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好的际遇,可以遇到这位江小姐,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几生向她报恩。
他的心中隐隐期待:江小姐,江小姐,他们真的能结为夫妻吗。
——
程玉璋回了一趟原来的家。
这房子没有人气,变得更加破烂,院子杂草丛生,草长得比人还高。
打开门锁,里面布满灰尘,搬家的时候,这里的东西几乎没动,不是买了新的,就是在江府拿了更好的,这些破烂之物根本不值得搬入宅院。
他在三间屋子里转了转,到处是蛛丝结网,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潮气。
但是在这里,他感受到自己的心境是打回来之后最安宁的,斗转星移,物在人不在。
他已经分辨不出他记忆里那些美好的点点滴滴,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直到看到书房里笔架上那支观绿轩的笔,程玉璋忽的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犹记昨日,美人在怀,她送她一套崭新的笔墨纸砚,给予他温暖关怀,在他敞开心扉,以为自己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时,忽的梦醒,当初已是从前。
对她,他爱恨参半,爱仍然多一点。
“皎皎,回来吧,你若回来,我就当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过……”
程玉璋盯着窗外,喃喃自语。
忽的窗外有鸟扑飞的声响,程玉璋迅速站起来,大喜,出声喊道:“皎皎!”
没人回应,他走出屋去,又喊几声,没有回应。
他竟患得患失到这种程度,程玉璋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都不算好了。
有了希冀之后,是更大的失望,他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
忽的背后传来“沙沙”的声音,程玉璋这回头也没回,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可这“沙沙”声越来越响,程玉璋感受到那声音就在自己背后,他迅速转身,看到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三阳了啊
修罗场快了……感谢在2023-08-17 19:19:02~2023-08-19 00:0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白 4瓶;三石弟弟对象 2瓶;甘易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骗子◎
一个男人。
程玉璋微眯眼眸, 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看着眼前向自己慢慢靠近的高瘦男子,他一身黑色劲装, 腰间缠着一把鱼鳞软剑,底下的单层黑袍随着走路发出微弱的响动。
是个练家子。
程玉璋暗自握紧了拳头, 手臂聚力。
“你是谁!”
那人并不回答他, 仍继续向他走来,程玉璋聚精会神, 算着他几时走到自己跟前,心中默默倒数。
三
二
这最后一声还未从心里念出, 面前的男子忽的矮了下去, 程玉璋向下看去,见他竟跪在了自己面前。
“属下林四, 拜见少爷!”
程玉璋左手负在身后, 松了力气, 淡淡道:“你认错了, 这里没有什么少爷。”
那人显然一根筋, 跪地不起, 坚持喊道:“不,您就是属下的主子, 程家的少爷, 林四日后就是您的贴身护卫, 全听少爷差遣。”
程玉璋知道他打来的了。
他还以为那人有多高尚,还不是派人跟踪他。
他转头就走, “我说过了, 我不是程家的少爷, 你也不必效忠于我。”
林四着急, 膝行几步,追了上去,“那属下不说您是程家少爷了,属下效忠您,效忠程公子!”
程玉璋走的更快了。
林四情急之下,想起林州对他的嘱咐:若少爷不接受你,你就把知道那江府嫡小姐的下落一事说出来,他必定留下你。
“公子,属下已查明江府嫡小姐的下落,属下愿意带公子前往!”
程玉璋站定,整个背脊都是僵硬的,他慢慢转过头来,死死盯住林四。
“你说什么?”
林四听林州说过,现在少爷还不想认回程家,他觉得要让少爷相信自己,一定要站在少爷那条线上。
为表忠心,他在腰间翻出一块玉牌,上面写了“程”字。
程玉璋默默看着他。
林四拿起那块玉牌,又向他膝行几步,一脸诚恳,“公子,属下本是程府侍卫,今日之后,属下不再做程府侍卫,属下只做程公子您一人的侍卫!”
说罢,林四将那玉牌,举高,重重摔在地上的青石板上,玉牌成了两块。
程玉璋:“……”
以为这么做他就信了?
程玉璋再次询问:“你刚才说什么,你知道江春月的下落?”
林四献宝般道:“对,属下本着急公子之所急,解公子之所难的原则,前几日在江府盯梢,见到您宅子对面的一可疑人员在江府见了江府少爷的小厮,然后属下跟随那人,一路找寻,打听到了江小姐的下落。”
实则是林州去追的人,但林大哥嘱咐他要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获得少爷的信任。
程玉璋压抑着上涌的喜悦,不敢太过兴奋,只怕这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几次喉结上下滑动、吞咽的动作后,他才稳住自己的声音,问道:“你找到她了?她怎么样?”
林四提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那江春月实在不是东西,水性杨花,竟然敢背着少爷跑了,还相看起来,试图要改嫁!
他正要长篇大论,述说江春月的罪行,刚张开嘴,就被程玉璋打住。
“别说了!”
林四:?
他还没开始说呢。
“带我去,现在,就走。”
程玉璋说话都不成一句。
林四高兴,这是不是意味着少爷终于接受他了。
他还没笑完,见少爷已经出了院门,急忙追上去。
程玉璋刚出院门,就遇到了恰逢回来的孙婶子。
自搬去新宅之后,他们还没见过。
孙婶子一见到他,高兴的不得了,可又不太敢上前说话,江府女婿程玉璋中了榜眼的事情,早已经在随州传开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程玉璋主动上前,弯身行礼:“孙婶子。”
孙婶一愣,连忙摆手,脸红的不行:“大人别这样折煞我了。”
程玉璋微笑:“您永远是玉璋的孙婶子,您之前对我与春月多有照顾,对您感激还来不及。”
孙婶这才放开些,恭贺他一番,又看他周边,只有一个男的跟着:“怎么没见你娘子?”
程玉璋脸上的表情微微裂开,维持住笑容:“她有事没来。”
“哎呀,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啊,要多亏你娘子,你娘子是个好人,之前还帮我那两个儿子找了好差事,你们搬走之后,她还差人给我们送米送面送布,真是天大的善人哦,你见到她替我感谢她,就说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的恩德,没有她,我们家日子也不会越过越好。”
程玉璋微怔,他不知道此事。
原来,她对待邻里,是这样有情有义。
为什么偏偏对他这般无情。
孙婶子那边还在不停絮叨。
“我那俩儿子啊,现在直接成了那家猪肉铺子掌柜了,只需要每年给房主交租金,收益好着呢,我家现在天天吃白米饭,我那小儿子也去做学徒了,等过些日子,我们还打算搬新家,换个更大更好的地方住,江小姐真是我们的福星。”
程玉璋忽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如果只是帮孙婶儿子介绍营生,也不至于到最后整个铺子都让给了他家,只需交租金,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打断孙婶子:“您说的那家猪肉铺是哪家,我有空光顾。”
“哎呦,你们要吃啊,我直接让我儿子送你们府上去,之前还怕你们嫌弃,不敢登门……”
“铺子名是……”
“孙家肉铺,之前是李家的来,他家不干了,听说是去参军了,叫什么……李大康?”
程玉璋想起了许久之前那件事。
当时,皎皎就是与这个屠户儿子在街上说话。
这里面似乎暗藏着什么。
告别了孙婶。
林四为他出主意:“公子,我早就备好了马匹、马车,路上干粮和水也都有了,您看……”
“去趟孙家肉铺。”
程玉璋没有多说。
林四脑子没拐过来,不知公子怎么说变就变了。
但也只好跟着去。
程玉璋到了肉铺,孙家兄弟认出了他,热情招待,很是腼腆,对他的问话也都尽力回答,知无不尽。
“我们每月向一位姓江的男人交租金,不过他好像也只是个干活的,上头的主子,似乎是位小姐,也好像姓江。”
只一句话,程玉璋脑中就有了大概的猜测。
这铺子,极有可能是江春月的。
“他大概什么时候买的这间铺子?”
孙氏兄弟细细回忆,“具体不知道,反正我们干的时候,您与江娘子还在胡同住着呢,好像还是你们家刚遭贼不久……”
程玉璋如遭雷击。
如果那个时候……
他的脑海之中迅速闪过几个片段,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细思极恐。
江春月陪他吃糠咽菜,白天常一整天都在外面挖野菜,晚上吃饭的时候又总吃不下东西……
程玉璋闭了闭眼睛。
骗子。
这个骗子。
林四在一旁不明所以,等程玉璋从肉铺出来,他被孙氏兄弟强行塞了两条腊肉,程玉璋对他微微点头,他只好收了,心想:这下路上不用啃馍馍了。
“走吗,公子?”林四欢快问。
“不。”
程玉璋只说一个字,拔腿就往前走。
林四赶紧跟上。
程玉璋来到了当初买烧鸡的那家饭馆,扫了眼牌匾,抬步进去,立马有小二迎上来,还是当初那个小二。
“客官,看您眼熟,是常客了吧,这边请。”
程玉璋点了下头,找了个角落坐下,林四在一旁站着,看着公子眼睛往楼梯上看。
楼梯有什么好看的?
林四看不明白。
程玉璋忽的想起那日来买烧鸡,在楼梯口偶遇到的一片紫衫。
他闭眼回忆那天所有的细节,睁眼,眼底隐藏着波涛。
是她。
挖野菜根本用不了那么久。
所以,她当时,背着自己下馆子。
他还以为,是她不舍得吃。
呵……
那些温暖他心底柔软处的美好记忆,顷刻间化为泡沫。
程玉璋越想越气,胸腔之中孕育着火气,烧的越来越旺。
他恨不得,恨不得……
林四看着公子隐隐皱眉,周身的气场越发低,不由得小声询问:“公子?”
“现在出发。”
林四欢快答应。
“她在哪,远不远?”
程玉璋这才想起,自己连地方都没问。
“不太远,就在随州西北,德阳的西边,一座叫竹溪的小城。”
程玉璋在内心反复默念几遍地名。
“不要马车,你我骑马,最多几日能到?”
林四想了想,很快回道:“若路上不换马,昼夜奔驰,须得三天两夜。”
“好。”
程玉璋没有给任何人透露这个消息,与林四直奔竹溪,等江政禹知道的时候,气得不行。
王氏在一旁扶着肚子煽风点火:“肯定是不愿认咱们了,不知道上赶着给谁当女婿呢。”
她也很生气,程玉璋实在不领情,她侄女这么好,还是嫡女,程玉璋却见都不见,她几次送信,都被程玉璋毫不顾忌的拒绝。
不过王氏最近对程玉璋也不是很上心。
她忽的发现江听淙这一回来,又中了秀才,人也变得懂事不少,颇得江政禹欣赏,对她仍然恭敬如从前,可是她看他的眼神变了。
她请人看过,她这一胎是男胎,与江听淙差这么多岁,又变得不可控制,自己的儿子定然什么都捞不着。
这不行呀。
——
江春月最近几日,几乎天天都与柳轻私会,都不需要喜婶做保,她只差人过去传个话,柳轻就乖乖出来了。
越与柳轻相处,江春月竟越喜欢了。
多一次见面,柳轻就带给她多一次的惊喜。
这日她直接请他来了自家胭脂铺,稍微给他透露了些自己的雄厚财力。
柳轻也是个知趣的,将手里提着的小包袱拿了出来,修长的指尖慢慢挑开包袱,这过程看的江春月极其享受,果然美人不管干什么都是美的。
一开始她以为很纯的柳轻,这几日相处她也看的更透了些,哪里纯了,一点也不纯,只是解开个包裹,用得着这么慢条斯理,矫柔造作的。
她之前夸过他的手好看,骨相很美,根根分明,看着很好摸,他好像就总刻意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手指。
跟柳轻熟了,她就看到了柳轻骨子有点贱兮兮的,不过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挺有趣的。
就跟猫儿似的,拿毛球棒逗弄两下,收了手,它又追上来扑。
柳轻足够了,有趣和长得好看就够。
柳轻拿出了一块丝帕,那丝帕对角绣着并蒂莲,深浅不一,绣工精湛。
“你妹妹绣的?”
柳轻睇她一眼,“是我。”
江春月目瞪口呆,好一会才拿过那手绢细看,精美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熟练的绣娘,忍不住赞叹:“你也太厉害了吧。”
“妹妹为了家里生计,接些刺绣的活计,可她身体不好,许多都是由我代绣,久而久之,我绣工精进,怕妹妹劳累,多由我代绣。”
江春月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的好。
“我是江小姐见过的第一个会做绣工的男人吧。”柳轻自嘲一般说道,作为男人,绣工很好,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听到他说这话,江春月第一个就想到了程玉璋。
不是啊,他只能算第二个。
程玉璋也会绣工,虽然做不到柳轻这样好。
他会觉得男人做这些很丢人吗,好像没有。
江春月脸上的笑容减淡,含糊的应了声:“穷的都吃不起饭了,就没必要在乎那些了吧。”
柳轻看她一眼,眉毛微蹙,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忍了下去,声音很轻:“对。”
他伸手向她,江春月有些疑惑,见他用指尖抽走了自己放在袖口处的帕子,她伸手想拦住,丝帕太滑,从她指缝间溜走。
柳轻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腼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