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阳公主叹了口气,脸上依旧带着担忧的神色,“姐姐说得对,他们这样的人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一群有大义的人。”
谢禾宁点点头,突然想起最近许久没得到李昌烨的消息了,犹豫着开口问道,“殿下...近来很忙吗?”
提到这件事乐阳公主顿时心情又愉悦起来,欢快的说道,“三哥哥啊!他自打之前去言贵妃娘娘宫里,就上次边关送信之事同娘娘道谢后,娘娘待他格外亲近了些,时不时的便邀请三哥哥来她的席面上作客。想来言娘娘膝下无子,孤身一人在这深宫之中十分寂寞吧,之前还同我说要不是我早早记在了元敬皇后名下,真想求父皇开恩,让她来当我的母亲。”
谢禾宁指尖微缩,“言贵妃近来和殿下经常走动吗?”
乐阳公主点点头,“对啊,大小宴席她都会邀请三哥哥过来,特别是几天前,言娘娘家中的几个侄女进宫看望她,给她带了许多贵重的好玩意,娘娘特意叫了三哥哥过来一起吃饭,将那些南海的寻到的上等珍珠通通送给了三哥哥。啧啧啧,等我见了他一定要要出两颗珠子用来打耳坠!”
乐阳公主沉浸在对南海珍珠的想象里,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谢禾宁在听到她的话后,面上的血色飞速褪去。
那些理不清的线索此时像是得到指引一般,在她头脑中愈发清晰。
很多从前被用巧合二字来解释的事情变得极为不合理,比如当日李内侍在文华殿等候曾玉堂不成,正打算返程回侯府时不偏不倚的撞见了言贵妃。
比如,李内侍不过是卑微的奴婢,即便神色慌张也犯不上言贵妃娘娘亲自停轿过问。
再比如,言贵妃从始至终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何事,却动用家世力量将她们写好的书信挂上吏部言侍郎的牌子,走官路八百里加急送往边关。
如此种种,看似是巧合,如今想来却内含玄机。
最开始谢禾宁不是没有怀疑言贵妃的这一举动,她作为当下后宫众妃之首,有家世有权势,唯一缺少的便是一个子嗣。
隆德帝子嗣稀少,眼看着皇长子得势后将他自己的生母位份抬至妃位,将来若是成为太子,那他生母文氏便母凭子贵成为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那他们母子对言贵妃来说则是潜在的最大危害,她很清楚除了自己能马上有子嗣以外,放眼整个宫里与她最匹配的便是三皇子李昌烨。
李昌烨这两年来所行所举已经不难看出他有夺嫡之心,他缺一位出身高贵的母亲,而言贵妃则是少一位能堪大用的儿子。
她很清楚倘若二人联手,向皇帝提出将三皇子李昌烨记在她自己名下,必然会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只是,谢禾宁此时心里逐渐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
那日借言贵妃相助,她欲送往西北常州谢家军的家书,是否真的被送出去,送到她父亲手里?
思及至此,她顿时心中一片慌乱,飞速起身下床在乐阳公主不解的目光下,走到书桌前颤动的双手提笔写信。
这件事她一定要查清楚,最起码她要知道她的信有没有被送出京城!
如果没有......
她不敢多想,手中的笔在纸张上飞速滑动着,不多时一行行俊秀的字便布满整张纸。谢禾宁将写好的信封口后,交到乐阳公主手里,嘱咐道,“公主,劳烦你再帮我一个忙,派人将这封信送到翰林院,交给之前我们救得那位傅公子手里。”
乐阳一脸疑惑,但见谢禾宁神色慌张她也没有再耽搁,连忙唤人立刻将信送了出去。随后安慰道,“禾宁姐姐,你先别着急哈,别伤了身子,你放心许内侍办事很麻利的......”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皇城。
随后原本安静的皇宫瞬间处于一片喧嚣中,乐阳公主提着裙子从屋里跑出来,见宫门口来往的人慌张的跑着,她连忙抬手拦住一个内侍问道,“外面怎么了?”
那内侍面上一片惊恐,颤动着声音喊道,“回公主,出大事了,万寿宫塌了!”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天使读者们,原定时于0点的42章左右思索后觉得有必要在修改一下,万寿宫坍塌案是过往篇中最重要的情节,查缺补漏后争取尽快更新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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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坍塌
前段时间一连下了一个月的大雨, 修建万寿宫的事也也被迫耽搁下来。隆德帝如今痴迷于求仙问道,皇长子李昌烁投其所好将万寿宫专门修建成日常起居与修道于一体的宫殿。并一早定下于七月半中元节竣工。
受先前雨季耽搁,留给民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李昌烁催促下工部众官员苦不堪言,只能将所有事化繁为简, 省去了好多准备步骤尽快完成修葺。
如今万寿宫已经到了封顶收工之时, 李昌烁得到下边人回禀后正欲抽时间驾车过去查验一番,顺便告慰一下九个月以来辛劳的民工们。
此番万寿宫修成于他而言不仅是讨皇帝欢心的事, 更是从中获益颇丰,户部批下来的银子在齐永春的帮助下大部分进了他的口袋里, 这半年来他用这笔钱拉拢结交了不少权贵, 更是为自己在外私养了一队亲兵。
他日他入主东宫,这批亲兵就可悄无声息的混入东宫守卫军中,如此一来整个东宫便不受皇帝把控,尽在他掌控之中。
内侍备好了车马, 李昌烁放下手中的户籍册起身去往万寿宫。
近来天气炎热难耐,车厢里更是闷热不透风, 李昌烁烦躁的催促着赶的快些。谁知他刚刚抬手正欲开口时, 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京城, 地面也随之产生了颤动。
李昌烁被这响声惊到怔了片刻后他猛然意识到这响声来自前方,来自正在修葺的万寿宫。
他连忙从下来,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只见前方一片狼藉偌大的宫殿不知因何倒塌,入目满是碎瓦断砖。
李昌烁连忙派遣身边内侍前去打探,不久后内侍带回一位工部官员, 那人看见他后正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脸上一片惊恐摔倒在他脚边, 李昌烁一把抓起他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磕磕绊绊道,“殿下,万寿宫不知因何原因突然崩塌,压死民工数百人啊!”
李昌烁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身子晃动了几下最终在内侍的搀扶下才缓过来。他揉着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此事蹊跷,如此大的动静必然惊动了满朝文武,倘若他没想好对策,明日早朝言官的吐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没。
这塌的那里只是一座宫殿,塌的是他的东宫之路!
彼时朝堂之上噤若寒蝉,大殿中央放置着万寿宫现场带回来的碎石断木,满朝文武沉默的低着头不敢作声。
隆德帝冷着脸看完呈报后,突然暴起将手中的茶盏朝着大殿下方扔过去,不偏不倚的砸在李昌烁脚边,溅湿了他的衣袍。
“耗时九个月,竟给朕建了个纸做的宫殿,梁柱所用木材一掰就断,如此还给朕修建万寿宫,是害怕朕活得太长了吗?”
皇长子李昌烁已将被眼前的阵仗吓得说不出话来,李昌烨侧目看了他一眼后连忙跪下,身后众臣见此也随之叩首道,“陛下息怒。”
隆德帝坐回了龙椅,眼神死死盯着李昌烁道,“给朕一个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昌烁俯首道,“回父皇,儿臣...儿臣也不知,之前一切回禀儿臣一切都还顺利进展,儿臣今日还特去查验,谁知刚到万寿宫还未来得及进门就.......”
“工部的人呢,薛献何在?”
都察院的崔进站出来道,“回皇上,薛献薛老尚书从去年开始便缠绵病榻,工部上下大小事皆由侍郎薛仁薛侍郎主理,皇长子监管,万寿宫坍塌时薛侍郎就在现场,被掉下来的瓦砾砸中头部,不省人事,此刻正在府中接受治疗。”
“不省人事?工部负责记录采买支出的人呢?给朕叫过来查账,八百万两银子就办了一堆烂东西,朕倒要看看工部上下私吞了多少银子!”
殿内候命的徐政得了诏令连忙亲自带人去往工部办差大院,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位手握账本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官员上来。
徐政将那人提溜至大殿中央后,开口道,“禀陛下,工部员外郎尹建云带到。”
尹建云连忙替自己正了正衣冠颤抖着双手跪在地上行礼道,“臣工部员外郎尹建云叩见皇上。”
隆德帝看了他一眼道,“朕问你,这一年来修建万寿宫的支出可有一一记录?”
尹建云将手中的册子呈上,开口道,“回皇上,工部一年来包括修建万寿宫在内的所有账目臣都详细记录在册,从无一项遗漏。”
福公公弓着身子走下来接过尹建云手中的书册交给皇帝,隆德帝翻动着书页仔细端详着,底下的李昌烁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他报给户部的用度支出皆是被改动过的,所购原料种类繁多且价值不菲。可实际工部购入材料的价格虽然在自己吩咐下每样价格提高五倍记录,但品质同大殿上摆放的这些却是完全对不上。
果不其然,隆德帝翻看账目后怒气更盛,平日威严的脸上此时一片阴郁,他指着账本上的一行字质问道,“这上面记录着修建万寿宫所用木材皆为五尺以上的楠木,你睁眼给朕瞧瞧殿上放置的究竟是什么木材?你们工部欺上瞒下当朕昏庸了不成!你老实交代,以用此等原料省下的钱去了哪里,朕饶你不死。”
尹建云面上一片惊恐,朝着李昌烁偷瞄了几眼后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不说是吗,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即刻杖毙!”
两边的锦衣卫闻声后上前托起他,尹建云听见杖毙两字后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此时顾不上其他,连滚带爬的上前哭喊道,“陛下,陛下臣冤枉啊,工部自修建万寿宫以来只接到户部批下来的一百五十百万两银子,任务繁重光需要雇佣民工就要花费二十万两银子,臣没办法,只能以次充好啊陛下!”
殿上的朝臣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尹建云又道,“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臣还有一本私藏的采买册子在手,陛下您遣人查验便知,工部自接手修建万寿宫以来从未贪污过一分钱,相反在薛侍郎带领下我们这些底层官员还要往里贴钱,陛下臣的确是冤枉啊!”
“一百五十万两,户部共计批下来六百万两银子,剩下的钱去了哪里?”
尹建云目光躲闪的看向身侧的皇长子,几经犹豫最终没敢开口说这个话。
可此时无声胜有声,隆德帝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一旁低头站着的李昌烁,沉思片刻后问道,“昌烁,你负责监管工部,朕且问你尹建云所言是否属实?”
李昌烁在短短几瞬中决定在此事中明哲保身,“回父皇,儿臣并不知道尹大人所言是否属实,之前儿臣检查工部账目时见账单详细完备,再加上儿臣才疏学浅对木材砖石等材料了解颇少,所以对这账目信以为真。是儿臣的疏忽,请父皇责罚。”
尹建云见皇长子如此决绝,此刻再也顾不上其他连忙道,“皇上,皇上不是这样的,工部上下当时预选材料时按照大皇子殿下的吩咐,报给户部的的确是六百万两银子,可最后批下来的只有一百五十万两,我们还以为这事大皇子早就是知道的呀!”
李昌烨余光看向身边的皇长兄,他突然意识到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此时正摆在他面前,沉思片刻后他拱手道,“回父皇,儿臣以为此次之事皇长兄也是受人蒙蔽,极有可能是户部与工部有人暗中勾结,做假账来蒙蔽皇长兄。不如调动户部账目来核实一下,是否真的只拨给工部不到三成的银子。”
隆德帝虽早就对李昌烁有所怀疑,可不能不顾及皇室颜面,倘若这笔钱真的进了李昌烁腰包里,那当着门朝文武的面他该如何挽救。此时李昌烨正好替他搭了台阶,那他自然是要顺势而下。
“昌烨说得有理,户部尚书齐永春何在?”
闻言一直在队伍内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户部侍郎潘林面色凝重的站了出来
“回陛下,尚书大人他...因病告假。”
“病了?一个两个都病的如此是时候,真当朕好糊弄不成?徐政,立刻带人前去户部工部搜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徐政领了命,带着锦衣卫前去两个部门办差大院搜查,不到半个时辰手下人就将账本和来往书信,经核对后发现户部拨出的银子的确是六百万两,而工部受到的钱正如尹建云所言不到三成。
在齐永春的房间里的暗阁里还搜到了许多年前,伙同前礼部尚书宋志诚一起买卖私田地契和倒卖粮食的字据。徐政粗略的计算一下,这些陈年旧账加起来足足有八千万两白银。
要知道大周去年一整年的财政收入也才只有不到四千万两白银,也就是说齐永春任职这几十年里贪污的钱光他手里的便有八千万两。
朝廷每到年关各处用钱紧张,从户部批钱比登天还难,未曾想扣下来的这钱都进了户部尚书手里。
事不宜迟,徐政正准备带着这些罪证前去复命,正欲转身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搜出这个地契的暗道,以及装地契的匣子。
他盯着那繁琐的机关所有所思,几经犹豫后带着那个被撬开锁的木匣子离开回大殿复命。
第43章 对峙
兹事体大, 徐政带着从户部搜查出的罪证回来,交到福公公手里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福公公当即抬头面色沉重的望向徐政。顿了片刻他谨慎的拿着手中的账目表递到隆德帝面前。
彼时满朝文武皆在朝堂上等待皇帝发话, 只见福公公躬身小步上前,隆德帝目光从那些书信账目上扫过, 面上一片阴郁。
他将摆在上面的一份私账和齐永春同人交易往来的书信, 扔到大殿上跪着的户部侍郎潘林面前,厉声道, “年末清算时,你们户部拍着胸脯跟朕保证国库尚且充裕, 缩减内廷收支后来年便可百废俱兴。你给朕解释解释, 这上面写的无余款是怎么一回事?”
潘林困惑的捡起地上的账本,见那些隐蔽的书信里记述着去年年关,户部手中无半分余款,修建万寿宫拨给工部的一百五十万两还是通过倒卖军粮所得。
他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哆嗦道,“陛下, 这上面所说之事臣不知情啊!”
“你不知情?你得齐永春提携, 在他手底下做事这么多年你敢说你不知情?朕且问你, 这上面所述户部拨给工部的一百五十万出自倒卖军粮是否为真?”
潘林跌坐在地上支支吾吾的开口,“回陛下...拨给工部的钱的确是倒卖军粮所得......”
此言一出,引起朝堂上众人议论喧哗。
隆德帝面色铁青,冷着脸问道,“你们户部伙同起来欺上瞒下,这消失的六百万两银子到底去了哪?”
潘林哭喊道, “陛下, 臣...臣只是奉命行事, 年初齐大人同我说让我筹备军粮时,以低价回收的陈粮代替新粮,将去年新收到的粮食高价卖出去。臣以为齐大人不过是和以往一样想从中获利,臣并不知道大人是想用这笔钱来修建万寿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