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弓箭，他声音仍旧沉稳，扫过其中二位将军道。
“是。”二人忙应声。
“不必担心，他们没有其余兵力，只要你二人成功绕到他们身后，这一仗，不论怎么打，我们都是胜的。”
二人一听，喜上心头，忙又应了声才转身下楼去点兵。
紧接着，他又吩咐剩余的两个将军。
“你们二人同我一起守住这里，不许让一个南都军上来，见一个杀一个。”
“是。”
越来越多的南都军涌入城下，城上方万箭齐发，有南都军中箭倒地，亦是有人拼死将自己要保护之人护住他一步一步登城墙。
陈巩见状，已经猜出登城墙的是南都军是赵磊亲自培养的青龙军，南都军每每征战都是他们做前锋，目的只是登城墙，替南都军提早开城门，用最快速度夺下一城。
而这些人培养不易，命最是珍贵也是最容易身死，是以，赵磊才又有一批人是为了保护他们而训练，他们要为青龙军开路，保驾护航，必要时，更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青龙军的。
看着青龙军不要命的往上爬，陈巩紧握弓箭朝速度最快的那青龙军射去，哪知箭羽才要没入对方体内时便被不远处一支凌厉带风的箭羽打穿透。
陈巩猛地抬眸，只见不远处，赵磊与苏渝嫣并马而立，赵磊放下弓箭，冲他笑了笑，那笑似嘲弄。
他恨恨捏拳，又射出箭羽，可同样的还是被穿透打飞，瞧着赵磊越发嘲讽的笑意，他心中生怒，拔箭对向他，却没有再放手，心中暗暗盘算时辰，两位将军是否已经绕到南都军后方。
不知那方情况，他也不敢轻易开城，自己亲自带人下去迎战，只得眼睁睁看着先前下去的兵卒，一个接一个倒地，心痛却无奈。
慢慢的，城下只剩下南都军的身影，青龙军也有一两个登上城门与城内兵卒厮杀在一起，青龙军武功比普通兵卒高不止两倍，很快便能将一半人撩到，有分出力气帮其余兄弟登城。
陈巩听说过青龙军的威力，如今一看，心头更是震惊，心下也焦急起来，到现在还未收到两位将军信号，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容不得他多想，又有两个青龙军登上城墙，他正准备与青龙军交手，城内忽然响起令人心惊的震天杀声。
他回头看去。
只见，城内上空炸响一颗信号烟花，整个城内被照得明亮，而他也看清楚，凉州城里面不知何时战起了南都军旗帜，不止城内，就连东西南门处都已经插入，寒风凛凛，将南都军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那大大的南都二字，让陈巩心里生出胆颤害怕，手不停的颤抖。
他猛地想起，南都军除了赵磊还剩余一将，徐将军。
徐将军已经从京中出逃，还是和南都军一起。
难不成……
陈巩一个不稳，朝后踉跄一步。
“主帅！”一旁的温将军惊呼出声，“后方难道还有南都军？”
“那我们的人……”
他们从后门出了六千人…看着那高高被挂起的南都军旗帜，已然明白，他们回不来了，已成了南都军的刀下之魂。
“陈巩，凉州你守不住的。”此时，赵磊的声音传来：“今夜，我南都军必破此城。”
“降者不杀。”
“笑话。”陈巩强撑着心头惊慌站稳，不顾身后喊杀之声，冷笑着看向赵磊：“让我降谋反罪臣，简直痴心妄想。”
“将军一口一个谋反罪臣倒是叫的顺口。”苏渝嫣勒马停住，冷冷凝着陈巩。
“难道不是？”
“是啊，我是谋反罪臣。”苏渝嫣眸色淡淡，人虽在城下看向城上之人，可眸中之色，还是居高临下，让人不敢轻视。
“可你又能奈我何？”
“替你的皇帝陛下杀了我？”苏渝嫣轻笑出声：“还是用你之命拦住我的去路？”
“你能吗？拦得住吗？”
“我苏渝嫣想要什么东西自己会争取，挡我路者，我必杀之，如今，我的确是要反了楚国天下，陈将军降与不降都与我无关。”她道：“先前与你相谈，只是想替父王还情，如今你既是想死，我便也不拦你。”
苏渝嫣说着，又扫了眼城墙之上的凉州兵卒：“我只给一次机会，降者丢剑，我保你一生无虞，若要与南都军死战到底的，我敬你是国家英雄，定给予全尸。”
城墙上的兵卒有些蠢蠢欲动，身后的喊杀声不是听不见，城下又是一片黑压压的，怕是已经被人包了饺子，如果不降，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纷纷看向陈巩。
陈巩也在此时开口，他声音变得沙哑：“凉州勇士们，他们是谋反罪臣，我等护楚国百姓一生，岂能降猪狗不如之辈，定要战斗到死，将谋反罪臣斩尽才是。”
闻言，刚刚有了些犹豫兵卒，那股少年曾经的血气涌上心头，举剑高喊：“杀！杀！杀！”
陈巩看着此情此景眼眶渐渐泛红。
身为楚国人，自当要为楚国死战到底。
心头的恐慌消失殆尽，只余层层杀意，若今日要死，守不住城，他一定要多少几个南都军，又或是杀了南都军现在的主心骨，苏渝嫣。
城下的苏渝嫣听着一声接一声的杀声，心中感慨，都是家国好男儿只是立场不同，她不忍去杀为国奋战之人，可是他们守的是楚鹤的国，她要反楚鹤，必须杀尽忠他之人，否则，她无法踏上最终那步。
闭了闭眼，她还是残忍下令：“杀！不必再留活口。”
这夜之后，楚国再无凉州。
城门被打开，南都军迅速涌入，与里面的南都军联手绞杀凉州兵卒，惨叫声，血腥味，都漂浮在上空，令人心中作呕。
不过一个时辰，城内便恢复平静。
苏渝嫣并踏进城中，只让人将城内的南都军及凉州兵卒尸首好好安葬在凉州城山上，她想，那些为守凉州而死之人应当更喜欢待在可以一眼看得见凉州的地方，而南都军。
她眼角有湿意。
比起这里，他们应当更喜欢南都，因为那是他们一直都想回去的地方，可她还是食言了，如今将死去之人葬在此处，只想让他们好好看着，她会让所有他们途径之地，都变成与南都一般温暖的家园。
马蹄声由远而近，伴随着徐将军的声音传来：“郡主。”
苏渝嫣看着眼眶隐隐泛红的徐将军，没忍住笑了声，紧接着眼眶就是一红，强忍着心头难受，她翻身下马，将翻身下马就要下跪的徐将军扶起，打趣道：“徐叔跪我，可是要折我的寿？”
“属下不敢。”
“城内已经清理干净，属下是前来请郡主进城的。”
“留下一千五百人守住这里，照看百姓。”苏渝嫣垂眸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手心才又看向面前的徐将军及跟随而来的赵磊，她道：“赵叔，徐叔，我们回家吧。”
赵磊和徐将军一听，险些落下泪来。
赵磊犹豫一会，道：“郡主不休息一日在启程？”
“不了，安顿好城中一切及百姓便启程吧，谦华应当已经在我们前面了。”
苏渝嫣眸中带笑：“我们可以回南都了，可以回家，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看看父王了。”
“想来赵叔，徐叔和南都军兄弟还未去看过父王，这次回去，我们一起去告诉父王，我们回来了。”
说着，她已经忍不住喉头胀痛，吸了吸鼻子，又道：“再跟他说一说，他还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不是谋反罪臣。”
“若是父王怪我，徐叔赵叔可要替我说说好话。”
“好。”两位将军眼含热泪，已然哽咽。
苏渝嫣低低笑出声，犹如少年时期那个做错事仍旧调皮的南都郡主，“嫣儿多谢二位叔伯。”
望向京城方向。
她弯了弯唇。
她也要快些回去，楚衍还在京中等她，他已经等了她好久好久，这次，她定要加快自己的步伐，让他少等些时日。
再者，她也是想他了。
还想初夏。
想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第86章 终章
◎“我们永远在一起。”◎
二月十日。
苏渝嫣带领的一万南都军与徐将军带领的南都军于凉州城汇合, 共夺下凉州城，城内百姓惊慌失措，以为是蜀国军队, 生怕对方屠城虐杀百姓，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直到南都军一家一家登门承诺此生绝不会伤害百姓分毫, 会护百姓一生无虞, 百姓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有人一见到是南都军, 心头绷着的一条铉就断了，泪水涌入眼眶。
先前, 蜀国连破楚国两城后肆意屠杀百姓的消息传来, 城内人心惶惶，生怕凉州城也被蜀国人夺了去, 作夜的冲天火光和震震喊杀声让他们一夜无眠, 暗自祈求着胜利。
可还是败了。
正当他们以为会被屠杀之时, 却有军队上门, 自称是南都军, 见到南都军时, 他们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就静了下来, 慢慢的, 心头涌上激动酸意。
无论外界又或是陈巩怎么说, 在见到南都军的那一刻，他们仍感动的热泪盈眶, 似乎是, 打心底信任, 觉得南都军不会伤害百姓。
心头第一个想法便是只要有南都军在, 他们便不会死。
乱了许久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恢复平静。
此后，他们可以正常生活，出门，不再惧怕他国。
*
苏渝嫣并未进城，只在城外逗留好久，听着百信口中的激动感激，她深深看了眼凉州城，留下一千五百人看守凉州城，就带着其余人浩浩荡荡往荆州方向去。
一路上南都军的旗帜翻飞鼓舞，张扬又热烈。
天边一层一层的山峰，湛蓝的天空，白云漂浮，雄鹰自由翱翔于天，仿佛一幅画般。
*
南都军只一夜便夺下凉州城的消息传出，周边城池守将有了慌乱，就连军中兵士也有生了退意的，也不怪他们，实在一夜夺下一城，如此勇猛的架势，还曾为见过，这也因此，在他们与南都军对战时，士气消减，导致南都军士气大涨。
不需多久便败下阵来。
有人誓死护卫家国亦是有人为活命称降归顺，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南都军队伍越发长，行军路程也是慢了下来，原定的二十号却在二月二十二这天晌午才抵达荆州。
苏渝嫣远远就瞧见城外站着的谦华及他身后的南都军，在距离谦华几步远的地方翻身下马，上下打量皮肤黑了也瘦了的谦华，笑了笑：“一路可好？”
“多谢郡主挂念。”谦华抱拳，又忍不住看了几眼她身后的南都军将士，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令他心头酸涩难忍，他深吸一口气，道：“属下一路都好。”
“辛苦了。”
“是郡主辛苦了。”他道：“郡主瘦了不少。”
苏渝嫣转而将目光投向谦华身侧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觉得有些面熟，却是想不起在哪见过，正准备开口问，就见那男子上前向她行礼：“荆州守将江克林见过南都郡主。”
江克林，荆州城守将。
江克林语声哽咽：“那年荆州旱灾，我连上五道折子都像石沉大海，百姓无处可去之时，是郡主大开南都城们施粥接济百姓，才让我荆州百姓尽数存活。”
闻言，苏渝嫣方才想起，在苏尧去平定南疆之后，荆州遇旱灾，百姓无家可归，纷纷往京城方向而去，她闻声时，便知，若这群百姓真去往京城不会得到救治，毕竟，京城中皇帝在，若这群百姓染了什么病，只会被活活烧死。
而去京中路途遥远，一路上饿也会饿死不少人。
因此，她才带着人出城施粥，亦是为了城中百姓安全，只敢将人先安置在城外，待大夫检查过无异后，才敢一个一个放出城。
“百姓知郡主今日到来，亦是激动难耐，本想出城相迎郡主，却被这位南都将军挡在城内。”江克林没有说，在荆州百姓得知苏渝嫣反了的时候，就差拍手叫好，他们绝望危难时刻，救他们的不是一国之父，当朝陛下，而是那时还未及笄的南都郡主。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一点，就值得他们到死都信任南都瑞王府。
谦华抱拳解释：“因怕有人不小心冲撞了郡主，属下才让人将百姓拦在后方。”
苏渝嫣顺着谦华视线看过去，城门口是一排排整齐的南都军，而城内是众多百姓，被拦住去路，看向她时，泪眼婆娑。
有人轻声哽咽，呼喊南都郡主。
苏渝嫣喉头翻滚，她看着层层百姓，有一瞬间像是梦回南都，曾几何时，那里的百姓亦是这样等着苏尧回家，又送他出城，见到她总会把最好的东西给她，像对待自己亲儿。
没忍住，泪水滚落。
她站直身，抱拳向百姓深深行了一礼，身后南都军亦是随她行礼，深吸一口气才道：“我不进城了，劳烦江将军带着百姓回家吧。”
闻言，江克林便知，苏渝嫣是今日就要去往京城，仇恨压在心底多年，看着她眼底的乌青，江克林想，她大概已经很久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
重重跪地叩首：“末将恭送郡主，愿郡主能够带着南都军所向披靡，完成心中所想。”
苏渝嫣毅然翻身下马，红色披风飞起，干净利落，不带走一丝灰尘。
“郡主！”马蹄声才起，身后就响起一道哭喊声。
她回头，愣住。
只见，没了南都军的阻拦，百姓一拥而上，有妇人，亦有年轻姑娘和老大爷，孩童，纷纷跪地高呼：“郡主。”
“愿郡主平安凯旋！完成心中所想。”
“愿郡主平安凯旋！完成心中所想。”
一声声，一句句，直击她心口。
只顿了顿，她便继续向前，扬了扬马鞭与百姓告别。
徐筝看着苏渝嫣，红了眼眶，她不禁想起，她们在南都时，有百姓说：“咱们的郡主啊，那么漂亮善良，无论到哪里都会有人喜欢追随，但老夫我啊，就希望咱们的小郡主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
“出了事王爷挡着，实在不行，我这把老骨头也能挡。”，
那时候，她们谁不以为苏渝嫣既是南都最尊贵的小郡主，定能一生喜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
可谁想，突逢变故。
能护着她的人都被害死了。
而现在，她成了站在百姓身前，南都军身前之人，她护百姓，护南都军。
可又有谁知道，在她站在众人身前之时，吃了多少的苦。
*
越靠近京中，苏渝嫣反而越发平静，已经赶了五日路程，最多明日便能抵达京城，她看向身旁的赵磊道：“赵叔，让兄弟们休息一夜吧，明日再启程，后面许是还有场硬仗要打。”
赵磊领命忙吩咐下去。
夜里的风有些凉，南都军一圈一圈的围坐在火堆旁，没有战事在即的紧张，面上洋溢着欢喜笑容，就连赵磊和徐将军，谦华都在他们坐在一处，像是许久未见面的老友般，在谈风说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