跟他之前讲好的时间贴近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走进去。
穿过一大片花园,她走到别墅的雕花铁门门外,伸手摁了一下旁边的门铃。
没多久就有人从里面开了门,林幼宁不知道是谁,但还是对着对讲机说了声“谢谢”,然后推门走进去。
别墅房间里已经被人装饰成了非常隆重并且非常适合来庆祝的模样,林幼宁的视线扫过墙上用五颜六色的气球扎出来的“Happy birthday”的字样,觉得钟意的姑姑愿意花费时间去做这样的事情,的确很爱他。
房间两侧整整齐齐排列着长方形的餐桌,铺满白色桌布,上面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类食物点心和酒水,林幼宁看到许许多多她不认识的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她霎时有种自己来错地方了的感觉,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情不自禁拿出手机,想给钟意打个电话。
不远处,一位穿着旗袍姿态优雅的中年女人手上端着红酒杯,施施然朝她走过来:“你好,是林小姐吧?”
林幼宁放下手机,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点点头。
“我是钟意的姑姑。”
钟晴对她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笑,“钟意刚刚跟朋友打闹,不小心把红酒泼到衬衫上了,所以我让他上楼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林幼宁了然地点点头,停了停,还是忍不住问:“阿姨,您怎么知道我是——”
她下半句还没说出口,钟晴就已经猜到了她想问什么,笑吟吟道:“他上楼之前特意叮嘱我,如果待会儿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来了,就让我来招呼你。”
林幼宁被她太过真心的赞美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心想自己也没那么漂亮。
不过有钟晴站在这里陪她聊天,刚进门的那种不适感慢慢消失了。
两个人聊了会儿家常,钟晴便稍微靠过来一点,眨了眨眼睛,露出点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狡黠:“幼宁,你偷偷告诉我,钟意是不是喜欢你?”
林幼宁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在钟晴眼里,就是再明显不过的默认。
面上浮起笑意,钟晴又朝她走近几步,从上到下不住地打量她,好像在打量一件橱窗里的待售商品:“你是个好孩子,又漂亮又温柔,还大他几岁,能教他许多东西,我瞧着真是很合适。”
说到这里,她不太明显地叹了口气,“钟意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让他往东就偏要往西,我们都头疼得很,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要是以后能跟你在一起,我也能放心些了。”
林幼宁觉得她想得实在是太远了,于是开口:“阿姨,我跟钟意只是朋友。”
“现在是朋友,以后可不一定。”钟晴只当她是害羞了,弯着嘴唇笑了笑,低头抿了一口红酒。
大概是因为没有生育过的原因,尽管已经四十多岁了,钟晴的神态举止看起来仍然像是一个小姑娘。
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林幼宁偷偷打量着她,想了想,也跟着从桌面上拿起一杯鸡尾酒,喝了一小口。
她酒量不好,但是不能看着钟意的姑姑一个人喝酒,毕竟是长辈。
聊天的间隙,她听到不远处有人打闹,于是随意地扭过头去。
没想到,衣香鬓影里,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顾霏霏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幼宁只惊讶了一瞬,转念便想,顾霏霏在华人圈子里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奇怪的只有她而已。
脑海里莫名其妙又回响起顾霏霏那句嘲讽她的话——
“不是穿上自以为跟别人一样的衣服,就能够融进别人的圈子的”。
大概是看她发呆太久,钟晴善意地叫了几遍她的名字,直到她回神,才有些抱歉地说:“钟意跟我说了,你跟其他人不太熟,可能会有些拘谨,是我刚刚拉着你说太多了。”
“不是,没有,我也很想跟您一起聊天。”
林幼宁很自然地开口解释,又听到钟晴说,“要不你去楼上找他吧?他这会儿应该收拾好了,要是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林幼宁原本是不想上楼的,因为觉得不太合适。
可是她一方面非常不想看到顾霏霏,也怕对方不分场合地羞辱她,闹得不愉快;另外一方面想到今天是钟意的生日,怎么也要当着寿星的面,亲口对他说一声“生日快乐”才行。
于是还是点点头,对钟晴道了声谢,转身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林幼宁一路踩着实木楼梯上了三楼,脚上的高跟鞋陷进铺在走廊的羊绒地毯,一步一步,悄无声息。
钟晴告诉他,钟意的房间在三楼左手边的最后一间。
她顺着方向慢慢往走廊左手边走,四周静悄悄的,旁边的纱窗半敞着,偶尔能够听见外面的风声。
林幼宁终于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
她停下脚步,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又看了眼手里提着的礼物盒,鼓起勇气,伸手敲门。
手背贴上冰凉的门框,还没来得及敲下去,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微敞的门缝里,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门没有关死,留了一道细细的门缝。
漆黑的夜里,她的手有些僵硬地收回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敲。
因为,借着泄露进来的微弱月光,林幼宁看到门里的钟意背对着她,赤裸着上半身,吊儿郎当地盘腿坐在床上。而他面前,跪坐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纤瘦女孩。
从林幼宁的角度来看,女孩身上不着片缕,毫不在意地露出大片白皙细腻的皮肤,而她的手指正暧昧地扯着钟意长裤的拉链,口中轻声问:“我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林幼宁说不出来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觉得手脚冰凉麻木,一时间连转身离开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记了。
少顷,她听到钟意淡淡的,毫无起伏的声音:“还要我再说多少遍?”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女孩睁大了眼睛,像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人说变心就变心了,不能接受只有她对这段感情耿耿于怀,上半身急切地朝他靠过来,额头贴着他的小腹,不由分说地解开了他长裤的拉链。
冰凉的金属声音在寂静房间里响起来,明明很轻,听在林幼宁耳朵里,却像是什么一下子炸开了,震得她耳朵疼。
她看到女孩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慢慢靠近了那个地方。
大脑一片空白,她好像忽然失声了,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门里马上就要纠缠到一起的人影。
就在女孩的嘴唇马上就要贴上去的时候——
林幼宁从门缝里看到钟意伸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把她推开了。
林幼宁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
像一下子如释重负,又像是跌入了更深的海里。
“别做这些无聊的事了。”
静悄悄的房间里,钟意偏过脸去,眉头微微皱着,然后用林幼宁从来没有听过的厌烦语气说,“你这幅样子,我硬不起来。”
第6章
女孩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仿佛钟意刚才说过的所有伤人的话加起来,都不如这一句让她心碎。
钟意推她的动作明明很轻,她却像是失了魂似的跌坐在地上,很久都没起来。
好像过了很短,又好像很长的一段时间,林幼宁看到钟意慢慢站起来,溶溶月色映出他背后一对展翅欲飞的蝴蝶骨,是一种清绝的美。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林幼宁怕被发现,脚尖无意识动了动,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保持着一个动作站了太久,现在腿麻得动不了了。
钟意仍然背对着她,像是对她的窥视全然不知,俯下身来,指尖勾起散落一地的长裙肩带,递到女孩面前:“把衣服穿上,从我房间出去。”
“钟意。”
女孩终于抬起头看着他,一双原本灵动的眼睛没了神采,声音很轻,像是下一秒就要碎在空气里,“你以前那副喜欢我的样子,都是装的吧。”
钟意不答,像是等她太久,没了耐心,干脆自己伸出手,把繁琐的长裙往她身上套。
他给女孩穿衣服的样子看上去很熟练,漂亮的手指在她裸露的肩膀上不断游走,很快就把乱七八糟的几根肩带整理好。
这条红色长裙的肩带设计得很复杂,是前后十字交叉式的。
林幼宁忍不住想,换了她去穿,恐怕都要费一番力气。
替她穿好裙子之后,钟意伸手握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就把她抱起来。
女孩脚尖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摇摇晃晃地站稳,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几乎是下意识地踮起脚尖,凑过去想亲他。
钟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闹够了没有?”
像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女孩愣了愣,靠着他慢慢站直了身体,没有再乱动。
钟意便皱着眉帮她把后背的蝴蝶结也系好了,而后毫无留恋地松开手,语气平静:“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觉得自己这趟来得实在太不凑巧,林幼宁努力迈开脚步,试图不发出声音,悄悄离开这里。
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转身的时候,腿麻得实在受不了,她想靠在墙壁上缓一缓,结果手上提着的礼物盒不小心擦过墙面,发出刺啦一声响。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林幼宁浑身僵硬,片刻后才转回来,一抬头就看到门里的钟意,正静静站着,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而他身边站着的纤弱女孩,好像比他们更加难堪,像是完全没预料到这里竟然会有人似的,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气氛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钟意先开口:“你先出去吧。”
他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是盯着林幼宁在看的,话却是在对旁边的人说。
这次女孩没有任何犹豫,像是觉得丢脸至极,低着头快速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身后传来她细微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最后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眼下的场景尴尬至极,林幼宁实在是站不住,于是也跟着往后挪了一步:“……我也先下楼了,你回去穿衣服吧。”
“姐姐……”
下一刻,手腕却被人从身后握住,钟意用了点力气,她一时不察,身体微微后仰,被他抱进怀里。
光滑的皮肤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她后背,林幼宁甚至能够听到他闷闷的心跳声。
钟意就这么从背后紧紧环抱着她,良久,像在示弱似的,俯下身来,把下巴埋进她的颈窝里,小声说:“别走。”
林幼宁试了几下,大概是男女力量太过悬殊,她发现自己一丝一毫都挣脱不了,于是安静下来,就这么被他抱着,一言不发。
耳边听到他小心翼翼的声音:“你生气了吗?”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干脆保持沉默。
钟意便低声下气地对她解释:“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乖乖地一个人在里面洗澡,等你来给我过生日,是她偷溜进来的。”
“姐姐,我喜欢的是你,你知道的。”
看她始终不愿意说话,钟意像是很受伤似的,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这么说着,下巴磨蹭着她的颈窝,过了会儿,忽然毫无征兆地张开嘴,咬住她的耳垂。
浑身像是过电似的,林幼宁控制不住地抖了抖,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始挣扎,钟意却不肯放她走。
耳朵上像是着了火,从里到外红透了,林幼宁有一个瞬间以为自己在发高烧,身体软成了一滩水,只能不断往他怀里靠。
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钟意的嘴唇慢慢移开,像只狗狗似的埋头嗅她脖子的味道。
“姐姐身上好香。”
……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纠缠着进了卧室,钟意抱着她滚到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林幼宁睁开眼看着纯白色的天花板,终于感到一阵恐慌。
她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是没有和男朋友有过亲密接触,除了床上的最后一步……其他能做的她都做过。
可是,就算她再明白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她跟钟意……算什么呢。
意识混沌之际,她察觉到钟意的手隔着薄薄的布料,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她:“姐姐,你今天好漂亮。”
耳边他的声音像是被人摁下了重播键,一遍又一遍钻进她耳朵里,林幼宁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只好阻止对方明晃晃的勾引:“你别说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钟意会不会在这里把她——
脑海里自动生成一幕幕糟糕至极的画面,理智终于占了上风,林幼宁几乎是用尽全力推开了他:“钟意,你别这样。”
男人察觉到她的抗拒,终于放开了她,不情不愿地起身,配合地后退几步。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微弱的床头灯,她坐在床边,而钟意面对着她,就站在距离阳台几步之遥的地方,被凛冽的月光照亮眉眼。
林幼宁看到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漆黑的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极了汹涌海水。只等她放下防备,便漫上来,从头到脚将她溺毙。
触电般的把眼睛移开,稍微往下,看到了他赤裸的上半身和形状清晰分明的腹肌,再往下——
林幼宁不敢再看了,耳边却听到他委屈巴巴的声音:“姐姐,我好难受……”
像是知道她生气了,钟意从善如流地换了一副她最抗拒不了的,天真纯良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握住了她搭在床沿上的手。
手心里像是起了一团火,把她烧得神志不清,林幼宁自觉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没有办法把手抽出来。
钟意慢慢靠过来,上半身的力量全部往她身上倒,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微哑:“真的好难受……姐姐,你摸摸我好不好?”
两个人靠得实在太近,林幼宁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是一种她辨认不出,却好闻到可以让她失去理智的花香。
……
林幼宁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几乎是瘫坐在床上,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像一朵孤零零悬在枝头,被狂风不断侵袭的花。
感受到她的紧张,钟意放缓了动作,稍微俯下身来,很温柔地吻在她发梢上,轻声安慰:“没事的,不要怕,很快就好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
……
他说很快,但是一点都不快。
林幼宁就这么煎熬地呆在这间寂静的房间里,耳边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喘息,手被他抓得生疼,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时间的流动此刻变得无比缓慢,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外头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敲了几下之后,就听到钟晴在外头担心地问:“钟意,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好了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