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里笑,蹲下把奶狗抱起来,揉着狗子的耳朵说:“这你的狗狗吗?好可爱啊,要是宿舍能养狗就好了,我也想养一只。”
江少禹每次和夏里说话,夏里都是寥寥几句,话里都带着正常的社交距离,人也冷清,从没像现在这么软过。
江少禹心情明朗了几分,他指着旁边那栋楼说:“我就住在这里,顶楼,你什么时候想看狗直接来就好,随时欢迎。”
“好呀。”夏里说话间把脸贴在了狗狗身上。
两人在楼下聊了一会儿,江少禹邀请夏里去家里坐会儿,夏里婉拒了,她把狗子还给江少禹,温声道:“江学长,等你时间方便的时候,我请你吃个饭吧,谢谢那天你让司机送我去车站。”
江少禹低笑一声,他也没打算隐瞒什么,那天送夏里回家的是他家的管家陈叔,夏里识破就识破了,“不用这么客气。”
夏里执拗道:“要的,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说,我请你吃饭。”
“行。”江少禹笑声更加爽朗。
夏里回到冷冷清清的宿舍,开了灯,把包随意地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去阳台洗漱。
水龙头也就三天没用,流出来的水又带了铁锈,颜色黄黄的。
她摇头,无奈地笑了声,拿出手机录了段视频给柒时宜发过去:【在学校住永远不怕身体缺铁。】
柒时宜:【……等我们毕业了,水就不会泛黄了,学校也会装空调。】
夏里:【是的。】
或许每届毕业生都逃不过一毕业学校就翻修的宿命,她咯咯笑了几声,笑完后,内心又空空荡荡的,甚至涌上来几丝失落感。
哑巴叔叔今天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顾津南今天会生病吗?
这两个问题萦绕在夏里心头。
像高考压轴题那样,她在草稿纸上戳戳画画,仍没有解题的思绪。
夏里思绪凌乱,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疼痛缓解了几分后,夏里放了个轻音乐,开始收拾宿舍。
这会儿时间还早,她也没事干,索性把宿舍整理一番。
夏里的衣柜里有两个收纳箱,里面收纳的都是夏季的薄衣服,厚衣服用衣架挂在上面,她衣物不多。
和夏里的衣柜相比,柒时宜就显得太富有了,她衣柜没锁,夏里拖地的时候,后背不小心碰到了柒时宜的衣柜,衣柜自动弹开,包包掉了一地。
香奈儿链条包包掉在夏里脚上,铁链子的触感很凉,这凉感触动了夏里的某根神经,她垂眼看着地上泛着冷光的铁链子,怔住。
良久,她放下拖把,去桌子上拿手机,又点开那条短信,放大那张图片,图片的右下角有一双脚,只漏出了半截,黑瘦,和黑色的背景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是察觉不出来的,按照这脚的模样去推算体型,那就和,和……今天见到的哑巴老人差不多!
这个想法一出来,夏里立马捂住了嘴巴,浑身泛起凉意。
拍照片的人哑巴老人吗?
会是他吗?
是他的话,顾津南为什么还愿意照顾他?
一系列的疑问在脑海里不断涌出,夏里觉着脑子都要炸了,每根神经都在紧绷着,连带着后槽牙都是疼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夏里点开微信,给顾津南打微信语音电话。
他微信铃声是系统自带的,铃声有节奏的响着。
铃声响到最后,电话自动挂断。
夏里又打了两个,还是没人接。
她指尖按着两人的聊天屏幕,沉默了会儿,看着朋友圈上面的红点点,百无聊赖地点进去,最上面一条朋友圈是江少禹的,夏里没打算点开,不经意间的一瞥,却看见封面上熟悉的面孔。
是顾津南。
夏里点开视频,重金属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透着屏幕传过来,顾津南坐在舞池傍边的沙发上,左右两旁都有美女,身材丰满,衣服穿的很暴露,一美女拢着打火机火头给他点烟,顾津南咬着烟偏头凑过去,看着好不快活。
他穿着黑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松松垮垮地,和他身处的场合很相配。
夏里看了眼江少禹这条朋友圈发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下面还有柒时宜的评论:
柒时宜:【芜湖,江学长去哪浪了?】
江少禹:【朋友酒吧开业,过来捧场。】
柒时宜:【看着好好玩,名字叫什么?开学了我也去浪。】
江少禹:【熙攘,在东区这边。】
……
夏里按灭手机,拿起拖把继续拖地,明明也没用多大力气,却觉着疲惫至极,累的呼吸不过来,地上那块地板怎么拖都拖不干净。
她仰头深深呼了口气,又若无其事地拖地,收拾宿舍。
意料之外的是,顾津南给夏里打了个语音电话。
夏里接通,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和夏里在江少禹朋友圈听到的声音一样,顾津南叫了夏里的名字,语气有些艰难。
像是喝了很多酒。
夏里轻轻地嗯了声。
他说:“你刚刚给我打电话干嘛?”
声音低沉,也温和,像被风轻轻扶动的琴弦。
夏里没回答他,反问他:“你喝多了?”
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妩媚的,性感的,娇软的,不止一个女人。
“帅哥,给谁打电话呢?”
“来来来,我们继续喝。”
“哥哥,你喉结好性感啊,我好喜欢。”
“……”
顾津南冷眼挨个扫她们,那些女人撇撇嘴,瞬间禁了声。
夏里不知道顾津南这边什么情况,只知道这些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津南说:“嗯,喝多了。”
“难受吗?”
夏里在问顾津南,也在问自己,她很难受,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夏里:喜欢上这么一个人难受吗?
“难受。”
顾津南垂着眼继续说:“脚腕难受――”
“活该――”
是她活该!
两人的话撞在一块,夏里本想说完‘活该’俩字后就挂断电话,把顾津南拉黑的,可听到他说脚腕难受,鼻头突然泛酸。
顾津南嗤笑,眼角却晕染出一丝狠戾,“跟我耍狠?”
“需要我去接你吗?”夏里最终妥协,这是第一次他清醒地向她展示他的脆弱,虽然酒精起了大部分作用。
但,夏里还是败下阵。
暗恋,大低就是,你一开口,我就输了,无论隔着多远的距离。
“随你。”他说。
第29章
顾津南挂断电话, 随手把手机撂在茶几上,然后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仰头把那半杯酒灌下去了。
脖颈上紧绷的青筋让荷尔蒙贲张, 周围围着的女生更兴奋了。
酒吧本就是性与欲结合的地方, 更何况一群流连于风花雪月的男女,她们想得到彼此的眼神向来坦荡直白。
而夏里没有这种本领。
“芜湖,好帅。”
女生盯着顾津南坚硬的喉结, 欲用手去摸,顾津南冷然地睨了他一眼,那女生立马收了手,低头倒酒缓解尴尬。
东洲富二代圈子就这么大,个人恩怨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酒吧老板不仅叫了任子旭、还叫了刘楚, 除此之外, 还有其他富二代子弟, 刘楚身边也一群莺莺燕燕,相比之下, 江少禹倒是乐得清闲, 拿着酒杯晃晃悠悠地看着舞池内的浮华。
刘楚正和怀里的女人舌吻,周围几位富二代,手也不安分,和怀里的女人各种调情。
顾津南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他能感觉到深处的凉意和恐惧不断往上涌,身体也越来越沉,整个人仿佛在往深海里下坠, 冷,呼吸困难。
他又给自己到了杯烈酒, 仰头灌下去,像喝白开始一样,好似感觉不到这烈酒的辛辣。
旁边的女人看顾津南的醉意又浓了些,试探性地握着他的手,见顾津南没抗拒,她抬起他的手臂,圈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她窝在顾津南的怀里,仰头看他冷冽的下颌线。
顾津南没推开女生,因为这样能感觉到热意,能让他没那么冷,脚腕上那条铁链子的触感没那么清楚。
女人贴在顾津南胸膛的手往下游走,目的地明显。
顾津南端起酒杯,然后松手,酒杯笔直地落在茶几上,玻璃破碎的声音让女人停住动作,见只是碎了酒杯,顾津南手并无大碍,她拍了拍顾津南的胸膛,娇嗔道:“吓死人家了。”
顾津南闭了闭眼睛,再睁眼,已然换了副面孔,含笑勾人的面孔,他捏着怀里女人的下巴,语气却冰冷,“不想像酒杯一样碎掉,就安分点。”
夏里在酒吧里找了好久,才找到顾津南所在的位置,她靠近时,正好看到顾津南低头和怀里女人谈笑的场景。
那条铁链子,好像拴在了夏里脚腕上,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抬脚怕铁链子的声音太响,扰了周围人的暧昧旖旎。
“美女,一个人来玩啊?”
夏里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个男人,年龄和顾津南相仿,他靠夏里很近,夏里身体稍微往后倾斜,后背就能碰到他的胸膛。
夏里上前一步,拉来两人的距离。
“哎,别走啊。”男人手搭在夏里肩旁上。
夏里反弹似的甩开他的胳膊,“不好意思,我找人。”
男人不依不饶,反手握住夏里细嫩的小手,“找谁啊,我帮你。”
在这穿着尽显风情的酒吧里,夏里身上的呢子大衣格外突兀,学生气息十足,清纯的像将要成熟的蜜桃,谁都想要当第一个吃桃子的人。
投在夏里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些。
“放开我。”
夏里猛甩男人的手臂,没用,男女力量悬殊,她的挣扎被男人看做调情。
“陪我喝一杯,我就放开你。”男人色眯眯地望着夏里,毫不掩饰眼睛里的欲望。
“喝你妈!”
顾津南干脆利落地把酒瓶子砸在了男人的头上,酒瓶子碎成渣,可见顾津南力道很重。
酒吧里打架斗殴再正常不过。
但今天打架这人是顾津南,被打的这人是对面KTV老总刚从国外回来的儿子。
空气静了两秒。
周围的人相互递个眼神,走过来劝架。
被砸的男人伸手摸头顶,手指上瞬间沾满了血,血液顺着他脸颊往下流。
“我草你妈!”男人抓着手里的酒杯欲要砸顾津南。
顾津南把手里的破碎尖锐的玻璃瓶口抵在男人心脏的位置,然后用力往里推,像打针一样,只不过进入男人身体的不是细细的针头,是尖锐的玻璃。
“你们敢动她一下试试!”顾津南的声音很冷,又带着被酒精长久浸泡过的沉,语气里分辨不出情绪。
夏里亲眼看着那尖锐的玻璃一点点没入男人的肉/体,有那么一瞬间,夏里看到了从顾津南脸上看到了安静等待死亡的快感,像是等待长久的解脱。
过去的情绪,夏里在此刻找到了共鸣,从顾津南身上。
她慌了神,握着顾津南的胳膊,试图拉回他的思绪,“顾津南,不要。”
那双细嫩柔软的手,攀附在顾津南的胳膊上,他感觉到了温度,是热的。
周围围着的人上前拉架,酒吧老板也迅速赶来。
受伤的男人很快被赶来的保镖拖走,而后坐120走了。
这场风暴消失的很快,围着的人散开,又沉浸在喧闹之中,酒吧中间照样歌舞升平。
顾津南太阳穴很痛,他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你还好吗?”夏里问他。
顾津南直直地看着夏里,好几秒后,他微微低下头,眼神好像在看自己的脚腕。
夏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人是有依赖性的,不仅对快乐,也对痛苦。
被脚镣束缚那几年,终究会成为一生的枷锁,平凡的日子里,会让你不由自主地频频回头去直视那些痛苦。
夏里这些年何尝不是带着脚镣在生活,她以为那些情绪早已经从身体里褪去,可此刻,注视着顾津南过于挺拔、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的脊背,她才发觉原来那些东西一直在心里某个角落里堆着。
“顾津南,回家吗?”夏里站在他面前,顾津南坐着,换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夏里伸出的手想摸摸顾津南柔软的头发,却发现没身份这么做,她学顾津南,用脚尖踢他的脚尖。
顾津南再抬头看她时,脸上又带了笑,放浪形骸的笑,但这笑却不达眼底。
夏里的心被刺痛了下,眼前的少年不该是这样子的。
“回。”他说。
“你在这等我一下。”
夏里把包扔给她,转身去对面的沙发上拿顾津南的外套和手机。
她过去的时候,沙发上坐着的女生支着下巴打量夏里两秒,问她:“那是你男朋友?”
夏里不想搭理,重金属音乐声轰炸的她头疼。
“长得真带劲,真想尝一尝。”女生毫不避讳想得到顾津南的想法。
“走吧。”夏里走到顾津南身边,对他说。
顾津南重重地呼了口气,艰难地起身。
“夏里。”江少禹拦在两人前面,“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夏里抿抿唇,“有空聊,我们先走了。”
江少禹扫了顾津南一眼,问夏里:“你们去哪?”
顾津南忽然俯身挂在夏里肩旁上,带着浓厚酒气的热气打在夏里颈窝里,让她有种天地换了个位置的眩晕感。
“走不走?”顾津南声音很低,像是在呢喃。
江少禹沉了沉眸子,伸手去扶顾津南。
顾津南没动,就死死地挂在夏里身上,夏里一转头,就能蹭到顾津南的脸。
“你这样我没法走。”夏里抬伸手拖起顾津南的下巴,“你站好。”
就很神奇的,顾津南站直了。
尽管上一秒,江少禹怎么扶他,他都站不直。
男人的心思,江少禹怎么会不懂。
“我跟你一块送他。”江少禹主动帮忙。
外面寒风刺骨,顾津南衬衫松松夸夸地挂在身上,嘴唇渐渐发紫。
夏里把手臂上挂着的外套递给他,顾津南斜眼扫了下,没接。
“不穿上会冻发烧的。”夏里小声提醒他,不带妆容的脸蛋又纯又欲,和刚刚围绕在顾津南身边的女人完全不同。
也正因如此,她一进酒吧,便被人盯上了。
江少禹看不下去了,他忍着揍顾津南的冲动,对夏里说:“不用管,他身体好着呢。”
然而,下一秒顾津南说的话,让夏里和江少禹觉着他喝了假酒,而且喝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