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说,苏婉清好像明日还是来找宋樱。
齐辞恨地牙都快咬碎了,当即转身,大步流星出了寝屋,从马厩牵了一匹马出来,匆匆离开侯府,踏着月色去找了康黎一趟。
刚把外衫脱了准备就寝的康黎听闻齐辞来寻,愣了一下,不解地穿上外衫,将人请到屋中。
从街上策马而来,齐辞身上裹着夜色,冷着一张脸看向康黎,倒是让康黎心下一紧,生出种不详的预感。
齐辞没落座,漆黑的眼眸看向康黎,开门见山道:“你明日去找苏婉清,跟她待一天。”
康黎:?
齐辞:“死缠烂打的事情你不是没干过,总之明日不能让她来侯府。”
一听就是贬低的话,康黎皱眉看齐辞一眼,而后从他此刻的神情和今夜突兀的举动中发现了些端疑。
康黎眉梢微挑,心中暗暗窃喜,挑明道:“你这是有求于我?”
齐辞抿唇不言,从康黎眼中读出一抹喜色。他皱了皱眉,须臾后说道:“算了,倘若明日苏婉清来,你嫂子跟她介绍个相看对象也不是不可以,算是全了段好姻缘。”
齐辞说罢转身欲走,忽然被康黎从后面拉出,他停了下来,唇角微微往上扬了些许,只等他接下来的话。
康黎轻哼一声,面露愠色,“相看?旁人?”
……
翌日,眼光明媚,绿叶抽新的枝头上多了一些花苞。
宋樱怀里抱着乖巧的雪宝在摇椅上躺着晒太阳,眼睛看着进入院子的垂花门方向,等着苏婉清来。
齐辞从外面回来,将大氅脱下给张二。他将宋樱翘首以盼的模样尽收眼底,敛了勾起的唇角,平静地凑了过去,问道:“杳杳有心事?”
宋樱有了些小情绪,摸了摸膝上的雪宝,心里闷闷的,不太高兴,“昨日婉婉说今日来找我,还要给我带好吃的点心来,可她现在都还没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好姐妹来晚了些,但她忽然就有了点点不悦的情绪。
很奇怪,她以往都不是这样的。
齐辞凝了眼她膝上经常掉毛的猫,眼色一暗,忍住想赶走小猫的冲动,平静说道:“我适才回来,在街上看见了苏姑娘,苏姑娘上了康黎的马车,两人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一起走了。”
宋樱闻言抬头,看着齐辞。
齐辞手指下意识摸了下腰间系的络子,避开了宋樱投来的目光,“大抵是有什么急事,苏姑娘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宋樱拧眉,叹息一声,“好吧,可能是有比较紧急的事情。”
她低头,不高兴地嘟了嘟唇,开始撸着膝上乖巧的雪宝。
这厢,下人送来糕点,齐辞终于有机会赶走了猫,他拉着宋樱从摇椅上起身,去了架子的铜盆中仔细给她清洗手掌。
齐辞说道:“吃糕点前先洗手。”
宋樱常用的香胰子上还有花瓣,带着淡淡的花香,用完手上也带了花香。但齐辞平常用的香胰子则与她的不同,没有这般花香,几乎是没有味道的。
两人以往都是各用各的香胰子。
而如今,齐辞拿起了宋樱常用的香胰子,在温水中沾湿,放在她掌心,宋樱微愣,有些不好意思,心在齐辞碰到她掌心的时候突然就跳得飞快。
香胰子在她掌心停留片刻就被齐辞拿走了,然后他随便搓了搓她手,手掌上就已经有了不少绵长的泡沫。
绵长的泡沫在宋樱手掌,随着齐辞的揉.搓,泡沫越来越多,渐渐将两人的双手都覆满了泡沫。
宋樱忽然生了心思,反握住齐辞沾了泡沫的手,也给他洗起了手来。
然后就着泡沫,宋樱伸出手指,在齐辞鼻尖轻蹭,高挺的鼻上染了点泡沫,齐辞被这突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
宋樱见状,因捉弄齐辞得逞而窃喜,抿唇偷笑。
倏地,就在宋樱窃笑时,齐辞握住她还沾了泡沫的手指,上身往前倾,整张脸凑了过来,沾了泡沫的鼻尖轻碰她鼻子,似在将她这小捉弄还回去。
两鼻相碰,宋樱鸦睫扑簌,心跟着颤了一下,又因在这青天白日下这般亲昵而不好意思,她刚想要用干净的手腕推开齐辞,男子忽地吻上她唇。
温柔的吻逐渐变得汹涌,口津被他掠.夺,直到快喘不过气的时候,齐辞才松开她。
娇唇染了水光,正张着呼吸,愣怔的目光也软绵绵的,她什么都么做,光是这副模样就已是妩媚撩人,齐辞多多少少生了那念头。
齐辞凝着那红肿的娇唇,眼底的眸色越渐深沉,“都多久了,杳杳怎还学不会换气。”
因这句话,宋樱尚未恢复平静的面色又渐渐红了。
明是他含住不放,还抢了她口中的空气。
齐辞笑笑,收起心思。
浅尝辄止便好。
“洗干净手才能吃点心。”
齐辞说着,握住宋樱那满是香胰子泡沫的手去盆中,慢条斯理给她濯洗干净手。
纤纤玉手,好看又好用。
*
晚饭后,齐辞和宋樱说了会儿小话就去了书房处理白日剩下的一点军务。
宋樱这段时间常常疲倦,不仅午眠的时间变长了,就连夜里就寝也变早了。齐辞自是不愿让宋樱在困倦中等着他,快速处理完事情便回了寝屋。
然而齐辞并没有在屋中看见宋樱的身影,屋外也没有丫鬟守着,整个寝屋空空如也。
正当齐辞疑惑时,净室里突然传出宋樱的声音。
“甜汤放外面桌上就可以了,我再泡一会儿出去吃。”
软绵的嗓音中夹杂着清水濯洗的声音。
她在沐浴?
齐辞眸色微动,原本打算出屋寻人的脚步稍顿,而后转身,不声不响往被帘子遮住的净室入口去,手指缓缓撩开帘子。
女子乌发绾起,背对着入口,前倾的趴在浴桶边缘,窈窕身段显露无疑。
齐辞眸色一暗,不动声色地踏入净室……
第59章 第 59 章
◎吃酸◎
翌日, 宋樱早上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了齐辞的身影,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旁的被褥。
早已没了温度,想来齐辞起床有一阵了。
宋樱从被子中下意识伸出手来, 揉揉惺忪的睡眼,她这段日子总是嗜睡, 仿佛怎么也睡不醒一样。
有些烦, 她往常不这样的,才不会懒床。
揉了揉眼睛, 手指那熟悉的酸痛感觉忽然就涌了上来,宋樱脸颊“唰”地红了, 搓眼睛的右手放了下去, 害羞地缩进被子里,揪着亵衣衣角擦了擦。
昨夜她在净室沐浴, 水温有些热, 泡了一会儿她便感觉一身的疲惫全没了, 很舒服。在这热气氤氲下, 她忽然想吃点甜的了, 便让报春去小厨房端碗甜汤来。
哪知进来的是齐辞, 根本就不是报春!他明知她沐浴,还一声不吭进来。
不仅如此, 他还全看见了, 说的是要帮她擦干净身上的水珠, 结果去在净室的小榻上唬着她用手指。
宋樱如今回想起昨夜在净室里的荒唐景象,手指火辣辣的, 滚烫的脸直埋进了被子里。
太……羞耻了!
在被窝中缓和好心神后, 宋樱便收拾起床了, 然而没过多久外祖母明嘉大长公突然来了侯府。
虽然清河郡主想瞒着, 待宋樱这胎稳了以后告诉亲友这一喜讯的,但被每隔几日来给宋樱诊脉的薛太医无意间走漏风声,故而明嘉大长公主知道后,当日就来了侯府一趟。
对于这个外孙媳妇,明嘉大长公主喜欢得不行,当初给齐辞宋樱的新婚礼物贵重又气派,如今宋樱有了身孕,她又送了十件称手的礼物。
十全十美。
明嘉大长公主坐在宋樱身边,看着那尚未显怀的平坦小腹笑开了怀,“新年刚开始便传来这好消息,这往后的日子定是顺顺利利,好消息接踵而来。”
清河郡主也笑道:“太医来诊过脉,阿樱这胎的脉象很稳,想来是个康健的孩子,往后的好消息定是少不了!阿樱这段时间的饮食,都是我亲自把关,该补的,一样没落。”
明嘉大长公目光落在宋樱养的红润的脸色,拍拍她手,笑着打趣道:“气色是比前几日好多了,依我看三年抱俩也不是不可能。”
清河郡主:“母亲说笑了,阿樱这身子生产过后得好好养。”
三年抱俩?
虽说是打趣的话,但宋樱还是被吓住了。
她头次有孕,听说十月怀胎辛苦,生产时更是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三年抱俩得经历二十个月的辛苦日子,还有两次艰难的生产。
她是怕的。
如今她才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便时不时犯恶心,晨起时会恶心,闻到些腥味重的东西也会恶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次犯恶心时什么时候。
曾经她喜欢吃的食物,也渐渐没了什么兴趣。
宋樱掌心下意识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连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有了孩子,虽然喜悦,但又被有孕的各种不适弄得浑身难受。
*
半下午的时候,宋樱午睡醒来,和煦金灿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将那瓶中的花映得格外好看,像是渡了层金箔子一样。
伸了伸懒腰,宋樱去窗边站了一会儿,忽地看见梳妆台上放置的新首饰。
是上午外祖母送来的。
宋樱走过去,跪坐在蒲团上,其中有对好看的耳坠吸引了她目光。
恰好午睡前她卸了身上的首饰,如今头发也没来得梳,一头绸滑的乌发随意披散着。
将垂落的乌发理至耳后,宋樱拿起其中一只耳垂戴在空空如也的耳朵上。
珊瑚色的玛瑙坠子在缕缕阳光下亮晶晶的。
宋樱上身前倾,凑近镜子,两只手肘撑在台面上,几乎是趴着的。她侧着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还时不时拨弄着好看的耳坠。
她肤色白,耳垂浑圆,特别适合戴耳饰,这红艳的玛瑙耳坠衬得她修长的脖颈越发白皙。
宋樱专注照镜子,丝毫没有发现进屋来的齐辞。齐辞还在门口就看见她半支着身子趴在梳妆台上,及腰长发被她敛至身后,又从她腰间垂落,而她塌腰翘.臀,衣衫勾勒出窈窕身姿,裹着的胸脯因有孕比往日要丰盈许多。
齐辞喉结滚了滚,悄悄走到宋樱身后。镜子中突然出现齐辞的身影,被宋樱看见了,她转过头去,晃了晃新耳饰,问道:“珊瑚色的新耳饰,好看么?”
齐辞看了眼她耳垂上挂着的首饰,目光又挪到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好看。”齐辞笑着回她,他俯身凑了过去,一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握住她拨弄耳饰的手腕。
他低头,在宋樱毫无准备的时候吻上了她唇。
齐辞怕伤到她腹中的孩子,将她抱起坐在梳妆台边。
镜中印着两人亲昵的身影,一吻绵长,仿佛时光都静止了一样。
倏地,宋樱泛起一阵恶心,猛地推开齐辞,将头偏到了一边,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捂住唇干呕。
那股恶心的感觉很快又没了,宋樱怎么也想到在和齐辞亲亲时会突然生出如此尴尬的事情,她回正身子解释说:“淮安,我不是嫌弃你。”
她伸手指了指小腹,“是小娃娃太闹腾,不舒服。”
这段日子宋樱常常恶心干呕,齐辞看在眼里,也心疼。他去桌边倒了杯水,递给宋樱,“漱漱口。”
宋樱接过,茶水在唇齿间短暂停留,是淡淡的清香。
齐辞将漱口的杯子放在一边,抱着她就地坐在蒲团上,从她手中拿过锦帕,擦拭干净她唇上的水光,“还是很不舒服吗?”
宋樱整个人靠在他臂弯,交握的手垂放在膝上,说道:“现在好点了,但这恶心一阵接一阵,太闹腾了。”
齐辞心疼,想帮她却又什么都帮不上。这一刻,他竟有点不想让宋樱有喜了。
“如何才能缓解些?让太医来瞧瞧,开个能缓解的方子。”
齐辞满心都想让宋樱能好受些,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大概就能靠太医了。
宋樱笑他,“有身孕的妇人都这样,找太医也没用。母亲说等这一两月过去就好了。不过淮安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想吃点酸的东西,我们上街去买点酸果子回来吧。”
宋樱眼睛一亮,笑眯眯看着齐辞。她有阵子没去街上了,成日都待在侯府,都快闲出病来了。
齐辞道:“眼下天快黑了,等改日我带杳杳去街上。现在,杳杳在屋中等我,我去街上寻些酸果子回来。”
他揉揉宋樱柔顺的乌发,起身出了屋子。
虽出了太阳,但毕竟是初春,下午的风一吹,那寒气便又席卷而来。齐辞都快出院子了,这厢又折了回来。他去了窗边,将敞开的窗户关上了些,只留了条能通风的缝隙。
宋樱发现了又折回来的齐辞,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齐辞解释道:“天气尚未转暖,当心着凉。”
宋樱甜甜笑了笑,“嗯,我知道,如今是双身子,得格外小心。淮安放心去街上,我乖乖在家等你回来。”
*
街上。
齐辞一筹莫展,问了问随他一起出府的张二道:“你说,这有身孕的妇人,都喜欢吃什么样的酸东西?”
张二尚未娶妻,便更谈不上知晓这妇人的事情了。他虽然不知晓,但却一本正经回了齐辞的问题,“依属下之见,只要是酸的,应是都行。”
齐辞停下步子,沉眼看他。张二被看的头皮发麻,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声音明显小了一些,“属下失言,那属下回去问问世子夫人?只字不提世子。”
齐辞唇勾了勾,面无表情,冷声道:“三个数内,从我眼前消失。”
张二心里一紧,在齐辞还未伸出手指时,转身麻溜地离开了。
这厢,从齐辞身边路过一名拿了糖葫芦的男童,男童另一只手还牵了位女童。
那男童约莫四五岁,拿着糖葫芦高高兴兴对女童说道:“糖葫芦,不甜不要钱,肯定很甜,这第一口给妹妹吃。”
糖葫芦外面裹了糖渍,所以是甜的,其实最里面的山楂是酸的。
齐辞突然有了想法,他朝那正在吃糖葫芦的兄妹走去,他刚蹲下身子,还未开口说话,那对小兄妹忽然看向他,目光中带着警惕。
“糖葫芦……”
齐辞盯着女童手里的糖葫芦,刚说了三个字,女童便“哇”地哭出声来,本能地往后面躲,“哥哥,叔叔想抢我们的糖葫芦!”
男童把妹妹护在身后,推了齐辞一下,“坏人!你走开!你想抢我们糖葫芦,还吓哭我妹妹。”
这一哭,惹得街上行人纷纷投来目光,替孩童们抱不平。
“你怎么还跟小孩子抢东西?”
“锦衣华服的,怎么还会欺负小孩子。”
……
夜色渐暗,齐辞的身影才出现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