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刚与温宜在内室说了些国公府的事,见春月来了,介绍道:“她就是你玉璋表哥的嫡妻,春月。”
祖母又向江春月介绍温宜:“这是我那娘家的外孙女,年十五,来我们府上小住。”
江春月与温宜两人互相见礼。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宜竟觉得眼前这个软似水一般的女人,看她的眼神带着些许异样。
温宜并不在意,她打心眼里瞧不起江春月这种出身的人,她不过仗着表哥穷苦时幸运攀上了他而已,现如今表哥回归程府,身份尊贵,她根本配不上程家宗妇的位置。
老太太今日乏了,让他们小辈聊,还让尹氏给温宜准备好住的地方,回屋歇息去了。
温宜命婢女拿了一个雕花木漆盒来,道:“温宜这次受父母之命来看望外祖母,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些东珠送给各位长辈。”
木盒打开,里面的珍珠雪白,颗颗都在一寸左右,形状滚圆,是为佳品。
她分给了尹氏和戚氏多半,将剩下的推到江春月面前,好奇问:“表嫂在随州可见过这样的珍珠?”
尹氏暗中偷乐,在一旁佯装欣赏珍珠,实则想看好戏。
江春月内心嘲讽,前世她看不透,总觉得这些贵女高人一等,实则她们的品性还不如乡野村妇,却整日里看不起这个那个。
如今她内心再无那些自卑情绪,既然她想比,她奉陪就是。
她转了转手上的一串珍珠手链,还未开口,就听到旁边清冷的声音道:“珍珠只是普通饰品,即便是随州,也有不少珍品。”
江春月讶然,看向说话人,戚氏在帮她说话。
她在帮自己?又为什么帮自己。
想到她派侍女来给自己说的那些,再加上程玉璋那个全身都是心眼子的人的告诫,她并未过多表现感激。
江春月抬起手腕,宽袖垂顺的落下,露出她一段细白的藕臂,上面一串闪着金色的珍珠手链十分耀眼,那尺寸比温宜带来的更大,还是天然茶金色的珍珠。
江春月一脸懵懂,伸手拿起一颗木盒里的珍珠,语带欣赏:“这样就是好的珍珠了么,果真漂亮,眼色也挺白。”
她将手臂伸直,捏着那颗珍珠伸到温宜面前,手腕上的南洋金珠更是让温宜看的清楚,“我没见过,谢谢温宜。”
桌上的人都盯着江春月手腕上的那串南洋金珠,在座的都是识货的人,谁不知她腕上那珍珠比温宜给的要贵太多。
她这种富而不自知的态度,令温宜恼羞成怒,这江春月分明是在故意戏耍她!
尹氏庆幸自己刚才没说话,不然此时尴尬的就是自己了,果然这江氏不好惹。
珍珠一事后,温宜就不再搭理她,热络的跟程府每个人聊,就是庶女她都聊几句。
前世她在那些贵女之中身份高贵,大家都捧着她,如今在程府,江春月今日地位也不低,温宜不跟她聊,有的是凑到她跟前刷脸熟的人。
温宜没有冷落到江春月,气的脸都皱巴了。
江春月却镇定自若,敛眸平眉。
等这场一散,江春月离开,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温宜的喊声。
“站住!”
江春月当没听见,继续走自己的。
“你给我站住!”
她继续喊,江春月仍不带停的,直到温宜跑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江春月才停下脚步,淡淡的望着她。
温宜气的不行,对她这种态度十分不满:“本小姐叫你呢,你聋了吗!”
江春月微微扬唇,“哦,你在狗叫什么?”
“你!”温宜气的鼻子都歪了,脸上憋红。
“你果然是装的,你一个四品地方官的女儿,在这里装什么,你哪点配得上表哥,非得人家告诉你,你才自请下堂吗!”温宜言辞激烈。
她那张本来还算灵秀的小脸,此刻全都市井的蛮横之色,她前世竟被这样差的人骂到自卑,实属不该。
“你狂吠什么,跟我说有什么用,你去找祖母,或者二爷,他们都没让我走,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命令起我来,现在我是主人,你是客人,注意身份。”
“我与外祖母不比你这个外人关系强,我当然说得上话,我的意思就是外祖母的意思!”温宜气到跺脚。
琪清想上前理论,被江春月拦下,她见到温宜气成这样,一点也不生气,声音都没什么起伏:“还是那句话,你让祖母告诉我啊。”
江春月没空跟小孩子吵架,她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往前走去。
温宜还要再追,忽听江春月一声“林四”,她的面前就降下个脸色不善的侍卫来,“请小姐留步。”
林四冷声道。
温宜顿时不敢再追,可又气不过,大喊道:“你如此卑贱,根本配不上程家!”
江春月没答,她在心里开始算计,怎么将温宜打一顿出出气才好。
没想到机会来的很快。
江春月在程府待了几日,又不想看见温宜,所以不常在老太天那里久坐,有些无聊,便想着出去逛逛。
她也没去别处,随州的产业她打发了不少,加上也存了不少资产,她让江硕在京城热闹的街上寻了个旺铺,开了胭脂水粉铺子,带来不少新品,店内客人络绎不绝。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温宜。
她一见到江春月,就一脸傲气的走过来,目光带着鄙夷:“你也来这里买胭脂,你懂什么。”
江春月看透了温宜这人,她才是最没有见识的人,白长在国公府。
“我上次说的那些,你想清楚没有,就你这身份,与程府格格不入,你又不懂怎么掌家,何不自降为妾,还能落个好名声。”
又在打击她,江春月内心燃起一簇小火苗。
“我自降为妾,你呢,莫非你想成为我夫君的妻?”
温宜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脸上一下子爆红,支支吾吾:“才不是,我……你胡说什么!”
“你过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江春月稍微靠近她,低声道。
温宜疑惑:“什么话?”
“别带侍女,关于自降为妾,推你做正妻的事。”江春月说罢,先行一步,往后院走去。
江硕还上前给她打开了门。
温宜在原地站了一会,心脏噗通,转头让丫鬟在原地等着,独自跟了进去。
后院,温宜一进来,就趾高气扬道:“说罢。”
江春月勾唇,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抬起自己的手腕,将手臂上的镯子撸了下来。
温宜一脸不解,看着她的动作:“你要干什么?”
江春月退下两个玉镯子,交给琪清,上前一把抓住了温宜的手腕,缓缓低声道:“揍你。”
不打她一顿,江春月实在不解气,她凭什么将她贬损的一无是处,哪来的勇气。
温宜顿时就怕了,周围又只有江春月的人,她吓得屁滚尿流,叫都不敢叫。
“求你,别打我,我错了,饶了我吧。”
真是个欺软怕硬的躯壳,这种人没有灵魂,只有她强你更强,才能将她驯服。
江春月让人将她按住,目露凶光,抓了过去。
这一切都意外落入一个人眼中。
朱佑堏回到京城,养了一段时间的病,这些年常在外面,他也心野了许多,偶尔乔装打扮了出来逛逛。
今日他心有所感一般,登上了大兴那边一处歌楼,正胡思乱想时,竟看到底下的一个后院来了一个女子。
他的目光随即滑过,停顿一下,又滑了回来,见那女子转身后,他心情瞬时高高升起。
竟然是他在随州偶遇的那小娘子!
他立马抛下房内歌姬,快步下楼,爬上那院子的屋顶,细看,果真是那小娘子。
随州一别之后,他心里总是想起她,可到底有缘无分,他立誓若再寻到她,定不会放过。
眼前光景变化,那美艳柔弱的娇娘竟凶狠的打起架来,朱佑堏没有失望,反而更加有兴致。
竟是这般有趣的小娘子,还有两副面孔!
细听之下,还有缘由。
仔细辨认,她打的还不是别人,正是荣国府家那个无人敢娶的小丫头,性子高傲,目中无人。
他听到小娘子说:“你若再敢辱没我半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朱佑堏弯唇。
小娘子拎着那丫头领子又说:“还有,别对我夫君打什么主意,我不配,你更不配,回去之后,你敢将今日的事透漏半个字给别人,就等着瞧!”
朱佑堏的唇角落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有些冷淡,不行呢,这么有趣的小娘子,怎么可以有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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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我已嫁人,这于礼不合。”◎
将温宜狠狠教训了一顿, 江春月也出了不少气,她没有真的对她动手,不然弄个满身伤她也不好解释, 温宜这种嘴巴贱实际上又很胆小的人,时常恐吓就行了。
这还是前世程玉璋教给她识人的法子, 她那时并不用心, 这世深有体会。
她还特意让琪清给她梳洗了一番,才放她出去, 温宜脸色苍白的如同见了鬼,只一出去, 就快步跑了。
江春月叫来林四, 眼中有玩味之色:“跟着她,若她有向人告状的意图, 就威胁恐吓她。”
林四看了江春月一眼, 应声离开, 离开前还嘱托了其他侍卫。
江春月心情舒畅, 买了不少东西, 准备回府。
她上了软轿, 刚入一人少的小道,轿子就停了下来。
江春月黛眉一蹙:“怎么回事?”
琪清隔着帘子道:“有人拦住了小姐的轿子, 递了张纸条给您。”
“拿给我看。”
纸条送到她手上, 江春月打开来一看, 瞳孔登时一缩——若还想看到鲤鱼就来附近茶楼一叙,一炷香的时间
鲤鱼怎么会来京城?
她离开竹溪后与鲤鱼一直保持书信联系, 若是她来, 她自会知道。
这人应该是认识她的, 知道她与鲤鱼的关系密切, 还给了时间限制。
“琪清,找个侍卫回去找林四,让他去茶楼找我,命轿夫改道去附近茶楼。”
不管真假,她还是要去看一眼才放心。
程府侍卫开道,让本就客人稀少的茶楼空无一人,江春月谨慎下轿,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琪清扶着她下来。
她的前后左右,均有程府侍卫,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一楼有一侍卫模样的男子在那里迎候。
江春月不认得。
“请上二楼。”
江春月看着他,微眯眼睛:“你是谁,谁让你在这里等的,我们见过吗?”
“请。”男子恭敬的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上楼,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这男子虽是仆从的身份,却气势骇人,双眸皂白分明,虎背熊腰,充满力量,定然是武力高强之人。
二楼一到,江春月就见两侧分列侍卫,江春月再一细看,立马停步。
这是……禁卫军!
能带这种人出来的,必定身份不凡,江春月脑子转的飞快,很快猜到了是谁。
前世曾经这样逼问过她的,除了太子,又能是谁。
她转身就带琪清往下走。
那带她过来的侍卫闪身阻挡了她的去路,程府侍卫立即拔剑,走廊两侧的禁卫军也几乎同时动作,铠甲传来的金属碰撞声立马将这里的气氛变得紧张冷肃。
琪清张臂拦在了江春月面前,怒视那人:“谁敢对我家少奶奶不敬!”
“休得无礼。”
一声突入起来的男声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江春月回头,瞳孔放大,只见那人薄唇轻启,嗓音如浸着凉水一般令人脊背发凉:“退下。”
果真是太子!
她真不知自己是倒了多大的霉,竟怎么也避不开这人。
“鲤鱼呢!”她镇定之后立马发问。
“呵……”太子轻笑,负手慢慢走近。
江春月立马知道上当了,她后退几步,神情戒备:“别过来!”
“你怕什么,我只是想与你说两句话。”
“我已嫁人,这于礼不合。”
“既然如此,你与我单独聊聊,我保证只是说几句话,不然,被你这些丫鬟侍卫听去,你回去也名声败落。”
实在卑鄙!
前世程玉璋作为奸臣做过的那些事,惟有一件她表示赞同,那就是杀了太子。
太子朱佑堏,病弱风流,状似开明豁达,实则阴险狠毒,登基后宠幸宦官,朝廷失衡,冤假错案众多。
这都是她死后发生的事,从顾总兵那里听来的。
江春月小脸苍白,若真听他的,无异于自断手脚,将自己置于鱼板之上,任凭他宰割。
他可不是个正人君子,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况且这些侍卫是程玉璋配给她的,丫鬟只有琪清一人,可以信任。
“我已嫁人,如何跟一个陌生男子独处,请你自重!”江春月低声道,字字铿锵。
朱佑堏看着眼前这个临危不惧的小女人,分明年龄也不大,怎么竟这般多变,他好奇猜想,到底哪个是真的她,哪个是假的她。
在竹溪病情发作晕倒之后,他竟意外遇到了江春月的好友鲤鱼,因为在随州见过,更因为她与江春月关系不错,他记得此人。
让延毕打探之下,才知江春月真的来过竹溪。
所以那次在竹溪庙会上的偶遇,并非是他看花了眼。
他还记得她曾抱着一个男人,这男人他巧了也看到了,正事鲤鱼的哥哥,还未娶亲,所以她当时抱住他,是有首尾,还是为了躲他……
朱佑堏对这个女人有一种特别奇怪又强烈的感觉,她似乎在无意中躲着他,像是将他当做什么洪水猛兽,她越躲,越勾起他的好奇心。
他笑望着她,负手而立,神态悠闲:“你若如此注重妇德,又为何在夫君科考时逃走,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别的男子?如此行为,不是水性杨花?”
“你放肆!”琪清直接吼道。
延毕上前,“嗖”的拔出了剑,寒光闪现,他厉声道:“不准对我家主人不敬!”
江春月将琪清拦在了身后,现如今只有等林四尽快赶过来。
“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