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还是个学生,不知道酒都是要先敬主位的。”褚言打断林逾静动作,“怎么各位总,也不懂事了。”
后知后觉,所有人才发现一直没说话的陈京澍,脸色十分不好看。
陈京澍是半路杀来壹京的,一向是权贵子弟圈里软硬不吃的主。偏身后站着华仁集团撑腰,听说当年陈镇风老爷子半只脚都踏进了阎罗殿,便是因为见到这唯一的孙子,多喘一口气活了过来,平日当眼珠子宠,整个陈家人都要靠边站。
“真是抱歉陈总,一闹起来,就忘了分寸。”王辉等人瞬间慌了神,之前一直有传言陈京澍年少时被一个姑娘骗了感情,所以从不沾女人。
又见他对林逾静不甚在意,就当是不重要的,只是随便引荐。
可现在瞧人敬酒,结果又生气了。在座的人都是人精,当即就明白这女人和陈京澍关系匪浅。
王辉立刻把林逾静往陈京澍身边引,又点头哈腰给她拉开凳子,“林小姐,您还是好好陪陈总最重要。我们这一桌子加起来能投的资,都不如陈总点个头的多。”
林逾静脸颊通红,瞳孔湿漉,脑袋也昏沉沉。
但还是往酒盅里倒满酒,准备去敬陈京澍。
“行了,今天是谈正事,不是来喝酒的。”陈京澍连给她抬起手臂的机会都没有,冷着一张脸,“放下吧。”
林逾静忍着反胃,将酒杯放到桌上。
她知道他现在讨厌自己,连多看一眼都嫌烦。
所以心想,带她来这里,估计就是想让她看看,离开他之后还有几个人对她恭恭敬敬好脸色。
更是连一杯酒,都不愿意她敬。
虽然已经尽力劝慰自己,可林逾静的情绪还是有失控风险,于是捂住嘴说着急想去吐,暂遁出包厢。
见她跑出去,陈京澍也起身。
一群人纷纷跟着起身。
“失陪了各位,让褚总陪大家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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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里,林逾静吐得翻江倒海,泪都咳了出来。
卫生间外,陈京澍拿着她的背包和手机,孑然而立,叹气声更重。
然后她手机响了起来,陈京澍本不打算接,但看着备注“生物研一·张嘉乐学弟”后,他莫名就按到了接听键上。
“静静学姐,你在宿舍吗?”男生的声音充满了青春活力,带着追求心仪女生的势在必得,“我订到了你爱吃的那家餐厅,中午咱们一起吃顿饭,再看场电影吧!”
作者有话说:
《意外》
演唱者:陈少爷
【是不可抗拒】【手握话筒】【明知这是一场意外,你要不要来。明知这是一场重伤害,你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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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硬小陈,伤心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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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旧闻
◎“那这次回来,是不是就要和静静结婚了?”◎
好酒不伤身, 吐出来,胃里顿时也就舒服了。
只是恶语寒心,她现在也算切身感受, 曾经的事对陈京澍伤害有多大。
林逾静又洗了把脸,仰头看镜子中的自己,头发凌乱, 面色苍白。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大好年华,她却把自己蹉跎得一双眼睛寡淡无光。
再和此刻的陈京澍相比, 天上地下, 云里泥里。
望而生怯的心, 连想到和他面对面站着,都是落寞的。
可心跳不停, 她的生活还在继续, 就必须捡起一地的玻璃碴, 硬着头皮向前。
林逾静抹了把泪, 从卫生间里出来,陈京澍就站在门口等着。
极度的失意,都没注意到他挂断电话的动作, 然后瞧着她惨白消瘦的一张脸, 仍有与心疼负隅顽抗的眼神。
只是等林逾静抬眸,他眼底又满是矜冷厌弃的神情, 连带背包和手机一同塞进她怀中,冷冰冰道:“走。”
林逾静迅速会意这是准备带她离开,“陈总, 我不能走, 还有项目。”
陈京澍看着她, 似有不解,“你还要回去和他们喝酒?”
刚刚在包厢,她知道王辉给的提示已经足够直白。
也知道捷径就在眼前,可两人终不是王辉心中所想的郎情妾意,暧昧调情。
他们有着解不开的心结,她只能舍近求远。
“那个项目,对我很重要。”
“没想到,还有对林小姐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依旧是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只是加上残余的酒劲,委屈顿时都变得无处遁逃。
她当即红了眼眶,哽咽抬头迎着他目光反问,“难道对陈总来说,就没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空气隐有无声的硝烟,只是陈京澍神情更加淡漠,轻飘飘回了句,“有,但她去世了。”
四两拨千斤的话,林逾静迅速败下了阵,“我...”
“你想继续回去陪酒,请便。”陈京澍不听她解释,直接转头阔步走出餐厅。
私人餐厅,包厢楼层,只有她一人的走廊,连情绪都不必掩藏。
“你不要觉得委屈,觉得京哥变了。”声音从她身后传出,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
“我知道自己当初伤了他,对不起他。”这话绝对出自真心,因为声音都在哽咽,“可现在,他应该生活得很好,起码比我好。”
褚言嗤笑一声,无奈摇头,“我还以为你真有愧疚心,原来你是这样想京哥的?”
“不是吗?”高不可攀的华仁集团未来唯一继承人,住在可俯瞰神京的中轴线上。那双暮气沉沉的双眼,分明是所有欲望得到满足后,无欲无求的从容。
“你选在京哥最脆弱的时候离开,居然猜不到他以后会过怎样的日子?”褚言又恨又恼,“这七年,他人前显贵,人后像滩死水。”
“你知道华仁在你们学校附近有家子公司吗?我们每次过去开会,他宁肯多绕半小时路,都不愿从你学校门口路过。那么骄傲的人,得受你林逾静多大的打击,才会连靠近有你的空间,都本能地恐惧和抗拒。”
后面的话,林逾静已经听不太清,只觉得整个大脑都被尖锐的嘶鸣环绕。可脚步已经不由她去控制,拼命地朝着陈京澍背影消失的地方跑去。
好在一出来,就看到陈京澍的车子还在。
他后座车窗半降,脸色虽阴翳,但神情明显软和下来。
只是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等自己,就像此刻,不确定他的恨里,还有没有一点点残存的爱。
两人就这样各据一方,僵持不动,像是一场无声的拉扯。
最后率先打破这场僵局的是林逾静的手机铃声,刚一接听张嘉乐阳光灿烂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学姐,下午去吃饭看电影的事,考虑如何?”
他声音仿佛具有穿透力,连车里的陈京澍,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对视的瞬间,她脑海里尽是褚言的声音在回荡,心脏彻底举了白旗。
“抱歉呀!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你找别人一起玩吧。”不等张嘉乐回复,林逾静直接挂断电话,坚定走向陈京澍。
“陈总,我刚刚酒劲没消,说话唐突了。但我是真心诚意想和您谈项目的,还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她从前最懂如何让陈京澍心软,只需要眼眶红彤彤湿漉漉,像只被淋湿的流浪小狗。虽然现在不确定这招还好不好用,但为了项目,她必须一试。
所以陈京澍眉头紧紧蹙起那一秒,她心脏同样一揪,泪光也瞬时闪动而出。
“换个地方谈吧,我最近不宜饮酒。”他说。
像是得到某种赦免,林逾静的泪也顷刻收起,快到陈京澍都晃了神,没忍住自嘲冷笑一声。
倒是林逾静飞快拉开他车门上去,生怕他再反悔,“陈总,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谈?”
陈京澍长腿交叠,手掌轻拍膝处,“马上到午饭时间,吃过饭再说。”
“那我安排。”林逾静说道:“壹京有一家家常菜馆,是当初在澎镇卖海鲜的张嬢嬢开的,很有家乡的味道,你想吃吗?”
她不知道陈京澍后来有没有回去过澎镇,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回想澎镇,但还是忍不住借着工作私心试探。
“家乡的味道?”他盯着她哂笑一声,“行呀。吃多了烤鸭和铜锅涮,换换海鲜,也不错。”
意料之中的嘲讽,林逾静顾不得情绪失落,先给袁术导航定位。
最后毫不低调的三地牌劳斯莱斯停在一处偏僻,又略显破旧的小餐馆前。
“前年,张嬢嬢的小女儿考到壹京读大学,他们全家就一起来壹京定居生活。”林逾静走在前面,给他掀开微微发黄的皮门帘。
映入眼帘的室内陈设虽然破了点,但入门处整齐码放在两边的海鲜选购区,是熟悉的澎镇店铺风格。
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潮湿腥味,带着市井气的喧闹嘈杂,却莫名地格外抚慰人心。
“陈总,可以吗?”她在征得他最后的同意。
“都来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大约是到了他熟悉亲切的地方,连身上的贵气都染了几分烟火气。
这时老板娘张嬢嬢从里面出来,看到林逾静后,一脸热情迎过去,“是静静呀,最近怎么都不见你过来。”
林逾静熟练拿过盘子挑选海鲜,“最近都在赶论文和商稿,有点忙。”
张嬢嬢瞧着她的眼神满是心疼,“小姑娘一个人,总是可怜巴巴的,也多考虑考虑自己,心疼下自己。”
林逾静不爱卖惨,但还是下意识先看向陈京澍。
只见他神情如常,毫无波动。
作为生意人,张嬢嬢敏锐地循着她视线,这下才发现了跟在她身后的人,一脸惊讶道:“这不是阿澍嘛!”
面对张嬢嬢热情拉过他手,陈京澍倒是没躲,但也没有过于亲昵的反应,“张嬢嬢。”
“天呐!当初你妈妈去世,又听说你找到了亲生父亲,我们还都庆幸可怜的孩子总归还有个家。但就是再也没听说你的消息。”张嬢嬢看了眼林逾静,“这些年,总见静静一个人和同学们来吃饭,还以为连你们都没联系,怕静静伤心都不敢提你。”
闻言,林逾静心虚看向陈京澍,果不其然他也正一脸嘲意的玩味表情看自己。
表情似是在说:没有心的人,也会伤心?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张嬢嬢是看着他长大的街坊邻居。当初他跟着陈嵘清回壹京陈家时,并没有声张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此刻的关心自然不是刻意的虚伪。
“这些年呀...”陈京澍张了张口似有苦涩,但说出来后又都变得如轻舟已过万重山般轻飘飘,“起初我出国留学因为有时差,所以不太和国内联系,这两年毕业回国又忙工作,所以就没顾上给澎镇的长辈们报平安。”
张嬢嬢连连叹气,心疼又欣慰,“知道你过得不错,我们就也放心了。你妈妈去世前,每次和我们聊天,都要嘱咐几句日后多帮衬你。后知后觉,才知道那是临终托孤。”
林逾静最是听不得这些话,于是背过身子装作选菜,也不知道陈京澍脸上此刻的表情是何。
“那这次回来,是不是就要和静静结婚了?”长辈上了年纪,就爱关心小辈们婚姻生育的事。
“...”陈京澍沉默,林逾静背着身子更是装作没听到。
“你妈妈当初就特别满意静静,逢人就夸,小姑娘懂事、贴心。当初晓琳考来壹京,我们就尝试着联系一下静静,看她能不能帮忙照顾,她可没少从北环跑到南边帮忙。”
陈京澍这才笑了一声,“这么热心。”
林逾静咬了咬唇,嗯了一声,“之前晓琳跟在你身后哥哥长,哥哥短,我帮忙照顾也是应该的。”
“真难得。”他冷飕飕回了句。
“臭小子,又把我话题岔过去,准备什么时候和静静结婚,可不能谈的时间长了,就生二心耽误人家姑娘。”张嬢嬢是个直脾气,又看着陈京澍长大,教训他时像回到了小时候。
“嬢嬢,我是您看着长大的,会不会生二心您不知道吗?”面对张嬢嬢,陈京澍声音都不自觉乖起来,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她,“您还是问问她,时间长了,会不会生二心。”
林逾静就知道这场硝烟会被甩到她身上,但此刻氛围正好,她不愿打破,就顺着陈京澍话茬接下去,“那也得等我毕业之后,再说结婚的事。”
“哎哟,我都忘了!”张嬢嬢一笑,拍了下手,“前段时间晓琳还说,静静准备申请去美国读博来着。说是个特别有名气的教授要收关门弟子,什么俄亥俄罗斯洲呀岛呀的。”
“俄亥俄州立大学。”陈京澍看向她的神情逐渐冷下,带着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冷嘲腔调,“她一直都很聪明,知道怎么去规划光明的前途。”
“原来我们静静不学表演,也能考上博士。就是不知道男主妈妈给的五百万够吗?”他低声,语气更冷了。
林逾静喉咙似乎都被哽住,连笑容也变得僵硬。
“哎哟,臭小子。”张嬢嬢只以为是小情侣调情,拍了他一巴掌,推着两人往包厢走去,“不够不是还有你吗?自己媳妇读书,还要心疼钱呀!”
陈京澍又是一笑,自嘲地呢喃一句“自己媳妇?”
林逾静没接腔,于是这事被像翻书一般,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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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雅致的包厢,张嬢嬢拿出点菜本直接递给林逾静。
这家小店从开业,拍摄宣传图,制作菜单等事情,都是林逾静负责。
旁人只以为她是热心,但只有她知道,那是把对陈京澍无处宣泄的愧疚,回报到他曾亲近的人身上。
“红烧海参,炸海蟹,海鲜粥,鲅鱼饺子。”张嬢嬢念道:“怎么和你平时点得不同?”
她平时为了省钱,吃素食较多,顶多要一份鲅鱼饺子做主食,“这些都是阿澍喜欢吃的。”
张嬢嬢笑得很亲,拍了拍陈京澍说道:“还是身边有个知心人,知道心疼自己吧,”
“那再来份油焖大虾,她喜欢。”陈京澍淡淡说道。
“异地太久了吧,静静可不爱虾。”闻言,张嬢嬢立刻不忿地念叨他:“我记得特别清楚,静静第一次来我这里吃饭,她拿了只虾,剥着剥着突然就开始哭,把一桌子小同学吓得还以为怎么了。”
迎上他视线,回忆也开始流转。
她其实最爱吃虾,只是从来都是陈璇和陈京澍给她剥,她是坐享其成的那个人。
后来只剩下她一个人,才发现剥虾也是一种会让人心痛的事。
“我剥不好虾而已,没那么夸张。”林逾静低声解释道,眼眶却不自觉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