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便像了无了牵挂,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带着面上的泪与血,似是踏入了空茫。
没有人知道他看到了,只是一息间,他就粗了喘息,血从身上无端流出,可本人却像注意不到一样,只顾膝行前移,嘴里不住哀求:“熙君,求你,等等我!”
大规则钟爱于制造虚拟画面,让历练之人亲眼目睹自己被背叛。
其实说应安筠找了不少替身,也是有些牵强了,最夸张的也只是被妖丹所控,吻了那些人的眼角而已。而且就光这一步,他就自厌到了饭呕的地步。
但也就是这点点,就足以大规则来利用,从而衍生出更为折磨人心的逼真幻境。
所以说,经受得住大规则考验的,都不是常人。
贺录觑了眼半微身边的那个护她护得紧的男人,也确实深感佩服……佩服其脑识敏锐,经纬了得,也佩服其心性坚韧,情感纯粹。
但他就不说,挖走了他一个得力下属,他还苦恼呢。
全场最惨应安筠不知不觉间开始只能靠爬着追那个只在他眼前的熙君了。手早就狰狞出血,卡嵌着细细碎碎的尘土石砾。
脸颊上是风刃割出的血痕,眼里已然是血泪混流,瞎了,却不肯闭眼。
大规则的阻隔墙就拦在众人面前,没人靠近得了他。
尽管他惨到让人难以目视。
“熙君,不要!”
很凄厉的一声,仿佛能让人想象到他见到了什么戳死心脏的场景。
“不要亲他!”
“熙君,我错了!”
不过一次走错,代价竟如此惨烈。
指骨软断,赤丝游走,便又恢复,然后再一点一点像被凌空打断一样。扭曲的四肢中,右手前伸,嘴血流不止,嘶哑,“熙君,熙君,熙君……”
再也不见昔日艳丽华美,也没人再会想到他曾经是以凡躯上仙颜榜第三的应城主了。
最终,似乎很漫长难捱的一段时间后,应安筠很痛苦地死去了。
因为大规则放过了他。就这,还是熙君拿自己的命和所有积分换的。
僵在原地看完了结局,宿半微的手已经生了层层凉意。
……大规则在给谁看?
她对上贺录转过来的视线,只觉他眼瞳里如有深潭,静而悲悯。
心坠到底部,她知道了,大规则在威慑她。
手颤得抑制不住,让鹤凌序更是察觉了她的反常。
“半微。”他心生不安,却不现于话音里,因而唤她的名字时,低稳而不带疑问之气。
扯开了手,她撤回了被鹤凌序牵住的手。
他没有挣扎逆她,因他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巨大起伏。
“这就是理由。”宿半微的声音也在颤,“不是说风波定后给你理由吗,这就是我一再逃避的理由。”
“鹤凌序,大规则你知道吗,没人过得了的!”
若是没有见过应安筠的惨样,她或许还会头铁坚持一试,但亲眼见到后,她不能让鹤凌序也去历上一番。
“宿半微,你可还记得你的承诺?”
鹤凌序不在乎这些,他只顾逼问她,眸中生出道道冰棱。
之前的心动宛如笑话,但凡有阻碍,她总是要放开他的手!
“本君最后予你一次机会,是……亦或否。”
咬着牙出来的话,都被无情抹去了任何作为问句该有的语气。
她太理智,是他糊涂了,被迷了眼以致自以为是了。
望着她的眼睛美煞世间所有画师工匠手下的角色,眼尾锋利到割己都割出了血意。
却并没有哭。无用的眼泪,若不能于她心上起效,就没有作戏的必要。
“我……”后面无论跟出哪个字,对宿半微来说都是磨难。
无助到站立不稳,却不肯再靠着他了。
“我……”她竭力张了张嘴,似乎要再次吐出她心里那个答案。
“本君此刻不想听你回答!”
到最后,是他打断了她。
他不要她的答案,不要她来为他作选择。
是以,他断了给她抉择的机会。
但他很恨,于是当着她面,甩袖走了人。
秉持不插手人家事的良好作风,贺录没插话。
但是望着这小子试探半微还对她生气,护犊子心理让他还是看不惯的。虽知自家半微向来把情.爱当狗屁,也不通这些陷入情.爱中人的心理,多半是她伤了人心伤得挺深……
“半微,他是试探你,没看出来吗?他早就主动历完了大规则考验诶。”
……宿半微是真懵在了原地。
心里的压抑还没完全移开,就被这话给震在了原地。
虽然不道德,但不影响贺录看着她难得的傻样想笑,“他也挺坏的啊……其实我来就是告诉你,你可以直接就退休不用回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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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已经差不多了。
接下来也就剩基调比较轻松的几章了。
不过三次元太忙了,我会脱离小绿江一阵。
到时写完一起放上来吧。
(至于之前说的平行校园番外,也只能看情况了吧。)
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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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录和钟迟也走了,跟许瑶不一样,他俩是她亲眼目送着走的。
那天艳阳高照,也就在人仰头的时候会刺得眼睛湿润。
偏僻的山上,来时三人,去时一人。
而自那天后,一连几日她都没找到鹤凌序的影子,连片衣角都没能捕捉到。
明明他都能把那半颗辟元石越过她交给贺录,偏偏就是不见她,也不知到底气到了个什么地步。
唉……
人间闹市熙攘,人头遍地,宿半微坐人房上,往人群里懒懒看去。
错过他的时间有些久,以致于现在只能大海捞针了。
没等到鹤凌序,倒等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一人——
“宿半微,站住!”从房檐上掠来的红衣少年操着异域腔调,一副要逮她的样子。
宿半微:“……”
没记错的话,她好像也没动过吧。
偏头看上刚踩上瓦片的高瘦少年,“鹿涂?”
来人架着个长腿,一坐下半惊喜半忧伤地开口:“没想到先找到了你!”
浅瞳的少年扎着编发马尾,发尾带卷,翘翘地坠在脑袋后面。也不讲究客套,大咧咧甩着马尾就转头看她,张张嘴,一鼓作气问她:“你能告诉我钟迟的性格喜好吗?”
“……你,也喜欢钟迟?”
“放屁,我喜欢怜娘!”少年差点跳了起来,一被激就吐露了真话,“要不是……怜娘喜欢那样的,我才不屑呢!”
宿半微好心拒绝:“别吧,你模仿不了钟迟。”
两人的风格性质截然不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我怎么不能!”他又跳脚了,面上一副不服输的情态。
就你这样说一句跳脚一下就不能,但宿半微很明智地保持缄默,免得再次刺痛少年脆弱的心脏。
从暴躁中回过神,鹿涂才意识到奇怪,“鹤凌序呢,没跟你一起?”
行吧,轮到他来刺痛她脆弱的心脏了。
“说来话长……”
还在想怎么组织语言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跌份,他就不客气地猜到了,“你惹鹤凌序生气了?真厉害。”
宿半微:感觉自己被嘲笑了。
*
被鹿涂带到了春楼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傻逼——在这里要能找到鹤凌序,她名字倒着写。
不过话说回来,最贵的温柔乡果然名不虚传。
里面的从业人员衣着都欲掩未掩的,不论男女,姿容上乘,风情万种,无有低级勾搭,他们只会不经意间给个惑人眼风,动静皆有格调。
瞥过令人咂舌的奢侈墙饰,宿半微当机立断,“先说好,我没钱啊。”
“又不是带你来消费的。”鹿涂白了她一眼,想什么呢,背着鹤凌序给她找小倌,两人是嫌凌序剑太钝了吗。
“那干嘛?”宿半微打量周围,直至僵住——
朱红阶上,一眉眼细长的轻衫男子朝她递了个笑,洁白指梢擦过发丝间隙,似有若无地在诱惑她跟他走。
“捉奸!”
身旁咬牙切齿的声音让她的心微妙地震了震。
眼观鼻鼻观心,努力保持心如止水的宿半微追问:“你捉奸带我干嘛?”
很有意思吗,带着个不相干的人来春楼捉奸。
“怕你跑了。”
“……”
“等捉完奸,你再告诉我钟迟的性格喜好。”
……她发誓,是真服了他的执着,气上了头还能念着这事。
一异域打扮的少年,一形容姣好的女子,自现身起便明里暗里引得了不少关注。尤其是那少年一脸戾气,似要掀了这里的模样。
不过神奇的是,没人来阻拦,似乎不是很畏惧有人闹事。
熟练跃上二层的贵客屋里,鹿涂压着火气踹了雕了双鱼戏水的扇门。
“怜娘,你要寻小倌,为何不找我?”
“怜娘”二字明明拗口得要死,他却说得有股自然亲昵的味道。
跟着跳上去,宿半微从破开的门中才看到里面,并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景象,只是……有一堆长相俊美的男人在环绕伺候着一个女子而已。
啊,这就是富婆的生活吗。
不意外鹿涂的气呼呼闯进,倒是惊讶于她的出现。怜娘从卧榻上起身,拂开身侧挡着她的摇扇美男,“钟迟走了?”
下意识瞟了眼阴着脸的异域少年,宿半微点了点头,“嗯。”
“走了啊……走了好,走了好啊。”掩下媚态天成的眸子,怜娘喃喃了几句。
“怜娘你为什么不找我?”
执拗的少年看不懂形势,也不想看懂形势,他只想把所有其他的男人从她身边,从她心里通通驱逐干净。
……
这都叫什么事啊?自己的事都没处理好,还卷入人家的爱恨情仇里。
宿半微默默叹气,走到窗边想透透气。
推开窗户,刚想散散屋里的香气,就恰巧瞥见了对面街边的仙君。
鹤凌序!!终于找到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兴奋多久,在与他对视的一刹,宿半微就后悔了,万般后悔!
她可没忘,她现在在的是哪……鹿涂这家伙,这回害死她了。
尤其是,这时耳边还响起了个柔声问候:“姑娘,可需帮忙?”
愣愣侧头,发现正是台阶上朝她笑的那个男子,不知何时到了她身侧。
“不,不用。”她结巴着拒绝了。
距离把握得其实很好,他笑了笑,便退下了,“好的,有需要可以唤奴,奴叫飞云。”
但经过训练的小倌,一举一动都是有勾引的潜质在的。最起码,在看客的角度来说,暧昧是可以目睹到的。
所以再转头看向下面那身姿无人可比的仙君之时,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的瞳里如生了三尺寒冰。
完了……这回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给她留了个背影,仙君就不欲理会她了。
这下再管不得里面两人的争执,宿半微匆匆跳下窗,追向那高挺背影。
“喂,鹤凌序!”
……
“你不至于吧?!”
一路被溜到了郊外森林,又被一迭迭蔓枝阻得踉跄,宿半微望着始终不远不近的发垂腰际的男人,也给弄得烦躁了起来。
“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不听解释啊!”
“我真什么都没做,是鹿涂要捉奸,非要带我进去的!”
“是他跟我说帮我找你的啊!”
这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她头疼地砍下又一截要过来绞她的藤蔓,脑子里无端生了四个字——“恃宠生娇”。
这么一想,气闷中又有点好笑。
“你是不是气刚那男子?”急中生智,她提高音量诈了他一句。
“呵。”林间总算有了回应。
虽然又冷又冰,听起来并不是很愉快,但好歹蔓枝都退了下去。
“你哪来的胆,入春楼寻本君?”
似从天上来的传音,清冷回响在耳畔。
她其实也想问来着,鹿涂哪来的胆,自信带她到春楼找鹤凌序……
不过她倒从他话中发现了个线索——“你跟我?又不现身,我不得到处找找看吗?”
怒上心头,泄了迹象,鹤凌序深觉自己再次对她犯了蠢。
“不知所谓!”
“不是,我收回上句话行不行?”
宿半微对着空气嚷了句挣扎的话,却再没得到一点半点的回应。
所以说,嘴巴不能快。一快把人惹恼羞成怒了,就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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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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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再跟我了!”
宿半微的面前,有一红衣猎猎的少年站在路边,拦住了路。
真绝望,想见的人没有人影了,不想见的一碰一个准。
拦她有什么用?又不是月老,还能给人牵线咋的?
“你告诉我,钟迟……”
宿半微直截了当地打断他,“我告诉你有什么用啊,钟迟他千年王八死不动心,你能学吗?”
见人可怜,也就多嘴了句:“哎呀,给人做替身没有前途的!”
“可是怜娘不爱我。”陷入情.爱的少年不复骄傲恣意,飞扬眉眼都耷了下来。
“不是,你……”摇头正要说话,余光捕捉到的东西却将她逼住了话。
“等等,站住!”
把鹿涂直接扔在了原地,她拔脚就往斜侧方那道身影追去。
进了一处集市,宿半微挤入人群,跟丢了人。
没有注意到这是哪处城池,只能看到在铺着碎影的阔河上,有三人高的花神像屹立出水面,丝衣绶带,面露笑意,神圣又亲切。
可能是他们的节日,有男男女女相伴,在河缘烧香跪拜,人来人往,皆轻衣簪花,袖拂衣香。
虽然跟丢了人,但可以猜定,不出意外刚刚那绝对是鹤凌序!
街道上人头攒动,宿半微努力透过人群缝隙辨认,终于发现了一道笔挺的竹绿身影。
盯住不放钻近,一拉住竹绿袍角,就得意了,“嘿,被我抓到了吧!”
“我就说……”还没说完,感受到拉力回头的男子便让她顿住了话。
赫然一副生面孔,温眉淡眼,翩翩公子,铺面而来一股温润如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