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冷冰冰的,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雅痞情调,你的目光会不自觉落在他身上。
这让许心瞳不由想起第一次在公司里见到他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像往常一样的工作日。
快8点的时候,许心瞳被上司赵文远一个电话叫到了办公室。
电话里他很急,要她把上个季度的财报和项目策划都找出来,包括一些招商报告和总结报告。
她紧赶慢赶找出了一堆,稍微整理了一下就过去了。
敲开办公门时,赵文远却不在。
她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正四下里张望,就对上了一双平静深幽的眸子。
这才发现,会客沙发里坐着一个陌生男人,他穿衬衣,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一旁的靠手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将一份文件压在大腿上翻阅着。
约莫是室内的暖气熏得热,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坐姿缘故,衬衣略有些紧绷,微微勾勒出健硕的胸肌。
明明是很慵懒随性的坐姿,却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许心瞳不由屏息,有点儿不知所措。
好在听到开门声的他只抬眸扫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去:“赵文远呢?怎么让你一个小丫头过来?”
许心瞳虽然不认识他,也感觉不是一般人,小心关上门,过去问了一声“领导好”。
斟酌着说:“赵总去下面工厂视察了,还在路上。”
男人闻言低笑了一声,抬起腕表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小时了,确定是去工厂视察,而不是尿遁?我是鬼吗,这么吓人?”
他的声音慵懒磁性,京腔自带一种慢条斯理的嘲讽味道,让人不自觉地面皮发紧,比直接骂人还要让人无地自容。
虽说的不是她,许心瞳的脸还是窘迫地发红,干巴巴地说:“……我给您倒杯咖啡吧?”
他点头,淡声道“谢谢”。
许心瞳专门学过打咖啡,因为她之前一份实习工作的上司很喜欢喝手磨咖啡。
打好后,她端到他面前捧着放到了茶几上。
彼时他还在看文件,视线没有离开页面,空出的右手过来端。
她摆的位置不是很正,他的手指不慎刮到她的手。
皮肤相触――
有些粗粝的触感,他的指腹温热,带着一个成熟男人不经意之间就流露的强烈侵略感。
许心瞳逃也似的缩回手,说了句“对不起”,忙将杯子往左移了移。
傅闻舟说“没关系”。
一只手穿过了杯柄,端起来,抿了口。
男人的骨架很大,连手都是宽大修长的,骨节硬朗,手指漂亮。
他继续看文件,喝了一口后,平静地搁下了。
“……不好喝吗?”许心瞳忐忑。
“不是。”傅闻舟说,“只是不太喜欢太甜的东西。”
“对不起,我给您换一杯吧。”许心瞳惊觉自己的失误,竟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忙去换了一杯。
其实她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傅闻舟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他们总共没有见过几次。
如果不是他那么真切地坐在她身边,她甚至会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偏差了。
她家经济条件很一般。
而且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是单亲。
而他,不仅是知名企业家,在京圈扎根多年,建树深厚,更是那样的家庭背景出身。
许心瞳还在上大学时,他已经是赫赫有名的金融大鳄,她曾旁听过他作为荣誉教授出席的某名校财经大讲堂,隔着人海远远见过他。
谈笑自若,八风不动,俨然社会成功人士,与她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类人。
她年少无知时也曾视他为偶像,幻想有一天成为跟他一样成功的人。后来步入社会才明白,那有多么可笑,也渐渐接受了自己的平庸。
“您这次回来准备住几天啊?”许心瞳斟酌地问起。
“这次我应该短时间内都不会出国。”
许心瞳沉默。
傅闻舟的目光就这样静静落在她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笑了一下:“不欢迎?”
许心瞳回神,连忙摇头:“怎么会?”
房子都是他的,她有什么资格管他回不回来住?
“只是有点意外。”许心瞳连忙解释道,怕引起他的误会。
傅闻舟没再回,似乎只是跟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许心瞳悄悄地松了口气。
其实,跟他说话她还不如对着一团空气呢。
那样她还感觉自在些。
第2章 不太熟
车开了没一会儿,许心瞳忽然想起来和梁思思、顾宇阳他们约好的事情,顿时就慌了:“……领导,其实我……”
“傅闻舟。”他纠正了一下她的称呼。
许心瞳很听劝,可还是有点出不了口,只能折中一下:“傅先生。”
一开始在上司办公室里见到他时,是因为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才灵机一动这么喊的。
后来一不小心就成了习惯。
傅闻舟点一下头,也没勉强,等着她后面的话。
“其实我跟朋友约了去王府井那边撸串儿。”许心瞳心虚道。
总感觉在这种情形下说出来,有点像在涮他。
毕竟,快到家门口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且这样一来,还有点她好像不太情愿跟他待一起、急于跑路的味道。
傅闻舟却表现地非常开明,吩咐司机掉头回去。
司机老张也一句没多问,直接在下一个马路口掉了头,原路返回。
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比之前更加安静了。
许心瞳总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两句,但想了想,又怕越描越黑,索性闭了嘴。
快到的时候梁思思又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一个劲儿地猛催,嗓门大得响彻车厢:“姐姐,你到底在干嘛?不会是上哪个会所泡小鲜肉去了吧?来,给我来张照,证明一下你的清白。”
许心瞳头皮发麻,不敢去看一旁的傅闻舟。
这几个死党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开玩笑没个尺度。
一只手从一旁伸过来:“给我吧,我跟她说。”
梁思思也听到了这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男声,还不明就里呢:“靠!你真跟男人在一起啊?你不是结婚了吗?还出去鬼混?”
这人要是一心想要作死,真是拉都拉不回来。
许心瞳在心底叹气,不再管闺蜜死活,很没义气地将手机交到了傅闻舟手上。
只听得他对那头清晰地说:“她和我在一起。我们快到了,这边不好停车,麻烦再等5分钟。”
她那边噪音大,旁边应该是个酒吧,音响震耳欲聋的。
第一时间,她真没听出傅闻舟的声音,还不知死活地问:“你谁啊?你把我们瞳瞳怎么了?”
“傅闻舟。”言简意赅。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对面安静如鸡――包括还在起哄的另外三个死党。
电话挂了后,梁思思再也没有打来。
许心瞳在心里思忖了一下她的心理阴影面积,默默给她点上几根蜡烛。
“是这边吗?”到了附近,傅闻舟问她。
其实许心瞳也不清楚,她是个路痴:“你就停这边吧,前面好像不好掉头,我自己过去好了。”
傅闻舟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对面商场的停车位上,然后亲自送她过去。
一路上,许心瞳特别安静,特别乖巧,如上学时被老师一路送回家做家访的小学生。
他们约在一处露天的烧烤摊。
许心瞳隔着老远望过去,顾宇阳、赵骞泽、梁思思和程昱舟都在。前面两个染了黄毛,梁思思穿着性感小吊带,右边肩膀上有着玫瑰花纹身,一只脚还踩在板凳上,一副狂放不羁的样子。
四个人里,只有程昱舟看上去正常些。
但他大晚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皮肤白到在黑夜里几乎能闪光。
好像也……不太正常的样子。
桌上一堆横七竖八的啤酒瓶,地上还堆了一堆。
烟头满地。
这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
许心瞳的腿肚子开始打颤,窘迫地回头说,他们平时不这样的。
今天是节日,所以一块儿约出来放松一下。
傅闻舟点头,说没关系,好好玩,回头他让司机来接她。
他走了,许心瞳还在原地。
她沮丧地想,她自此在他心里和小太妹划上等号了。
许心瞳踢着石子过去,一屁股在空位上坐下,有气无力地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
“怎么才来啊?”梁思思不满地瞪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往她身后看。
“别看了,傅闻舟走了。”许心瞳当然知道她怕什么。
严格来说,这几人都是二代子弟。
如果许心瞳她爸没过世,她应该也算,几人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非常要好。
傅闻舟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但他这人在这地界上也算个名人。
大抵就是父母用来教育他们时,别人家的孩子。
他比他们年长几岁,但人家在成就和层次上上,明显和他们不在一个档次。
不管是瞧不上的、抵触的还是崇拜的,抹不开一个事实――忌惮他。
“你怎么跟他结婚了呀?”梁思思问她,真挺好奇的。
“相亲认识的。”许心瞳说,“他小姨跟我妈是十几年的老朋友。”
这啤酒味道不行,跟马尿一样,她抿了一口就嫌弃地拍到一边,“什么玩意儿?假冒伪劣货吧!你们也太抠了,几块钱也省!”
“穷得叮当响,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到。”梁思思耸肩。
“别提了,刚被我爸削了一顿,别说这个月生活费了,下个月的也堪忧。”顾宇阳抓了把头上的黄毛。
其余两人也托着腮帮子长吁短叹。
许心瞳跟他们一样捧着脸说:“一样一样,活儿多得累死人,一看工资两毛五。”
-
许心瞳回去时已经很晚了,长安街上的交通却仍是繁忙。
好不容易抵达住处,她跟司机道了别,用电梯卡刷开了电梯,径直上去。
傅闻舟不在客厅,一件长呢子外套混着暗蓝色的领带随意扔在沙发上,皮鞋脱在门口。
书房的门缝里传出淡淡的白光,应该是在办公。
她放轻了脚步,换了属于自己的拖鞋去了房间里。
洗完澡后,她将灯关了,坐在落地窗边俯视脚下的夜景。
夜幕下的CBD中心如被点亮的棋盘,星罗密布,灯火璀璨,立交桥如缠绕着的银河丝带,美不胜收。
这样的地段,真正的寸土寸金。
靠她那点儿工资,干十几年也未必买得起这边的一间厕所。
可这房子,也不过是傅闻舟名下的众多房产之一,只为了办公方便而随手买下的。
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跟她结婚?
许心瞳踢了踢脚丫子,感觉不可思议。
不过其实他们也不算完全的陌生,她小时候是见过他的。
她妈妈说,她小时候总是拖着一泡鼻涕跟在他后面,喜欢扯着他的衣角赖在卖棉花糖的摊头不肯走,说闻舟哥哥给她买。
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都不怎么记得了。
听她妈讲她好像有点印象,又觉得尴尬不已。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还搬出来说,她不要面子的吗?童言无忌,小时候的事情怎么能当真?!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许心瞳回头,傅闻舟光着脚走进来,按了门口墙上的开关。
自动窗帘缓缓合上。
面对她的目光,他解释道:“很晚了,去睡觉吧。”
傅闻舟身量很高,一双长腿比例优越,站在狭窄的过道里,更显身形高大、挺括。
他边走边将西装脱下来,提在手里,一张轮廓冷硬的面孔,不笑的时候有些冷峻。房间里光线太昏暗了,阴影一直延伸到他眼窝的地方,更显得这张脸不苟言笑,眸光深邃。
傅闻舟是那种很有型的男人,肩膀宽阔,气场十足,哪怕面无表情地望过来,也难以忽视的英俊逼人。
只是,他看着不太好相处。
许心瞳有点紧绷,然后愣在那里,看着他脱了西装又伸手去解衬衣扣子,她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好在他只是解开了几颗扣子,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居家的内衫,然后进了洗手间。
很快,里面传来淋浴淅淅沥沥的声音。
许心瞳松了一口气,默默望天。
傅闻舟洗澡很快,几乎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洗完了。
浴室里又传来吹风机吹头发的声音。
许心瞳早早就上了床,将自己裹成一只小粽子,缩在角落里。
耳边听到他开门出来,她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倒不是矫情,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虽然结婚半个月了,他们其实连手都没牵过。不过,如果他真的想要做点儿什么的话,她好像也没有立场拒绝。
毕竟,两人已经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正思索着,床微微往下陷了一下,似乎是他坐在了她旁边。
尽管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不属于她自己的气息近在咫尺,有强烈的入侵感。
许心瞳的心跳如擂鼓,一动都不敢动。
好在傅闻舟只是静静坐在那边,没什么下一步动作。
后来许心瞳实在忍不住,眼睛悄悄半开了一丝缝隙。
结果就这一看,就被他抓包了――
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让许心瞳有种他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刻的感觉。
这会儿再闭眼就有些不合时宜了,许心瞳咳嗽了一下说:“你是有话跟我说吗?”
穿着居家服的傅闻舟要比工作时随和些,贴身的衣着,更显得他身量高大,肩膀看上去很宽,手臂上的肌肉结实又流畅。
但又不是那种很夸张的健硕,而是纤长有型,美与力量的完美结合。
既有天生的好条件,也有后天锻炼的结果。
又漂亮又结实,真正诠释了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许心瞳觉得他要比她上学时偷看过的那种小黄漫里的男主角身材还要好。
从女人纯欣赏的角度来说,傅闻舟确实很有吸引力。
可是两人根本就不熟,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更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