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们买喷雪的时候,两个男人去货台旁买雨衣了。
结账时候两个男人同时掏手机。在林澄净输密码时林鹤梦直接按了指纹支付。
“付了。”他先道。
林澄净微微一滞,面色不辨,还是按下不表,收了手机。
穿上了雨衣,如同披上了铠甲,站在门口试了试喷雪正常,颜籁和文甄蒙先冲进了战场。
店门口都是女孩子在闹,霎时间漫天的雪就盖了过来了。
她们连眼睛都不敢睁,也不辨敌我,感觉身边有人就屏着呼吸朝周边喷杀虫剂似的一通喷。
两个男人站在店门口看着女孩子们闹成了一团。他们不便加入,一个手拿着喷雪插着兜,一个拿着喷雪背着手笑。
颜籁用胳膊挡着眼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有个壮汉隔着几个人的缝隙朝着她头顶一通狂喷。文甄蒙也发现有人“偷袭”她们,转过身来帮忙,但这一会儿她们的喷雪已经将要告罄了。
身边两个“保镖”不知道死哪儿去了,颜籁扭回身看着那两个站在战局外旁边的人,怒怒道:“我们被欺负了!你俩还不过来帮忙!”
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帽子一戴,加入了战局。
场面立刻发生了压倒性的反转。那个追着两个女孩喷的男人被林澄净和林鹤梦一路追着狂喷,喷着喷着发现喷不过,笑骂着撒腿就跑了。
俩人都玩嗨了,穷追不放地跟了上去。颜籁跑得气喘吁吁,笑着拉着文甄蒙停了下来,“让他俩去追吧。”
“我天啊,我都要窒息了。”
文甄蒙拍打着身上的泡沫,“呸呸呸”地吐出嘴上黏的彩带。
“好玩吗?”颜籁问她。
文甄蒙笑了起来,“颜姐,我发现你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啊?”
“你也越来越活泼了。”她笑着说。
颜籁这才发觉自己今天好像是有点太不顾忌形象了,她讪讪说:“我平常不这样的。”
“这样也很好。”文甄蒙笑着说,“和你在一起玩,很开心。”
她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
颜籁眉眼一弯,“开心就好呀。”
文甄蒙其实是做好了今天当背景板的准备的,可她没想到,四个人一起来玩,颜籁没有只跟男朋友走,反而时刻将她挂在心里,牵在手里。
文甄蒙心里很暖很暖。
离开了喷雪场,小分队重新集合。累到跑不动的女孩们决定去玩个慢一点的游乐设施。
旋转木马排出了长龙,观光小火车倒还好。
四人缴费上车,尽管腿停了,手却还不停歇。
前面一截小火车里的小孩呼呼吹着泡泡,四个人在后面见一个戳一个。小孩一回头,莫名其妙发现自己吹的泡泡一下就不见了,又鼓足了腮帮子“噗噗”地吹。
小火车里大多是小朋友或者情侣,都腻歪着,他们四个人却在后边各守一方缺德地戳人泡泡。
文甄蒙受不了了,笑弯了腰,“我们也太缺德了。”
“人有时候要缺德一点才能快乐。”林澄净手一抓,抓爆了一把的泡泡。
颜籁小心翼翼地捧了泡泡在手心里,对着林鹤梦呼了一下,泡泡撞上他的长睫,噼啪爆了,炸得他眉眼一颤,她笑得肩膀微颤。
他无奈又宠溺,却也是笑着的。
下了小火车,趁着还有时间,四人又去排队玩了个飞椅。
一排就是大半个小时。
飞椅一腾空颜籁就后悔了,没别的,太太太冷了,简直和在冬天开敞篷跑车上高速没有区别。
她没忍住喊了一嗓子,“好冷啊!”
她这一嗓子简直惊起了千层浪,只听见高空中除了“自由飞翔”的音乐声,就是此起彼伏的一声声哆嗦的“冷~死~了~”
“满满。”
前面有人叫了她一声,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林鹤梦反过来的手机镜头。
在脸都被吹木了的瞬间,她条件反射地露出笑容比了个“耶”。
风将她的长发吹得葳蕤如丝绦,少女偏着头,剪刀手旁笑容灿烂,一切璀璨斑斓都成了她的陪衬与点缀。
这一刻的明媚笑容与十七岁站在路灯下喊着“鹤哥快给我拍一张”的笑颜重叠。
林鹤梦的心脏狂跳,好似又再次体验了一回情窦初开。
她是他有且仅有的爱慕对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曾极度羞愧于自己的肮脏情.欲,是他的神明,宽恕了他的罪恶。
第五十二章
借助外力在高空中飞荡, 如同叠上了双翼,短暂地体验飞翔的乐趣。
几年前还能勉强算作“孩子”的时候, 颜籁对这项游乐设施可以说是乐此不疲。哪怕身边人玩吐了,她都能意犹未尽。
如今飞椅照旧环绕圆柱做离心运动,时间不过几分钟,颜籁却觉得比在下面排队的大半个小时还难熬。
不知道林鹤梦拍照技术怎么样,会不会把她的拍得嘴歪脸斜的。
她思绪乱乱的,又拉高了衣领,把下巴全部收进了衣服里。虽然并不能抵挡全部的冷风,聊胜于无。
不用别人嘲笑,她自己都感觉排队几小时就为了飞上天冻一遭的行为实在是有点傻逼了。
漫长的数分钟到了尾声, 飞椅缓缓旋转着下降,她长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周遭都会是和她一样抱怨的声音,可听见身边的小孩们难掩兴奋叽叽喳喳说着“好爽、好好玩”的时候, 颜籁猛地在心里愣怔了片刻。
游乐设施安全员打开了安全门, 走进来“咔嚓咔嚓”地解开游客安全扣。
颜籁以前玩得多了,是会自己解的, 扛不住飞完这一遭肢体都木了。在她低着头费力转动安全扣旋钮的时候,先下了椅子的林鹤梦半蹲在她身前,替她旋出了安全扣。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白色的发旋, 发红的耳廓和淡红肌肤上低垂的雪白长睫。
他抬头问她:“好玩吗?”
颜籁抿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弧度微小而略僵的笑容, “还好。”
“还想玩吗?”
“不了。”
这个回答很快,也真心实意得多。
只当天气太冷了,她玩得不太尽兴, 林鹤梦支着手肘同她说:“冬天还是太冷了,等天气再回暖一些了, 我们再来好好玩一遍。”
他替她解开了安全带,拉起了安全杠。
颜籁只能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句,“不了。”
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起,穿过齐刷刷回头打量他的拥挤人群,就像旁边家长领着自家小孩一样,将她带出了安全出口。
颜籁一路低着头,因节日和唤醒的童心而升起的愉悦被风吹降了温,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慌乱和闷堵。
她曾经笃定自己能一直年轻,一直童心未泯,只不过是毕业后披上看似成熟的皮囊,装模作样扮作大人融入社会。
可就在几分钟前,她推翻了对自己的过往认知。
离开飞椅的那一刻,她再没有了孩子气的念念不舍,只有成年人提心吊胆后的如释重负,她在一瞬间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变成索然无味的大人了。
皮囊披得久了,拉链拉不下来了。面具戴得久了,也分不清面具和真我了。
对认知的颠覆是一场由内而外的无声革/命,如蛇蜕皮,虫褪蛹,必然是一个夹杂苦痛的过程。
她失落而又惶然。
在林鹤梦疑惑目光下,她停住脚步,抽回手,屈起手肘,试探着将手心贴在了林鹤梦的颈窝处。
任性的,骄纵的,孩子气的。
过凉的手温冰得他也倒嘶了一口凉气,他却没有躲,反倒颔了颔下巴,捂住她的双手在唇前哈了哈热气。
“冷着了吧?”
他拉开拉链,圈着她的两只手拉进自己衣服里,又按着她的后背将她整个抱进了自己怀中。
她的额头抵在他冰冷的耳垂下,眼眶一下就红了。
人总是自相矛盾。
他将她当孩子,她生气他不正视她的身份。等到自己发现自己老大不小了,又希望在他眼里自己还能藏起世故的一面做个孩子。
人是不可能完全符合另一个人要求,互相妥协才是人与人相处的常态。她关心朋友的想法,力求在相处能互相平衡,生怕自己的行为不妥会引人不快。唯独在他面前,她可以不藏起真实的自己。
除了家人,没有任何人有义务、有长久耐性包容另一个人的幼稚面。
他们先做了家人,然后成为了恋人。她可以有点小自私,可以任性,无理取闹,不用患得患失于他的爱是否是有保质期。
微渺的细节一遍遍重述事实,让她有恃无恐地确信他足够偏爱于自己。
她觉得这样不好,又觉得这样太好。实在矛盾。
人群都往外散去,颜籁也收整好了情绪,收回了手,神态如常地抬起眉眼说:“没事,不冷了。”
“澄净和小蒙呢?”
出口的游客散了,她发现铱驊两个朋友不见了踪影。
“澄净?”他复述她的称呼,语气略有异样。
她好笑戳了他一下,“干嘛,吃飞醋啊?”
他的回答却直截,明明确确地“嗯”了一声。
爱该是相互的,没有总让一方委屈的道理。
她想着,重新说:“林澄净和小蒙呢——小蒙的醋你总不会吃吧?”
他不以明确回答,只环顾四周,确定位置后,指向昏暗角落道:“在那边。”
人群外围,林澄净趴在垃圾桶旁边干呕。看见林澄净的惨状,颜籁惊了一跳,快步穿过马路,跑了过去,问他:“还好吗?”
不知该用“要强”还是“嘴硬”评价他。林澄净压了压反胃的腹部,撑着垃圾桶道:“没事,就是风吹进嗓子眼,有点难受。”
没拆穿他那点自尊。颜籁翻了翻包,没找到纸巾。林鹤梦看出了她的意图,从衣服兜里拿出了一包纸递给了林澄净,“擦擦。”
“用不着。”林澄净手一挡,态度不耐。
林鹤梦习以为常,颜籁神情却微僵。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不会玩这个项目,林澄净也不会吐。他的怨气好似归根结底还是得落在她这个“祸因”上。
文甄蒙留意于每个人的神情。她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喜欢猜测别人的心理,此刻也几乎猜破了所有人的想法。
两个男人本就互怀敌意,如同雄性角斗,落于下风的一方看见上风伸出的手也总觉得是嘲讽的。
至于祸及颜籁,说是无心之失也不见得。林澄净对林鹤梦的冷待何尝不是潜意识里对颜籁的不满与怨怼。
短暂休整队伍,被风吹蔫了的四个人找了个便利店点了几份关东煮吃。
节日氛围中,每家店都循环播放着《Merry Christmas》,到处都挂满了剪纸、饰带,白的绿的红的雪人玩偶、麋鹿、圣诞老人装饰。
他们坐的位置面对着一面大的落地玻璃。颜籁喝了一口关东煮的汤,看到了玻璃上挂着的雪人,她抬手戳了戳。
林鹤梦顺着她戳的位置看了过去,看到了雪人。
“原来是泡沫做的。”她说。
林鹤梦问她:“喜欢吗?”
颜籁点点头,说:“像你。”
她趴在了桌上,笑着眯了眯眼睛。
“困了吗?”林鹤梦问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籁勉强打起精神,“还好。”
林鹤梦看了下时间,“快到十一点了。”
想到还要去坐摩天轮,颜籁正想招呼,扭头却发现还有两个人不见了,“他们俩呢?”
林鹤梦指了指商店门口,“在那呢。”
文甄蒙正在门口看小商品,不时问问林澄净自己选品怎么样。林澄净的回应是一概点头。
颜籁笑着又转回了头,“让他俩看去吧。”
待在空调房里,身上失去的体温慢慢又回来了。颜籁趴在桌上用关东煮的长签戳着纸盒。忽然,什么东西戴在了脑袋上,她惊讶地一抬头,发现是文甄蒙站在她身后。
她伸手往头顶摸了摸,发现是圣诞帽。
文甄蒙又递了一个给林鹤梦,“梦哥,这是你的。”
林鹤梦伸手接过,颔首说了“谢谢”。
颜籁去看林澄净,“他怎么不戴?”
文甄蒙说:“他说不要。”
林澄净包袱重得很,高贵冷艳地撂下一句:“丑。”
“干嘛?你要孤立我们三个啊?”
林澄净比了个叉:“我不戴丑东西。”
“蒙蒙,还有帽子吗?”
文甄蒙再递出一个给她。颜籁指着林澄净道:“你拦住他,咱们把帽子给他怼头上。”
在她的强行摆布下,林澄净还是不得不戴上了圣诞帽。
比起粗暴地把帽子套在林澄净头上,颜籁对待林鹤梦可就温柔得多,她给他理了理头发,然后才将帽子戴在他头上,毫不吝啬夸赞,“真好看。”
她一夸,他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心地笑了。
游乐场的摩天轮是另外收费项目,排队的人比起其他项目相对少了许多。
大多是情侣,两人一个小轿厢。
颜籁和林鹤梦是买的情侣套票,他们先上了摩天轮。文甄蒙和林澄净却不愿意坐摩天轮了。
颜籁问他们怎么不上来。文甄蒙手支在围栏外,找了个浪漫的托词:“第一次坐摩天轮,我想留到以后有喜欢的人再来。”
颜籁又看向林澄净。林澄净只有一句话:“我恐高。”
来都来了,颜籁和林鹤梦只好先上摩天轮了。
原本怕他们来得晚,赶不上摩天轮看不到烟火,没想到离烟花还有一会儿。颜籁坐下后还在嘀咕:“不会我们下去了,烟花还没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