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零捂着额头,太阳穴凸起青筋,十分难受的模样。
还没摘下的另一枚耳钉,光泽逐渐黯淡。
当目光瞥向奋战的粉毛身影,他咬牙克制嗜血的眼神。
瞿锦司当机立断:“小园,你别管这些玩意,去对付域主。”
“哦。”
无形的压强,朝着抱红色皮球的男孩挤压。
他只是厉鬼,没法抗衡捉摸不透的异能。
就在他的身形越来越扁之际,霍知儒落下最后一笔。
“写好了!”
“快给我!”
南栀再抽出一张金光符,包裹揉成一团的诅咒文字,投进黑暗空间。
金光与诅咒同时入侵。
“啊啊啊啊啊——”
肉眼可见,黑暗空间收缩条状物的时候,宛如巨大的菊花。
组成花瓣的是,被金光照亮尖叫的、无数的面孔。
它们的眼睛怨毒盯着五人,把五人的嘴脸铭记于灵魂深处。
地震的摇晃使五人回神。
一大束黑色条状物从空间的缺口伸展,侵蚀四周的镜子。
霍知儒勃然色变:“快逃!它们要吃掉这个咒域!”
哗啦啦——
天花板的镜子同时碎裂掉落,黑色条状物趁机从裂纹中冒出,扩大侵蚀的范围和速度。
五人夺命狂奔。
“你们的小短腿跑快一点啊!”南栀头顶的布偶熊,回望吃人的黑暗越来越近,心惊肉跳。“我不想回去那个阴冷可怕的地方!”
霍知儒喘大气:“我也想跑快点,但身体还没变回大人……”
乔园拉着南栀的手。“我先送你出去。”
南栀咬牙:“不,要逃就一起逃。”她回头,硬着头皮无视张零的虫肢,拉他的小手。“你还欠我房租,别落下!”
闷声喘气的张零加速奔跑,跑在她的旁边,紧紧地牵着她。
刺骨的阴冷紧追过来。
身边的镜子陆续破碎,裂纹之下尽是黑暗。
深重的怨念从他们的身后压来,压得他们头疼。
“……祭品……”
“……我们的祭品……”
“……不准跑!!!”
……
带头的瞿锦司,压力最大。
他凭着感应咒域的力量薄弱之处,带领他们逃亡。
急促的脚步声追随他,他没想到大家对他如此信任。
那么拼死也要逃出去。
南栀把心一横。“霍哥,继续写诅咒。”
“当真?”
“难得来一趟,当然要重创敌人!”
“好!”他立刻掏出圆珠笔和便利贴,笔迹龙飞凤舞。
南栀松开两人的手,掏出一叠符纸,临时画金光符。
极限手速,十秒画一张。
金光符包裹诅咒文字,扔进旁边的黑暗裂纹。
顿时金光数丈。
写好画好一张,再扔。
扔到冒白光的出口,金光一路护送。
“啊啊啊啊——”
愤怒的咆哮震耳欲聋。
他们头也不回地跑进白光。
公交车!
和蔼可亲的303路公交车停在原地!
“王师傅开门啊!”
“救命快开门!”
“快点快点快点!”
前车门开启,阴冷暴躁的气息却依然紧贴身后。
五人一股脑地跑上公交车。
“老天啊——”
孤儿院化成巨大的黑影,伸出黑色的条状物追来。
“快开车!”
王大富不明白为什么总遇到这样的场面,但反应极快,拉手刹和踩油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公交车起步,他们坐好扶稳。
“王师傅开快一点,它们快追来了!”
一些黑色条状物,已经碰到车尾的玻璃窗。
南栀把带来的所有符箓贴上玻璃窗。
不管有用没用,拖慢它们一秒是一秒。
王大富瞧着后视镜的壮观场面,极限加速。
驶出一段距离,黑色条状物没法继续伸过来,不甘心地打结扭动。
“没事了……”
此刻,霍知儒毫无文青的包袱,坐在过道,背靠单人座椅喘大气。
“我们变回大人。”乔园吃惊地打量车窗上的倒影。
累趴的南栀不想说话,瘫坐。
瞿锦司摘下眼镜擦汗,末了,严谨复盘:“星星孤儿院的背后还有内幕,我没调查全,很抱歉。”
张零冷着脸戴回耳钉,沉默不语。
大家煞有默契,没问张零,为什么孤儿鬼认识他。
因为知道他这人拧巴,除非他主动说,不然撬不开他的嘴。
“孤儿分两批,一批是怪,另一批是镜子里的鬼。”南栀擦一把下巴的汗水。“操纵老师虐待孤儿的,是镜子里的孤儿鬼。”
“问题出在此处。”霍知儒坐直来。“为什么镜子里的孤儿已经长尾巴,没变成怪而是厉鬼?按理说,他们如此怨恨,变成怪的几率更高。”
瞿锦司也想不通。
南栀一语惊人:“或许,镜里的孤儿死在出现诅咒怪谈之前。”
大家震惊良久。
“那祭品是什么意思?”
夜阑月冷梦最深,两辆加长的吉普车驶到某个站台附近。
车内,所有行动的人员严阵以待。
“小情,等会跟紧我。”顾雅棠投来担忧的目光。
闻雨情点头答应,检查携带的法器。
“快到了。”负责驾驶的组长冒出汗珠,沉声提醒后面的队友。“这个咒域很特殊,融合了两个怪谈,一个是孤儿院闹鬼,一个是镜子里有鬼,我们等会必须谨慎。”
“嘶……又紧张又兴奋。”
“我第一次同时对付两个怪谈。”
“我也是。”
大家整装待发,严肃的气氛像套头的塑料袋,害他们紧张得透不过气。
两辆吉普车根据定位,一往无前。
定位的标记显示抵达目的地,但两辆吉普车没有停下,继续行驶。
绕回来,又继续行驶。
又绕回来,再往前行驶。
……
“组长,我们遇到鬼打墙了吗?”
“不是。”组长一脸困惑。“目的地到了,但是看不见孤儿院,只有……”
只有前面的一块空旷的地。
“磁场正常,不是鬼打墙。”顾雅棠看着电子罗盘提议:“不如我们下车瞧瞧。”
“也好。”
两辆吉普车停在大空地前面。
他们跟着手机地图的定位步行。
定位停留在他们不动的地方——大空地的中心。
地图上显示,这里就是星星孤儿院。
“地图没更新吗?这里什么都没有。我用的矮德地图,你们呢?”
“黑度地图,一样的定位。”
“邪门了,孤儿院呢?”
凉风拂过空旷之地,吹乱他们的头发。
顾雅棠和范海盯着罗盘,发现罗盘的指针指向负磁场的区域。
范海:“神了,定位没出错,这里的确存在过咒域,但因为不明原因,连建筑物也不见了。”
顾雅棠来到空地的边缘检查,确信这事。“一大片地面较浅色,这是存在过建筑物的痕迹。”
闻雨情茫然四顾,总觉得发生这样的事,她已司空见惯,脑海中浮现玄学实战考试时,两个拉怪的身影。
应该不关她事……吧……
最头疼的是两名组长。
任务扼杀在摇篮中,他们要怎么交报告。
“唉,今晚过后又增加一个怪谈——神秘孤儿院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怪谈的创造者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查看亲近度。
与张零的,接近四星。
与许哥、瞿锦司和乔园的,四星。
与霍知儒的,一星。
她安心睡觉。
五天后的晚上,兴城人民医院。
护工大妈提着一个硕大的蛇皮袋,放上手推车,运送到僻静的停尸间。
“老刘,今天的货比较多,要烧干净。”
大妈没有注意到,她说“烧干净”的时候,蛇皮袋的底部动了动。
“行,没问题。”
老刘提着蛇皮袋到停尸间的焚化炉前,解开袋口。
他凝视大小不一的婴尸叹气。
第61章
“凉风有信, 秋月无边……”
清晨,霍知儒端来一套茶具到花园品茶、赏花、赏铁栅栏外面晨跑的邻居。
生活如常过。
只是他想不明白一件事。
既然南栀和他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为什么她要做那么多事?
那天, 南栀回答他:“因为有了羁绊。”
他摇头呷茶。“不明白……”
许青庭却觉得,自从他们从孤儿院回来, 屋里弥漫微妙的气氛。
吃早餐时, 除了独自坐另一端的霍知儒, 其他三人变得有些沉默。
乔园本就内向, 话不多。
瞿锦司是一座冰山,言简意赅。不过眉目舒朗, 似乎治好了某个心病。
而本该最活跃的那两个,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南栀的公筷夹上肉丸子,对面的公筷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夹上同一个肉丸子。
两双公筷同时松开, 弥漫浓浓的尴尬。
结果, 肉丸子被瞿锦司的公筷夹给南栀。
“谢谢瞿医生。”
见状,许青庭陷入沉思。
一逮到机会,他喊住准备上二楼的张零, 招呼他到浴室聊聊。
接着,他遇到在花园发呆的南栀,也跟她聊聊。
这几天,南栀心烦意乱, 睡不好。
该死的张大坏蛋,小时候的脸长得跟她的孤儿院弟弟的一样,害她总想起那个偷糖果给她的小男孩。
加上霍知儒透露张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脑洞大开,脑补各种穿越的剧情。
啊啊啊……好想直接问他!
“与其纠结, 不如敞开心扉。”
许哥如是建议。
她一拍脑袋,暗骂一句狗系统。
既然狗系统没有禁止她透露穿越的事,她何不旁击侧敲?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另一边,张零呈“大”字形躺在床上。
好烦。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眼前、脑海里挤满南栀小时候的脸,甚至一转头,枕头也变成那张小脸。
磕。磕。
听见敲门声,他猛然坐起来,没心思理会稍乱的头发。
“谁?”
“是我。”门外是清脆的女声。
他一僵,慢吞吞地站起来,去开门。
南栀一溜烟地钻进他的房间,顺手关门。
“你想做什么?”张零后退一步,目光偷偷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问你个事。”她心不在焉,没注意到。琢磨片刻,她迟疑地问:“你……知道向日葵孤儿院吗?”
倏忽,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警惕,他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腕。“谁告诉你的?你知道什么?”
张零过激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她没想好怎么解释。
“你到底知道什么!”
狠戾漆黑的眸子令她发怵,她开始后悔问这个问题。但问都问了,她决定豁出去。
“是大块头老师告诉我的!大坏蛋!”
闻言,张零全身僵硬,目中的怯懦与恐惧凝固。
“放手!很疼!”
他怔怔地松开她的手腕。“大……块头?你……”
夜里,瞿锦司提着公文包回来。
路过客厅瞧见看电视的南栀,他驻足,从公文包拿出一个樱桃发卡。
“栀子。”
“嗯?”
她回头便对上深灰色的衬衣,微凉的指腹掠过她额头的发丝。
“瞿医生?”
“送你的。”
她疑惑地摸发际线,摸到一个发卡。“谢谢!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红樱桃配粉毛,热烈的颜色烙入他的眼中。“想送就送。我先上楼。”
瞿锦司一转身,看见伫立楼梯口的黑衣少年。
他似乎站着好一阵,脚下的影子拉得老长。
碎长的刘海落下暗影,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定定地注视瞿锦司。
半晌,双方的气场降至冰点。
瞿锦司无声冷笑,与他擦肩而过。
张零默然抬眸,朝那带粉毛的背影去。
他坐在她的旁边,无声斜睨她头上的红樱桃发卡。
没一会儿,她的头上响起一声“咔”。
红樱桃发卡掉落她的怀里。
“咦?坏掉了?”
张零漫不经心道:“老鬼找你。”
南栀暗叹惋惜,拿着坏掉的发卡上楼。
黑漆漆的卧室多了一圈绿油油的光芒。
它们飞在半空,组成明显的心形,飞到她的面前。
她欣喜若狂地瞪大眼睛,飞快地跑回一楼。“张零,你的萤火虫会跳舞啦?”
张零:“……”
平静的夜晚令人安睡,了却一桩心事的南栀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