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仍在睡梦中。
浑身的爱意仿佛无处发泄,全部堵在胸腔里,他颤抖地低下头,在她唇上印下最克制的一吻。
好像不忍亵渎神明的虔诚信徒。
只要成了婚,她便成了他的人,永远也离不开了。
他情不自禁地吻着她的唇,神思迷离地心想,再等等,再等等,就要快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一切准备就绪,两人按着黄历一日日地找,取了个最近的吉日做婚期。
到了婚日,整个小院仍只有他们两人。他们不觉得孤单寥落,反而感觉安静舒服。
乌云遮天蔽日,天色乌蒙蒙的好似要下雨,这雨已淅淅沥沥地落了几天,今日还是如此也不算意外,好在现在暂时未落雨。
明缨脱下她历来穿惯的蓝色,换上了红嫁衣,戴上了沉甸甸的金冠,妆是她自己化的,简单地抹了赤红口脂和腮红,修了眉,倒是没开脸。
这么一打扮,镜中的人皓齿朱唇,艳若桃李,红衣耀雪肤,倒是减了一分少女气。
外面阴天,屋里暗沉,便点了一盏灯。
她雀跃地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婚服裙摆绽放,微弱的灯光落在裙摆之上,似明艳蔷薇。
这是她与燕衡都万分期待的一天。
“笃笃笃”
门外红衣少年轻叩门扉。
明缨忙在凳子上坐下,摆出一副娴静的姿态,低声道:“进。”
她紧紧地盯着门口,有些紧张地想象着少年的模样和看见自己时的表情。
门吱呀一声开了,率先闯进一丝湿漉漉的凉气。
黑底描金的靴子先踏进来,带动朱红袍角,接着是少年挺拔的身躯。
一踏入,看见她端坐在梳妆台前,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形像。
他的动作显而易见的顿了顿,眼神逐渐转深,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
明缨的手放在膝上,察觉他的变化紧张地攥起裙摆,他的眼神怎么看着不太对?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穿红衣。”明缨绕着他转了一圈。
少年生得白,红色比青绿更衬他,将他衬得明亮张扬。
他自然地挽了她的手,牵着她出了门。
门口有他早早放置的火盆,盆中煤炭熊熊燃烧,焰火摇摇晃晃,随风而倒。
他们牵着手,一手提着裙摆袍角,肩并着肩,大步从火盆上跨过去。
盈盈火光烁烁,拼了命地燃烧着,仿佛将两人身上晦气一并烧去了。
自此以后,两人无病无灾,平安康乐。
四周暗压压的,像套了一层黑薄的膜,乌云罩顶,骤然看着令人心中压抑。
院子里一方案桌,上面两边红烛高燃,供果盈盘,风吹得烛火晃动,烛泪滚滚。
燕衡郑重地从桌上拿了婚书,递给她。
明缨打开,旋即被吓了一跳。
红色的文书上有几列赤红的字,不知被人用力描了多少笔,才变得如今这般醒目。
竟然是用血书就,难怪他不肯提前给她看。
孑然一身者燕衡,凭天做媒,地保亲,求娶明缨。
惟愿夫妻结发,白首不离,永生永世,生死相随。
今立聘书为用,天地为证,舍予一身血肉魂魄,永结同身,不死不休。
这不像一封聘书,倒像是一段偏执的毒誓。
昭示着主人偏激的内心。
她一字一字地看到最后:“……永结同身,不死不休。”
抬眼,与他对视:“为何不是永结同心?”
燕衡沉默着一语不发,抽了聘书放回桌上,眼中风云涌动,阴郁压抑。
他俯身抚摸着她的鬓发,不解释,只是重复:“永结同身,不死不休。”
心会变,可是身只要人活着,便永远不变,不论后面如何,他都要死死抓着她,永不休。
永生永世,都莫想甩开他。
明缨随着他的动作收了手,她明白他的惶恐,但是除了他也不会有人让她动心了。
她主动握上耳边他的手,目光落入他的眸中,语气坚定,如同立结缔约:“永结同身,不死不休。”
他的表情一怔,随即笑了。
两人各执三根点燃的香插入香炉之中,香烟袅袅,飘向四方。
周遭骤然一亮,天边天光乍现,几束光从厚重的乌云间泄漏出来,竟有了放晴的迹象。
两人后退一步,按着记下的流程拜天地,然后是夫妻对拜。
拱手相拜,起身时对视一笑。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礼成。
这一刻起,他们便是夫妻了。
“咚——”
远处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响,带着古朴深厚的祝福飘扬四方,山林间鸟雀迭起,乌泱泱地飞向远方。
温暖的阳光投射下来,金光盖地,将一切都笼上了一层温柔的颜色,乌云被风吹散,重现湛蓝天空。
明缨仰头望着天光开路,乌云裂散,微眯起眼:“你看,云散了。”
燕衡揽着她,神情微动:“是啊。”
云销雨散,好像是在告知他们阴霾已过,新生即将到来。
未来的美好仿佛在朝他们招手,他们的眼□□同拥有的,是对生活的期冀与未来的憧憬。
耳中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您对明缨的救赎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九,请继续努力。”
【📢作者有话说】
明天……咳咳(骑着小摇摇车疯狂暗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宁
第81章 归去来兮(八)
◎惯会拿捏◎
礼成之后便是入洞房, 喝合卺酒。
燕衡牵起明缨的手,抬脚往房间内去。
“天色还早,现在是下午, ”明缨抓着他的袖子,心虚地笑, “不如天黑了再入洞房?”
燕衡歪歪头, 眸中暗光波动:“离天黑还有一个半时辰……”
“跟我来,”她轻声道, “我发现了一样好东西。”
说完, 她拎起裙摆,转身出门。
燕衡微怔, 乖乖地跟上。
林间湿漉漉的,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脚下草地上的雨珠一粒粒的凝着, 踩上去, 雨珠便哧地滑下来。
两人牵着手, 在下午的林子里穿梭。
两人像两只轻盈的蝴蝶, 红色裙摆轻扬,纠缠翻飞,在晦涩的树林里格外显眼。
耀眼的光投射下来,落到人身上, 温柔明媚。
燕衡总算知道当日选婚服时,她为何要轻便的了, 原是为了今日方便在山中活动。
两人不知疲倦地从半山腰一口气跑到山顶, 断崖凛立, 站在上面一望无际。
郁郁葱葱的山野从一边到另一边, 如一道波浪线曲曲折折, 几乎望不到头。
“就是这里,”明缨急急地喘了口气,食指指着遥远天际,“快了,等着吧。”
说完拉着他在山顶坐下,头靠着他的肩膀。
金冠沉得压脖子,明缨自己动手,三下五除二卸了冠,留下一头长发披散。
发丝飞扬,飘了几缕在燕衡脸上,他轻嗅着其中极淡的清香,忽然凑过去,轻吻她的头发。
他吻得沉醉,一路向下抵达她的下巴,在靠近脖颈时停住了。
不能再往下了。
理智告诉他,他拢了拢她微散开的衣襟,眸光越来越深。
明缨无知无觉地晃着腿,并不在意他进行到了哪一步。
日头行到最西边,终于到了下沉的时候。
天边逐渐染了一丝淡淡的橙,连着光也是温柔的。
“你看,”明缨指着一轮红日,“要日落了。”
燕衡顶着日光眯起眼,发现傍晚竟是这样开始的。
随着日渐西沉,那淡淡的橙色加深,多了一抹红,漫天烟云如同浸了一个巨大的染缸中,湿淋淋地变成橙红。
树林的影子拉得老长,透着日暮西斜的沉,是光与影的变幻。
接着,整张天幕都被泼了一层鲜艳的杏红,由西向东,徐徐变化。最靠近太阳的地方,最是耀眼,红彤彤的太阳仿佛没了边界,混混沌沌地融入一片火烧云中。
心中波动渐起,燕衡从不知道,日落是这样的美丽。
太阳慢悠悠地遮了下半张脸,东面转暗,一片深蓝,东西交界之处,蓝与橙模糊融合。
终于,遥远的地平线收了最后一缕日光,天彻底黑下来。
两人相依相偎,静静地将整场日落看完。
“其实每一天的日落都不一样,”明缨轻声说,“今后,我们可以天天来看日头西斜,看日出东方。这个世界很美好,我们要一起看完所有风光。”
燕衡侧首看着她,她的睫毛很长,像羽翼一般扇动。
风微微的凉,她的声音仿佛一吹就散:“我要与你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大红的婚服掀起一个角,纹路随着风抖动,四周是乌的天与闪烁的星辰,她好似画中仙子,仿佛下一秒欲乘风归去。
燕衡的心蓦地一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低头,扶着她的后脑勺吻住她的唇。
往日他总是蜻蜓点水般地轻触她的唇,这次却不一样,他撬开她的牙关,用力加深这个吻。
明缨攥着他的衣襟,几乎喘不上气。她清晰地感觉到他莫名的慌张不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抓住她。
最后明缨是被燕衡背回去的。
幽长而深的林间小道没有一点光,依稀能看见山下小镇里星光点点,她伏在他的背上,哈欠连天。
一只明亮的小点从远处飘过来,明缨探手一抓,凑近一瞧,是萤火虫。
接着,无数星光飘来,莹莹围绕着他们。
“好多萤火虫。”
明缨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最近的一只,它的光明明灭灭,很是漂亮。
燕衡捞着她的腿弯将她向上一颠,手不安分地摸了一下她的小腿,当即被她嗔了一眼。
他闷闷地笑。
萤火虫照量了向下的路,周边树影丛丛,沙沙地声音犹如衣衫摩擦。
一直走到院子,萤火虫才聚集着继续上山离开。
燕衡将她放到床上,去窗边点了喜烛。
莹润的火光霎那充满整件屋子,将他的身影投放到床上,明缨脱了鞋,站在床上踩着影子的头,露出胜利般的微笑。
“笑什么?”
燕衡一步一步地靠近,声调危险。
察觉到如今的氛围,明缨霎时紧张起来:“没笑什么。”
松了帐子,燕衡慢慢脱鞋上床。
“我其实腿有点疼,”明缨坐在角落,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今晚一定要——”
燕衡爬上床,骤然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拖过来,手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语气隐忍:“腿哪里疼?我看看。”
说着,撩起她的裤腿。
腿忽地一凉,明缨不安地动了动脚踝,企图将脚抽出来,心虚道:“我感觉错了,现在不疼了。”
“别动。”他的眸色变深,拍了她一下,手一触上去便渐渐地改拍为抚。
明缨不动了,心想这种事早晚也逃不掉,不如主动一些。
她凑上来捧住燕衡的脸,心里万分羞涩。
他无声地注视着她,烛光从床帘的缝隙里渗透,她的眼里仿若含了一汪明亮的光,她靠近了,缓缓地吻上去。
燕衡的呼吸微滞,当即揽住她的腰,加深这个吻。
一路向下,抵达锁骨。
天旋地转,世界变得魔幻,摇摇晃晃看不太清。
他从身前抬头,神色迷离,如痴如醉。
红色婚服不知何时散落一地,再回神,两人紧紧相贴。
燕衡抬起脸,眸中茫然闪过,微有慌乱:“到底怎么……”
“我也不知道……”明缨咬着唇,难受地动了动身子,脸颊一点薄红。
两个人一点经验也没有,迷茫地到处摸索。
“……别动。”燕衡低低地闷哼,呼吸急促,压着她不让她动。
明缨抓着他的肩,质问:“你难道没有看过什么书?”
“没有。”燕衡回答的毫不犹豫,低头咬着她的耳垂缓解。
明缨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看他刚开始的样子还以为他知识渊博,没想到竟是新生直接上考场。
“那怎么办?”她哭丧着脸,身上热气蒸腾,难受得不知如何发泄,提议道,“要不直接睡觉吧?”
燕衡不说话了,抬起她的腿压上去,开始新一轮探索。
*
两人一直试探到后半夜才总算成功了,第二日都昏昏沉沉地睡到了中午。
明媚的阳光穿过窗纸透进来,落在帘子上,明晃晃的。
明缨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肚子上压了什么东西,压得她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她睁开眼,发现是燕衡的胳膊。
燕衡环着她,将她整个人环进怀里,即使睡着了也不放松。
他睡得安稳,唇红面白,脖子上还有她抓出来的长痕。
明缨仰头,做贼似的去吻他的唇,然后得逞般偷偷笑了下。
她缩回脑袋,刚要再入梦乡,陡然被肚子上的胳膊捞起来。
他的眼睛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半张着眼盯着她:“搞偷袭?”
“没有,”明缨果断否认,“你睡吧。”
燕衡没再揭穿她,在她唇上印下深深一吻后,起身穿衣裳。
明缨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你要做什么?”
“你不饿?”他探进被子,摸摸她扁平的肚皮,“我去做饭,乖乖等我。”
明缨又躺了一会,实在睡不着了,便穿衣起床。
外面天朗气清,一团团云彩棉花糖似的挂在半空,让人想咬上一口。
她望着湛蓝天空,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竟然真的成亲了,她现在不只是明缨,还是燕衡的妻子。
明缨挪到厨房,里面烟雾缭绕,燕衡拿着锅铲在炒菜。
她看着看着,觉得更不真实了。
以往哪能将燕衡与炒菜联系起来?
沾了烟火气的人,连形貌都不一样了,只看背影都很温柔。
“燕衡。”她走上前去,从后背抱住他。
“嗯?”他似乎早便知道她在看他,毫不意外她会抱上来。
“我觉得好幸福啊。”她低低地道。
燕衡将最后一铲菜铲出来,放好锅铲盘子,回身反抱住她:“我也是。”
两人静静地抱着,厨房里烟气浓重,感到的却是平静的幸福。
绿油油的青藤叶密密地爬,遮了几缕强烈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