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嚎、叫喊，从那黑雾中传来，简萤头疼欲裂，捂住脑袋说不出话。
他却依旧在说着：“明明所有家人都被魔族杀死，你居然好不想着复仇，居然还与一半魔同行，哈哈哈哈……你的雪莲花家人，你那死去的族人，该怎么想你？！”
“叛徒！”
“懦弱！”
……
她们的哭喊从他掌心的黑雾中不断传出，尖锐刺耳，黑衣人们的笑声却愈发激烈，他们怨毒地打量着她，将她的苦难当做笑料。
简萤忽然觉得头不痛了，她平静地看着大步走来、就要取走她内丹的黑衣人，淡然道：“她们不会这么说我的。”
“如果她们还在，不会希望我去复仇的。”
黑衣人的脚步顿了顿，有些错愕。
“你不懂什么是亲情，你不懂爱的。她们爱我，绝不会希望我去冒险。”
“更何况，那些闯入的黑衣人，早就被杀尽了，为何要将几个人的所作所为，延伸为对一整个群体、族类的仇恨呢？”
她觉得一点都不怕了，忽然笑道：“可你呢，你是什么？”
“你不过是一道虚影，一个企图将我困入其内的幻象，你什么都不是。”
她说：“我才不怕你。”
黑衣人的脚步不再往前，他冷笑一声，漆黑的身躯逐渐透明。
一阵冷风刮来，那群黑衣人不见了踪影。
他们所站的位置下，那早已看不清颜色的废土中，忽然就闪起一道亮光来。
简萤晃了晃脑袋，才见身边方才消失的修士们，依旧存在她的身侧。
只是，他们表情骇人，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惧至极的事情。
身侧的叶无漾微微闭着眼，眉心蹙起，手还紧紧握着她的，遁入梦魇都不愿松开。
叶无漾一阵恍惚。
她又见到了那片虚无，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上仙？是你？”她心头大喜，朝着黑暗深处欣喜道。
可黑暗并未对此有所回应，良久之后，那黑暗中传来一道讥讽笑声。
“你算得了什么呢？一个炮灰，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却总是妄图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你身上，你配吗？”
叶无漾愣住：“你……”
那恶意的声音鬼魅一般，忽地靠近，缠绕在她的身侧，凑在她的耳边呢喃。
“你就是卑贱的命，居然妄想有不一样的人生？少自我欺骗了，你从没放下，也从未看开。”
“重来一次，你也是同上次一模一样的结局。”
叶无漾轻笑一声：“如果是从前，我真的会被你说动。”
“可是现在……”
她抚摸着腕间的红绳，唇角微微勾起，想到了那灵动的，永远笑眯眯的少女。
“……现在，我有她的祝福。”
“她说过，我会余生安稳，往生均康乐，来世皆欢欣。”
“我不信你，我只相信她。”
舒心绳究竟有没有用，她已经不在意了。
但她清楚，这世间是有人爱她的，有人愿意付出她并不知道的代价，来换她重活一世。
这就够了。
那声音不再言语，静谧的黑暗后，是久违的光明。
她看清面前的亮光，瞪大双眼：“怎么可能，这是……”
.
当灵竹意识到已然不在原地之时，她的脑海深处忽地传来一阵声响。
“这是已经进了秘境？”她冷声道，“然后非常老套地，挑拨我和他人的关系，或者传递一些阴暗的想法，企图将我困于此处？”
她冷笑：“太俗套了，你觉得我会信？”
可那声音不慌不忙：“如果我说，你的气运是被人夺走了，你还会如此镇定从容？”
灵竹挑眉，好奇心被勾起，等着那诡秘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那声音却不再言语，只是一幅幅画面在她面前展开。
她初入门派，天灵根惊煞众人，被闻讯赶来的，那位传说中的师祖苍和破例，收为亲传弟子。
她结识叶无漾，二人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友。
她认识了叫做霜玉的少年，二人从一开始的互看不顺眼，到后来，霜玉忽然告诉她，他对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情愫。
她下山历练，同大师兄云澈互生好感，最后顺理成章结为道侣。
这些画面是如此真实，发展也都有迹可循。
只是……
她的记忆中并无这些。
且，并无那位，叫做简萤的姑娘。
灵竹愣神，在翻转完最后一幅画面之际，那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还镇定吗？还淡然吗？”
“你的气运，是被人夺走了……”
“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有谁知道你灵竹？”
“方才的画面中，你可是故事的主角，是唯一的存在。”
“仙君为你开路，你有朋友，恋人，拥有着一切，可现在呢？”
“你什么都没有……”
“这些本该属于你的一切，现在在谁那呢……”
“简萤啊，是简萤啊……”
灵竹沉默半晌没吭声，那声音就要再度响起了，她忽然道：“说够了没有？你说够了，那就该我了。”
她有些好笑：“既然照你所说，我的一切会被人夺走，那我也不稀罕。能被轻易夺走的东西，我也不稀得要。”
“我没有了可以为我铺开道路的师父，可我也有了独闯天下的机会；我没了至交好友，可我会继续结识新的；没了恋人，刚好也没了杂念，更会潜心修炼。”
“这些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至于你说的，都被简萤夺走，更是无稽之谈。”
“我了解她，她是顶好的人，初识不久，就会舍命救我。”
她又响起，几个月前的花神茔，那黑气形成的巨掌，若是击在她身上，多半会丧命。
可当时修为还不及她的简萤，却丝毫不在意般，扑过来护住她。
她又有什么理由怨她呢？
“即使，我的一切真的是被她夺走了，我也不在意。这是本该属于她，而我，我拥有另一片天空。”
自由不羁，仗剑天涯，嫉恶如仇。
她很喜欢这样的自己。
意料之内，那声音哑口无言。
许久过后，面前的虚无中忽地出现了一个什么，灵竹揉揉眼睛，才看清，空中漂浮着一本书籍。
她走近，看到那书籍封面上，写着字迹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仙途》。
这字迹着实有些丑陋，不知为何她想到了那眉眼弯弯的简姑娘，轻笑了一声，缓缓翻开。
是那画面中，她不曾经历的过往，均记录在这本书中。
她是书的主角，但她翻过了整本书，想法依旧和方才一样。
她不在意。
待翻到最后一页，她的眼前忽地闪起一阵亮光。
那亮光摇曳，方才竟是丝毫未闪出光芒。
只是这光芒……
.
霜玉有些头疼。
他刚才眼睁睁看着那傻子被人牵走，不知为何心口一阵难以压制的烦闷。
明明牵走她的是个姑娘，他却感到了一阵莫名危机感。
所以他站在原地半晌后，又不情不愿去找她，却见那傻子和那叫做叶无漾的姑娘手拉着手，在说些什么悄悄话。
有什么话不能和他说？
霜玉很烦，也不管其他，冷着脸就挤过去，却听见这家伙在谈论什么：“苍和和长暝我选谁。”
霜玉更烦了，阴沉着脸插嘴：“……没我？”
凭什么连他的选项走没有？！
傻子转过头，上下打量他一番，有些好笑：：“你？”
霜玉很是不满意她的态度，什么叫“你”？怎么一副看笑话的表情，蹙眉冷声：“是，我。”
那傻子终于转过身来，正眼看他，好心提醒：“苍和和长暝我是都要的，接受不了就滚。”
等等……
那么他是，要和两个男人一起……
霜玉的脸瞬间绿了，正要从牙缝中蹦出来句什么，却见那叶无漾挽住她的手，笑得很是温和。
男人就算了，怎么连女人都有？！
他的表情冷若冰霜，看着面前的傻子，却不知该说什么。
接受不了就滚？滚就滚。
霜玉拉拉着脸就要走，按照往常，她是要来拉住他，一顿夸夸后将他哄回去的。
可是她这次没有，就像是看着毫不相干的人离开，没有任何来阻拦的意思。
霜玉就急了，忽然攥住她的胳膊，低声质问：“你对我，就当真没有任何想法么？”
傻子却歪歪头：“这得看你能不能接受啊。”
接受和许多男人一起……
霜玉咬牙切齿。
他是占有欲极强的，也是极为不善表达的，平日软着语气说一句话，都能让他卡上半天，这让他怎么说出口？
可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犹豫许久，终于道：“好了，我能接受，你……”
他低下头，不敢抬头：“……你别不要我。”
面前少女忽然笑出声，霜玉蹙眉抬起头，看着笑颜如花的她，烦闷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早就有了一颗心，却不自知。”
“什么？”霜玉眉头皱得更甚，看着她一起一合的小嘴，听得她继续：“一个人有心，和没有心，那就太不一样了。”
“你愿意为了我，做一个好苗苗吗？”她问，霜玉凝望了许久，郑重地点点头。
她又笑了，忽然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按。
霜玉羞红了脸，就要收手，却发现她力气极大，他收不回：“你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虚幻缥缈，丝绸一般，烟雾一般，勾着他使不上力气。
“我让你看看，我的心。”
霜玉愣了愣，低头看她的心口，那里忽然亮起了一束光。
她捉着他的手触碰。
第119章 《仙途》
◎没有她的世界◎
苍岚揉揉眼睛, 拽了拽苍和：“我没看错吧？上面这轰隆轰隆的，都是雷啊？！”
小龙也有些懵懂，乖巧点头：“我也没想到, 竟有如此神奇之处。”
卿元冷笑一声：“没想到吧？都说了叫雷鸣城, 也不想想这名字怎么来的？”
苍岚不满撇撇嘴：“谁想到这名字这么的……额, 字面意义！”
她们四处晃荡，游历四方之时听得有行脚商人说，中州的雷鸣城城主乐善好施，有什么好处几乎都分发给了城内百姓，在城中名声极好。
这次说是得了个什么香料，不仅分发给城内了, 还雇了一大堆商队，说是什么运往修真界各个城池。
苍岚被这乐善好施之举给狠狠感动到了，吵着闹着要来雷鸣城，说什么都要结识这城主。
“多好的人，你就说这多好的人！”她一边叨叨着，一边左手拉着冷脸小魔，右手拽着乖巧小龙, 乐呵呵站在城外, 忽然惊觉这雷鸣城城如其名，天上那雷轰隆隆的，就没停过。
“雷鸣城接近魔域，里面有一结界, 是魔域与修真界的传送点, 因破坏两界平衡, 所以此处雷鸣不断。”
卿元慢悠悠道, 好心提醒：“所以, 在此处万不可逆天而行。”
苍岚乐呵呵点头，又见他那漆黑的眸子乱瞥，松开手揪住他的耳朵：“小卿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哪什么鬼点子？！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卿元道，目光却老往她腰间瞥。
苍岚低头，才发现这家伙看的是清河，遂大方道：“好啦，到这里，我再给你买一个宝剑好了！”
“谁要你买了！”卿元咬了咬唇，有些拧拧巴巴。
苍岚就疑惑了，见这家伙半晌才憋出来句：“给我起个名字。”
他的名字你起的，佩剑也是你起的，凭什么我没有？！
苍岚更加疑惑：“你不是有自己的名字吗？”
卿元“哼”了一声：“你别管，我就要你起一个。”
无赖，真是无赖。
还能怎么办，自家小魔还不是得宠着。
苍岚思忖片刻：“长明可以吗？”
“什么长明？”卿元挑眉，苍岚解释：“望你以后都像现在这般，灿烂炽烈。”
寓意挺好，就是有歧义。
“这个明……是哪个明？”卿元问，苍岚道：“长明如昼啊。”
“唔，那万一是夜暝的那个暝呢……那不就是长夜无尽了么……”
苍岚暴怒：“谁会想到那个字啊！”
说话间，已然走到了城门口，门口两侧站着几名侍卫，正给进出的行人递交个什么。
“给你们的。”
那为首的侍卫道，打量他们几眼，看苍岚是站在最中间的，剩下二位貌美公子又看她的眼神不一般，大抵是三人中最有话语权的，便将一个盒子塞到她手中，解释：“城主的赠礼，来往行人人皆有份。”
这便是那城主给的香料了？
苍岚兴奋极了，道过谢后就要打开，被那侍卫制止：“要等到几日后再打开，现在还急不得。”
也不知道啥香料这么讲究，苍岚智慧道：“果然是上等的物件，连时间都有讲究。”
这盒子瞧着方方正正，上面还盖了一层金黄色的丝绒布，瞧着高端极了。
密封也很严，苍岚好奇凑近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闻出来，大抵这层布料就是为了挡住气味的。
“沉吗？我来吧。”一旁安静了许久的苍和乖乖道，说着，就要接过她手中的锦盒，苍岚连忙摇头：“不沉的不沉的，而且我多强壮啊！”
她都快大乘了，小龙还重伤初愈，哪有劳烦小龙的道理？
说罢，一手拿着锦盒，一手企图展示自己雌壮的肱二头肌，愚蠢的手一抖差点将那锦盒摔地上，被苍和眼疾手快接住：“当心。”
苍和拿稳那锦盒，浅笑着戳了戳她的脸颊，在她红了脸之前，又轻轻牵住她的手。
这些小动作，缺根筋的苍岚自是压根没有注意到，她满脑子都在想，似乎她的肌肉确实不太健壮，她不再是雌鹰一般强壮的女人了，遂垂头丧气。
但长暝瞧见了，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是蒙上了戾气，忽然走到苍和身边，将那锦盒抢过：“你这么虚，我拿着。”。
苍和“啊”了一声，胆怯地拉住正想的出神的苍岚的手，力道又大了几分，还生出几丝薄汗来，看起来乖乖巧巧，委屈极了。
铁血爆爆莲苍岚暴怒：“小卿你又做什么？！小和没惹你！”
卿元目视前方毫不在乎：“他不还伤着吗？哪能累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