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搞事日常——三毒六欲【完结】
时间:2023-10-28 23:13:01

  雪蕊用新端上来的凉水,拧干帕子给何皎皎擦脸。
  湿帕冰凉一贴上来面颊,何皎皎一激灵,眼睛睁得溜圆儿,她登时清醒,却是问,“雪蕊,他走了没?”
  她记着,凌昭在她这里赖着不走。
  雪蕊心中好笑,马上让宫婢换热水来,边答道:“西偏殿叫人过去伺候了,十三殿下应该还没醒。”
  何皎皎直皱了眉,不晓得今天该如何把他打发走。
  她簌口洗脸,搀着宫婢的手下了床。
  换好外裳,何皎皎刚坐到妆台前梳头,外厅一暗一明间,忽袭寒风吹得她一凛。
  帘子啪嗒一声撞在门框上,何皎皎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且听身后响起凌昭清朗声嗓:“诶,你有什么法子?”
  他倒精神气十足,脚蹬长靴,靠在厅门一侧,依旧是昨日那身太监装扮,满心记挂他要混去寿光的事儿。
  何皎皎哪儿来的法子。
  她垂首捻了缕黑发编小辫儿,少许缓缓出声:“我去慈宁宫请安要迟了,回来再跟你讲。”
  能拖一时算一时,何皎皎决定今晚赖慈宁宫不回来了,反正明儿队伍开拔,看凌昭缠谁去。
  “呵,爷有法子。”
  凌昭就知道她想要赖账,扯过把八仙椅拖着往内厅里走,他琢磨了一晚,“你把爷藏下人堆里带走不就成了?”
  他把椅子甩到何皎皎身后一步远处,在椅子上反坐下,下巴搁椅靠上看何皎皎,“何皎皎,爷跟你说话呢。”
  他腿支出来老长一截,伸脚去踩她丁香色素面裙的裙摆,何皎皎撩裙躲开,“我把你藏哪个下人堆里?”
  大清早的,她不想跟凌昭闹,好言好语跟他讲道理,“我身边随侍人员早定好了,都是些宫女嬷嬷姑子的,把你藏哪儿去?”
  雪蕊将何皎皎自己编的那缕小辫子收进发髻里后,从妆龛里挑出支玉簪要给她戴上:“这支玉簪奴婢瞧着眼生,倒别致得很。”
  何皎皎从铜镜里望见她的动作,心噗通一跳,慌张瞥过凌昭,劈手从雪蕊手里夺过玉簪,扔回妆龛去,“我不戴这个。”
  雪蕊笑笑,随她去。
  何皎皎反应尤甚,引得凌昭古怪看她少许。
  他倒似没瞧见,玉簪是他送她的那支寒烟翠的玉簪,但不妨碍他嘲她,“你少臭美了。”
  “昨晚你可答应爷了,你只说成不成?”
  “你不能消停会儿?”
  何皎皎心烦意乱起来,顾左右而言他:“我倒不晓得,寿光那么冷,哪里好玩了?”
  若非她要伴老祖宗的驾,她才不想去的。
  何皎皎摆弄起铜镜,照出后面凌昭的面孔,镜中少年模样英朗,挑长眉轻嗤:“你连马都不会骑,你自然不晓得。”
  一年里能骑射围猎猛兽的机会可不多,京城附近山林中,只有些兔子狍子,寿光冬猎,他南下前都开始盼着了。
  两人话不投机,相互不再搭理对方。
  何皎皎穿戴整齐,机灵的宫婢上前收拾桌面。
  何皎皎不经意间,看见装胭脂的锦绣团花小香盒,她忽生一计,想赶紧溜出去躲着的念头一顿。
  她拾起香盒,掀盖捻了口脂在指腹上,眉眼弯弯回眸道,语气蓦地又娇又俏,“十三爷。”
  凌昭原紧盯着何皎皎,以备缠住她,虽并未瞧明白她一番动作为何,下意识警惕,“你干什么?”
  “成是成的。”
  为了使凌昭放松警惕,何皎皎放下香盒,他们离得近,她坐在湘妃凳上裙摆一转,便与他面对面了。
  二人视线齐平,她软声软调探身过去,尾音俞长,“只不过嘛……”
  何皎皎伸手,似乎像要搭上凌昭肩膀,指尖儿却飞快拐弯儿。
  她抬起凌昭下巴,指腹当即往他下唇用力一碾,在少年薄唇上拖出一抹潋滟的红,“你要给我当宫女啊?”
  凌昭没来得及躲,握住何皎皎的细手腕子。
  香糜甜腻的气味紊绕鼻尖,他明白过来,何皎皎给他嘴上摸了胭脂,“你!”
  何皎皎本来只想作弄凌昭一次,却见少年阔目细鼻薄唇,样貌生得凛凛,他与她怒目而视,让唇上艳红从锋芒中引出几分姿媚。
  胭脂的香气随他吐息扑来。
  何皎皎愣了数息,眨眨眼后侧过脑袋。
  她作弄人,反倒作弄得自个儿不自在了。
  “哎呀好了。”
  她清咳一声,糊弄着给人顺毛:“我真要迟了,老祖宗见不到我派人来寻,到时候你可藏不住了啊?”
  何皎皎拽回手腕,逃也似得走到一边去,招呼雪蕊给她拿来披风和臂笼子。
  要跨出厅去时,何皎皎方递来声音唤他,“凌昭,你早些回承乾宫去吧,要羽林卫把你逮住了,太子哥哥怕又得罚你。”
  凌昭盯着她绰约消失在垂珠花帘的背影,恶狠狠用手背擦去嘴上胭脂。
  擦着擦着,他恶气横生,竟是豁出去了,大声喊道,“何皎皎,爷就给你当宫女!”
  寿光他还死活非得要去了。
  何皎皎步子一歪,差点儿踩空,她只当他在堵气,头也不回道:“我玉琼殿可没你这样傻大个的宫女。”
  到慈宁宫,何皎皎随侍太后接见过宫妃觐见,闲谈间,她未曾听到丁点儿动静,看来凌昭宫中的人都帮他瞒得紧紧的。
  明儿出发寿光,太后让何皎皎再点点自己要带的东西,用过午膳就遣她回去。
  何皎皎寻不到借口,拖了又拖,还是早早回了玉琼殿。
  到玉琼殿前,她让雪蕊先去探查敌情,自己在殿门探头探脑,结果被人从身后敲了下脑袋。
  何皎皎转身看清来人,倒吸一口凉气。
  十三皇子殿下身高八尺,猿臂蜂腰,他从太监装扮,换了身一等宫婢鹅黄色的宫裙冬装打扮。
  单鬓高高梳起,别各色珠花,不知谁给他修细了长眉,虽素面朝天,竟有几分女相的英气。
  但也只是单看脸!
  搭上他那大个子,何皎皎只觉得眼睛生疼,她捂了脸,忙将人拉至内厅偏阁去,生怕多过一舜,她便多一舜的丢人现眼。
  偏凌昭得意得很,“你总没话说了?”
  何皎皎落座后端了茶,喝不下,她将茶盏用力置在案几上,鲜少跟底下人发了脾气:“你们谁给他找的衣裳?”
  还合身得很,瞧着得是现改出来的。
  屋里几个丫头都跪下了请罪,脑袋埋得极低,肩膀轻颤,她居然全在憋笑。
  何皎皎发脾气归发脾气,倒不是真要罚她们,凌昭犯起浑来她都束手无策,一群当奴才哪里奈何得了他?
  “诶,何皎皎,何皎皎,成不成?”
  凌昭转来转去,裙摆让他大步跨得呼呼生风。
  何皎皎此刻,看他一次,眼睛便得疼上一回。
  她别无他法,唤雪蕊拿来随侍人员名单,挑着勾掉一人名字,后没好气地问凌昭:“你是哪位宫女啊?”
  凌昭伸出兰花指,矫揉造作道:“可儿。”
  何皎皎瞪他少许,扑哧一声,终是给他逗笑。
  十一月初九,清晨。
  建成帝在前朝携百官祭天过后,磅礴号角悠长荡开,赤色旗迎风猎猎,漆黑的铁甲禁军护在臃肿庞大的车驾两侧,队伍缓缓开拔了。
  近日来雪时停时落,今儿天光大盛,阳光烈烈照得人身上寒意升腾。
  太后搀着何皎皎的手刚要登上车辇时,不知怎地,瞥到一旁何皎皎的队伍,她目光被鹤立鸡群的一位宫婢吸引。
  凌昭尽管低头缩肩,腰弯得不能再低,可他一大个子在一群少女中间仍出挑得很,一眼瞧见的便是他。
  “令仪。”
  太后迟疑道:“你身边那丫头,哀家怎么瞧着眼……”
  眼生两个字堵在喉咙里,因为人她其实挺眼熟的,太后越看越怪,“哀家以前……像是没见过她?”
  何皎皎心里巴不得让太后认出凌昭来,好治凌昭一顿,道:“她啊,往常是在玉琼殿做粗活的,手脚挺麻利,令仪前段时间把她调身边伺候了。”
  她试探着说:“令仪让她过来给您老人家磕个头?”
  太后笑呵呵地摆手:“免了,哀家只是看那丫头…哎哟,生得可真壮实。”
  何皎皎心生几分不甘,她拉了太后袖子,悄悄地问她,“老祖宗,您真没认出来呢?”
  太后茫然道,“嗯?”
  何皎皎欲言又止,终作罢。
  她想,若是在这关键时刻出了岔子,以后凌昭还不晓得怎么闹她,算了。
  待太后午歇,何皎皎方回自己车辇上。
  马车摇摇晃晃,车壁四侧都挂着竹夹的棉褥帘子避风,暗火烧的炉子,小几上摆香展茶和几样点心果子,车内宽敞而舒适温宜。
  凌昭枕臂大大咧咧躺在貂裘上,脸上盖了张素色丝帕,似在假寐。
  何皎皎觉得车里很闷,更嫌他占地方,走过去将他往一边推,边问他:“你这样一副鬼样子,到了寿光又能如何?”
  看他能出去见人么?
  凌昭给她挪了地儿,刚要作答,忽听外头出现了李长的声音,“雪蕊姑娘请留步。”
  凌昭登时坐起来,他掩向车壁,且听谈话声断断续续传来。
  稍后,雪蕊声音响在车门处:“郡主,太子爷知您素来犯有晕车之症,方才遣李长送了一味香来,让你闻着试试,许能缓解一二。”
第9章 小气
  ◎你太子哥哥不小气◎
  *
  得了何皎皎准儿,雪蕊打起帘子,双手捧着巴掌大的素锦圆盒跪行进车内,奉到她面前。
  不待何皎皎伸手拿,让凌昭抢先一步拾去,他捏着圆盒神情古怪:“二哥送你香干嘛?”
  太子为人处事素来周到妥帖,对凌昭之外的兄弟姊妹爱护有加,待何皎皎这半个妹妹也从未厚此薄彼,反而更多了些优待。
  只是如今太子监国,掌一国之事,日理万机,还能想着她晕车,实属难得。
  何皎皎不疑有他,只道:“你当太子哥哥是你,成天只晓得自己胡闹?”
  她不急着从凌昭手里拿回香盒,在案几上翻找一阵,找来一方竹简递给雪蕊。
  她俏声道:“此乃柳先生的孤本,你跟李长回去,拿给太子哥哥,路途烦闷,给他解解乏儿。”
  雪蕊接过竹简退出去,那边凌昭已开了圆盒,他从中嗅出几味宁神的药材。
  齐周尚武,建成帝爱巡游,一年到头行宫避暑、佛寺歇冬、猎场围猎,总要声势浩大地出行好几回,太后身子健朗,也要跟上一两回。
  何皎皎马车坐不久,坐久了难免头晕脑胀,食欲不振,难以安睡,路途上吃的苦头最多。
  凌昭取来银镊子掀开案几上的小掐金挂耳香炉,将香粉调进去燃起。
  一线烟起散后,车厢内漾开股清浅的苦香。
  凌昭纯粹闲得慌,他将圆盒扔到一边,转头去看何皎皎面色,问道:“有用吗?”
  何皎皎皱了皱鼻子:“……我还不难受。”
  凌昭“呵”了一声,脸上神情淡淡:“那二哥这殷勤没献对地方。”
  “凌昭。”
  何皎皎不赞同地蹙眉:“你好好说话。”
  她最烦凌昭口无遮拦,人家是他亲二哥,堂堂监国太子,需得给谁献殷勤。
  凌昭靠向车壁坐回去,侧目过来看她,视线由上及下,肆无忌惮地,“呀,想听爷跟你说好话啊?”
  何皎皎今日梳了个元宝髻,鬓边两缕额发垂得俏皮。
  人端端正正坐着,藕荷色的披风未解,挟着里边大绣芙蓉的浅粉裙摆花骨朵儿般堆下去。
  她整个人从头到尾都粉嘟嘟的,偏头一瞪,“你且说啊。”
  她看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凌昭乐了:“你让爷说爷就说?”
  两人正要拌起嘴来,雪蕊回来了,带着一个黑漆五福字的食龛。
  她将食龛打开,取出几样白瓷圆盘盛的吃食,置上案几,“太子爷让带回来的零嘴,随郡主无事吃着玩儿。”
  又不是小孩儿,送什么零嘴,她平常瞧上去是个贪嘴儿的么?
  何皎皎想着为难了,不知这次该回什么好。
  她起身去案几上翻,还想喊雪蕊开箱拢,凌昭实在看不下去,将她摁回去,“差不多得了,送来送去的,没完没了你们。”
  “哼。”
  何皎皎面上不服,心里倒觉得凌昭说得对。
  太子的仪仗随在帝座之后,往来一趟的确极为惹人注目,于是作罢。
  她很快被案几边传来的酸甜香气吸引,是太子送的一碟子糖滋梅子,她捻了几颗进嘴,很喜欢这般酸酸甜甜的口味。
  何皎皎再捻了颗糖梅子在手里,举着往凌昭身上扑,非要他吃下去,“堵上你的嘴。”
  凌昭才不吃,头撇得老高:“你起开,你喂狗呢?”
  雪蕊退出车厢,让一旁的小宫女把食龛收下去。
  她端正跪坐,静静候在车前室,耳边车辙碾雪碎响,伴着车厢内两个小主子压低了的打闹声。
  里面隐隐器物碰撞,不知两人闹起何物来。
  队伍已拔出京城,顺官道慢慢驶进山林间。
  严冬风寒日高,万物凋敝。
  前日将停的大雪似埋了山,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随日头泛现出金光。
  不知行进多久,雪蕊靠着车门逐渐昏昏欲睡,山林寂静,她蓦地觉出不对来。
  车厢里跟着安静许久了。
  雪蕊回身打起帘子,“郡主……”
  望清里边场景,她哑然失笑,极快地收了声儿。
  何皎皎依着凌昭,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睡颜恬静,原是睡着了。
  而凌昭……
  先前何皎皎让雪蕊收了个妆龛上车辇,雪蕊脑子里没转过弯儿,眼下明白了。
  何皎皎方才缠着凌昭,给他上了妆。
  穿宫女衣裙的少年黑发披散,点了朱红口脂,眉心画着不伦不类的花钿。
  何皎皎把凌昭发髻都拆了,可她哪里会给人梳头?
  凌昭一头稠黑长发毛躁地散着,簪子步摇珠花流苏别满了脑袋,挂得他头皮生疼。
  车厢内点着安神的香,何皎皎玩着玩着犯了困,无知无觉便睡了。
  雪蕊掀帘子灌进冷风,她朝凌昭身边缩去,压实了他整条胳膊,无意识地抓住他一把头发。
  何皎皎显然睡得安稳极了,凌昭臭着脸,正用空着的手摘脑袋上的东西,长发打结,时不时扯得他挑眉冷嘶。
  雪蕊见状,弯腰想进去帮他,却抬眼望见凌昭朝她摇摇头,竖指举到唇边,做了个口型。
  他面无表情,微挑而利的眼尾让何皎皎用朱笔勾得狭长戾红,像锋芒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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