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司峰主回过神来,他眼中滑过恼怒,“就凭你?”
谢明夜提起雪戮剑,一剑挥出,寒风呼呼地吹着,掀起密集的碎冰细雪,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司峰主的剑如同春光般温暖和煦,内里却藏着险恶的激流。
两股剑气发生冲撞,狂风怒号,如同海洋的狂澜,带着吓人的声浪。
天空忽明忽暗,周围空间似乎都被这股气势给波及了。
司如音骑在丹顶鹤的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这种战斗场面对她而言,实在太过壮观。
司峰主和谢明夜过了数百招,打的天要落下来,地要翻上去,漂亮的院落已成了一片废墟,一切都混乱之极。
司峰主没有想到,谢明夜的实力竟会成长到这种地步,他眼里充斥着嫉恨以及一丝微弱的恐惧。
只是在他怔住的一刹,冰色的剑光从那谢明夜的袖中流出。还不及他提剑反击,谢明夜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个剑花,直刺向司峰主的脖颈。
寒剑在司峰主脖子上一划,他瞪大着眼睛的头颅落入谢明夜的手中,而那具无头身躯自半空跌落。
寒剑支撑着谢明夜鲜血淋漓的身体。
丹顶鹤上的司如音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她面露茫然,嘴唇哆嗦。
她颤抖着跑过去,抱住了那具无头身躯,猩红的血液流了她一手。
魇幸灾乐祸道:“你的师妹来了呢,你猜她会相信她的父亲,还是相信你?”
谢明夜非常安静,他用他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注视着悲痛的少女。
司如音嘴唇哆嗦地抬起头,望向谢明夜手里血淋淋的头颅,一向温和的双眸里充满了仇恨。
魇嘻嘻笑道:“看,没有人会相信你,你会失去亲人,失去朋友,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站在你的对面!”
它话语一转温柔哄道:“你跟我融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你什么都不会失去……”
青色剑光冲天而起,朝谢明夜攻去。
魇看着这一幕,兴奋地摇摆起茎叶。
司峰主与魇勾结,若是哪天真相大白,谢明夜杀了司峰主无可指摘;但谢明夜若是杀了司如音,天剑宗日后都容不下他,谢明夜只能走向与天剑宗相反的道路。
它道:“快杀了她!杀了她!她是你仇人的……”
它话语顿住。
剑尖没入血肉,猩红的鲜血流淌出来,血不是司如音的,是谢明夜的。
谢明夜根本就没有打算躲,他已存了死志。
一百多年的折磨,他能感觉到自身的变化。他的道心已毁,暴虐的杀意在他心头翻涌,他无时无刻地想要毁灭所有的一切。
如同魇所说,再活下去,所有的人都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扯出抹淡淡的笑,闭上了眼睛。
谢明夜再强大,他被关进禁室时,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司如音的剑犹豫地一顿,她嘴唇紧绷,手指用力,剑尖缓缓往血肉里推进。
魇慌了,它不想失去这么好的人选,“你跟我融合,跟我融合之后,你会拥有所有的一切,你的意识不会泯灭,你依旧是你。”
它努力地说着好话,意图勾起谢明夜的求生欲。
魇的声音在谢明夜的心中不留痕迹,他闭着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他的一生走马观花般在脑中滑过,大多数都是痛苦的、绝望的,直到一双淡蓝色眼眸的少女闯了进来。
他的心跳一顿。
白猫用温软的爪子拍了拍他的手,对他说:“好好游历,早点回来继续帮我完成大业!”
淡蓝色眼眸的少女和白猫的脸重叠在一起,她手撑着桌案,微微俯身,佯装真挚得对他说:“我说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
姜绵绵……
谢明夜捏住了往前推送的剑,他睫毛轻颤,睁开了死气沉沉的眼。
他很想见她。
司如音的剑发狠地往里推,谢明夜捏着剑的手流下一条蜿蜒的血痕,汇聚在一起滴落在褐色的土地上。
他抬手,雪戮剑的剑柄在少女脖子后一敲。
司如音不甘地晕倒在了地上,仇恨填充了她温和的双眸,她最后的看见的,是少年急切离开的背影。
她一定要杀了他!
谢明夜和司峰主战斗的动静,早就引来了许多人,他们本以为是师徒切磋,只是打得狠了一点,没想到谢明夜最后竟杀了司峰主。
少年身上的杀气死气太甚,情绪瞧着很不稳定,浑身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天剑宗弟子知道谢明夜不是他们能拦的,纷纷匆忙躲开,已经有人在传音通知掌门以及各峰峰主。
谢明夜没有看他们,他目的明确,御剑直冲天剑宗后山。
音峰那场山崩地裂般的战斗,完全没有影响到天剑宗的后山。边缘区域的灵兽们,祥和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大大小小的洞穴中,唯有一个洞穴与众不同,也格外漂亮。
洞穴附近错落有致的菜地里,姜绵绵只用两只后爪站立,两只前爪合力抱着一个锄头,在给菜地松土。
姜绵绵种地种了一百年,松土的动作对她而言很轻松。
她的后面跟着一条绿色的小蛇,小蛇用蛇尾卷了一个小锄头,也在锄地。
小蛇的污染很轻,但它还是颗蛇蛋的时候,就被魇的气息污染了,故而它身上的污染很难清除。哪怕已经过了一百年,小蛇身上的污染还没清除干净。
小蛇在后山里闲着没事情做,便自荐来了她的菜地,帮她给浮罗草松土。
前天下了一场大雨,泥土泡了水,比以往容易翻土了些。
浮罗草种植困难,姜绵绵试了好几次,不断地调整,终于在这一次成功了。
她淡蓝色地眼眸欢喜地看着它们,等它们成熟了,或许可以拿出去卖掉一部分,换成灵石。
在这一百年里,姜绵绵积累了很多的财富,她买了一个高级储物戒指,才勉强把全部财产放了进去。
她前几天去问了理事堂的弟子,理事堂弟子告诉她,谢明夜的一千任务数,已经完成了九百九十七,只差三个任务,就会回门派了。
三个任务,按照谢明夜那恒不变的龟速,大概是三个月。
等谢明夜回来,她要把她的灵石,摆在他的面前,眼馋死他。
谢明夜曾承诺过,他游历几年就会回来给她做树屋,可现在,她的树屋设计图积灰了一百年。
姜绵绵觉得自己黑化了,黑化得很严重。
她再次回想了一遍,她设计好的台词。
姜绵绵忘记了自己还在松土,眼见着她就要锄掉一株浮罗草,小蛇吓得嘶嘶叫。
姜绵绵回过神来,急忙收了爪子,她轻轻摸了摸浮罗草,还好没锄下去。
姜绵绵舔了舔鼻子,都怪谢明夜。
她沉下心,继续给菜地翻土。一猫一蛇把菜地翻了一半的时候,姜绵绵的耳朵忽然一动。
成为守林兽之后,姜绵绵拿到了很多灵石,本着拿钱做事的原则,姜绵绵自觉负起了守林兽的责任。她用灵力将这片区域全部覆盖了,一旦有灵兽招惹事端,她就能立刻知道。
姜绵绵蹙起了眉头,好像是有人进入了后山?
这人的气息熟悉中带点陌生,冰冷寒意之中,还带了些血腥气味。
姜绵绵眯了眯淡蓝色的眼,将锄头丢在一边。
小蛇抬起头,“大王怎么了?”
“好像是……”姜绵绵身后尾巴一甩,淡蓝色的眼眸里滑过一抹蠢蠢欲动,“谢明夜回来了。”
小蛇听到‘谢明夜’三个字,蛇身吓得绷直。谢明夜提着那把杀意凛然的雪戮剑,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除了姜绵绵,后山的灵兽都很害怕谢明夜。
姜绵绵安抚它道:“没事,你先回去吧,”她扯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正好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她准备了几十年的台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小蛇‘嗯’了一声,听话迅速窜走了。
姜绵绵径直冲向溪水边的石头,谢明夜以前常常坐在上面打坐,姜绵绵跳上石头,背对着谢明夜过来的方向。
她摆出一副深沉的模样,想要让可怕的台词起效果,首先要深沉。
过了一会,雪戮剑带着谢明夜,出现在了姜绵绵身后的半空。
谢明夜深蓝色的衣裳上,遍布着深沉的褐色痕迹,四处鲜花盛开,唯有他这抹枯色立在其中,一滴一滴的血坠落在清淡的花朵上。
他半垂着眼,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眸极其缓慢地随着白猫的尾巴移动。
身后有风吹来,携着独属于雪戮剑的冰凉刺骨感,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第27章
姜绵绵闻到血腥味, 有些疑惑,她记得谢明夜害怕触碰血液,难道他急着见她, 忘记换衣服了?
姜绵绵有点心软,但想到一百年了, 她的树屋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又生起气来。
她忍住回头的欲望,严肃地‘嗷’了一声, “你终于回来了?”
谢明夜的目光一动不动凝在白猫的背上, 在杀了司峰主后, 谢明夜陷入了一种茫然状态,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想见姜绵绵,可他却不知道见到姜绵绵之后, 他要说些什么。
魇感觉到了谢明夜的情绪变化,它正了正花身,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姜绵绵清了清嗓子, 尾巴用力地甩了一下, “谢明夜,我要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情!”
谢明夜从高处落地,眼中暴虐的情绪压下,他慢条斯理地朝姜绵绵走去。
背对着他的姜绵绵自顾自地念着台词,“有个可怕的魔鬼,她被关进了天剑宗的后山,她很想出去。”
谢明夜极其给她面子, 有些哑的嗓音缓缓道:“然后呢?”
姜绵绵摇着的尾巴一顿, 谢明夜的声音不太对劲,怎么变得这么嘶哑了?
难道是经历了变声期, 嗓音发生了改变?
姜绵绵强将跑远的思绪扯了回来,她用细嫩的嗓音深沉嗷嗷道:“然后她对守林人说,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就给你十万极品灵石,可守林人拒绝了她。”
谢明夜大概知道姜绵绵想要说些什么了,他淡白的唇微微往上扬,少年脸上绝望的神情,被这一点弧度给清除大半。
姜绵绵抑扬顿挫道:“又过了一段时间,魔鬼对守林人说,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就帮你称霸天下。”
姜绵绵叹了口气,“可守林人依旧拒绝了。”
魇听了一会,用叶子摸了摸花身,“怎么这只猫的叫声是‘嗷嗷嗷’?一点也不正宗。它在嗷嗷嗷些什么?”
谢明夜没有理会它。
魇有些不高兴,“我的信徒求着我,我都不一定跟他们说一句话,我跟你说话是对你的赏赐。”
谢明夜眸色阴沉得好像蕴了一汪墨,暴虐的杀气再次从他的心里冲了出来。
姜绵绵莫名觉得背后有点冷,她的脊背抖了一下,看来谢明夜的修为涨了不少。
姜绵绵是不害怕谢明夜的,她把声音压得低沉,用一种恐吓的嗷嗷声继续道:“魔鬼又等了一百年,她对守林人说,”
姜绵绵特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谢明夜走到了姜绵绵身旁,他问:“说了什么?”
姜绵绵气哼哼地看着前方,不给谢明夜分一个眼色。
“她对守林人说,你现在放我出去也没用了。”
“魔鬼决定威胁守林人成为她的奴隶,带着他离开后山,胁迫他出去祸害天下!”
谢明夜眼眸一愣,白猫的毛发在风下微动。
她说她愿意带着他离开后山……祸害天下。
他心中压抑的黑气往外扩散,眸中宛若盛开了一朵黑红色的莲花。
趁着这个时候,魇赶紧将自己的气息通过根部,挨上谢明夜的神魂。
谢明夜赤红的眸中流转着异光,他捏剑的手忍不住用力几分,无数邪恶的念头在他心上滑过,最后停留在了姜绵绵所说的“祸害天下”。
他捏紧了手中的雪戮剑,眼眸转为更深的赤色,一个念头植入他的心中:他要跟姜绵绵一起去祸害天下。
魇发现自己找到了正确的方法,魔族不是完全无法污染的,当它扎根在他的神魂上,在谢明夜生出贪欲时,它可以用自己的气息去污染他。
是什么东西,让谢明夜生出了贪欲?
姜绵绵觉得她渲染的气氛差不多了,她一脸严肃地站起身,回头看向谢明夜的方向。
“我要把你……”
姜绵绵的话顿住了,谢明夜相比一百年前变得太多了。
他赤红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唯有木然的绝望和摧毁一切的杀意。苍白的面容上,有几滴鲜红的血,猩红的颜色在他眼角投射出一抹隐隐的艳色。
姜绵绵:!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绵绵视线下移,看到了谢明夜衣裳上深沉的血色,以及他葱白指尖揪着的一颗头颅。
再往下看,看到了少年脚下淅沥沥的鲜血。
谢明夜的视线跟着她移动,蓦然发现手里的头颅忘记丢掉了,他淡白的唇一抿。
姜绵绵没想过谢明夜会受伤这种可能,她只把谢明夜身上的血都当成别人的。
她雪白色的小尾巴不敢置信地高竖着,“你是刚大杀一场吗?怎么把自己身上弄这么多血?”
她记得谢明夜害怕触碰血,他的眼睛是赤色眼睛,代表着他处于恐惧状态。这个时候他的情绪会很不稳定,身体里的魔气翻涌撕裂他的经脉,会很痛苦。
谢明夜害怕沾染血液,为什么身上那么多血也不换衣服,还提着一个新鲜头颅?
姜绵绵淡蓝色的眼眸一颤,谢明夜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明夜垂下眼,先前发生的一幕幕在他的脑中滑过,他身上的气息变得压抑了些。
头颅滴溜溜滚进了花丛中,有几株粉红色的花朵被头颅压在地上。
魇笑嘻嘻地对谢明夜道:“你看起来很喜欢这只‘嗷嗷’叫的白猫,可惜的是,它见了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害怕你,远离你。”
魇感觉到,谢明夜已经被它的气息污染了,以前的谢明夜或许不会被污染影响,但现在是谢明夜最脆弱的时候。它要做的是,让谢明夜心里的邪念变得更加深刻。
它道:“你看这只白猫,好像怕你得很。”
姜绵绵瞪着淡蓝色的眼眸,耳尖颤抖地盯着倒下的漂亮花朵,那是她亲手种的花!
她这个动作,确实像是因血腥头颅而吓到耳朵颤抖。
谢明夜面色冰冷地瞥了一眼滚远的头颅,各种情绪在他眼中滑过,他用两根手指捏着姜绵绵软乎乎的猫脸,将姜绵绵的猫脸转向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