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县令——草灯大人【完结】
时间:2023-10-27 14:35:57

  待春香哭哭啼啼喊人的时候,焦姨娘如天神一般降临,她佯装气得发抖,怒斥梁二爷:“你无耻!”
  当下,她喊来梁老爷,梨花带雨地扑到了一家之主怀中:“妾身虽说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可好歹生养过三爷,是三爷的生母。二爷秽乱后宅,在妾身的院子里,欺辱妾身的贴身丫鬟,这不是……想打妾身的脸面吗?!”
  若是梁二爷想讨什么人,大可和焦姨娘提。青天白日,在他爹的女人的院子里,行这等污秽之事,那便是对父辈全无敬畏之心,甚至是大逆不道之事。
  梁老爷气恨了,抄起一根棍棒便打在了梁二爷身上:“你这个孽种!你眼里有没有为父的存在?!竟敢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焦姨娘好歹也算是你半个母亲,是你三弟的生母,你不敬不重她也就罢了,你可有敬重过我?!”
  梁二爷见梁老爷只听焦姨娘一面之词便给他定罪,顿时气笑了。
  他被打了一棍子,疼得龇牙咧嘴。饶是这样,他也要硬着头皮辩驳:“母亲?!我呸!她算什么母亲?不过是个妾罢了,妾就是奴婢,我是主子,还遑论和母亲平起平坐?”
  梁二爷是思念母亲的,在他眼里,母亲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焦姨娘不过是个妾,给她擦鞋都不够格!
  焦姨娘闻言,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儿的,她是被这泼天富贵冲昏了头脑,此时被梁二爷点出来,原形毕露,顿时恼羞成怒:“老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梁老爷见这成日里在外厮混的逆子还敢当着一院子奴仆的面反驳他,顿时面上挂不住。他怒火攻心,道:“来人,给我将这个逆子带下去,重重地打!这种罔顾人伦的东西,我都后悔生了他!”
  梁二爷嗤笑一声,半点都不带怕的。
  要打便打吧,将他打死就好了!
  而此刻,焦姨娘却偷偷笑了一下。梁二爷完全丧失了父亲的心,那么梁老爷必定会倚重起梁三爷来,他们娘俩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第14章
  这时,小厮突然通禀一声,说梁大爷来了。
  梁大爷一进院子便明白个七七八八,他冷冷看着焦姨娘,将她盯出好几个窟窿。
  焦姨娘对这个能洞悉人心的梁大爷有所忌惮,此时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
  梁大爷明白了什么事,也能知道这事不是梁二爷做的。只是梁老爷还在气头上,若是为梁二爷说话,连带着他惹恼了父亲,反倒不美。
  他要站在梁老爷那边,让他顺了气儿,这般才能保下二弟。
  至于在后宅兴风作浪的焦姨娘,他也有自个儿的雷霆手段处置她。
  分析了一番利弊后,梁大爷便道:“爹,不过是个丫鬟,二弟喜欢她,情难自禁,那便赏给他得了。二弟年纪这般大了却至今还没有通房丫鬟,本就是不合常理的。这事儿该是各家主母安置的,只不过母亲逝去后,后宅无人管主子的事。既然焦姨娘算是半个后宅的女主子,由她来赏几个通房丫鬟给二弟,最合适不过。”
  他顿了顿,继续说:“既然二弟喜欢春香,焦姨娘便将春香赏给二弟吧。一件简单的小事,为何闹成这样,倒让满府的下人看了笑话。”
  梁大爷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暗暗讽刺了焦姨娘没有大家风范,处理事情太过小家子气,不合适做梁家的女主子。
  梁老爷一想也是,不过是件小事,被焦姨娘摆到台面上一闹,反而让他面上无光。
  他迁怒起焦姨娘来,也厌烦起第二个的儿子,于是他摆摆手道:“那就把春香赏给这逆子!不过他竟敢当众顶撞为父,这事不能饶恕,罚他在祠堂外跪一晚上,谁都不许给他送饭!”
  梁二爷见梁大爷来救他,心底泛起一丝柔软。
  他眼眶发红,望着梁大爷,可怜兮兮地说:“大哥,我真的没有对春香动手动脚。”
  梁大爷心里知道,可是他不能再帮着梁二爷说话了。这事儿好不容易风轻云淡揭过去了,他不想再生事端,触怒梁老爷,以免他二弟再受罚。
  梁大爷冷冰冰地道:“你闭嘴!你干的荒唐事还不多吗?!给我过来,跪祠堂去!”
  他抓住梁二爷的衣襟,将他带离焦姨娘的院子。
  梁二爷被梁大爷这样拖着走,毫无体面可言。他不知道梁大爷是为了做戏给梁老爷看,不知道梁大爷是想尽快将他带走,方能息事宁人。
  梁大爷怕二弟被打,怕他受罚,可他不知道,梁大爷半点都不怕疼,他只是想大哥信他。
  梁二爷跪在祠堂前,刚想说些什么,梁大爷就出声堵住他的嘴:“真也好,假也罢。怪就怪在你愚笨,识人不清,落入焦姨娘的套里。我能救你一次,不代表我能救你第二次。再这般蠢笨,下次,我一定会袖手旁观!”
  说完,梁大爷便脚下生风走了。他必须严苛对待梁二爷,这样才能让他长记性,才能让他知道人心险恶。
  他庇护得了他一时,庇护不了他一世。若是下一次,他没有及时赶到,凭着二弟那牛脾气,早被人打死了!
  梁大爷对他恨,那是爱之深责之切,母亲没能教他这些,那就让他这个兄长来教。
  可是梁二爷不理解,他只是想和大哥解释清楚。想让大哥知道,他真的没有……做那种下作的事情。
  他再怎样胡来,也不会对一个姨娘院子里的小丫鬟动歪心思,他还没有色令智昏到这种地步。
  梁二爷想说的,只是梁大爷不给他说的机会。
  没一会儿,下起了瓢泼大雨。
  梁二爷脸上全是水渍,不知是雨还是泪。
  这里没有下人,所以他可以放肆地哭。
  他都这样大的人了,怎么会哭鼻子呢?
  梁二爷在雨夜里跪着,一遍又一遍嘶吼:“大哥,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
  他爱极了他的大哥,也恨极了他的大哥。
  如果他的大哥漠视他,梁二爷还能不在意他。可梁大爷偏偏要给了他希望,又熄灭他的希望,让他这般反复无常,这般痛苦。
  他啊,最恨的人,就是梁大爷了。
  ……
  柳姨娘是这个后宅的旁观者,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却不知该如何说给梁二爷听。
  估计说了,他也不会信。
  她不是梁二爷,无法和他感同身受。
  不过柳姨娘还是愿意待这个孩子好,因为他心思纯善,看起来浪荡不羁,实则是个好孩子。
  所以她不信梁二爷会害人,可是看梁二爷好似很怨恨大爷的模样,她又不好说些什么。还是让官府的人来查吧,查出什么是什么。
  夏知秋还是很佩服柳姨娘的,她是难得的明白人,难怪能在血雨腥风的后宅里留到最后。
  这时,突然有丫鬟来禀报:“夏大人,我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已经找到二爷杀害大爷的证据了!有人能证明,是二爷派人去白尾大人神庙布置害人机关的!”
  夏知秋和谢林安面面相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这么快就找到证人了?夏知秋决定去审问一番。
  临走前,她和谢林安嘀咕一声:“按照柳姨娘说的这些事来分析,梁二爷好像真的很恨他大哥。”
  谢林安似笑非笑,淡淡道:“那倒未必。”
  “此话怎讲?”
  “我去过二公子的房间,在他的房里,我看到了那一枚本该被他丢弃的白虎玉佩。他把玉佩砸碎了,没有糟蹋它,而是在无人知晓的时刻,又偷偷将其捡起,珍藏在房内。”谢林安将这事儿娓娓道来。
  夏知秋心情复杂。
  她似乎能看到那个瘦弱的少年佯装凶恶,将哥哥送的生辰礼狠狠砸到地上。
  少年很想收下礼物,却不敢暴露自己柔软的内心。
  于是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捡起了玉佩,用力按在胸口。
  这是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想让其他人知晓。少年既傲娇又别扭地深藏自己心底想法,不愿显露于人前。
  偏偏这种隐秘之事,被谢林安撞破了。
  原来,梁二爷还是爱着他的大哥,渴望温暖。他只是拉不下脸面,似乎并不恨梁大爷。
第15章
  粱大夫人都把罪证递到夏知秋面前,总要过去见识一番。
  夏知秋边走边嘀咕:“这罪证未免找得太快了。”
  谢林安听力惊人,此时他停下步子,回头睥她:“哦?你回过味儿来了?”
  见谢林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夏知秋总觉得他洞悉所有事却又不讲,一桩桩一件件闷在肚子里,像个锯嘴葫芦似的,故意逗她玩。
  夏知秋翻了个白眼,道:“谢先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也告诉我,让我了解了解?”
  “你想知道么……也不是不可以。”
  “愿闻其详。”
  谢林安微微一笑:“那你求我。”
  “……”夏知秋觉得谢林安是不是有什么逗弄朝廷命官的瘾啊?他说话不这么嚣张,他是会死吗?!
  谢林安作遗憾状,道:“不求我吗?不求的话,我就不打算说了的。真是可惜呀……”
  “求……”
  “什么?夏大人声音太小,在下听不清。”
  夏知秋哝囔:“求求谢先生告诉我吧……”
  她说这话时,恰巧揪住了谢林安的一寸衣角。夏知秋比谢林安矮上一个头,平日用玉簪束发,分明是清秀阴柔的模样,也不知哪来的底气,成日里端着威风凛凛的官威,硬是要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警告旁人不得亲近她。
  不过是一只虚张声势的奶猫崽子罢了,谢林安玩味地想。
  他看着夏知秋可怜兮兮的脸,不知怎么的,心脏蓦地漏跳一拍。
  谢林安微微蹙眉,扯过衣角,不让夏知秋继续牵着,淡淡道:“别对我动手动脚,我告诉你就是了。”
  夏知秋悻悻然收手,听得他道:“我们怀疑起梁二爷的苗头,是出于粱大夫人的口供。如今能将梁二爷定罪的证人,又出自粱大夫人那里。每一个罪证,看似随意,却又巧妙衔接,像是被人精心安排似的。这一栋梁府,就没一个心思单纯的人。”
  被谢林安这样一说,她也觉得整个梁府都鬼气森森的,让人心里瘆得慌。
  她还以为谢林安会有什么重大发现呢,原来就这些吗?
  夏知秋无奈道:“就这?!”
  谢林安冷冷地答:“不然呢?夏大人还当在下是什么神人,可知晓世间所有事吗?”
  “本官也能推断出这些东西啊,还非得求你吗?”夏知秋暴跳如雷,深深觉得自己被耍了。
  “哦,可能只是在下突然想看看夏大人求人的模样,所以临时设下一个套罢了。”
  “那真是多谢你了。”夏知秋无语。
  “不客气。”
  “……”不是在夸你。
  两人的谈话气氛又变得别扭了,就在这种凝重的交谈氛围中,他们走到了粱大夫人所在的院落。
  粱大夫人这次请来的人证居然是白尾大人神庙里的庙祝,神庙虽说香火鼎盛,奈何庙小,也不用庙祝日夜在殿内守着。他只要每隔几日收一收功德箱,拿出那些善男信女捐赠的铜钱,再买些香烛摆在庙里便是了。
  这样添添减减,又捞了点油水。庙祝家里也盖起了二进的宅院,日常穿的衣裳都是崭新的,体面极了。
  夏知秋对这种神庙里的庙祝倒是很好奇的,谁都能捧那个功德箱吗?要是这样,岂不是谁捧着那功德箱就谁赚钱了?
  赵金石给她解释过,这庙祝是代代相传的,说是祖先被神明认可,才能当天庭与人间的传话人。窥探天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干这行,都是折寿的,寻常人也不愿意干。
  至于折寿这事是真是假,那也无从得知了,反正大家伙儿迷信,宁愿在田里做泥腿子,也不兴当庙祝的。
  一见夏知秋来,那庙祝老大爷就颤巍巍跪下了:“草民拜见夏大人。”
  夏知秋急忙道:“老人家请起吧!粱大夫人来找你当人证,你可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梁二爷是算计大爷的凶犯?”
  庙祝捻了捻所剩无多的胡子,道:“在梁大爷出事的前几夜,有一名身着杭绸长衫的公子曾找过草民,说是想修葺一番神庙,派人连夜将一尊白尾大人的泥塑像以及供桌搬到了神庙之中。草民想着,若是花钱修整年代久远的白尾大人泥塑像也得费不少银子,于是默许他这样做了。不过这些人看起来大富大贵,也不知为何会帮着做这等善心事,于是草民就偷听了一下这人的谈话,说这些都是梁二爷的安排。草民一想,吉祥镇还能有哪个梁家呢?必定是这一家啊。只是修葺神庙这等大善之事为何要遮遮掩掩的?何况此前还传出风声,说是梁家要拆神庙呢!这事情太过蹊跷,草民便一直记在心里。后来见梁大爷死了,草民心间惶惶不安,斗胆来和夏大人说明实情。”
  谢林安凌冽眼风一扫庙祝,问:“既然要来问夏大人,那又为何先找上粱大夫人呢?”
  “这……”庙祝一下子被问倒了,偷偷看了一眼粱大夫人,似乎她是他的顶梁柱。
  这一细微举动被谢林安看在眼里,他嗤笑一声,说:“人在危难时刻,会不由自主看向自己的依仗之物。你怎么不向夏大人求助,反倒看向了粱大夫人呢?”
  谢林安就是一条吐着舌信子的毒蛇,他阴森森盯着庙祝,咄咄逼人。
  庙祝慌了手脚,被他吓出一身的汗。他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还是粱大夫人替他解围:“夏大人,是民妇找上庙祝先生询问庙里蹊跷的。民妇想着,既然是那神庙有古怪,能放上藏着暗弩的供桌,必定和庙祝先生通了气儿的。一找庙祝先生问了问,没承想还真就发现了关键罪证。”
  粱大夫人说着说着就落泪了,她噗通一声跪下了,一面抽噎,一面期期艾艾地道:“夏,夏大人,如今人证都找着了,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那等杀兄的畜生,您可不能放过他,否则我家爷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如今有了两个人证,按照寻常的规矩来说,这案子都能结了。
  只是夏知秋总觉得有哪处不对劲,那股郁结感伴随着她,如鲠在喉,难受极了。
  她该怎么办呢?
  夏知秋偷偷看了一眼谢林安,恰巧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她眨了眨眼,没由来想起谢林安说的那句话:“人在危难时刻,会不由自主看向自己的依仗之物。”
  才没几天,夏知秋已经开始依赖起谢林安了吗?不然她遇到难以抉择的事,为何要和谢林安商量呢?夏知秋心情复杂。
第16章
  夏知秋让人记下庙祝的话当作证词,她携着那张纸,同谢林安一起回了夏府。
  夏府里还关押着梁二爷呢。说是关押,实际上人也不在大牢里。夏知秋只是给他准备了一间客房,将他软禁在那处。
  毕竟粱大夫人曾指证他设计害死梁大爷,夏知秋想多多深入,查探线索,这才让他在夏府听候审问。若是没问出什么,隔两天就能将人放回梁家的,可偏偏还来了庙祝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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