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放弃让任子旭照顾顾津南的念头,夏里推开主卧的门,从他床上抱了条被子过来,小心翼翼地给顾津南盖上。
体温计显示的温度是39.6度。
夏里从医药箱里找出退烧的药,试图给顾津南喂下去,但顾津南根本不张嘴。
“顾津南,醒醒,把药吃下去再睡,你发烧了。”夏里把手伸到顾津南掌心下,握着他的手。
她曾经看到顾津南按人虎口靠大拇指的位置,疼的人咧嘴叫,夏里想用这种方法叫醒顾津南,拇指肚还未触碰到他的虎口,顾津南的手突然动了动。
他极其费劲儿睁开眼睛,喘着热气,怔怔地看着夏里,像失去了灵魂一样。
“你发烧了,吃点药再睡。”夏里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小朋友。
顾津南没反应,茫然地看着夏里,许是这夜太静了,夏里从他那双岩石般的眸子里读出来几丝委屈。
怕顾津南再次昏睡过去,夏里倒了两片退烧药塞进他嘴巴里,又小心翼翼地把水杯放到他嘴边,她声音低的像是用气音在说话,“咽下去。”
顾津南真的把药喝下去了。
夏里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你要不要去卧室睡?”夏里问他。
顾津南闭上双眼,没吭声。
夏里是跪在地毯上的,没一会儿,她两条腿麻麻的,夏里想要起身,顾津南却死死地握着她的食指。
夏里不解地看着他布满青色血管的手背,是生病没安全感,需要人陪吗?
顾津南眉头紧皱,眼睛眯的很紧,像是被鬼压床。
他含糊地叫着某个人的名字,让她别走。
后来,夏里才明白他喊的人是谁:陈清。
夏里拇指摩擦着他的手背,低声呢喃,“你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话夏里说的很没底。
半晌,顾津南的神色平静了些,他大拇指重复地按压夏里的手指肚,夏里不明白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只任由他捏自己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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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顾津南睁眼,除了身上多了条被子外,其他的和昨天晚上睡觉前无差别,他以往生病都是任子旭照顾他的,这次他自动把昨晚照顾他的那人当成任子旭。
顾津南耸拉着眼皮,坐在沙发上,轻轻捏着眉心,缓了一会儿后,他起身去洗澡间洗漱。
柒时宜起床后,看到自己身上的睡衣,吱哇乱叫,“谁给老娘换的睡衣?”
刚睡下不到一小时的夏里,伸手拉了拉被子,“我换的,11,你小声点,我好累。”
“哦哦。”柒时宜拎着拖鞋退出了卧室,刚出卧室门,迎面撞上顾津南,她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啊。”
顾津南声音懒懒的,“下不为例。”
“夏里还没醒,昨天太折腾她了,我第一节 有课,先走了,你一会儿带她一块回学校吧。”柒时宜特诚恳地做了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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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里起床的时候,顾津南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听到小卧室门的动静,他望过去,说道:“醒了?”
夏里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点点头。
“收拾一下,一块回学校。”
“嗯,你还好吧。”夏里问他。
顾津南以为她没睡醒,在这说迷瞪话呢,敷衍回了句:“挺好。”
“那就行。”
遇到一个红灯,那一路上大概率都是红灯。
红灯间隙,夏里鼓起勇气问顾津南:“你现在是单身状态吗?”
顾津南睨了夏里两秒,忽然解开安全带,身体慢慢往夏里那边倾斜,嘴角边噙着一抹笑,狭长漆黑的眸子裹挟着温柔,连带着温热的气息砸向夏里,他一只手臂放在副驾驶椅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尽显暧昧,眼神从夏里饱满的额头上游走,眉毛、眼睛,鼻梁、嘴巴,而后视线定到夏里的眸子上。
夏里看着他顾津南一点点地靠近,眼神干净又透着紧张,胸膛里的心脏又在狂跳,但她不敢重呼吸,生怕扰了这车里的气氛。
车里的光线很足,夏里把眼前的人看的清楚,他眼睫毛浓密悠长,下颌线利落凌厉,像深渊一般的眸子里只有她的倒影,老人常说,这种下巴的男人向来薄情。
顾津南喉结重重地滑动了下。
夏里的心跟着猛跳动了下。
车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充满着暧昧,和夏里的渴望。
顾津南攀着副驾驶靠座的手,似有若无地碰了下夏里的右脸,声音低沉,“没有,你先替上,嗯?”
‘嗯’字被他说的缠绵又暧昧。
夏里脑子一片空白。
两人贴的太近,彼此的气息缠绕在一起,顾津南闻到了一股奶香味,不是用沐浴露和香水堆出来的味道,是夏里身上的体香,顾津南燥意不断往上涌,心尖也痒痒的。
红路灯上的倒计时数字已经从90变为了5。
顾津南轻咳声,系上安全带,等变绿,他轻踩油门,往前开去,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自然,仿佛刚刚只是开个再正常不好的玩笑。
夏里像是缺了氧气的鱼,这会儿刚游到表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两个耳朵红的能滴血。
“柒时宜让你问的?”快到学校时,顾津南问夏里。
夏里动了动眼睫,低头看着食指拇指肚,原来他不记得夜里的事情了。
她问顾津南的感情状况,只是不想让自己陷入难看的境地,比如昨天晚上照顾他的事情。
既然他不记得了,那就算了,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嗯。”夏里心虚地给柒时宜背了个黑锅。
顾津南笑笑,“一块去吃点早餐?”
“好。”
顾津南的布加迪直接开进了东洲大学,停在了靠近南门的停车场。
夏里和他并肩走着,小心脏还在因为他刚刚恶劣的玩笑扑通跳着。
学校主干道两旁矗立的百年梧桐树,在空中相互交织,徐徐上升的太阳还未透过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鸟儿站在树杈上自由地叫着。
这个点,有很多同学骑着自行车匆匆前行,有的嘴里还叼着包豆浆。
一辆自行车贴着夏里的肩旁擦过,顾津南从后面绕道夏里的左边,让她走里面。
夏里和顾津南吃的同一窗口的早餐,她排在顾津南前面,顾津南站在后面,单手插兜懒散地刷着手机。
就排队这点时间,就有三个女孩子来要顾津南的微信。
顾津南撩起眼皮看一眼来要微信的人,直接拒绝:“不好意思啊,有女朋友。”
女孩闷闷地哦了声就走了。
也有女孩说:“有女朋友也可以加微信啊,交个朋友一块玩玩。”
顾津南特欠揍地说:“不呢,女朋友会吃醋。”
“……”
这么一对比,顾津南上次拒绝夏里微信还算是客气的。
喜欢一个人,总是把他捧成特别的一个,同样的,也想在对方那里当特别的一个。
在和顾津南接触的稀稀疏疏的痕迹中,夏里总忍不住去想自己有没有丁点儿的特殊待遇,
但她没有对比样本,或者说对比样本太多了。
夏里没带饭卡,她和窗口阿姨说要什么后,头顶上出现滴的一声,“你去占位置,我一块付钱。”
顾津南声音不大,但奈何关注他的人多,他这话一出,周围队伍的女生都开始打量夏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夏里端着餐盘在窗口附近位置坐下,等顾津南付完钱,她挥手,“这儿。”
人太多了,他又扎眼,夏里不敢叫他的名字。
顾津南看着夏里盘子里鸡蛋饼和豆浆,“就吃这么点?”
夏里看着他餐盘里的早餐,她这确实不多,“嗯,早上吃的少。”
顾津南啧一声,点点头,“挺好养活。”
夏里心尖像是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麻麻的,他抬眼,看着顾津南散落在额头上的碎发,弯唇笑了。
梦里的片段,实现了,好不真实。
夏里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是疼的,她又笑。
“我南哥,早上好啊。”陈顺端着早餐盘坐在顾津南的身边,后边跟着的还有任子旭。
顾津南对着夏里偏头指了下陈顺,“我们班同学,陈顺。”
陈顺眼睛小小的,带个眼镜,人一笑,两个眼睛就只剩下一条缝了。
“你好我是夏里,法学院的。”
“嫂子好嫂子好,我在论坛见过你照片,没想到真人更漂亮。”
夏里小脸又红了一圈。
顾津南手搭在陈顺的肩旁上,拇指一使劲儿,陈顺嘶地一声,直喊疼。
“肩井穴疼,胆有问题。”
陈顺伸着脖子,脸都红了,“哥,哥,松手,真的疼?”
顾津南松了手,“疼就别乱说话。”
任子旭毫不留情地嘲笑陈顺,“顺子啊,你不仅胆有问题,视力也有问题,你睁开眼睛看看,顾津南这狗样子,能配的上夏里?”
陈顺盯着夏里看了三秒后,心想,这不挺配吗?但肩旁痛,他不敢再说话,怕踩到顾津南的雷点,只好埋头吃饭。
夏里和他们三人不在一教学楼上课,不顺路,几人在餐厅门口分开。
刚走两步,夏里左肩旁就被人拍了一下,她扭头看过去,并没有人,夏里以为是路过的同学不小心碰到了她,正要抬脚走时,猝不及防地,右耳边传来声音,“早啊,夏里。”
是江少禹,他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谦谦公子的既视感。
夏里着实没想到他还会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早啊,江学长。”
江少禹推了推眼镜,笑了笑,“没吓到你吧?”
夏里笑笑,摇头,“没,你是一会儿有课吗?”
“嗯,你在哪上课?”
“四教学楼。”
“一起,我也在四教学楼上课。”
两人并肩往四教学楼走去,夏里不擅长社交,一路上都是江少禹主动递话题。
“昨天是出去玩了吗?晚上我让同学给你送东西,你宿舍门是锁着的,发微信你也没回。”快到教学楼时,江少禹问夏里。
夏里有点尴尬,江少禹昨天是给她发消息了,问她在哪呢,也没说什么事情,她看到消息的时候,都快凌晨两点了,就想着早上起来再回复,这一拖,拖到了现在。
“不好意思江学长,昨天很晚才看到你消息,怕影响你休息,想着今天早上回复,学长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我外婆给我寄了很多牛肉干,吃不完,让你帮我分担点。”
夏里和江少禹虽说见面次数多,但并没有很熟络,她没有贸然收人东西的习惯。
“谢谢江学长好意,我不怎么喜欢吃牛肉干,你吃不完的话,分给室友吧。”
“都分了,而且牛肉干已经送到你宿管那里了,还让我拿回去?你尝尝吧,我外婆做的牛肉干还是很好吃的,说不定你就爱上了。”
江少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里也不好拒绝,温声道谢。
“不谢,好好准备ICC,有机会的话也让我尝尝你们家好吃的。”
任子旭原本是要到一教学楼上课的,但宿醉伤身,他头昏昏沉沉的,胃还隐隐作痛,索性就直接请假回去了,看到夏里和江少禹一路上说说笑笑,他录了段视频,发给了顾津南,【这才是般配。】
第12章
顾津南第一节 课是医用基础化学,在大教室上课,带这课的老师很喜欢提问上节课的内容,又不喜欢学生们坐在后排,所以学生们颇有眼色地往中间挤着,来晚的学生都往前坐,即使困得头都抬不起来。
顾津南就不一样了,理论课向来是最后一排,谁的理论课都是,有时候面前会放本课本,有时候连课本都没有,就那么支着下巴,看着前面的PPT,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个问题最后面那个同学来回答。”
顾津南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他也就走神了三秒,就被老师盯上了。
前面很多同学扭头看着顾津南,有女生对口型告诉他答案,也有和顾津南不对付的男生憋着坏心思看他出丑。
顾津南薄唇轻启,“这题选D,胶体分散质微粒直径介于1~100nm之间胶体分散质微粒直径介于1~100nm之间,下一题选择C,n代表质量。”
他不仅给了答案,给了解释,还顺便把下一题给回答了。
粘在顾津南身上的目光又浓稠了些,带着崇拜和爱慕。
老师把粉笔头扔进粉笔盒里,双手按着电脑机箱,“很好,请坐。”
下面出现小声的议论:
“好牛逼啊。”
“他是保送进来的,保送哎。”
“有钱,有颜,有料,老天到底给他关了哪扇门。”
“……”
老师拍了拍电脑机箱,“议论什么呢?刚才还困的抬不起头,这会儿都兴奋了?看来顾津南同学挺解困啊。”
“那是。”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教室里又躁动了几分,同学们的视线又齐刷刷地往后排投去。
顾津南双手环抱,靠在椅背上,用厌世脸迎接着投过来的目光。
许多脸皮薄的女同学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既然顾津南同学这么提神,理论知识又那么扎实,那上来讲讲学习这门课的经验吧。”
顾津南被掌声轰着站上了讲台。
他懒懒散散地,三分颓废,三分放荡,“提前预习知识点,理解知识点,复习知识点,没了。”
“……”
同学们翘首以盼的长篇大论,顾津南一句话说完了,讲台上的老师也以为他会洋洋洒洒说很多,都坐下拧开保温杯准备休息了,水还没喝到嘴里,他经验分享完了。
嚣张,有实力的嚣张。
顾津南回到座位上,低头看任子旭发的视频,夏里和一男生被裹挟在人群里,她和男生有说有笑的,神态放松,不像在顾津南这里那样拘谨。
【?你有毛病,给我有什么关系?】
任子旭:【法学院二年级的江少禹,学生会的,篮球打的挺好的,人脾气好,迷妹不比你少。】
顾津南:【你喜欢夏里,还是江少禹,打听那么清楚?】
任子旭:【滚,老子是直男,而且我死都不会娶法学院的女生,我妈太吓人了,家里有我妈一个法学院高材生就够了。】
顾津南:【截屏了,发给阿姨。】
任子旭:【下跪jpg,别,我错了,顾大医生。】
顾津南:【以后少犯贱。】
任子旭:【行吧,既然你不喜欢夏里,以后少招惹她,哥告诉你,这种姑娘杀伤力很大的,说完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