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爷儿,你的脚法又精进了。」唔,好痛哦。不敢表露不满,楼秀撑住笑脸忍住内伤,从地上爬起来,每次有人行刺,他就头一个遭殃。
「恶霸,你作恶多端,欺人太甚!」少年嘴角淌着血,半边脸肿胀起来,却还指着楼定业鼻子叫骂。
「我知道你是谁,孟家马场的小子。」他薄唇一扬,「我早有言在先,谁要是卖马匹给沈家,就是跟我楼定业作对,你爹不信邪,被押去西域做苦力,算是便宜他了。」
他在阳光下烦躁地来回移动,每挪一步,都带着野兽般的攻击性。
楼定业指着少年,「我不杀你!」弯下身,他冰冷的眼对上少年的,无情道:「我要让你动手杀掉自己。」他有得是逼人活不下去的手段。
他知道自己不讲情面、独断专行的作风,招来诸多敌视,想取他性命的人,如过江之鲫,他丝毫不在乎。
接掌陆上商道,他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黑道惧于他手下的死士无不低头,官员们则依靠他发财不敢违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些复仇者不过就像是几只臭虫上门来给他消遣的而已。
「爷……爷……爷儿。」楼府副总管楼枚突然出现在楼秀身后,结结巴巴的开口。他专司楼府见不得光的勾当,通常在楼府后山的仓库内,鲜少在府中出现。
瞧见那张脸上带着惧意,楼定业双手负后,健腰挺直,闭目深吸了口气。会让楼枚如此惊惶,后山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从楼府往东四里的整座山头都是属于楼家产业,为掩人耳目,那些触犯国法的生意和暗中劫来的钱财都放在后山,出事可就麻烦了。
「这个小子给我严加看管,再出什么岔子,后果自负。」他锐利的视线一扫,楼家下人全噤若寒蝉。
待孟家少年被黑衣死士押下去后,楼秀迈出一步,把躲在他身后的楼枚拉了出来。「有什么事快说。」
「是关于前日沈家在四十里外的运河码头的货。」
爷儿指使他抢夺沈家的货物,这么做一来可以扰乱沈家的生意,二来则可制造水路商道不可靠的印象,打击沈家,再趁沈家衰弱时取而代之。
爷儿的目标是,在他有生之年,整个大唐的水陆商道均由他一个掌控。
所以他一直有密切注意沈家的生意,以期不负爷儿的交代,但谁知这一回……
「这事我不是交给你处理了吗?」楼定业左手握着腰间镶金玉束带,昂首走向楼枚。
「小的遵照爷儿的指示,当夜就带人去了……可是……」
可是两个字令楼定业眉头狠狠下压,面露厉色。难怪他今日心绪烦躁不宁,心中无端生起不祥预感,似有什么事发生……果然,现下诸多烂事一个接一个发生。
哼,真是太好了!
「可是……」楼枚被主子的脸色吓得半天吐不出半字。
楼定业失去耐心,「来人!备马,一些人跟我去后山。」马匹很快被牵到他面前,翻身上马,他催促马儿前行,楼秀与楼枚赶忙跟在马侧一路小跑。
「爷儿。」楼枚趁机将事情始末禀告出来,「沈家那批货,有上等的燕窝、雪蛤,还有五十年名酿玉坛春,小的带人顺利把货劫下,可咱们一回后山,刚把货存入仓库,就冒出一个少女,小的……小的猜测她是藏在木箱里,才会没有察觉将她一起运进后山。」
「废物,不过是个女人就把你吓成这样我养你是要干么!」楼定业咬牙切齿地骂道。
「爷儿。」他用袖子抹掉额上冒出的汗水,「这是因为那女人威胁要烧掉咱们的仓库啊!」越想越惊恐,这事不论结局如何,他都难逃主子的责罚,一想到稍后的皮肉之苦,他就胆颤心惊。
小跑着的楼秀,忍不住摇头,为楼枚的命运感到同情。
抖抖金色缰绳,楼定业暗忖,楼枚也算是个得力助手,办事牢靠,脑筋也不算钝,如今竟被一名少女难住,威胁要烧仓库?他倒要看看对方是有什么通天本事。
半个时辰后,见到那名少女时,他意外的怔了怔。
少女十七、八岁模样,身高不及他胸口,双颊粉嫩,好似熟透的水蜜桃,一双秋水瞳眸此刻除了傲气还有些稚气,白皙肤色衬得巧鼻下的双唇水嫩红艳。
入口的滋味一定很好。赶来处理事情的楼定业,脑中莫名冒出这个想法。
他有些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身为掌握水陆商道半边天的一方霸主,他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产生这种……冲动。
一丝古怪的燥热涌上,他忍不住想像深深吻住娇唇的感觉。
眸光渐转深浓,他的视线扫过她湖绿彩蝶半臂襦衫下的傲人胸脯,剪裁合宜长襦裙勾勒出婀娜曲线。
少女身材不高,却是玲珑有致,丰腴诱人。
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不过很对他的味。楼定业在暗中评价。
但仓库内燃烧着的松油火把,令他有些不满,觉得这带着浓烟的光线,扰乱他欣赏她的美好。
看她拿着火把,威胁要烧掉他的东西,还毫不示弱地与他四目交会。
比起外貌上的吸引,他发现自己更被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吸引。她秀气的下巴高高扬起,眼角掺杂着一股冷意,很是吸引人。
她的迷人之处就在于,与娇俏容颜格格不入的硬脾气,那让她别有一番味道。
「你就是这一群苍蝇的主子?」举着火把,只手叉腰,悠仁极出色的水瞳瞟了瞟,见所有人都站在黑袍男子身后半步,似等候他发号施令,便大胆推测。
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她在沈家人的安排下,前往临安,在航行途中,她在藏身的木箱里睡着了,没想到一觉醒来,熟悉的河景没了,船也没了,处在一间闷热的仓库里,又未看到任何一个沈家人,她立刻心生警觉。
沈大当家与她爹是忘年之交,这两年他们见她处境危险,相当保护她,绝对不会把她独自留下,而这仓库里虽有许多沈家货物,却又杂有其他来历不明的东西,重点是,仓库外还有人轮班站岗,从他们断断续续传来的对话,她便明白自己不小心和货物一起被劫,而且对方来头还不小。
仔细思量过,心知自己独自一人恐怕逃不出去,她趁无人发现时,悄悄地从箱子里爬出来,找到仓库里存放的灯油洒了一地,点起松木火把,威胁这群人,要他们的主事者出来谈判,否则她就烧了仓库。
楼定业默不作声,慑人利眸锁定着她,看她到底有多坚强,能在他的压力下撑多久。
不过,这女子真的越来越引起他的兴趣,即使是人高马大的汉子被他瞪视也很难沉得住气,外表娇弱的她非但没有半分害怕神色,还抬头挺胸与他直视。
很好!
结束对她的盯视,他蹲下身,用指沾了沾脚下滑腻的液体。液体以她为圆心,往仓库低洼处浸润。
手指放在鼻下嗅了嗅,他目光再次回到她身上。「灯油。」
两人之间相距一丈半,但此距离间的地面湿润,使人不能强攻。
「正是。」悠仁并未屈服于他那彷佛能刺透人心的目光,大声回答。
「你想得到什么?」慢条斯理地接过楼秀递上的手巾,楼定业从容拭着手上的油渍。
「这里是楼家。」她语气非常肯定。
他目光凶悍地瞪向楼枚。妈的,这个蠢才,竟对来历不明的人自报家门?
「我没有,爷儿。」他颤巍巍地否认。
「你用不着看你那些猪头手下。」
深深吸了口气,楼定业别过头来,再次眼神锐利地看向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仓库里,九成木箱都出自沈家,有的箱子上还有沈家的家徽……不知前因后果,哼,还以为这是沈家的地盘。」
她这一说,他视线扫了下四周,嘲讽地笑笑。这四年中已经抢了沈家这么多货啊!
「处处为难沈家的人,除了陆上商道的楼家,再无他人。」悠仁朗声说道。之前在长安时,沈四少就常在她和关小白耳边叨念楼家的恶行,她不想听都不行,后来躲在沈家两年,更是对两家恩怨有所了解。
沈家行事光明磊落,治家严谨,不招惹任何是非,唯一的敌人便是处处跟沈家过不去的楼定业。
「姑娘,叫什么名字?」她是沈家人吗?年纪小小,头脑却这么好。
「你就是楼定业吧!」指向眼前气势过人的男人,她不自报家门,倒是先点出他的身分。
两人都想在交谈中占上风,沉闷的仓库里似乎流窜着火花。
「既然明白我是谁,相信你也听说过我的行事作风,我劝你最好打消你脑中的念头。」
「哼,我要烧掉你的仓库。」悠仁冷淡地扬眉,她独自立在漫开的灯油中间,警告着对方,只要有人踏上前来,她便将此地付之一炬。
「烧掉这里,你也活不了,想一想,被火烧会很难看,你的肌肤你的发,都会烧焦变黑。」他镇定的提醒她,手里不动声色地将手巾放开。
沾着污渍的白巾在空中翻转落地,与此同时,飘摇不定的火光里,有鬼魅般的影子,轻巧无声地窜上仓库的横梁。
「不烧,你能送我回沈家吗?」她机敏的反问。
「不能!」很冷绝的回应。
「秋日天乾物燥,火一起,这间仓库绝对保不住,旁边的仓库也会受到波及,比起我的一条命,你的损失可是更多。」她当然不想死,但也不想落在楼定业的手里,情势对她不利,她要努力争取到更多时间逃跑。
她很清楚,楼定业是个极狠的角色,他没有温度的眸子,让他整个人显得凶蛮又冷酷,纵使未将关于他的传闻放在心上,但也很难忽略他可怕的乖张之气,他很容易激发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说说看你要我怎么做。」黑衣人正无声无息地接近她上方,他稳稳地拖着时间等手下制伏她。
「全城有沈氏的钱庄,派人送信过去,叫沈家人来此处接我。」她必须坚持,沈大哥恐怕已经知道她被劫的消息,她不想让这些关心她的人担心太久。
「要我引狼入室?小姑娘这个条件似乎有些强人所难。」后山绝对不能让外人进出,更何况是沈家人。这里堆满沈家的货物,他会门户洞开让对方来抓罪证吗!
「我可以向你保证,沈家人绝对不会报官,甚至不会追究今日之事,但是这仓库内的所有沈家货物必须随我一同完璧归赵。」只要她平安,她和沈家人根本不会报官,她是朝廷的钦命要犯,报官是自投罗网,还会让沈家陷入重大的危机。
「我怎么信得过……」楼定业猛然顿住。
一道黑影朝她扑去,黑衣人是他专程带上的死士。
「啊」悠仁抬头一看,暗叫不好,刀光已向她头顶划来。
「不可伤她。」楼定业出人意料地喊道。
挑衅他的人,他几乎从未轻饶,而今他却为这个少女破了例。
黑影听到指令,急速收刀,改为出掌,结果延误了时机,给她有了充分的时间反应,她心一横,牙一咬,松开手上的火把。
没想到三支乌黑光亮的箭从三个方向飞来,锐利的箭头穿过火把,将它死死钉在她身后的石墙上。
悠仁猛地低头瞧着脚边的灯油,竟然没沾着半点火星。怎么办?她失去最后翻盘的机会。
她根本没想到,恶霸的手下会如此精锐,让她丝毫都没察觉到,在谈话之间他的手下已埋伏妥当。
头顶上的黑影再次扑了过来,悠仁下意识地回身躲避,却因脚下踉跄倒向满是油污的地面。
楼定业见状,提起一口气,足尖一点,朝她飞奔过来。
这个臭恶霸!失去重心的她心里轻咒。她都要落到灯油里了,这个坏蛋还要踩她几脚!说不定一会儿就将她当成抹布,吸干这里的每一寸灯油。
恶徒!
她死都不能被他踩到,不能!
距地面不到半寸时,她霍然乱挥起手,身子乱摇,以躲避楼定业朝她伸出的巨掌。
啊!怎么躲不掉?她衣领被抓住了。
不甘心!她咬紧牙关,更是用力挣扎。想要制伏她也得付出代价。
「混帐!」楼定业满脸杀气地怒咆。运轻功绕到她面前,是想接住她,然而,她真的很该死!不知好歹,居然没命的乱扭,害他也乱了身形。
扭在一起的两人,纠缠着一同坠下。
嗒!溅起点点油花。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谁也没想到双双摔落的两人身子以令人脸红的姿势叠着。
这还不算什么,更让楼秀吓得眼珠也差点掉进油里的一幕正在上演。
少女的唇与他家爷儿的,重重地贴在一起。
双唇接触的那一刻,楼定业彷佛见到眼前有光点跳动着,占满四周,仓库里似被万道金光笼罩。
怎么会这样……时间停止了。
躺在娇小身子下的他,呼吸骤停。那双他觊觎的樱唇,正贴在他的唇上,属于她身上的甜蜜打散了周遭所有的气味和沉闷,注入他的心角。
太……世上怎会有如此动人的柔软?想品尝更多她的滋味,楼定业不等她反应过来,放肆霸道的舌溜进她半开的檀口里。
他像渴水的鱼,拚命吸取她的气息。
欲望在这一刻被种下。
他扣住她的脑袋,重重地加深这个吻,他不但是在吻她,更是在将他的气息传到她的身子里。
悠仁大气不敢透一口。唇上为什么又痛又痒,还有一阵阵难忍的心悸?
密实的拥抱中,她感到身下衣料外传来的高热。
慢慢地,她失魂瞪大的眼睛突然聚焦,猛然抬起头,摆脱掉恶霸给予的吻。
!她撑起身子,甩了楼定业一耳光,打偏了他的脑袋。
他竟然……吻了她
「再动手,我一定会好好尝尝你的味道。」那个吻解除他天生的戾气,带来些柔软,即使他才被攻击,却仍有心情逗她。
「爷儿!快,有火星不小心掉落在地,那一片已经烧着了。」楼秀和楼枚急忙上前,移开楼定业身上的少女,再小心地扶起浑身都是油污的主子,两人的叫喊声迫使他回神。
该死!火怎么选在这个时候烧起来?他才刚尝到一点甜头,那美妙的滋味,令他欲罢不能。
收拾情绪,他瞄向仓库深处,发现有暗红的火光在窜动。适才被射到墙上的火把,掉了些火星,引燃了仓库最里面的木炭。
混帐!他再次暗暗低咒。
「把这姑娘带去府内安置!」甩开脑子里的渴望,楼定业定定地看了眼怒瞪着他的悠仁。
她的唇还肿着,可表情却狠得一点都不输他,而他因此感到有趣。
太不可思议了,这女人太容易牵动他的情绪了,他的心不受控制的受她吸引。
「楼枚,快把人带走。楼秀,救火。」别过头不再看她,他得冷静在此指挥,以保全后山密仓。
仆从们早已成群结队地汲来水、扛来沙,倒向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