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郡主与楚岚并无亲缘,她称楚岚一句表哥是因为两人的母亲是十分亲近的姐妹,而她又自幼与楚岚青梅竹马,表哥这么亲近的称呼自然是要她来叫的。
楚岚淡淡的,“祖父与我还另有事宜需要私议,你独去松英堂罢。”
嘉宁听闻自己被拒了,当下就不高兴起来,可楚岚的目光还在她身上,她便又觉得许是真的有要事也说不定,她也不能太过任性了,反正今后有的是时间与表哥在一起。
她脸上的不悦稍纵即逝,很快道:“那我先去,表哥今后可要多来看看我。”
说完嘉宁便独自择路回去了,荣国公看在眼里,暗道这郡主属实是被康王府宠坏了,他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她像是瞧不见似的只与楚岚说话,来去都没有什么表示,也难怪孙儿瞧不上她。
听见楚岚的话,后面跟着的几个更是求之不得也要走,楚为怀道:“既然父亲与岚儿还有话要说,孩儿就先回去了。”
后面的几人依次行礼告别,荣国公看在眼里,等人走尽了,才冷笑道:“看看你这些父辈兄弟们,避我如虎狼一般,如此窝囊,叫我如何放心将爵位交给他们。”
话锋一转,欣慰地看着楚岚道:“倒是你,你从小就是个闷葫芦,而今真算是有了出息。”
荣国公有三个儿子,子孙开枝散叶下来,后辈中竟然只有楚岚这么一个有出息的,他实在是觉得可悲可叹。
“祖父过誉。”
正说着话,学堂那边下了学,女孩子们结伴两三地走过了长桥,都主动来荣国公面前见礼。
方云蕊隐在她们之中,略低着头,很不起眼。
荣国公笑着让她们起身,眯着眼睛仔细从里面寻摸了一阵,最后眼神一亮,指着方云蕊道:“这是你祖母姐妹所生的女儿,你不曾见过,如今住在府上,你认一认。”
方云蕊意外非常,国公爷为何特意介绍她一回?
她只好走上前来,顺从又别扭地见礼,“见过楚岚少爷。”
那道熟悉又冰凉的视线再度落在她身上,这次更加不加掩饰,方云蕊发间花钗的流苏颤了颤。
“何必如此生分。”荣国公道,“你与他是平辈,他长你几岁,唤声表哥也未尝不可。”
方云蕊默了一瞬,硬着头皮改口:“表哥。”
而她心中又在意另外一件事――为何国公爷见她宛如没事人似的,难道与忠勇侯府的亲事国公爷并不知情?
她的心思是极敏锐的,一个人正常看她的眼神,和藏着事看她的眼神,她一眼便分辨得出,如此说来,将她嫁去忠勇侯府为妾,全然是二夫人一个人的主意了?
“嗯。”楚岚应了一声,算是见过了,他的视线从不在某处多留,只轻飘飘看了方云蕊一眼。
提及过世的妻子,老国公不免露出几分悲色,叹道:“自你祖母去后,连个陪我喝茶的人都没有。”
楚岚道:“孙儿陪祖父就是。”
两人瞧着像是要走,方云蕊既希望这二人能快些走了,又希望楚岚能帮她在国公爷面前提一句她的亲事,阖府能越过二夫人给她做主的,也就只有国公爷了。
身上那道沉甸甸的视线一轻,是那二人离开了,方云蕊轻轻松了口气。
“呀,今日我比昨日站得更近些,看楚岚少爷更好看了!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啊!”
“小心着些,要是让嘉宁郡主听见,仔细你那张脸。”
“怕什么!她又不在......”
姑娘们四散了,方云蕊将书箱交给海林,正打算择一条僻静的道路离开,然而从前方来了位女使,她认出就是跟在楚岚身边的那位,瞧着好像是要对她说什么话。
方云蕊停住了脚步。
“表小姐。”女使开口道,“少爷让您过去奉茶。”
方云蕊睁大双眼,奉茶?可是她的茶道才刚开始学习,并不精进。
然而拒是不好拒的,她分明应了楚岚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的,眼下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嗯,我知道了。”方云蕊应声,跟着女使走了。
荣寿堂是国公府最中间的地方,往日方云蕊来时都是随同其他姐妹一起拜会国公爷,从未进过内室,只见进门摆着两株迎客松,养得很是葱郁,正对一方山水屏风,座下放着木刻的棋盘,荣国公与楚岚便坐在棋盘的两端手谈。
见她进来,荣国公道:“萧家是风雅世家,茶道一向出众,你想必耳濡目染,可会点茶?”
萧家便是方云蕊的祖母之姓,也是国公府已经过身的老夫人之姓,只她那时年纪还小,祖母又去世得早,哪里有机会耳濡目染。
思来想去,方云蕊说了实话:“我的茶艺实在不精,怕是在学堂中随意一位姐姐都比我点得好。”
荣国公闻言露出可惜的神色,又仔细掌了眼,道:“你的年纪的确是最小的,罢了,学过便好,你随意点几盏就是。”
这就叫方云蕊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这还是头一回近距离与国公爷接触,一颗心紧张得揪成一团,连碾茶饼的手都是抖的,只觉得怎么也使不上力气,鼻尖上也沁出汗来,正费劲着,旁侧又落下一声闲谈来。
“祖父并不爱茶,今日可谓雅兴,依孙儿看,祖父不是真想吃茶,只是想品味萧氏的手艺,怀念祖母而已。”
是楚岚。
方云蕊不禁侧目张望,那人玉冠清正,坐得颇端,荣国公闻言笑了起来,可方云蕊好似觉得,这话好像是说给她听的。
她紧绷着的心弦因这句话竟慢慢放松下来,手也不再抖了,只尽力将自己所学的茶艺一一施展,最后奉了两杯过去。
荣国公的确不爱茶道,只因妻子萧氏喜欢,他在旁看着多少耳濡目染,会品一些。
他从方云蕊手中接过茶,原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只是与孙儿一起随性同饮而已,拿到手中品味了一番,讶然道:“你还是过谦了些,你这茶滋味上是欠些火候,但茶色茶香都很出众。”
方云蕊听了道:“多谢国公爷赞赏。”
她余光见自己那杯茶也被楚岚拿了去,薄唇搭在杯沿很浅地啜了下,像是多嫌弃似的,随后清声开口:“不过徒有香气与颜色而已,不值祖父一句夸赞。”
荣国公佯怒,“你这是什么话,人家才刚开始学,她是那些人里面年纪最小的,能一同跟上就不错了。”
方云蕊没有抬头,只是心里却暗暗哼了一声,她听得出来,楚岚这不是在说她的茶,是在说她这个人呢。
荣国公斥了楚岚一声,转而又道:“她的性子你不知晓,她是府上这些小女娃里头最乖巧懂事的一个,你调笑的话,她会当真。”
话音未落,方云蕊立时觉得落在自己脸上那道目光愈发刺人了些,她耳朵烧得厉害,重新取了桌上的茶盏撤了下去
第6章
又奉了几盏茶后,荣国公才与楚岚下到第二盘棋,方云蕊不大懂棋,不过还是知道这两人的棋下得不大顺畅,她抬头看了几次,每次都是国公府眉头紧锁,一副思索的模样,楚岚却一脸云淡风轻。
好不容易下完了第二盘棋,荣国公坐得实在疲累了,他年纪大了腰背自比不上楚岚,便说要回去歇着。
方云蕊闻言连忙起身相送,荣国公笑道:“你可懂棋?可知道今日我们谁赢了?”
方云蕊知道是谁赢了,但还是摇了摇头,回道:“我并未学过,看不懂棋局。”
“嗯,你年纪是还小。”荣国公想着她那几盏香茶,对楚岚道,“青出于蓝,下棋我是比不上你了,有空你教教她罢。”
楚岚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只走到外厅,荣国公就让他二人止住了脚步不让再送了。
方云蕊福了一礼,再起身却没在身侧看见楚岚,正想回身去找,腰上却被一只手臂紧紧一揽,她直接就被揽到了楚岚怀里。
她大惊望了眼外面,低声急道:“这是荣寿堂!”
楚岚没有理会她,他好整以暇地像是抱了只猫那么轻松自然,揽着方云蕊就坐到了棋盘边上,方才他与荣国公手谈的位置。
“想学棋?”楚岚淡声问她。
他身上有股隐约的兰香,夜里灯烛模糊看不清楚,白日里她又从不敢抬头正眼去看,此刻她结结实实坐在楚岚怀里,倒是才将他的面貌看了个真真切切――仿佛四君子之兰化为了人身一般,冷澈的眉目清晰映在她眼中。
“学堂里没有教过。”方云蕊道,能多学一点东西就能多一条出路,她自然是想学的,但是这件事不是她能强求来的,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所求,不能将自己的努力白费在学棋上,便只能这样表露了一句,希望楚岚能够不计回报地教她一点。
楚岚并未再应答,而是从桌上执起一枚白子,这副棋的白子是用上好的美玉制成,方才他与荣国公对弈时所用的便是白子。
方云蕊看着他修长如竹的手指夹着那枚剔透的玉子,正以为他要大发慈悲地教教她时,他却将手中的玉子丢进了她的掌心。
声音依旧是凉薄的:“你觉得你能吃下几枚?”
方云蕊看着手心那枚白子,愣了愣,不解地问:“什么?”
因着暑热,她掌心泛着薄红,映得那枚白子愈发纯洁,楚岚一只手臂紧紧箍在她腰上,另一只又拾起一枚白子,同样地丢进了方云蕊手中,而后那只手顺着她小腹摸了下去。
方云蕊面色一白,看着那两枚棋子心底发寒。
昨夜虽是没受什么伤,可仍然很是红肿着,关键是从头至尾,楚岚都是不怎么主动的,他就是要勾着她去求他、诱她,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她......
她清楚这都是自己求的,可那是在楚岚的房中,而不是在荣国公的荣寿堂。
此刻荣国公还在内室休憩,棋室距离外院不远,甚至还能听见下人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方云蕊震惊地望着楚岚,他竟要她在这方才与自己祖父手谈过的地方,吃下这几枚棋子!?
昨夜过后,哪怕是今天早晨,方云蕊都认外人说他楚岚是端方君子、俊逸清举,可现在......她对楚岚的认知全然崩塌下来,甚至暗悔了一丝她选择楚岚求救会不会是个错误?
可事实由不得她后悔,这整个楚家除了楚岚之外,她根本无人可选。
大房无子,三房嫡长子楚平是个与刘善不相上下的浪荡子混账,庶子楚江本就无权插手这些,她能选的人只有楚岚一个。
楚岚并不出声催促,他向来都是最有耐心的那个,只会无声等着方云蕊的答案,他问什么就是什么,不会给转圜的余地,方云蕊只有拒绝或者答应两个选择。
良久,方云蕊捏紧了手中的棋子,睫毛如蝶翼般轻颤起来。
她动作着要从楚岚怀里下去,刚起身又被楚岚按紧。
“就在这里。”他吩咐。
方云蕊喉间噎了噎,她没有哀求和讨价还价的筹码,只是身上这件浅粉色的夏裳的确不便,她紧紧攥着棋子,在楚岚幽凉的目光下解开自己腰上的系带。
少女是清晨沐浴的,她一解下衣服便散发出一阵淡然的香味来,就像昨夜的荷香。
屋里错落着阴影,交织在少女雪色的肌肤上,她半褪了衣衫,藏于衣下纤柔的身形完全显露出玲珑丰腴来,她眼角含着热意的湿红,尽可能地满足着楚岚的要求。
只是她想的有些轻易,那玉子小巧,外表还很光滑,任之处之便会掉落下来,方云蕊知道楚岚的意思,那就是不能掉下来的。
她绷直了自己的脊背,尽力周旋着,斑驳的光影在她绝色的面容上闪动,像一副出世的仙作。
楚岚懒懒靠着椅背,无声地欣赏着,案台上的冰渐渐消弭成水,屋内的温度一点点回温,有什么滴落在了他的衣摆上,晕出一个深色的水圈。
快要一炷香的时间,方云蕊终于将那两枚棋子安置妥当,她正要松一口气,却又听头顶传来一声:“不够。”
细白的手背绷起,她没再多话地从桌子上又捏了一枚棋子。
“不够。”楚岚道。
他淡声置评着,纵是方云蕊面上红霞如血,也感染不了一丝他的冷然。
“......”方云蕊咬了咬牙,忍辱负重又放下一枚。
“还是不够。”又是一声落下。
这两个字就像是警钟一般在方云蕊耳边炸开,每响一次都要使她颤抖一分。
无边的耻意滚滚而来,她甚至觉得楚岚是要存心弄坏了她,赌气一般从棋篓子里抓了一大把出来,眼神中带着倔强。
然而还没等她开始动作,那只修长的手却一把将她手中的棋子尽数卷走。
“太多了。”他评价着,又丢回去几枚。
方云蕊看了一眼手心,是四个。
八枚......当真放得下八枚吗?
方云蕊鼻尖沁出了汗珠,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从楚岚手中接下全部的棋子,进行更深一步的尝试。
她莹白的贝齿不由咬上下唇,行动一次比一次艰难。
手中还剩下最后一枚棋子时,忽然被楚岚拿去了,方云蕊微微一愣,对上他了然的双目便知这是已经不必再吃的意思。
她难受得紧,跪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一双秀眉紧紧蹙起,略显急促地吐息着。
说实话,这种感觉一点也不舒服,她被硌得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跪着坚持多久。
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困难许多,她从不知道男女之事,居然有这么多折磨人手段和方法。
她力气本就不大,方才一番更是脱了力,跪也不能怎么跪得住,双腿都打起颤栗来,心中不断祈求着楚岚能快些放过她。
从昨夜至今,她心里挂怀的无非就是她的亲事,可昨夜楚岚什么也没说,今日亦然,他好像什么也不打算说。
方云蕊张了张口,又觉得此时开口万一搅扰了他的兴致,他不肯了怎么办......
她用的本就是刀尖上的法子,从一开始就没有万全的保证。
这点心思,她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够好了,却听楚岚开口:“不到半日,你觉得就能办成你要的事?”
方云蕊哑然,这件事确实颇为麻烦,双方俱已通过气了,必须得找个名正言顺的法子拒绝才行,她其实也不是急着当下就求个结果,只是从昨夜至今楚岚一直都未表态,她心中不安且惴惴罢了。
不过现在楚岚这样问她,应该就是答应了的意思罢?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罢?
屋里愈发得热了,没有了冰,方云蕊便难耐起来,她的身子怕是随了自己的母亲,虚得很,既受不了热,也受不了冷。
更何况眼下还有更麻烦的东西磨着她,她当真是一点也不好受。
足足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实在跪得辛苦,无意识攀上楚岚两肩,他竟也没有拒绝。
只是那双寒凉如月的眸子始终寂寂的,方云蕊丝毫未从他的眼神里瞧出半分兴致来,莫说是现在,便是昨夜也未见得半分兴致,这便让方云蕊忍不住怀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