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她正怀有身孕。」御医不敢隐瞒,只能照实回答。
「几个月了?」
「已有四个多月。」
他们算算时间,便知道冯慕妍的身孕是在尉国时便怀上的,不只御医讶异,就连席王也震惊的瞪向冯慕妍,没想到她竟怀了尉鞅的孩子。
冯慕妍还是低着头,手心忍不住冒出冷汗。她不敢去想,尉鞅在知道她怀有他的孩子之后,会如何处置她,会不会……也逼她将孩子拿掉?
他现在是恨她的,他会容忍自己怨恨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吗?就算他曾经……其实爱过她……
听到御医的回答,尉鞅暗暗松下一口气,幸好她没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他两个月以来所挂心的事情终于可以放下。
但他的表情还是不变,瞧着她的眼神依旧冷淡。「将她好好的护送回国,御医随护在侧,绝不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闪失。」
「微臣遵命。」御医应答。
冯慕妍讶异的瞧向尉鞅,她一度以为,他不会让她留下孩子的。「王……」
「你得庆幸,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福星。」他不再多说,拉起缰绳转头离去,态度始终冷淡。
冯慕妍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到心酸。红着眼眶,她抚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到底该哭或该笑。
是孩子保下她,并不是他原谅了她,但他愿意留下孩子,愿意认这个孩子,她就该感谢他,没有将他们母子俩都赶尽杀绝。
他只要恨她就好,别连无辜的孩子也一起恨下去,这样也就够了……
【第八章】
尉鞅顺利吞并席国后,虽然饶了席王一命,却将他降为平民老百姓,分配到矿场去工作,要他以劳动换取食物,以做为对他的惩罚。
而冯慕妍被带回尉国后,还是住在莲宫里,但尉鞅吩咐,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准让她踏出宫半步,等于将她给软禁在莲宫。
王宫里所有的人都视她为罪人,认为她现在还没被处死,都是因为她怀上王的孩子,只要孩子一生下来,她肯定必死无疑。
所以,就算她在宫里还是有宫女照顾、服侍她,但宫女们对她都非常鄙夷,一点都不尊敬她。
「娘娘,用膳了。」
宫女将午膳摆入冯慕妍的寝房内,语气不敬、态度随便,摆完就打算离开,让她自己用膳。
「请等一等!」冯慕妍冲到宫女面前,「我想见王,可不可以请你传个话,让王知道,我想见他?」
她被带回尉国的路上,根本连见到尉鞅的机会都没有,就连现在回到尉国好一段日子,他也不曾出现在莲宫过。
她有事情想求他,但她出不了莲宫,每天看见的只有宫女,只好低声下气的请求宫女帮忙,要不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主动来见她一面。
「很抱歉,奴婢无法帮娘娘,娘娘还是乖乖的待在莲宫待产,别替任何人找麻烦了。」宫女冷淡的说完话,便想绕过她离去。
「等等,请等等!」冯慕妍乾脆抓住宫女的衣袖,跪在地上求她,「只是传个话而已,不会太麻烦你的,我求求你……」
「你……你快放手。」宫女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冯慕妍会直接跪下来,她可受不了这么大的礼。
「这是怎么回事?」蕊妃突然现身在莲宫里,板着一张脸瞧着拉扯的两人,「现在到底谁是主、谁是仆,为什么本宫瞧不明白了?」
「蕊妃娘娘,」宫女害怕的赶紧跪地求饶,「不是奴婢要妍妃娘娘跪的,是妍妃娘娘自己跪下的,请蕊妃娘娘明查呀。」
「蕊姊姊?」冯慕妍欣喜的转而跪走抓住蕊妃的衣袖,像是看到了一丝曙光,「请蕊姊姊帮帮我吧……」
「你现在怀有身孕,小心点。」蕊妃伸手扶住冯慕妍,瞪了一旁还跪在地上的宫女,「还不快点过来扶起妍妃。」
「是。」宫女不敢违逆蕊妃的话,赶紧靠过来,恭敬的将冯慕妍从地上扶起。
蕊妃瞧桌上的饭菜都没用过,便对冯慕妍说:「你先用膳吧,有什么话,等用完膳之后再说也不迟。」
「我吃不下。」冯慕妍无奈的苦笑,一回到尉国王宫,所有人都敌视她,她的情绪也始终紧绷,根本吃不下东西。
蕊妃吩咐一旁的宫女,「去问问御膳房,看有什么东西比较开胃的,赶紧拿一些过来。」
「奴婢遵命。」宫女快步走出寝房。
直到寝房内只剩下两人之后,冯慕妍欣喜的漾着笑,没想到蕊妃居然还愿意来探望她。「蕊姊姊,请你一定要帮我,让我见王一面。」
「王现在不想见你,你还是静静等待吧。」
蕊妃瞧着冯慕妍已经隆起的肚子,内心又妒又怨,但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把所有的苦涩都往肚里吞。
没想到王居然肯让她怀上孩子,在她背叛他之后,却又还是将她给找回来,要她将孩子生下来。
蕊妃其实不想来的,但她受到尉鞅的吩咐,来莲宫一趟,要她教训那些对冯慕妍不敬的宫女,免得冯慕妍再受欺负,她才不得不过来。
他虽然没出现在冯慕妍面前,但他其实还是关心她的,王冷落她只是个假象,只是为了给她一点惩罚,并不是真的只要孩子,不要她。
他对妍妃还是有情的,蕊妃很清楚的看到这一点,但就因为清楚,才让她更是怨妒。
为什么只有妍妃一个人有资格怀上王的孩子,而她们其他妃子却想都别想?
「蕊姊姊,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帮我。」冯慕妍哽声恳求,「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求王,如果见不到王,我就一日无法安心,请蕊姊姊可怜可怜我吧!」
「可是这……」
「蕊姊姊,我向你跪下了。」话一说完,冯慕妍又扶着肚子屈膝下跪,简直吓坏了蕊妃。
「别跪!」蕊妃连忙将她扶起,犹豫了好一会,忍不住一叹,「唉,我只能帮你把话带给王,但王愿不愿意见你,我就不敢向你保证了。」
「只要蕊姊姊肯帮忙传话,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冯慕妍开心的连连道谢,「蕊姊姊,谢谢你、谢谢你……」
「别谢我了,我也不见得能帮上你的忙。」
蕊妃再安慰了冯慕妍几句话后,便打算离开莲宫,在她即将踏出宫门前,她又转身瞧了莲宫一眼,眼神变得有些黯。
「要我可怜可怜你,又有谁可怜咱们呢?」
她才不承认妍妃有资格怀上王的孩子,她愤恨、不甘,心中累积的怨妒已经快要压抑不了,即要彻底爆发出来。
她一定要让妍妃好看,要不然难消她的心头之怨!
冯慕妍紧张的在莲宫等待,不知道蕊妃有没有顺利替她传话,不知道尉鞅到底肯不肯来见她一面。
蕊妃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如果连蕊妃都没办法请动尉鞅,她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忐忑不安的等着,一直等到夕阳西下,米粒未食,看着窗外夜渐渐深了,还是没有尉鞅的消息,她的心也逐渐冷下,不敢再有任何期待。
他……真这么恨她,恨到连见她一面都感到厌恶,所以才不肯来?
「呵……」她自嘲的低笑出声。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呀。
「王驾到―」
冯慕妍才刚坠入绝望的深渊,没想到就听到寝殿外太监的宣告声,她开心的来到门边,果然见到尉鞅走进来,这让她难掩激动,她真的已经有好一阵子都没见到他了。
「王……」
尉鞅进到寝房内,对她的态度始终冷淡,「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他疏离的态度让她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但她只能忍下酸涩,好好把握他过来的机会。「罪妾想求王找回罪妾的娘H,罪妾真的很担心娘的安危。」
她被席国士兵强押离开后,就和娘失去了联系,之后她又被带回尉国,离席国千里之遥,她非常担心娘的情况。
也不知道娘此刻流落到何处,会不会正在来尉国的路上,想找她呢?娘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你有什么资格求本王这件事?」尉鞅冷哼出声,「你背叛本王对你的信任,暂时留你一命已是对你的恩赐,你还想得寸进尺求本王帮你找娘H?你未免也太可笑了。」他气她一开口只记得她的娘,又气她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模样,原本小巧的脸蛋,现在更显尖削苍白,她到底是要折磨谁?她自己?孩子、还是他?
「王,罪妾求求您……」她紧拉着他的衣袖,慢慢跪下来,哽着嗓音道:「罪妾自知罪该万死,但看在罪妾此刻怀有身孕的份上,请王帮忙罪妾吧……」
尉鞅原本冷淡的眸光又多了一抹凌厉,「你现在是想拿孩子要胁本王?」
她如果真的只把肚子里的孩子当成筹码,想要左右他的行动,以为这么做就能让她予取予求,他绝对饶不了她!
「不,罪妾并没有这么想。」冯慕妍赶紧否认。
「冯慕妍,本王警告你!」他气极了,微俯下身,掐住她的下巴,冷声警告着,「你要是乖乖生下本王的孩子,到时本王或许还会考虑饶你一命,甚至答应你的恳求,所以你最好别拿孩子玩什么花样,免得后悔莫及!」
他松开她的下巴,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不再多留。
「王……」冯慕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无力阻止,伤心失落的泪水紧接着滚滚滑落,泣不成声。
她该怎么办?现在的她,孤立无援,她虽然回到了他身边,却活得好痛苦,每一日都是煎熬。
她好累……不只身子累,心也好累,她有一种快要撑不下去的感觉,一个人煎熬真的好苦好苦……
闭上眼,脑袋一晕,她无力的趴倒在地,泪水依旧无意识的流着,像是永无止境。
谁能帮帮她?没有人会帮一个罪人的……没有人……
稍后,宫女进到寝房里,本是要看冯慕妍休息了没,没想到却惊见她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顿时害怕得惊叫出声,「啊―快来人哪,娘娘昏倒了,快―快传御医―」
原本宁静的莲宫顿时混乱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尉鞅回到自己的寝宫内,脸色难看的坐在椅上沉思,心情显然非常的糟糕。
他逼自己冷落她、不去见她,就是要给她一点教训,但真的见到她因被冷落而伤心失落的模样,他的心却又跟着隐隐作痛,非常不好受。
他不该心软,不能如此轻易便饶过她,他是一国之王,岂能让一个女人轻易左右思绪,因为她的泪水便改变决定?
「王,不好了!」此时宫女急急忙忙的来报,不敢有任何耽搁,「妍妃娘娘昏倒了!」
「什么?」他震惊的站起身,心像是在那一瞬间被人给紧紧揪住,「御医呢?唤御医了没?」
「已经去唤了。」
他大步走出自己的寝殿,再度往莲宫方向走去,非常担心冯慕妍的情况。
她为什么会突然昏倒?她绝不能有事,他绝不准她离开他!
一进到寝房,就见御医正在床边帮冯慕妍把脉,他虽然心急,却还是只能暂时按捺住情绪,等御医把完脉再说。
直到御医诊断完冯慕妍的病况后,尉鞅难掩焦急的问:「妍妃到底怎么了?」
「王,娘娘这是身子虚弱,再加上心力交瘁,内外煎熬,才会导致昏迷发热的状况产生。」
「身子虚弱?心力交瘁?」
「娘娘食j始终不振,入口的东西少之又少,身子不见孕D该有的丰腴,反倒显得消瘦憔悴,要是再瘦下去,恐怕娘娘肚子里的胎儿会发育不良,而娘娘也会有性命之危呀。」
尉鞅心惊的瞧向躺在床上的冯慕妍,脸色苍白的她,看起来万分憔悴,就算在昏迷中,似乎也很不好过,只见她双眉紧蹙,低声呓语,好像正在作恶梦。
这一刻,他的心像是被狠狠的刺了一下,痛彻心扉。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他难辞其咎。
如果不是他有意让她吃些苦头,刻意冷落她,她也不会惶然无助,承受着身心煎熬,直到承受不住才昏了过去。
他真恨自己,恨自己高傲低不了头,一步一步慢慢将她逼入了心力交瘁的绝境里!
「御医,那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的情况转好?」
「微臣会开一些滋补的膳,让娘娘服用,但得想办法让娘娘有胃口服下才有用,另外不该再让娘娘继续承受内心煎熬,否则微臣担心,娘娘总有一日会……撑不住的。」
「本王明白了。」尉鞅的脸色凝重,紧盯着冯慕妍的双眼满布担心,「你下去准备吧,该如何让她喝下,本王自有打算。」
「微臣遵命。」
御医退下后,尉鞅便坐在床边,痛心的瞧着她在昏迷中还不断挣扎呓语,眼角甚至掉着泪。
「不……求求你……别这么对我……」
「妍儿,别哭。」他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一遍又一遍,她的泪水让他疼痛、懊恼,恨自己竟狠下心来折磨她。
但折磨了她,同样也折磨到他自己,这一阵子他没一日好过,一颗心始终系在她身上,陪她一起痛苦呀。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无意识的低泣着,「我不会玩什么花样……我会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只求你相信我……」
「我信你、我信你。」尉鞅俯下身,吻去她的泪水,在她耳边柔声的哄着,「妍儿,别慌、别怕,我不会再折磨你了,我用自己的性命向你保证。」
他对她的恨,早已淡去,他还是爱着她的,深深的爱着她,那一股爱意甚至比从前还要更加浓厚。
她愿意为他保下孩子,已经足以让他明白,她同样是爱他的,要不然她不可能牺牲到这种地步,就算和她娘H起争执,也绝不后悔。
他该如何向她坦白,都是他高傲矛盾的心,不容许自己轻易开口原谅,才会让她承担了如此多的折磨?
他早已不当她是罪人,她还是他最爱的女人,唯一能让他在乎、唯一能进驻在他心上的女人……
恍恍惚惚的从昏迷中苏醒,冯慕妍睁开双眼,困惑的瞧着躺在她身旁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作梦。
他怎么会在她身边?不可能吧,她现在肯定是在作梦……
「醒了?」原本闭眼浅眠的男人在她睁开眼后不久就醒了,他拿起一旁的布巾帮她擦拭脸上、脖子上的窈梗动作又轻又柔,「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傻愣愣的瞧着尉鞅,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他虽然依旧板着脸,但他对待她的态度好温柔,就像是怕将她碰坏似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她一醒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原本不愿见她的男人竟陪她睡在床上、守着她,像是把她当成珍宝?
「你已经多日没有正常进食了,从现在开始,本王会盯着你,H眼瞧你将膳食全都乖乖吃下。」
他起身,唤来宫女帮冯慕妍梳理打扮,冯慕妍还是一脸呆愣的任由宫女们帮她穿衣盘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