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宜在想,那个女人是谁。
在她的答案库里,连可供选择的范围都没有。
说起来,她对伏城的经历,个人生活,交际圈子这些,其实一无所知。
他以前怎么样,现在又都在做什么,身边任何怎样的人,经历过哪些事情……她全部不知道。
幼宜回到沙发上,拿起电脑,准备开始写。
实验报告真的要交了,再不写下节课都上不成。
半个小时过去,什么都没写好。
门口有动静,幼宜动作顿了下,抬眼,看到伏城进来了。
他之前进来还会敲门,这两天就直接按密码了。
他还穿着刚刚在外面那身衣服,手上提了东西,说是给她打包回来的晚饭。
关门时带起一阵细溜的风,幼宜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不是很重,应该就喝了一点酒。
“你吃过了?”幼宜坐起来。
“嗯。”伏城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问:“饿了吗?”
“有点。”幼宜放下笔记本,她走到餐桌边坐下,看到伏城给她带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她也没具体的和他说过她喜欢什么,但这几天一直在一起吃饭,可能被伏城摸透她的口味了。
幼宜拿起筷子开始吃,虽然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菜,确实没什么胃口。
“你今天早上什么时候出去的?”幼宜试探的先开口。
伏城:“八点了。”
他这三个字包含的意味是,已经八点了丁幼宜还没醒,甚至连他出门了都不知道。
昨天晚上一点多她说去洗澡,结果被他压浴室墙上了,没醒的原因是太累了,累到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她的体力和伏城的根本没法比。
伏城给她倒了杯水,淡淡道:“你该多锻炼了。”
“这都是好大的运动量了。”幼宜反驳,某些心照不宣的事是,整个国庆假期间,她每天的运动量都在暴增。
“就这?”伏城冷冷反问。
幼宜怕从他嘴里听到类似“加练”这样的词,打靶那阵就她一个人被折腾的够呛。
“反正训练结束了,你现在不能要求我听你的话。”
吃到口辣椒有点辣喉咙,幼宜端起那杯水往嘴里送,猛喝了一大口,差点被呛到。
伏城拿纸巾给她擦了擦嘴巴,指尖碰到她嘴角,“小心点。”
幼宜咳了两声,动了动嘴角有点烫,她突然问他:“你以前的女朋友难道身体锻炼的很好?”
以前的……女朋友?
幼宜问完,略心虚的别开眼。
伏城:“我以前什么女朋友?”
幼宜只是套一下他的话,其实套信息这个活她可能做不好,毕竟伏城这样的,很有可能学过军事侦查。
幼宜低头吃饭:“没什么,我随便问的。”
“头抬起来。”伏城伸手抓了下她后颈,让她别埋着头吃饭。
“想问什么就问。”
幼宜停了下,没看他,只是说:“好奇一下你的情史。”
她是从来没谈过恋爱,结婚到现在也没有好奇过伏城谈没谈过恋爱,或者说,有没有喜欢的人。
伏城: “现在才好奇?”
他这话意有所指。
他盯着她看,幼宜如芒在背,她视线躲避开,低声道:“不能说就算了。”
她也不会拿她结婚证上的这个身份说要求他一定要怎么样。
伏城:“没什么不能说。”
他顿了顿,“挺单调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听。”
“算了,不爱听。”幼宜打断他。
幼宜想了下,听不开心的事会影响心情,起码现在,影响她食欲了。
她说不听,伏城真就没说。
“那你呢?”伏城反问。
被反问幼宜还慌了下,明明也没什么。
“我没什么好说的。”
初次,初吻。
行了吧。
一顿饭也就吃了几口,幼宜自己都不知道饱了没饱,她放下筷子,吃不下去了。
“明天早上有课吧?”伏城问她。
幼宜:“就上午一节实验课。”
小长假后第一天上课,课表还算可以,这两天的课都比较少。
伏城:“我明天有事,会晚点回来。”
其实他平常哪个点回来幼宜也不知道,所以没办法把他这个晚点具体到某一段时间点,不过她并没问,只是应了声:“知道了。”
伏城说有些事大概真的是重要的事,他给她收拾好吃完的饭菜后,就回对门去了。
走的时候让幼宜早点睡。
明天早上有课,她必须起得来。
幼宜躺在床上,回想下午在楼下见到的那个女人,她心情反复,打开手机,点进了伏城的朋友圈。
他朋友圈好单调,只有一条转发训练基地的广告,其它没再发过什么。
幼宜又点开他的头像。
头像是座雪山。
他这样性格的人,不像是会在朋友圈留下什么痕迹的,签名也没有,和他这个人一样寡淡。
幼宜下意识往前挪,却没有一双手臂捞她进怀里,她心空的荡了荡,突然觉得好不习惯。
他好过分。
她现在习惯了,他就不来了。
第18章
中午幼宜在学校食堂吃了中饭才回家。
十月之后,天气凉爽不少,早晨出门凉意深重,秋风萧瑟,幼宜已经换上了长袖长裤。
一下电梯,门口等着个女人。
幼宜愣了下,以为自己走错。
她抬头看楼层,确认是九楼。
女人踩着高跟鞋,化着精致的妆容,手上提着袋子,她回头看了幼宜一眼,目光停住时,女人开始打量她。
很纯的小姑娘,年纪不大。
女人对她的第一印象。
幼宜看她等在902的门口,目光扫过时,想起昨晚在楼下和伏城说话的那个女人。
脸看不清,但看身形很像。
是这个身高,这个身材。
应该是同一个人。
幼宜也只看过一眼,目光淡淡收回,她接着站在901门口,用身体挡住,准备按密码。
原来是邻居。
女人松口气。
“那个,你是伏城的邻居吧?”女人在她按密码前出声,语气娇媚,尾音还带点诱人的气声。
幼宜动作停下。
她回头,这才真的看向她,顿了两秒后,她点头:“是。”
“我是他朋友。”女人笑了起来,解释说:“来给他送东西,没想到他不在家。”
伏城确实不在家。
幼宜说:“你可以给他打电话。”
“不打扰他了。”女人说:“昨天他说今天有事要忙,我也没寻思那么多,想他落东西在我那,就给他送来了。”
她手上的袋子,里面像是衣服。
具体不知道,也看不清楚,幼宜只扫了一眼。
“那个……我先放你这,等他回来你帮我转交一下。”
幼宜想都没想:“我和他不熟。”
“没事,等他回来帮我给一下就行。”女人坚持,“或者我给他发消息,让他回来了找你拿,行吗?”
大概是想博一下她的同情,女人装惨说:“我们这两天吧,吵架了,我就是想哄哄他开心。”
这男女之间的事吧,她这么说,应该能引起女孩子共鸣。
女人这样想。
幼宜丝毫不为所动。
“你放门口没事的。”幼宜说:“这里就我们两户,不会有其他人来。”
意思是除了伏城就是她,她不会拿,也不会有其他人来拿。
而且她又没有这个义务要帮她转交东西。
幼宜说完,低头快速按密码,进门,然后把门关上。
回家后她把包换下,换了鞋,去冰箱倒了杯冰水,喝了一杯,觉得心脏里像在冒火,于是又倒了一杯。
冰水从喉咙溜到肠胃,肚子里空的跟山谷似的,凉意一路流下,到第二杯,她的肠胃开始打哆嗦。
过了会儿,幼宜从猫眼往外看。
那女人已经走了,那个袋子挂在门把手上。
忍住了打开门看一眼袋子里是什么的冲动,幼宜深吸一口气,觉得今天自己的状态特别不对。
不对,应该是从昨晚开始。
她心情变得烦闷,特别烦闷。
这种烦闷就好像被人一头按进了水里,水流咕噜噜的从五官涌进,塞得密不透风,水里没有氧气,她被灌满了于是无法呼吸,这个时候,她就拼命的想逃脱。
逃脱这样令她窒息的烦闷感。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到小腹都已经凉凉的了,她还要喝。
喝了好像能好点,好一点点。
晚上幼宜上厕所,发现内裤上一片红色,才意识到,她来月经了。
完蛋了。
她下午的时候喝了那么多冰水,数起来有五六杯,这对她来月经的她来说,是一个致命的量。
更准确的说,是致命的凉度。
她痛经这件事,是个玄学,有时候痛得死去活来,有时候又没什么事,每个月来得挺规律,就是来的时候不能碰凉的。
高三那年她连夏天都在喝热水,那一年她把子宫保护的挺好,几乎一整年都没有痛经。
上大学之后,没有了高考这座需要小心翼翼行事的大山,她放肆了很多,偶尔有几个月,也痛的不行。
这会儿她已经觉得不对了。
小腹坠坠的疼,像有一只手扯着子宫往下拽,挺疼,莫名的撕扯感,还一波一波的越浓烈。
幼宜想着补救一下,烧了壶热水,泡了一杯红糖水来喝。
滚烫的糖水烫喉咙,幼宜小口小口的,喝完一杯,然后爬到沙发上去躺着。
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刚来月经第一天,痛意不是持续的,而是一阵一阵,越来越疼。
.
伏城回来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
他看了眼挂在门上的袋子,随手提进去,看现在都快要到十点,不知道幼宜休息了没有。
伏城给她发了条消息:【睡了吗?给你带了蛋糕。】
对门的门缝里钻出一抹光亮,伏城回想了下她的作息时间——
这个点应该没睡。
但不睡也不回消息。
伏城去按密码开门。
丁幼宜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她手指紧紧抓着身边的毛毯,已经疼的不行。
“怎么了?”伏城大步走过来,他在沙发边坐下,伸手托住她脑袋,手心摸到一手的汗。
幼宜刚捱过去一阵,这时候还有力气说话,她眼皮耷拉着,虚弱道:“痛经。”
伏城眉头皱起,他往下看,声音放轻很多,问:“很疼?”
他没见过女人痛经,不知道能痛成什么样,只是丁幼宜这样,像疼的半条命都没了。
“要吃药吗?”伏城问她。
幼宜都没想起来家里还有药。
下午脑袋闷得没想那么多,整个记忆都像被抽掉一样。
她咬着牙,想起搬家的时候有几盒药也一起带过来了的。
“我抽屉里好像有布洛芬。”
幼宜看向茶几旁的柜子,伏城顺着她的视线,起身去柜子里找。
确实找到一板布洛芬,已经吃过两粒了。
他看了眼保质期,拿杯子倒了杯热水,到沙发边,托着幼宜的脑袋起来。
他把药丸送进她嘴里,杯沿挨在她嘴边给她送水,幼宜都乖乖的往下喝,药丸碰到舌尖有点发苦,她眉头皱了皱,继续往下咽。
伏城怕她呛到,尽量把她头托起来,轻声道:“小心。”
幼宜把药和水都咽下去,整个身体都力气几乎都靠停在了伏城身上,要不是他托着,她根本都起不来。
吃完她又躺下了。
药效应该没那么及时,幼宜吃过很多次,心里有个底,不过刚吃完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真感觉好多了。
她缓了口气,抬头看她面前的伏城。
他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压下一片阴影,俯身靠近她,似乎很担心。
“伏城,我是不是其实也没那么漂亮?”幼宜眼睛红了,她看着他,尾音转了点委屈。
就……她可能有点好看,模样有点招他喜欢,所以他会说,喜欢和她做。
可一想到仅仅是这样,她又觉得很难过。
因为世上比她漂亮的人多那么多,他喜欢她身体上的漂亮,也会喜欢别人的。
想到“别人”两个字,已经让她心里快堵死了。
伏城看她像疼糊涂了,他还担心她发烧,手背探了探她额头。
“说什么呢?”
幼宜自顾道:“毕竟比我漂亮的那么多。”
“晚上吃晚饭没有?”伏城没管她的胡言乱语,想不知道她在这待了多久,可能连晚饭都没有吃。
“有想吃的吗?”他询问,声音很温柔。
“我不饿。”幼宜现在不想谈吃饭的问题。
幼宜坐起来,别开他的手,犹豫了下,问:“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门上有个袋子,那是什么?”
伏城顿了下:“还没看。”
幼宜还想问,可又觉得她好像没有问的立场,在她和伏城之间,充其量算一种身体上的关系。
伏城在担心她,并没有察觉到她其它的情绪,他心都提起来,想她现在是不是还疼的很厉害。
之前伤了脚也忍着没表现出来,现在浑身大汗,一定是疼的不行了。
他手掌覆到她小腹上,轻声问:“要给你揉一揉吗?”
“会不会好点?”
幼宜没说话。
过了会儿她低头,闷闷的说:“你能出去吗?”
伏城动作顿了下。
“不想看到我?”
幼宜点头。
来月经时心情也是阴晴不定,伏城理解,看她吃了药后好多了,她说什么也都听她的。
“那先回床上去。”伏城俯身抱起她,把她抱回卧室,被子拉到胸前位置,他起身时,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不想看见我我就在客厅睡。”伏城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舒服喊一声,我能听到。”
幼宜埋头进被子里,没说话。
伏城关上灯,门没关紧,给她留了道缝。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
大概过去一个小时。
伏城听力灵敏,一直没睡,注意听着里面的动静,没听到有声音,猜她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