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日在外带兵打仗,手下人又被赫东延折了不少,案几上的公务堆积得有一人多高。公务糟心也就算了,下头人还办事不利,今日几名幕僚来禀事,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将他惹出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入了夜,他一到家就听随从说谈姑娘不肯回他这儿,这下是真一脚踩到了他的禁区。
他向来喜欢谈宝璐乖巧温顺的样子,嘴又甜,跟他浓情蜜意时句句称他心意,如今这么一朵“解语花”,在他怀里像只炸了毛的兔子,恨不得要跳起来咬他一口,岑迦南的火气终于忍无可忍。
他声调沉了几分,紧紧钳着她的手腕,道:“不许躲着我。”
谈宝璐手中的纱衣要掉到了地上,那是她最后的一丝遮挡,她更加用力地抓着那层布,即便只是徒劳,“我要洗澡了,岑迦南我要你出去!”
谈宝璐反抗得越厉害,岑迦南越觉得她也在厌恶自己、排斥自己,就跟他身边的所有人一样。
所有人都想尽办法逃离他的身边,想尽办法不与他产生联系,即便是血浓于水,也要割断。
他的头疼起来了,一抽一抽得痛,痛疼让他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那只紫色的眼睛烧得几乎要往外滴血,理智全无。
他紧抱着谈宝璐,竟将她抱进了浴桶里,“想洗澡,我给你洗就是了。”
谈宝璐手中的纱衣在拉扯中落到了地上。
温热的水流将她严丝合缝的包裹起来,反复提醒着她,她如今在岑迦南面前同赤身没有什么区别。白色的雾气升起,朦胧了她的眼睛,让她分不清那是水光还是泪水。
岑迦南感觉到水流里,手掌下的触感与往日截然不同。软而细滑,像一块浸湿了的绸缎,抚摸上去时,会带来一股让他酥麻到天灵盖的感觉。
他只想继续摸,往下摸去,让掌心彻底贴合这份阮熨帖到心窝里去了的软。胸口那股火早就不知道是怒火还是□□,他只觉得终于把她抱紧怀里了,终于气顺了。
神魂迷离之中,似有什么东西掉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温热的,掉下一滴就将他的手烫出一只窟窿来。
岑迦南微怔,抬手就摸谈宝璐的脸,摸到一掌心的泪。
岑迦南立刻将她的脸捧了起来。
果然已经哭得有一会儿了,哭得满眼通红。
岑迦南这下知道慌了,六神无主地瞪着她,半晌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你哭什么?”
谈宝璐垂下头,收拢起手臂,护住自己的胸口,反问他:“你把我弄到水里,就是想检查我的身体吗?你现在要检查了吗?”
岑迦南脸一沉,“你在说什么?”
谈宝璐说:“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孟非谌没碰我,但他的手下想,他们把我推倒了,然后摸到了我的脖子……你不用这样,这样对我……”
岑迦南心思缜密,到现在不可能还不明白谈宝璐想到哪里去了。他强迫她抬起头来,说:“你觉得我在乎这?你差点死在我眼前,你觉得我在乎这?”
谈宝璐泪眼朦胧里看见岑迦南铁青的脸。
她又不是岑迦南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知道岑迦南在想什么。她干脆撇开脸,不再看他。
岑迦南硬将她的头掰了回来,低头就将她脸颊上挂着的泪珠舔进了嘴里。
谈宝璐被突然舔了一口,一时忘了在哭,怯怯地看着岑迦南。
岑迦南叹了口气,说:“把你抱回来后,我们的婚事我重新考虑过。”
谈宝璐轻轻抖了一下。娘亲说的话果然没错,男人都这样,岑迦南也不会免俗。她默不作声地就想从浴桶中出来,结果刚一动,便又被岑迦南拖了回去。岑迦南抓着她的肩,说:“这件事你自己也要想明白。孟非谌抓你,是为了威慑我,在你身上发生什么,都是因为我。像那日这样的事,即便是我,也无法保证再也不会发生。如果你嫁给我,会很危险。”
谈宝璐从岑迦南的话里听到了几分苦涩。
“知道人质是什么吗?”岑迦南问她。
谈宝璐点了点头,“知道。”
岑迦南说:“将军外出打仗,将军的家人就是皇帝的人质。只要将军的亲人留在大都,这些手握重兵的将士就不敢在外轻举妄动。你嫁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质。但是你还是得嫁给我。”
谈宝璐微愣,她还以为岑迦南话说到了这儿,怎么都会话锋一转。
岑迦南依旧是那副狂妄的姿态和语气:“觊觎你的人太多了,普通男人可护不住你。如果我都护不了你,全天下也没人能。至于那些想伤害你的人,杀光了就是了。”
谈宝璐说:“殿下,我不怕的。我不怕当殿下的人质。”
岑迦南静静地听着,只是看着她,半晌没有言语。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觉得不用岑迦南开口,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还是更喜欢你直呼其名。”岑迦南向她低下了头,吻着她的脖颈,道:“宝儿,再这么叫我一声。”
谈宝璐低低抽了口气。
他用干燥的嘴唇上下描摹她脖颈,“怎么不叫了。”
谈宝璐在热水中浸泡得浑身发软,脖颈昂了起来,形成天鹅一般的弧度。她倚在浴桶边上,哀怨地轻哼了一声,说:“刚才好生气,现在就有点不敢了……”
岑迦南哑然失笑,她刚刚说这番话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怕他,“大胆点,我就喜欢你胆大包天的样子。”
干燥的嘴唇之外,还有温热的舌,她脖颈那一处又怕痒又敏.感,在岑迦南的攻势下身体立刻微微发抖起来,温热的水波荡了又荡,她伸出水淋淋的手,用力地去抓浴桶的边沿。
她扭开脖颈,媚眼如丝的乜向岑迦南,道:“不给亲了。因为我今天很生殿下的气。”
“为何?”岑迦南将她挤到了浴桶的角落,居高临下地质问。
谈宝璐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殿下还不明白吗?殿下进来不敲门,还欺负我,将我弄到水里丢人,我不想跟殿下讲话了。”
“这怎么是丢人?”岑迦南说:“明明是情.趣。”
谈宝璐更生气,说:“才不是!”
两个人你情我愿才是情.趣,见谈宝璐是真的不愿意,岑迦南便也没有勉强人的意思。他稍稍撤开手,问:“那你要怎么惩罚我,才愿意原谅我?”
谈宝璐嘴角翘了起来,刚哭过的眼睛还是水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又要落两滴泪下来。
她还泡在浴桶中,上身只有一件肚兜,难堪到了极点。而岑迦南却是衣冠整齐,即便衣服胸口被淋湿了一块,亦是无伤大雅,英俊非凡。每次都是岑迦南捉弄她,她也想这么欺负岑迦南一次。
“我要……”谈宝璐灵机一动,娇声道:“我要殿下也将衣服脱掉。”
岑迦南看着她,隔着热腾腾的水雾,竟真脱掉了身上的衣衫。
看着岑迦南赤.裸的胸膛,谈宝璐那些想欺负人的话,顿时噎在了嗓子眼,无影无踪。
她指尖发颤地摩挲上去,又红了眼眶。
岑迦南的胸口添了新伤。
第82章
◎“别动,帮帮我。”◎
岑迦南是玻璃砸碎了往喉咙里咽的主。让他叫苦、叫痛, 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所以他即便在外打仗落了个遍体鳞伤,回来也不会哼一声。
他闷声不响, 谈宝璐又怎么会知道?
谈宝璐感觉岑迦南的手指揩在了她的眼皮上,这次他的声音有些不悦,沉沉道:“让你回一趟家,反而哭了两次,以后都别回了。”
岑迦南说的是真心话,但谈宝璐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她一一摩挲岑迦南的伤口。
都是肉.体凡躯,在那刀尖上滚了一圈, 怎可能不见一点血?
“下面呢?下面有没有受伤?”谈宝璐哽咽道,伸手要碰岑迦南的腰带。
她的手指瞎摸瞎拽,竟要扯他裤子。岑迦南一怔, 身体猛地紧绷,待那股爽利劲儿过去,他没好气地攥上这只作乱的手, 失笑道:“下面还不能看。”
“嗯?”
“得留点成亲后再看。”岑迦南话里有话道。
谈宝璐虽懵懵懂懂,一时没反应过来岑迦南一个大男人在躲藏什么。但待冷静下来后, 理智恢复, 她也想到女孩子家是不该乱抓男子裤子的。毕竟, 她又不是岑迦南,她要脸。
“哦。”她讷讷了一声,红着脸往后退,岑迦南却反客为主, 强势地抱住了她。
他白皙的胸膛上沾了水, 像白色大理石上挂了一层朝露。他胸膛上的肌肉是常年在马背上拉弓射箭练出来的, 肌肉形状优美, 却没有累赘笨拙之感, 似一匹充满力量的优雅的猎豹。
岑迦南一过来,谈宝璐又想挣扎,但望见眼前的伤口,又停了下来。
她软软地倚在岑迦南怀里,用手指摩挲这左胸口的伤疤,有一道口子又深又长,她便将小嘴凑过去,轻轻呼气,带着要哭不哭的鼻音,问:“还痛不痛啊?”
“不痛。”岑迦南的声音从她头顶飘来,他说话时胸腔带起了震动,声音低沉而动听。
谈宝璐将手掌印在伤疤上,说:“这里,是心脏的位置。”
岑迦南受伤的这个位置,刀锋再偏离一寸,便要没入心脏。
她透过这道疤看见了刀光剑影,战火纷飞。
善武之人,不仅要会进攻,更要会防守。在危机关头像蜥蜴一样断尾求生,用轻微的擦碰代替致命的刀伤。
“嗯。”岑迦南应了一声,捉上了她的手,就放进了嘴里,连吻带咬,似是又将她当做了大餐,从指甲尖开始仔细品尝,大快朵颐。
“小姐。”这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小东的声音。
谈宝璐瞬间魂飞魄散,“小东,怎么了?”
小东说:“方才忘记将您要的香夷拿进来了,我现在送进来。”
“不……”她没来得及出声,小东已端着托盘推门进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岑迦南抱着她一同踏入浴桶,然后他潜进了水中。
“小姐,东西放这儿了。”小东说。
“嗯,好。”谈宝璐感觉水下岑迦南的鼻尖贴着她的胸膛,每一次吐息都带来了水波的流动。时间从来没有这么难捱过,她紧张得手脚僵硬,仍努力维持着淡定的面色。
“要我给小姐擦背么?好久没有擦背了。”小东作势卷起了袖子。
“不,不必了!”谈宝璐连忙出声道,“我自己来吧。”
“啊……”小东十分失望。
谈宝璐定了定神,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小东说:“那我先出去了。”
“嗯。”
“小姐洗澡小心点呀,您刚大病一场……”
“我真没事……”谈宝璐急坏了。
小东:“我走了。”
随着一声门响,岑迦南从水中钻了出来,与她四目相对。
他睫毛上挂着水,眼神又沉又暗,充满了危险。
“要我帮你擦背么?”他竟学着小东的话问她。
“不,不要!”谈宝璐连忙推岑迦南。她那身小衣浸透了水,粘在身上似一张透明的皮,岑迦南则上身□□,张开猿臂,像恶龙圈住宝藏一般将她圈了起来。
岑迦南一直进,她便一直退,直到被挤到了浴桶边沿,退无可退。
岑迦南在水下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隔着衣物,她感觉有一处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有什么比水流更加热烫的东西正贴着她的腿侧。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却出乎本能的认为那一定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她欲起身躲开,又被岑迦南压住了腿。岑迦南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沉声道:“别动,帮帮我。”
岑迦南的声音里有几分恳请的意味,这令谈宝璐大为吃惊,她结结巴巴地说:“要,要我怎么帮你?”
岑迦南低下头,离她更近了,近得两个人的鼻尖摩挲,睫毛贴在了一起。他若即若离地围着她的脖颈轻轻吻啄了一圈,温声道:“就这么待着。”然后他挤着她,前后缓缓地动了一动。
她僵硬地泡在水中,眼睛茫然地睁大。
她感觉随着那一处的变化,自己的身体也热了起来,明明生病的是她,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岑迦南过了病气,眼前白蒙蒙一片,头晕目眩。
她的身体有几次被撞得摇晃起来,她在水下努力扶着岑迦南的手臂,岑迦南问她,“难受吗?”
谈宝璐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岑迦南说:“这是难受还是不难受?”
谈宝璐说:“难受,脖子好痒。”
岑迦南一直在吻她的脖颈,恨不得在那里舔下一块皮来。她告诉岑迦南那些人碰到了她这一处,他就这么做,意图再明显不过。
她有些生气,委屈道:“刚刚不是说不在意的吗……”
“但我看着宝儿很在意。”岑迦南说,“我帮宝儿舔干净。”
“我早忘记了……”谈宝璐哼出一声鼻音:“呀……”
浴桶里的水被荡出来了一些,不一会儿一满桶的水便只到谈宝璐的胸口。岑迦南摸着水温有些凉,便将谈宝璐捞了起来,抱着她大步往床榻上走去。
他将她放进被褥里,一卷,裹得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你,你那里……”谈宝璐再单纯,这会儿了也不可能还不知道岑迦南刚刚对她做了什么。那东西离开时还是热烫的,应该并没有结束。
“不管它。”岑迦南无所谓地说。
“不,不管吗?”谈宝璐结结巴巴地说。
岑迦南又得继续憋着,早有些上火,懒得跟谈宝璐继续探讨这个问题。他就要将谈宝璐从床上抱起来,这么扛着回去。谈宝璐手撑在岑迦南的胸口,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今晚不回去了。”
岑迦南沉了脸色,问:“为何?”
谈宝璐反倒觉得岑迦南问得莫名其妙且无理取闹,“这里本来就是我家呀。”
话音未落,岑迦南脸色一变,谈宝璐猛地抿住了嘴唇。
听见自己的声音,她方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扎着岑迦南的心了。
她有母亲,有弟弟妹妹,哪里有他们,哪里就是她的家。
可是岑迦南什么都没有。
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他住在一间非常大非常雄伟的宅院里,但那里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房子,而不是家。
岑迦南是没有家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谈宝璐说:“我好不容易回来,我还想跟我娘说话呢。”
岑迦南今晚刚跟谈宝璐闹了一通,不想再吵,便让了一步。他带了三分淡笑,用戏谑的语气恶狠狠地说出心里话:“我现在就想打一个全天下最大的金笼子,把你关在里面,不让任何人碰到你,见到你,和你说话。”
谈宝璐轻轻打了个哆嗦,她觉得岑迦南说的不是玩笑话。岑迦南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实力,打造一只金笼子将她关起来,就像他对待他养的那些鹰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