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不过夜中,李玄胤醒时喉中干渴,本想去倒盏茶水,但这女子睡相实在不好,在榻上一滚便落到自己怀里,他本不喜和嫔妃搂抱着安寝,遂将人推了出去,结果没过一会儿,人又滚了过来,反复几回,让他不禁头疼,若非是怜惜她年纪小初次侍寝,他堂堂君王,哪至于委屈自己。
念此,他不耐地捏了捏太阳穴,将胸膛上的柔荑拿了下去,不可否认,她确如自己想的那般,不止样貌合自己心意,姿味也甚好,只是因着头一遭,太过闹腾,若是以往有嫔妃哭,他早失了兴致,偏偏见她哭哭啼啼的模样,他反而愈是想欺负摆弄。
那女子脸颊泪痕犹在,眼尾一抹红意,是哭得太狠了,他收回视线,拨开胸膛的手,坐起身。
帝王披上衣衫,那只手被不留情面地扔了回来,婉芙以为他是真的不悦了自己,下意识抓住了龙纹衣角,帝王回眼,婉芙略有心虚,怯怯地问,“皇上要去何处?”
李玄胤掠了眼她勾着的衣角,指尖柔软白嫩,指甲泛着红晕,亲近了才知,这女子那事时白皙的肌肤会渐生出粉,又娇又媚,她大抵不清楚这副模样在男子眼中有多勾人。
“朕口渴。”
他不喜欢多余的解释,但因昨夜,对这女子多了几分怜惜。
婉芙的手再次被拂开,她狐疑了下,便见皇上披着外衫去凭几上倒了盏茶水,这些个时辰,没有宫人伺候,想必那茶早就凉透了。
她没问皇上为何不唤人进来,眼下的情形,她也不想叫人瞧见。初次与男子做那事,实在令她有些羞赧。
饮过一盏茶水,李玄胤坐回床榻上,里面的女子歪着头,眼眸一眨不眨地看他,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衾被遮住月匈月甫,露出雪白的玉臂。
那道弧入眼,李玄胤眉心突跳,眸子暗了暗,只觉方才的茶水白喝了。
他屈指勾起婉芙的下颌,看向她的眼,“饿么?”
婉芙微讶。
看这天色大约是下半夜了,这宫里藏不住秘密,若是今夜传膳,翌日她在乾坤宫侍寝,深夜传晚膳的信儿岂不是人尽皆知。甫一上位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不是白白出了风头,成了旁人眼中钉。
婉芙摇摇头。
单纯可怜的婉芙初识人事,哪看得懂男人眼中的晦暗,只一心想着明日见后宫嫔妃的应对之法。
李玄胤抬手落了帷幔,将人收到怀里,婉芙吓了一跳,眼眸瞪圆,身子扭动了几下,却被他牢牢按住。
掌下肌肤滑腻如绸,帝王喉头轻滚,面上若无其事道:“不饿就继续。”
……
翌日,婉芙浑浑噩噩,一直睡到了后午。
前一夜设想的面见后宫嫔妃的情形丝毫没用上。实在不怪她,昨夜几乎未歇上几个时辰,迷迷糊糊中手一直被帝王带着,最后乏得不行,像干涸的鱼昏沉着,在男人掌中翻来覆去。
醒时,重重帷幔遮挡,天光未晞,让她分辨不出是什么时辰,开口嗓子也哑得厉害。
先是听到一道人声,仿似是在唤她,婉芙勉强挑开眼皮。
御前伺候的宫女在帐外轻唤了一声,“常在主子可是醒了?”
常在?
婉芙缓了一会儿,才明白是在唤自己,怔了怔,自己这是睡了多久,册封的诏书竟都下来了,皇上给了她常在的位份?
她诧异,昨夜原本是要问皇上想给自己什么位份,但累得不行,眼皮子也挑不开,就这么睡了。毕竟是宫女出身,她最初想的位份是宝林,最高也是答应,结果皇上竟给了她常在,与陆常在同一品阶,比选秀出来的嫔妃还要高上几阶,她不禁揉了揉酸痛的腰,觉得昨夜的罪没白受。
正欲掀开帷幔,就听几道脚步声走来,宫女福身做礼,紧跟着男人的手掌探入,掀开了帷幔,映入眼的是帝王玄黑龙纹的常服,玉冠束发,面容威严,与昨日床笫上的男人判若两人。
“皇上……”婉芙腰身酸痛,喉咙干哑,昨日后午到现在一口水也没喝,此时发出一声都是艰难。
帝王微微拧眉,视线落在她放在衾被外的一双玉臂上,仿若玉石白皙滑腻,此时却斑布了些痕迹。
昨日他确实太过放纵了,以前从未有过,让他觉得新鲜,再触到床榻上女子幽怨可怜的眸子时,莫名避开了那双眼,屈指刮了下鼻骨,干咳一声,“朕已下了诏书,常在已经是最高的位份,再跟朕讨价还价,厚颜无耻,朕就把你扔去尚书府。”
婉芙对这个位份自是满意,她又不蠢,此时孰轻孰重,心里也有个度。只是若无封号,与江晚吟同姓江,总让她觉得膈应。
她眼眸一动,手臂攀上帝王的腰身,努着嘴,似有不满,“嫔妾腰都快断了,皇上只给嫔妾一个位份吗?”
陈德海虽断了根儿,但此时那帷幔半遮半掩,他也没敢近前,只是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闷呛了声。
这婉芙姑娘可真够大胆的,还没有那个嫔妃敢说这句话。脖颈嗖的一凉,触到皇上眸中的冷意,他慌忙退了一步,站到屏风后,暗道自己伺候御前这么多年,怎么今日犯了蠢!
都说女子脸皮薄,李玄胤觉得这女子就没个脸皮,指腹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因手感出奇的好,又多捏了两下。指腹用了力,面上却冷,“怎么,还想跟朕讨要什么?”
他愈发觉得这女子得寸进尺,先是敢大着胆子拒绝他,紧接着一步一步的算计,与他玩欲擒故纵,到现在头一个位份封到常在还不满意,多少选秀出身的嫔妃进宫才是采女,多久都在未升过,还是惯着她了。
李玄胤这般想,下手就没轻没重,那可怜的雪肤生出一片红,配上那双眸子,楚楚可怜。
怀中的女子在他掌心蹭了蹭,“嫔妾要的不多,只想要一个封号。”
呵,他就知道她没存半分好心思,逮着机会就要得寸进尺。
李玄胤冷着脸放下手,将怀里人推开,那女子却扯着他的袖子不放,泪珠子说掉就掉,砸到他的常服,晕湿了一片,“嫔妾不想姓江,皇上就答应嫔妾吧。”
闻声,李玄胤动作一顿,眸子看她时深了几分,“不想姓江?”
对于她的身世,李玄胤知道的,仅限于她是宁国公府送进来为江贵嫔固宠所用,当朝嫡庶严苛,她不过在宫中与他见上一面,就被鞭笞送入了冷宫,江贵嫔那般骄纵的脾气,想必她在宁国公府过的也是不好过。
婉芙见帝王神情有些松动,泪珠子掉得更多,使劲摇头:“嫔妾不想,皇上不答应嫔妾,还不如放嫔妾出宫,去嫁那尚书府三公子算了!”
李玄胤眉心一跳,再沉稳,也被她这句气得不行,脸色倏地黑下来,“够了,乱说什么胡话,朕答应你就是。”
婉芙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只要达到目的,管他什么羞耻不羞的呢?她展颜一笑,柔软的唇落到帝王侧脸,清凉的眸子干净可人,“嫔妾谢过皇上。”
那女子唇瓣有多柔软,李玄胤早是知了。他觑着这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脸,不禁头疼,倒有些后悔留下她,自己这般纵容,与先帝宠后宫那些嫔妃有何区别。
幸而她也就是这点小心思,给个封号也是无妨。
或许是念及初遇她时,她站在雨中,纤瘦的身影让他依稀在目,心生垂怜,又或许是再遇她,总是见她卑微跪地,遭人责罚打骂,让他不忍拒绝。
总归于他而言,给个封号确实不算大事,毕竟眼下这人是合他心意,顺了她的话也是无妨。
屏风外陈德海听了全程,暗暗给婉芙姑娘竖了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陆常在进宫后也不过是大封时才得的常在之位,到如今怀了龙裔皇上也没提加封一事,反倒在婉芙姑娘,随便撒撒娇,不止是一跃三品的位份,连带着封号都有了。
他心中暗想,莫不是皇上被先帝换了壳子,怎么有种昏君的错觉。这念头一起,他立即唾骂了自己两句,皇上也就在婉芙姑娘事上纵容了些,待别的嫔妃可不是这样。倒底还是婉芙姑娘有福运,合了帝王的心意。
他方落下心思,又听里面人说话,皇上先道:“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朕赐你泠字如何?”
外祖家虽是商贾出身,但对儿孙管教严苛,家中请了私塾先生,婉芙幼时贪玩,若非阿娘逼迫,她怕是不知将那些书卷丢到何处。这句诗的意思她心中知晓,讶异的是她自己竟给皇上留下了这等印象。
泠泠七弦上,泠,为清,为澈……
她撇撇嘴,其实并不喜,但好不容易求到的封号,再说换一个,皇上怕是要连她这个人一起换了。
她依偎到帝王怀里,言不由衷地道:“皇上亲自取的,嫔妾怎能不喜欢?”
李玄胤一眼就看穿了她话里嫌弃的意味,只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去想一个寓意,又见她心口不一地奉承,更觉讽刺,但金口玉言,话已经说出去是收不回来了,黑着脸把人推开,“穿好衣裳让陈德海带你去新的宫所。”
免得再不知死活地这气他。
心愿达成,婉芙乖乖地“哦”了一声。李玄胤之前就是被她这副温顺的假象骗了,冷冷睨她一眼,拂袖出了寝殿。
皇上虽是黑着脸走的,可陈德海是半点不敢怠慢婉芙姑娘,毕竟哪回不是皇上被气得不行,过几日又要巴巴地去见婉芙姑娘,男人吗,他都习惯了。
……
圣旨传下,册封婉芙为从六品常在,封号泠,入住储秀宫金禧阁。
婉芙沐浴过换上嫔妃宫装,陈德海在前引路,带她去金禧阁,边走边道:“婉……”他顿了下,拍了自己嘴巴一掌,“瞧奴才这张嘴,唤主子习惯了。”
婉芙眉眼弯弯,并不在意,“公公请说。”
陈德海庆幸之前没得罪过婉芙姑娘,这下时来运转,日后好日子有的过呢。他继续道:“这金禧阁可是个好地方,冬暖夏凉,离乾坤宫又近,后院还有一道盛了流水的小桥,别提多宜人了。”
婉芙入宫也有小半年,自然清楚哪宫所离乾坤宫近,得知皇上赐给她储秀宫时,她心底还诧异了下。
看来皇上对她确实满意,至少当下来看,甚是宠爱的。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但对男子,自然是新人胜过旧人,尤其经过一番波折才到手的东西,怎能不珍爱一段日子。
如陈德海所言,没走上多久就到了储秀宫。进殿门,陈德海接着道:“储秀宫正殿还住着一位庄妃娘娘,庄妃娘娘脾气和善,想来会喜欢主子。”
婉芙眼眸一动,皇上勤政,后宫嫔妃并不多,耳闻的那几个都是声名在外,这位庄妃娘娘她确实没听人提起过。不过既然陈德海这么说,想必那位庄妃娘娘是个不争不抢的主儿。
她微微一笑,受了陈德海的好意,“谢公公提点。”
第24章
进金禧阁门, 内务府一早得了信,依照常在的品阶安排好了宫人。金禧阁久不住人,洒扫了大半日, 到婉芙进门时, 殿内已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扫了眼地上跪着的宫人,陈德海在一旁添声,“主子放心用着, 这些都是奴才亲自掌过眼的。”
不愧是御前伺候的人, 办事妥帖,丝毫不用婉芙多去费心。只可惜她眼下囊中羞涩, 封赏没下来, 她也没东西可赏,面带真挚地道了谢。
陈德海哪不明白婉芙姑娘的处境,自然不会介怀什么,毕竟只要得了圣宠,日后好处还多着呢。
御前那缺不得人,陈德海又恭贺一句,出了储秀宫。
婉芙打量过站着的宫女太监, 让她们一一报了姓名,挑了两个看着沉稳的近身伺候,其余留各司其职。
贴身伺候的宫女中,年纪稍长些的名唤千黛, 另一个略显稚嫩的名唤秋池。
千黛之前伺候过先太妃一段日子,无人比她更为清楚宫中情形。秋池虽年纪小些,但此前在御膳房当过差, 与御膳房的宫人打得熟悉,平日若想吃了, 倒可以去开小灶。圣宠无常,宫人都是会看眼色的,落魄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填饱肚子。
倒底是御前的大太监,确实会挑人,不动声色中安排得恰到好处。
千黛秋池福过礼,同时也在偷偷打量这位新来的主子。
昨日这个时候她们还在各自的宫所里,一大早就被御前的陈公公叫走,说是要伺候新的主子。
她们心底狐疑不解,三年选秀未到,也没听说前朝有哪家贵女进宫,哪来新的主子。她们在宫中待得年头不短,也只纳闷了一会儿,便手脚麻利地收拾妥帖到了储秀宫,到晌午上上下下洒扫好,但这新主子迟迟未到。
等了大半日,心中不禁焦灼了,到了后午,可总算是把主子盼来,而这新主子,还是御前大太监陈公公亲自送进的金禧阁,她们愈发不敢怠慢。
这位主子不论是殿中用度还是身边下人,都是由陈公公亲自长眼,足以见得皇上对其重视,她们都是宫中老人了,这点眼色还是有,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恭迎新主子。
千黛伺候过先太妃,在宫里年纪稍长,看过不少繁花锦簇的嫔妃,但亲眼见过今时伺候的这位主子,仍是忍不住惊艳。
远山眉黛,细柳腰肢,嫣然一笑时,殿里的娇花儿都黯然失色。怪不得册封得这般突然,这等倾国倾城姿容,确实让人不禁见之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