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尿床更加羞。”
“咳。”梁叔走来。“霍先生, 别教坏孩子。小蝶, 小小,我们去看动画片好吗?”
两个小屁孩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地跑去客厅打开电视机。
许青庭噙着浅笑:“他们一回来, 一个脸红,一个别扭地帮忙提行李,或许他成功了。”
霍知儒望楼梯感叹:“终于成功了!他再不行动,我差点要帮他写情诗。”
此时的二楼, 乍看没什么动静。
“啊啊啊啊啊……他居然说那种话!”南栀把脑袋藏进被子里,双腿乱蹬。
布偶熊不理解,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那你喜不喜欢他呢?”
倏忽, 她掀开被子露出脑袋,嗔怪地捏它的耳朵。“哪有这么直白地问?我毫无心理准备好吧?你应该问‘你打算怎么回应’!”
“……回程一小时, 你的心理建设太久了吧。”
“直男熊!你根本不懂被表白的心情!”
布偶熊无语凝噎,决定不理她,由她自己嚷嚷。
南栀心乱如麻,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直思考几个问题:
他是说真的吗?
他是不是又捉弄自己?
他一直跟她作对,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
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怎么办的南栀,决定私聊许哥,并注明:不准告诉其他人,尤其是八卦的霍哥(划重点)!
[许哥]:抛开你的顾虑,你听见表白后是什么心情?
[栀子]:呃……就是……那个……挺……开心……
[许哥]:很好,你已经有答案了。
[栀子]:但是我要跑去隔壁跟他说回复吗?太羞耻了。
[许哥]:那就发微信吧。
[栀子]:我害怕我回复后,他会说“骗你的,笨蛋”。
[许哥]:不会的。放心,我十分肯定。
有了许哥给予的信心,她紧张得拿起被角扇风,让脸凉快点。
两个拇指第一次输入:我答应吧
迅速删掉。
怪怪的。
第二次输入:勉强答应你这个大坏蛋
又删掉。
又怪又羞耻。
她抓耳挠腮,用力扇风。
第三次输入,她终于满意了,发送给对方。
[栀子]:行
[张大坏蛋]:~
南栀瞪大眼睛。“他发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什么鬼,果然是捉弄我?”
“唉……恋爱中的少女果然掉智商。”布偶熊语气沧桑:“这个符号,看着像笑起来的嘴吧?”
南栀噤声。
隔壁的大坏蛋肯定扬起愉悦的笑容。
晚餐,下班回到家的乔园,发现席间的气氛十分别扭。
餐桌另一端的霍知儒,一边割生猪肉,一边哼《月亮代表我的心》的小调。
而南栀和张零不怎么说话。
倒是张零常给南栀夹菜。
“牛肉好吃。”
“茄子好吃。”
“排骨好吃。”
南栀的脸蛋比头上的粉毛更红。“谢谢。不用给我夹太多,碗盛不下了。”
许青庭朝张零递去自己的碗。“我也喜欢吃茄子,谢谢。”
张零不情不愿地给他夹去。
乔园:???
今天的太阳从西方升起吗?
“零,我也要茄子!”
“我、我也想……”
张零冷冷地斜睨:“自己夹。”
小蝶&霍小小:委屈,但不敢说。
饭后,南栀回二楼,身后多了一条“大尾巴”。她转身对“大尾巴”说:“你明天要回学校继续军训,早点休息吧。”
看地板的张零偷偷瞄来。“嗯。我就送送你而已。”
“已经到我的门口啦。”
“看你进去。”
“……”
南栀走进卧室,准备关门。“我要去洗澡了,你快点去洗澡休息。”
他没有动身的意思,嘴上却答应:“嗯,尽量别沾湿伤口。”
“知道了,老太太。”
房门关闭,他还没离去。
站一会儿凝视她的房门,他才信步走进自己的卧室。
氤氲的水气弥漫的卫生间,水声淅沥沥。
南栀为了不沾湿伤口,把腿架在凳子上。
创口贴下的伤口痒痒的。
奇怪,水没有流下去才对。
她越在意,伤口越痒,忍不住伸手挠。
创口贴有点鼓起,伤口有东西。
南栀急忙关掉淋浴器,撕开创口贴检查伤口。
她顿时吸一口水气。
伤口处长出短短的绒毛,浅褐色。
“为什么……”
这种颜色,让她想起翠湖山上的小松鼠。
“不会的,不会的……”
她咬牙拔掉所有绒毛,血沿着小腿滴落地板。
末了,她连忙把拔下的绒毛冲进下水道。
手仍然发抖。
趴着看漫画的布偶熊,看一眼洗完澡的她。
她脸上的血色很淡,无精打采。
它以为她累。“明天还是暑假,可以赖床。”
南栀心不在焉地回应,让乔园带小蝶睡觉。她留下一盏小夜灯给它看漫画,然后熄灯,盖上被子睡觉。
思绪很乱,她睡不着。
诅咒至今无解。
假的。
不是真的。
睡一觉就好。
朦胧昏黑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怔怔地凝望。
小腿的伤口处,隐隐发痒。
她想起麦瑾也被抓伤,急忙拿来手机,给她发微信询问。
她惴惴不安地握紧手机,等待她回复。
一夜过去,与麦瑾的聊天界面没出现新信息。
不过在“怪谈自救”论坛上,多了一个新发布的帖子——《求助!泸城翠湖山上的松鼠是不是怪?》
翌日早上,餐桌上少了南栀。
“栀子姐姐呢?”霍小小东张西望。
小蝶也探头探脑。
张零立刻站起来。“我上去喊她。”
许青庭:“现在还是暑假,难得能睡懒觉。倒是你,七点半前要赶到学校军训。”
这时,梁叔端来一盘煎饺。“小姐说了,她想继续睡,让我把早餐端上楼就行。”
端上楼?
瞿锦司微蹙。
上午,梁叔送张零回学校以后,去市场买菜。
两个小孩蹑手蹑脚地上二楼,看见南栀的房门前摆放空空的餐具。
霍小小挠头。“栀子姐姐睡醒,为什么不下楼吃早餐?”
“嘘,可能还困。”小蝶蹲下来端餐具,忽而凝视紧闭的房门。
“怎么了?”
“好像有股陌生的气息。”
“里面不是栀子姐姐吗?”
小蝶紧皱眉头。“老鬼前辈在里面,栀子姐姐不会有事。走,我们下楼找许哥哥和霍哥哥。”
不一会儿,轮到霍知儒来到她的房门前,轻轻地敲门。“栀子,你睡醒了吗?”
片刻,里面响起南栀闷闷的话音:“嗯,有些感冒,不想传染给小蝶和小小。”
“那你好好休息。”
一楼。
“霍哥哥,你有没有看到栀子姐姐在里面?”
霍知儒摸她的头顶苦笑:“我的眼睛虽然看到本质,但不是透视眼,隔着房门什么都看不见。”
闻言,两个小孩很失望。
许青庭则说:“知儒,你去瞧瞧药箱的感冒药有没有减少。”
中午,南栀依然没有下楼。
梁叔把午餐放到她的房门前。
傍晚六点,残阳如血。
身穿蓝色迷彩服的张零,坐公交车回到家,发现大家齐聚客厅,连乔园和瞿锦司也提前回到家。
唯独少了南栀。
他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发生什么事?”
都知道张零我行我素,大家让许青庭跟他沟通。
“你听完,要保持冷静。”
“快说。”
“栀子可能‘生病’了……”
张零马上转身,被早有预料的瞿锦司拦住。
“你先听完,不是普通的病。”
“栀子整个白天都没有离开卧室,她说得了感冒,但是小蝶说她的卧室出现陌生的气息。小蝶是你的分魂,你最了解她的能力。”
“陌生的气息”五个字盘踞张零的脑海,他的思维像生锈的齿轮,转动不过来。
“蝶长时间寄住在栀子的精神世界,最熟悉栀子的气息,她不会感觉错……如果里面的人不是栀子,老鬼呢?”
霍知儒:“不,是栀子的声音。”
“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不明白!”他的低吼带着歇斯底里。
许青庭轻叹:“你在翠湖山上找到栀子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她不对劲?”
“没有,她——”他噎住。“她的小腿被松鼠抓伤。”
瞿锦司勃然色变。“是咒域里面的松鼠吗?”
“是……”张零产生不祥的预感。
“糟了。”瞿锦司急忙摘下一个白色的手套,亮出手背的青色蛇鳞。“当初我和大学同学在咒域里面被蛇咬伤,中了诅咒,然后我开始长蛇鳞。我的大学同学们没我幸运,他们受到蛊惑吃下蛇肉,变成面目全非的蛇怪,被收容人员抓捕。”
不但张零,其他人的脑子也嗡嗡作响,没法接受晴天霹雳。
“呜……我不要栀子姐姐变成怪!”小蝶痛哭流涕。
“怪?”霍小小反应过来。“不要不要!要救栀子姐姐!”
张零焦急地抓瞿锦司的衣袖。“有没有方法解除诅咒?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推开张零,眼里尽是深深的无奈。“如果有方法,我不至于戴上手套,遮遮掩掩。”
张零脸色煞白,乏力地站在原地。
霍知儒搂着两个大哭的孩子。“这样吧,先让小园去看望栀子,验证我们的猜想有没有发生。”
小蝶拉着乔园的衣角上二楼。
她坚持要一起进去,说不定有方法帮助栀子姐姐。
乔园敲门,尽量让绷紧的喉咙松弛,让声音平缓。“栀子,你睡醒了吗?”
黑色猫耳贴紧房门,倾听门后的任何动静。
没有回应。
但门后的人呼吸变重。
乔园锲而不舍地敲门。“栀子,你的感冒好点了吗?”
依旧没有回应。
她把心一横:“栀子,我和小蝶能进来看你吗?”
“……别……会传染给你们……”
听见南栀闷闷的声音,躲在门边的众人胸口钝痛。
张零握紧的拳头抵在墙上。
乔园喉咙哽咽,猫耳往下耷拉。“栀子,我们……我们大概猜到你发生什么事,能不能让我和小蝶进来?或许有方法帮你。我还可以当你的枕头,你可以捶我拿我发泄。”
抽抽搭搭的小蝶来不及擦鼻涕。“栀子姐姐……让我帮你吧……小蝶有用的……”
所有人都听见门后响起细微的抽泣声。
张零别过脸去,手背凸起青筋。
没多久,房门开了。
门后的把手挂着布偶熊。
是它开门。
“小园和小蝶进来吧。”它谨遵南栀的吩咐。
乔园带着小蝶进卧室,房门被布偶熊反锁。
南栀背向她们,穿着长衫长裤坐在床沿,一头粉毛比平日黯淡。
小蝶想跑过去,被乔园拉住。
“栀子,你现在怎么样了?”她牵着小蝶慢慢走近。
“……不好。”
“我和小蝶可以看看吗?”
南栀转头看来,双眼红肿。“嗯。”
两人慢慢地靠近,坐在南栀的身边。
南栀低下头,慢慢地拉上裤管。
乔园顿时被泪水模糊双眼。
小蝶哭得更加凄惨。
一天而已,她的小腿长满浅褐色的短绒毛。
南栀飞快地放下裤管,遮挡丑陋的小腿。
她声音沙哑:“以前我不能完全理解你们的感受,觉得你们除了外表跟普通人有些不同,其他方面和人类差不多。现在我懂了,我会讨厌的这样的自己,会想遮遮掩掩,渴望回到以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