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把你自豪坏了,”佳慧在旁边看笑话,问:“要我拿个喇叭给你喊喊么?”
“就是!”七宝也很嫌弃,“舅妈都能生妹妹,你为什么不能?还喊那么大声,真是的!”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冯小河就起床跑步了。他从家门口出发,朝胡爹爹房子的那边方向跑一阵子,再折返到香菇厂门前,最后跑回来,半小时下来热汗直流。回家后早饭也不好好吃,只肯吃一碗菜稀饭。
奶奶和外婆都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哪里胖了?这么高的个子,只吃这么一点点怎么行?再添一碗……添半碗也行!不然出去干活儿哪有力气?”
冯小河架不住劝,只好又添半碗稀饭,奶奶又强行给他夹了张刚摊的鸡蛋饼。冯小河美美吃完,感觉肚子又鼓了,忍不住叹气道:“烦人!你俩真是我减肥路上的两个绊脚石呀!”
第104章
过完元宵节, 紧接着就到了彤宝周岁生日,佳慧提前一天带着外婆回了沙河县一趟。
今年罗玉华和罗子逸没过来拜年, 都只打了电话。罗子逸是因为孩子感冒了,霞姐又放假回了家,小两口过年都不安生,要陪孩子打针吃药;罗玉华则是因为超市生意太忙走不开。过年前后是他们家超市生意最好的时候,老吴痛定思痛,认为请别人打工不如请自己老婆,于是给罗玉华开了不菲的工钱。在金钱诱惑下,罗玉华勉为其难去超市帮了几天忙。
外婆听说彤宝病了,心疼肝也疼, 一直惦记着孩子。到沙河县后,佳慧带着她先去了罗玉华家。罗玉华头天晚上得知她们要来,特意在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老吴也让别人帮忙看店, 上来陪她们吃了顿饭。饭桌上聊到小女儿的成绩,夫妻俩很欣慰, 都觉得涵涵比以前懂事了。
老吴吃完饭就回店里了,等他走后,罗玉华才说:“妈, 你晓得彤宝为什么会感冒?”
外婆跟佳慧当然不知道,这不过是罗玉华的开场白罢了。据她说, 彤宝这次生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陈萍。提起自己的这位弟妹,罗玉华便又是厌憎又是愤恨, 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有了孩子后,罗子逸和双玉又要请保姆又要养孩子, 家里开支很大。两人结婚时,亲戚朋友们的礼金当时都交陈萍收着,罗子逸便想找他妈把这笔钱要过来。陈萍那性子,别人的钱尚且要弄过来花花,到了她手上的钱如何能要得出来?她便有的没的扯了一堆理由,说自己这些年赶出去不少人情,罗子逸结婚收的礼金,也不过是别人还回来的人情钱。罗子逸一听就火了,问她自己和双玉的同学朋友送的礼金要怎么算。陈萍便哭着骂他没良心,结婚时花了家里多少钱,她还没算账,现在倒为了媳妇跟自己老妈算起账来了。
母子俩吵了一架。双玉知道这事后,便让罗子逸不准再上父母的门。她自己硬着一口气,上班之余找了些兼职来做。她学财务的,便帮好几家公司做账目,一年上头也能挣点外快。腊月二十九这天,霞姐放假回了家,碰巧她要去兼职的一家公司对账,双玉便把孩子交给罗子逸,自己出了门。
罗子逸在家带孩子,接到了他妈的电话。原来陈萍见小两口硬气了,她自己却又软了。好多次都说自己想孙女了,让他们抱孩子过来玩。罗子逸想着也不能大过年的跟他妈置气,就着这个台阶,便把彤宝抱到了陈萍那儿,自己出门参加同学聚会去了。
陈萍几个月没见孙女了,倒也很想念,在家带孩子玩了会儿,中午又哄彤宝睡了午觉。孩子刚睡着,她姐姐打电话让她出去陪自己买东西,陈萍便想着,孩子少说也要睡个把小时,她去去就回,耽误不了什么事,便也出了门。等她回家时,在楼下就听到彤宝的哭声,急急忙忙开门进了屋,大冷天里就见孩子只穿着秋衣裤,坐在地上嚎哭不止,把声音都快哭哑了。
晚上罗子逸来接孩子,看彤宝鼻子眼圈红红的,头上还鼓起一个青包,就问他妈是怎么回事。陈萍没敢说自己把孩子独自留在家里,只说她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罗子逸抱孩子下楼时,碰到遇到邻居,闲聊了几句,邻居说中午听到孩子哭了半天,才看见陈萍急匆匆回来。罗子逸气得返回楼上又跟他妈吵了一架。
等双玉看到孩子时,差点没跟罗子逸打起来。当天晚上彤宝就发起了高烧,到医院挂了几天吊针才好。陈萍心里愧疚,想到医院去看望,被罗子逸死命拦住了。整个春节假期,双玉都没进过陈萍家的门,也没给罗子逸一个好脸色。
“那么小一点孩子,她怎么放心把她留在家里的?妈你说,她是不是脑壳里进了水?”罗玉华撇嘴道:“初三晚上我抽空去医院看了看,几天了孩子头上青包都没消。我都心疼,别说是孩子她妈了!”
外婆和佳慧听了,心里都堵得慌。正说着,双玉给佳慧打来电话,问她们到了没有,晚上来家吃饭。声音听着倒是喜气洋洋的。佳慧答应了,下午让外婆稍事休息,她自己跑到商场里,给彤宝挑了两套衣服和一些玩具,还订了一个精致的蛋糕。到晚上便开车带外婆和罗玉华去了罗子逸家里。
罗子逸听了敲门声,系着围裙迎出来,看到外婆高兴得抱着亲了一口。双玉也笑容满面地给她们倒茶拿水果,霞姐从厨房探出头打了声招呼,又炒菜去了。
外婆见到小孙女,心都要化了,笑出了一脸褶子。彤宝长大了很多,已经会站了,却还不会走路。她眼睛长得像爹,大眼睛长睫毛,皮肤却遗传了双玉的白净,十分玉雪可爱。就只认生得厉害,见到生面孔,便扑到她妈怀里,谁哄都不下来。
几个人逗她玩了半天,彤宝才从双玉怀里探出小脑袋。双玉叹气道:“以前还没有这么认生的,病了几天,现在除了我跟霞姐,谁都不要了!”
“那还用说,孩子肯定吓着了!”罗玉华嘴快,一下子吐噜了出来,“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让她奶奶带孩子!”
一句话把双玉的眼泪都招出来了,说:“我谁都不怪,就怨这孩子命不好。亲外婆走得早,亲奶奶又是那个德性……”
“瞎说!”佳慧忙说:“彤宝哪里命不好了?有你这个妈爱着她,还有她爸和霞姐,谁不是把她当宝贝?”
“别提她爸了,提了我就来气!”双玉拉着外婆的手哽咽起来,“奶奶,您评评理,有这种爹么?为了个同学聚会,孩子的死活都不管了!”
罗子逸坐在旁边叹气,说:“我哪儿知道我妈那么不靠谱?都跟你说多少好话了,你还跟奶奶告我状?”
“该!”外婆狠狠地说他,“你就该骂!你是第一天认识你妈的?双玉出去是为工作,你呢?你那些个同学朋友没了你,他们就不吃饭了?”
罗子逸听了,垂着头不作声,外婆又朝他使眼色,道:“还不给双玉赔个礼道个歉?”
罗子逸忙就驴下坡,说:“好啦老婆,我错啦!孩子生病你以为我不心疼?那不也是我姑娘?下回我再也不让我妈照顾她了,我亲自带!”
外婆又拉着双玉的手,劝道:“孩子,听奶奶一句话。年轻男人哪,都是要教的。只要他心里有你们娘儿俩,肯为你改,咱就给他个机会!
彤宝看妈妈伤心,也爬过来,一脸焦急地抱着双玉的脸,呜呜哇哇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双玉看看外婆,又看看女儿,神情终于缓和下来,瞪了罗子逸一眼。罗子逸忙贱兮兮地上前抱住她和女儿,说:“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以后我都听你的,这总行了吧?”
“谁要你听我的?说得自己多委屈一样!”双玉甩开他,说:“今天奶奶、姑妈和姐都在这里,看我说得有没有错。这个家谁有理就听谁的!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行行行!”罗子逸说:“我知道你最讲道理了!”
双玉还要再说他两句,霞姐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招呼大家吃饭,她便打住了。罗子逸帮着摆好碗筷,双玉邀大家上桌,忙着倒饮料,佳慧也把蛋糕拿出来,点上了蜡烛。大家围坐在餐桌前,给彤宝过她的第一个生日。
热热闹闹地唱完生日快乐歌,霞姐便教彤宝吹蜡烛,彤宝张着嘴,“啊啊”地对着烛光叫,还伸出小手去抓,把一桌人都逗笑了。大家一起帮她把蜡烛吹熄,这才坐下来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吃到中途,罗子逸接了个电话,是他爸打来的,说明天给孩子过生日,在餐厅请了客,让他早点过去帮忙,还让双玉把孩子抱过去。听说外婆等人都过来了,罗玉强又顺便跟大家都打了声招呼,让所有人明天都去吃午饭等等。
挂了电话罗子逸一脸为难地看双玉。双玉忙着招呼外婆等人吃菜,看都不看他。
“明天到底去不去?”罗子逸只好开口问她,“那么多亲戚朋友都到了场,咱们不去不太好吧?”
“要去你去,我不去!”卢双玉冷冷道:“说是给孩子过生日,问过我们的意见吗?不还是为了自己收人情钱?他们忙他们的,我为什么要抱着孩子过去凑热闹?”
外婆还想劝劝,佳慧在桌子下扯了扯她的衣服,她便没再作声。倒是罗玉华看外甥尴尬,有些不忍,在中间打了个圆场,说:“明天请客,人多嘈杂,那么小一点的孩子抱出去做什么?你就跟你爸说,孩子生病还没康复,让她在家多歇两天养养身体。”
罗子逸想了想,叹气道:“也行。等会儿我再给他们打电话。奶奶,您尝尝这个菜……”
双玉和霞姐也忙着招呼起客人来。大家吃完饭,又逗彤宝玩了好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了,佳慧便带外婆告辞。双玉把孩子让霞姐抱着,她和罗子逸送佳慧下去,还帮他们订了旁边酒店才回家。
外婆等他走了,才叹气道:“子逸也可怜哦,夹在中间难做人。”
佳慧笑道:“这是他的人生必修课,总要学习处理父母与妻子之间的关系的。婆婆你放心,他们吵架不是什么坏事,总比让双玉一个人受气要强吧。双玉要是气出什么病来,拖累的不也是子逸和彤宝吗?”
外婆想了想,也认为她说得对,“之前我还担心,子逸性子太软,双玉也内向。摊上她婆婆这种人,还不得天天怄气?哪晓得双玉生了孩子,倒变得刚强起来了。比前倒没看出她这么能干,子逸要是肯听她的话,往后小家庭的日子不会差。”
这大半年来,双玉的改变让人刮目相看。可能是为母则刚,也可能是她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无依无靠了。尽管小夫妻的日子过得磕磕碰碰,佳慧仍觉得很欣慰,至少这一世,双玉再也不会因为糟糕的婚姻而生病了吧?
第二天罗子逸却不过情面,还是到他爸妈订的餐厅帮忙去了,双玉却请了假,带着孩子和霞姐,陪佳慧外婆逛了一天,还给外婆奶奶都买了衣服,给苗苗七宝买了一堆玩具。一群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她让霞姐把睡着的彤宝先抱回去,又去酒店陪外婆和佳慧聊了好一会儿才走。
佳慧又住了一晚,早上跟双玉和她妈各打了一个电话辞行,便带外婆去了乡下老宅。老宅子闲了几年,越发破旧了。两人在后林里在外公坟前烧了些纸品出来,迎面碰上了隔壁张婶子。张婶忙欢天喜地地把她们拉住,说:“李大姑,佳慧,你们可回来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跟你们说村里的新闻呢,结果佳慧上回给我留的那号码,我死活寻不着了。”
佳慧和外婆忙问什么事,张婶便神神秘秘地说:“听说我们县在修一条高速路,要打这边过,估计咱们两家的房子都要拆迁!”
上一世佳慧就知道拆迁的事情,所以听完只是“哦”了一声,外婆却大为震惊,说:“拆迁?……怎么个拆法?谁来拆?”
“就是国家把房子跟地买过去,修一条路!”张婶大声解释:“这是好事!拆了以后要照价赔的!不过我也只模糊听到个消息,还没最后定下来。”
外婆脸上满是迷茫和不舍,她扭头打量着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喃喃地说:“要拆啊……”
佳慧知道老人心里一时无法接受,忙说:“刚才张婶不是说了吗?这事还没定下来呢,谁知道到底拆不拆!张婶儿,我再给您写个号码,这边真有什么事,您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跑到车上拿了笔,给张婶写了电话号码。张婶拿着纸,又邀他们到家里坐会儿。佳慧借口还要赶路回家,彼此说了几句,便开车离开了。
路上外婆仍有些心神不定,望着窗外半天不说话。佳慧便安慰她不要多想,没定准的事情,忧虑也是白忧虑。说了一路,中途到了一个加油站,她扶外婆下车活动腿脚,外婆忽然就想通了,叹气道:“拆就拆吧,老房子搁在这儿,一直荒着也不是个事儿。卖给国家也好,你外公要是在,也一定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