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清松开了倩云,退到一边。
倩云哽咽道:“二少奶奶,奴婢一想到昨日我们夫人与二少奶奶您被算计,就忍不住心中悲痛,我家夫人性子淡,从不与人争,嫁入程家这么些年,一直有苦难言,奴婢自作主张,想与二少奶奶说些真心话。”
“什么话?”江春月不动声色问道。
“二少奶奶,定要小心那尹氏,她看似性格直爽、粗枝大叶,实则攻于心计、蛇蝎心肠,大爷五房妾身,竟无一男儿,其儿媳薛氏整日被她虐待打骂,您这一来,要从她手里夺走程家宗妇的权力,她必不会善待您的,您一定要小心,倘若无法应付,可告知二少爷,就是二爷也不是不行。”
倩云这番话似掏心窝子,发自肺腑,她说的这些是江春月不曾了解的,却也不知真假。
“为何告诉我这些?”江春月不露痕迹问道。
倩云泪流满面:“我家夫人已经被尹夫人欺辱至此,故而奴婢不想二少奶奶再受这难啊!”
“知道了,你且去吧。”江春月示意琪清送客。
三夫人的人一走,琪清便道:“小姐,倩云在说谎,这根本就是三夫人指使她说的,她与小姐什么关系,要来跟小姐说这些。”
江春月赞同:“确实可疑。”
她明显在前世程玉璋的影响下,再加上顾总兵的书房里长了不少脑子,她很快猜到一个大概。
三夫人让倩云来说这些做什么,无非就是想让她与大夫人对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罢了,原来她看着清淡似佛,实则心机颇深。
“往后小心些三夫人,莫要过多接触,此人非善类。”江春月嘱咐道。
琪清认真应允。
快到晚膳时候,江春月发现那个说自己要早回来的男人并未回归,而是差了林四过来说话。
“二少爷与二爷在外面用饭,让二少奶奶不用等他了。”
“知道了。”江春月懒散的应了一声,她乐得自在。
她即刻命人传膳,抬眼却发现林四还没走。
她挑眉:“怎么不走?”
林四垂眉,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跪在她面前:“二少爷吩咐,往后我就是二少奶奶的侍卫,全凭二少奶奶使唤。”
江春月可还记得这个人对自己不满,跟公公身边的林州一样,听程玉璋说,林四是林州带出来的。
想来是因为竹溪那些事。
江春月勾了勾唇,笑的有些残忍:“是么,林四,这么说,你落到我手上了……”
林四跪着的身形微微一颤。
恰巧琪清进来,手里拿了一个包裹,书本形状,她瞧了眼林四,悄声在江春月耳边说了什么。
江春月拿了包裹到小书房,大致翻了翻,十分满意,然后翻开第一本的扉页,在上面写了三个字,重新包上。
出来时,林四仍跪在那里。
“正好,林四,你将这个包裹送到二少爷的外书房去,不要打开,他若不在,放在他桌子上即可。”
林四听令。
他虽然仍对这个江小姐有些不满,可她能将少爷劝回来,这令他心服口服。
程玉璋匆匆回来,先去了外书房,一进去,林州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他被二爷分到二少爷身边,这也是他巴不得的事情。
“二少爷,昨日您让我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程玉璋坐在书案前,看着桌面上多出来的包裹,询问道:“他怎么样?”
“属下是在乱葬岗找到的,若是再晚一步,他大概就死了。”
程玉璋笑了笑,“他不会死。”
赵召怎么会死呢,前世他们相遇时,他已经独自渡过那段黑暗的时光。
此人是他前世的侍卫,亦是知己,在天下恨不得将他杀之为快的那段日子,唯有他说相信他,全力以赴的为他做任何事,更为救自己身中数箭,仍为自己拼杀出一条血路,最后惨死,他便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了,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前世最后的暗黑时刻只是想想便令他心悸不已,被当做奸臣、常被人暗杀、辱骂,这都不算什么,他没有皎皎,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今生……
他眸光闪过一丝凶煞,低沉道:“将赵召送去明武堂,请大夫给他疗伤,伤养好了再训练。”
“是。”林州猜测这人可能是少爷贫寒时期的故交,但此人伤的太重,估计要让少爷失望了,存活的几率不大。
程玉璋说罢,看着桌上的包裹:“这是什么,谁送来的?”
林州恭敬回答,“是林四送来的。”
林四?
程玉璋将林四拨给了皎皎,定是她送来的。
林州也有些好奇,探着脑袋看。
程玉璋打开包裹,只看到首页一幅不堪入目的图画,立即将包裹合上,抬头,对上林州有些慌张的眼神:“你下去吧。”
林州隐退。
程玉璋向门外的书童吩咐了一句:“不准任何人进来。”
他才回到座位,定了定神,再次打开包裹,看到书封上的书名——大乐赋
底下画着男女交·合的图像,他眼眸一压。
他往下翻了翻,一连几本,《玉房秘诀之莺莺传》《柳老鸨之房中要指》《清倌逸史》……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皎皎送他这个作甚!
他翻开第一本,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纸上。
“望习之。”
程玉璋看的咬紧牙关,内心掀起千层浪。
什么意思?
怕他不行!
他眼眸微眯,眸中阴云密布,皎皎恐怕意并不在此,若非,是前世……
她是觉得自己前世技术不好吧。
他长于道观,整日过的清心寡欲,在娶江春月之前,从未与姑娘接触过。
成亲之前,江府王氏替他打点一切,包括那本教授男子房中概要的书册,那册子极为简单,更是只讲了一种姿势,后来在京城,他才知此事并非只限于那一种。
只那时他已与皎皎因为太子的事闹别扭,他即便是想,她也不会配合,甚至都不再等自己回来,独自睡去,他含恨不已,只道她想为太子守身,不愿给他,更是拈酸吃醋、怒不可遏,对她也不再怜惜,多为强迫,怕是给她留下不少阴影。
想至太子,程玉璋内心怒火烧起,脸色变得铁青。
幸好今生已变,没有再让皎皎遇上太子,他忍下心里的酸意,不断给自己暗示:此生万不可再因为这个令她生怨,积成病体,前世已过,今生既然皎皎与太子再无交集,且放下……
他握紧拳头,手臂青筋虬结,眼中盛怒几乎压制不住,脸色阴霾。
只想到太子曾捏了皎皎的小衣在他面前挑衅,让他将妻子主动送予他,他被人制住,毫无招架之力,那浓重的恨意即便是现在也叫他气息混乱,恨不得杀了他痛快。
只有他一人的外书房,灯光明亮,不知过了多久,他眼里的阴云才散去,以往安静淡然的眼眸,此刻竟染上奸诈之色。
他不会放过太子的。
垂目,他眸光淡了下来,竟认真的掀开皎皎送给他的书,仔细阅读起来,越看,眼中越亮,心跳越快,恨不得快些付诸实践,得书中真谛。
皎皎竟知道这么多好东西,是他孤陋寡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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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打架◎
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就到了程玉璋入职的日子。
同前世一样,程玉璋入翰林院做编修,负责起草一些文书、写写青词, 纂修史书等,且还需要与其他编修轮番当值, 五日得一休沐。
程玉璋去之前, 怨念颇深,他通读那几本江春月送的书后, 本想大展身手,却不料马上就要入朝。
送他走的那天, 江春月贴心的为他佩戴革带, 抚平衣褶,对上他那张黑脸, 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自然知道他这几日攻读自己送的那些书, 很是勤奋刻苦, 奈何朝令一下, 他就得马上进宫, 五日之后才能回来, 她都能想象到程玉璋此刻得憋着多大的火。
她一副贤良淑慧的模样,素手若有若无的触碰他的胸膛, 叮嘱道:“每日下值就回去睡觉, 少跟那些不正经的人在一起讨论什么风花雪月, 不准饮酒,更不许跟哪个小宫女调情, 不然……”
程玉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 望着她眼尾的潋滟春光, 喉结微滑, 明知道她表现的这般正经贤惠是在嘲弄自己意愿落空,可却觉得她这副姿容艳丽可爱,让他又恨又爱。
“你要怎么样?”他接话道。
江春月美目一瞪,波光流转,嘴唇微嘟:“你若敢犯,回来让你跪搓衣板。”
程玉璋被她这生动模样乐到了,一股感慨自内心发出,多幸运如今佳人犹在身盼,前世的那些孤独寂寞滋味,他绝不想再尝。
如今看来,皎皎还不知自己已知前世之事,在随州她似也多有试探的意思,他能感觉出来,她刚嫁给时是喜欢他的。
回想到前世刚成亲时,他因为是场算计本想与她相敬如宾,洞房一夜,他就发现自己有些失控,之后他将自己关在书房,想抛开脑中杂念,她却偷偷进来,扰他学习,坐于他怀,勾引挑逗,使他不能专注,师父教导给他的那些自控法子,在她面前全都失效,唯有与她贪欢肆意才行,之后他又沮丧懊悔,告诫下次不能再如此放纵。
可惜次次无效,一度他陷入这种抵抗-不能自拔-悔恨的恶循环中。
入京后她似乎就不再那么喜欢黏着他,他开始以为她是不适应,想着法子逗她开心,收效甚微,后来才知,她竟变心……
程玉璋眸色瞬间阴冷,又很快隐藏起来,换成她喜欢的斯文儒雅,回道:“好,都听夫人的。”
江春月被这声“夫人”叫的心花怒放,男人果真都欠调教。
“我走之后,你每日除了去老太太那里问好,大夫人和三夫人那里都不要去,他们叫你你找个理由推了就行。平日三餐要按时吃,我会让林四监督你的。熙园有母亲留下的几个嬷嬷、奶妈,特别是张嬷嬷,可以重用。若是有紧急的事,就让林四去告诉父亲。我给你留了一支侍卫队,倘若你要出去,一定要林四安排侍卫跟着……”
“好了好了,你也太婆婆妈妈了,好像念经的和尚。”
程玉璋住了嘴,在她刚抱怨完,就低头亲了下去,热烈席卷江春月,这吻的意味又与之前不同,像难舍难分,像思慕成河,江春月逐渐沉沦,伸手环上他的背,却突然口舌一痛,呜咽出声,湿漉漉的水眸含着指控,瞪向程玉璋。
他竟然咬她!
程玉璋喉咙发出低笑,又托她腰身安抚细吻,外面传来林州的请示声,江春月伸手捶打他,他却不觉似的,转身将她抵在屏风上,大掌护着她的后脑勺,抵死缠绵。
“等我回来。”程玉璋松开她,将她横抱起放到床上,眼神明亮的看着她,定定说道。
江春月怔忪了好一会,才晓得他走了一段时间了。
她按压下内心的起伏,脸上恢复平淡之色。
她时时告诫自己,不得对男人动心,要以自己为主,保持这种心中无男人的状态,才是快乐的根源。
江春月用过早膳后,来到属于自己的小书房,这是她特意改造的一间厢房,刚到门口,就见林四正指挥着一些人在拆墙。
她疑惑,让琪清把林四叫过来一问才知,是程玉璋的命令,他要将离这不远的一处温泉的水引到浴房来,还要砌个水池,还有他自己画的设计图。
这么快就懂得享受了,想想他后来那么奢侈,现在有个苗头也正常。
她在小书房给淙哥儿和鲤鱼写信,快写完时,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丫鬟来传信,让她去老太太那里,说是祖母家的一个外孙女来府上小住。
江春月停笔,稍梳洗打扮,打开她的妆奁,江春月一下子怔住,竟然被塞的满满当当的。
琪清也看到了,捂嘴笑道:“少爷还是很会哄小姐开心的。”
世间没有女人能拒绝这些漂亮的首饰,江春月恨不得将这些全插到头上,也不现实,只好选了几样极喜欢的戴上。
今日老太太院里热闹,大夫人及三夫人都过来了,她一进来,尹氏就热情招呼:“春月来了,快过来坐。”
江春月向她们见礼,这回三夫人戚氏竟对她动了动嘴角笑了。
尹氏向她介绍:“老太太的娘家是国公府,今日来的这位,是当今荣国公的孙女,也是咱老太太的外孙女,叫温宜,性子活泼,容貌秀丽,听说咱程府来了个表哥,过来看看的。”
江春月却在听到“温宜”二字时犹若雷劈。
温宜!
莫非是前世那个欺她辱她的温宜!
“温宜回来了。”
尹氏乐呵呵的说了一句,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江春月,这温宜这个时候来,分明就是为程玉璋来的。程府嫡长孙回来这事已经在北直隶传开,世人谁不想攀上程府这高枝,这长孙媳出身又低微,就燃起了某些人的希望。
说不定她还没掌家呢,就已经从程府长孙媳的位置上下去了。
江春月蓦地抬头看去,见到那温宜的面容后,内心一阵刺痛。
果真是她!
前世她本还出来与一些贵妇结交,可后来荣国公府的嫡孙女温宜来后,不知哪来的消息,四处宣传她是知州之女,母亲还是个乡野粗人,自那之后,许多原本与她关系还可以的贵妇纷纷远离她,常常谈的甚欢时,只她一来,顿时变得安静,这种排挤令她难堪,渐渐也就不再参与这些贵妇们之间的茶话会。
程玉璋问过她为何不去交际了,她郁闷的不想回答,这是事实,她的确出身不好,跟那些出身名门的贵妇相比,她确实不够格。
这也是致使她忧郁的其中之一。
特别是有一次她独自外出看戏,恰与温宜撞见,她竟当面刻薄指责她不配来这里看戏,她身旁又有许多京城贵女,公然这样训斥她,令她颜面丧失,那之后,她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待在府里悲春伤秋。
现在她才明白,她出身也不是最差,这京城比她身份差还做主母的比比皆是,可这温宜偏偏只盯着她贬损她,打击她的自尊心,摧毁她的信心,她是中了她的计谋。
现在再见到这温宜,江春月可再无惧怕,目光凌厉几分,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脸皮。
谁敢再骂她,她见一个打一个,绝不手软。
温宜一见到江春月,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然后换上和善的笑容:“这位就是表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