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怡也喊了起来:“你们手上有没有明年的专项项目啊?财务部在催交专项资金的项目申请表了!”
陀螺一样跑上跑下转了一圈, 临近下班的时间,颜籁屁.股终于挨着了椅子。又累又困, 盯着电脑哈欠连天。实在扛不住了,她用手支着额头,撑着打了个五分钟的盹。耳边是电脑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和不时地打电话声。
“终于要下班了。”
有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问他们:“今天过圣诞节哎,你们今天晚上和家里人都有安排吗?”
“过什么洋节, 让领导听到了得治你个崇洋媚外罪。”沈阆笑。
“小孩子喜欢过这种节,图个热闹,我晚上打算带我儿子去吃个必胜客。”蒋怡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摆手道,“实在太累了,我回去一点都不想做饭了。”
在絮叨声里颜籁又抬起了头,困得想就地自刎了。
她用掌心揉了揉眼眶,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下班。
她是开了车来的,困得一点都不想开车了。她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林鹤梦:鹤哥,下班你来接我吧。
正打着字,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是林澄净发的位置分享,他说:满满,我订了这家酒店,下班了直接过来。
她回了个“好”,接着又将消息转发给了林鹤梦:林澄净说今天去这家吃饭。
林鹤梦一时没有回复,大概还在忙。
颜籁实在扛不住了,困得趴到了桌上。
谁知道她刚趴下还没两分钟,办公室门就开了。
有人咳了咳,喊道:“张局。”
颜籁在听到“张局”两个字时爬了起来。她感觉自己今天肯定是走背运,看清门口身影后什么瞌睡都醒了,她唰地站起身道:“张局。”
张敬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神情似笑非笑,“睡觉呢?”
颜籁已经想到自己的十八种死法,她老老实实准备挨批,“有点累,所以趴了一下。”
“你出来。”他道。
颜籁垂下了头,老实跟了上去。
四周都是同事们的目光,如有实质,如芒在背。
办公室外,到了过道尽头,张敬问她:“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
“做完了。”
“早点下班回去休息,在办公室打盹多不像话,要是有上访群众来看到了怎么说你?”
“对不起,师父。”
她丧眉搭眼,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诠释到底。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抓到就要你写检讨了。”
颜籁立刻乖巧笑起来,“谢谢师父!”她又问,“师父是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敬想起了正事,“年底单位内部要评先进了,你打个报告上来。”
颜籁微愣,“师父......我啊?”
“把你这几个月的工作总结一下,还有获得过什么奖项也写上。”
“师父,办公室里谭梦华、蒋怡、沈阆这些前辈资历都比我老,我评是不是......”
张敬不说话了,就这么负着手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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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籁心领神会,闭嘴不再废话,“好,师父,报告打好后应该交给谁?”
“元旦节后交给你们科长。”
“好。”
张敬冲办公室抬了抬下巴,“回去吧。”
颜籁走了两步,又被张敬叫住了,“颜籁。”
“哎,师父。”
“元旦有安排吗?”
“应该没有。”她摇头。
“来家里吃饭。”张敬说。
颜籁惊讶了一下,立刻眉眼弯了弯,“好,谢谢师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籁回了办公室,迎接她的是同情的眼神。
“张局说你了吗?”谭梦华问。
她摸了摸鼻子,“给我好一顿训。”
“哎,这都快下班了,张局来干什么啊?”蒋怡问。
颜籁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好像不对,不说好像也不对。她打了个马虎眼,决定旁敲侧击地说。
到下班点了,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走了。见谭梦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佯作随口问:“谭姐,你知道最近评先进的事吗?”
谭梦华手一顿,抬起头,“哦,每年都是元旦之前出文件,今年也快了吧。”
原来大家都早知道了……
师父是来提点她了。
颜籁又抿了口茶,只笑了笑。
谭梦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想到上次蹭了她的车,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小颜,你想申报的话可以提前准备资料了,这个文件截止时间挺短的,元旦后就得上交了。”
“好,谢谢谭姐。”
“小颜,我也走了,你最后一个走,记得关门啊。”她提醒一句。
“好。”
同事一走,她收敛了笑容,揉了揉脸颊,感觉说不上来的累。
她收拾了桌面上的东西,又看了下手机消息。林鹤梦回她了,说他已经在路上了。
颜籁将办公室窗子关了,又检查了下打印机关没关,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拎着包下了楼。
她刚到楼下,林鹤梦就来了,掐着点似地准。
颜籁上了车,抬手伸了下懒腰,“鹤哥,我有点困了,我先睡一会儿。”
“好,睡吧,待会我叫你。”
他没急着开动车,解开了安全带,探身向后座捞出了一个抱枕毯子,拉开拉链后铺在了她身上。
颜籁拉了下旁边的拉手,将座椅放倒了些。她将被子盖过头顶,侧靠着睡了过去。
林鹤梦看到她盖头的动作。
她只有在不太开心的时候喜欢把头埋起来,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像鸵鸟一样。
他没有问她怎么了,也没有打扰她休息,只是平稳地开动了车。
短暂的宁静和身边人的安心感让颜籁从小半个小时的休息中回了血。
车开到酒店的时候,不等林鹤梦叫她就掀开了毯子,“到了吗?”
“到了。”
他接过她递来的毯子,顺手折好将拉链拉了回去。
颜籁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文甄蒙已经到了,林澄净说他现在被堵在高架上,得晚一点到。
林鹤梦先下了车,绕过来给她拉开了车门。下车时他扶了她一把,总觉得她今天血色不太好。
今天是圣诞节,各个景点的人只多不少。酒店就挨着游乐场,全是拖家带口的。
从酒店大厅乘电梯上楼。还算宽敞的电梯里一下挤入了三个家庭,颜籁往边缘又靠了靠,在要撞上电梯壁时,先撞上了林鹤梦的胳膊。
她索性靠住了他的胳膊,微微垂着头,有点没精打采地站着。
林鹤梦扶了扶她的腰,发现她今天实在萎靡。他低下头,轻声问她:“今天是不是很累?”
电梯内站了五六个小朋友,还有父母、老人,嘻嘻哈哈,叫叫吵吵的。
颜籁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心里像缠了一团说不清的乱麻,又堵又烦,压在心口沉甸甸的,她胡乱点了点头。
有两个小朋友就站在他们附近,抬头看了看林鹤梦,低下头去,嘟嘟囔囔一会儿,又抬头来看林鹤梦。
颜籁垂着眼睛,和鬼鬼祟祟的小鬼头们对上了视线。
一个小女孩大着胆子问她:“姐姐,他是外国人吗?”她指了指林鹤梦。
颜籁好笑,嘴角稍稍一提,“不是,他是中国人。”
“那他为什么这么白呀?”孩子总是童言无忌。
小孩家长吓死了,赶紧拉过自己孩子,连连朝着他们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会说话。”
颜籁摇了摇头,难得还起了一点精神,她俯下身问:“小朋友,你见过丘比特吗?”
旁边小男孩屈起手臂举起手,“我知道,丘比特就是那个那个拿箭的天使。”
“对啊,这个哥哥也是天使,所以他很白很白。”
小女孩好奇问:“我们中国也有天使吗?”
“当然有。”她微微笑起来,语气也轻快了,“你们是上天送给爸爸妈妈的天使,哥哥就是我的天使。”
女孩难为情地躲在妈妈身后,只露出一张小脸笑了笑。
电梯到了他们的楼层,家长不好意思笑笑,拉着小孩走了出去,有人继续往里进。
刚才和小朋友的对话似乎扫空了她的疲惫,她又站直了身体。
林鹤梦注意到颜籁的眼神长长地停留在小孩身上。小孩回身朝她挥了挥手,她还笑着也摆了摆手。
她霎时间像充满电的状态变化让林鹤梦喉结滚了又滚,却没有说出话。
电梯抵达酒店高层的餐厅,她挽着林鹤梦的手臂走了出去。
“满满你……”他脚步略显沉重,欲言又止。
颜籁回头看他,“嗯?”
“没。”他低下头,将她的手紧紧圈在手心里。
他们的包厢在靠边缘一侧,俩人在服务生指引下推门而入,看到文甄蒙已经在包厢里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回头看,看见了颜籁,高兴道:“颜姐,你们终于来了。”
“你来很久了吗?”
颜籁松开了拉着林鹤梦的手,往包厢外的露台走去。
林鹤梦紧跟着她的脚步。
文甄蒙抬手比了个十字,“也不久,十来分钟吧,博物馆离这边近。”
颜籁挑眉,也看向窗外,“这边风景好好啊。”
“是啊,游乐场就在那边,还能看见城堡。”
冷风吹得飒爽,文甄蒙习惯性地从口袋掏出了烟,“我觉得晚上在这个位置看风景也很好,听说今天晚上游乐场还有烟火秀。”
颜籁扭头看见了她手上的烟盒,一刹那惊讶。她从来没发现文甄蒙竟然会抽烟。
对上颜籁惊讶的目光,文甄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她犹豫了一下,索性问:“你不抽烟吧?”
颜籁摇了摇头。
文甄蒙又看向林鹤梦,问:“梦哥,你抽烟吗?”
“谢谢,不了。”林鹤梦礼貌拒绝。
文甄蒙便又将烟收回了口袋里。
怕她是顾忌自己,颜籁道:“你想抽的话,没关系。”
文甄蒙没再拿出来,她笑笑,“我也不常抽,有时候加班提提神,我这是坏习惯,颜姐你别学我。”
忽地对她多了几分好奇。颜籁手搭在铁栏杆上,侧头看向文甄蒙。
风吹在她零散垂在眼前的碎发上,吹散了她瞳孔里习以为常的热情,透出了淡淡的冷漠。她抿唇眺望向远处的摩天轮,眼里只有冷清的黑。
露台楼高风大,林鹤梦站到了颜籁身后,替她挡住了些许的冷风,并不插话,将闲聊空间留给她们俩个女孩。
颜籁好奇问:“小蒙,你第一次抽烟是因为什么?”
“第一次......叛逆吧。”她笑了下,笑容有些苍白,又问颜籁,“颜姐,你抽过吗?”
“抽过啊。”她大方承认。
这下轮到文甄蒙惊讶了。
“什么时候?”问话的人却是林鹤梦。
颜籁收回了手臂靠在栏杆上,仰头弯眼笑笑,“有一阵压力大,觉得日子特别没意义的时候,学了些虚无主义的文青病,还想过干脆逃避找个山隐居算了,后来发现我只是个俗人,没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抖落抖落,还是算了。”
是在那三年里,从林澄净身边沾染到坏习惯吗?
林鹤梦面色略沉,他想追问,但意识到外人在,又忍下了想要刨根问底的冲动。
“颜姐,你挺有意思的,真的。”没想到她在恋人面前也会这么坦诚,文甄蒙笑了。
三人正聊着,门又开了,是姗姗来迟的林澄净。
不知是哪来的刺骨冷风让他一进门就打了个寒噤,他纳闷道:“你们都到了也不入座,不冷吗?”
“冷。”颜籁揉了揉鼻子,拍了拍文甄蒙肩膀,“我们进去说吧。”
“今天真是热闹,高架上都堵出长龙了。”林澄净先倒了杯热茶。
颜籁和林鹤梦就近找了个座坐下。颜籁接话道:“周五嘛,又是圣诞节。哎,这算是咱俩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圣诞节了吧?以前都是我们两个小饭馆凑合一顿。”
“上学时候全班一块过节,不比这更热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是。”
文甄蒙好奇问:“你们从上学到现在一直在一起吗?”
话说出口,她意识到有歧义,又赶紧找补,“我是说一起过节。”
“以前是两条单身狗,那叫抱团取暖。”颜籁调侃。
林澄净不快,呛她,“你现在有对象了,怎么还跟我一块过节?”
“我是见色忘友的人么。等你什么时候也能铁树开花了,咱俩就能各过各的节了。”颜籁习惯了和他满嘴跑马。
林澄净似笑非笑,“那你晚上睡觉怎么不挂念着我,拿一床被子咱仨一块盖呢?”
文甄蒙刚喝一口茶,被他虎狼之词惊得险些喷出来。
再看小情侣脸色,一个白一个红。
林鹤梦抬起了手臂搭在了颜籁椅背上,眼神冷冷地看着林澄净。
颜籁也觉得他这玩笑不妥当,面红耳赤地摘了桌上的插花朝他扔去,“林澄净,你有病吧?”
人得不到,还不能让他逞逞嘴上的能?
林澄净懒散靠坐着,接住花还闻了一下,吊儿郎当,“谢谢宝贝儿的花,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