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阮夏曦这么快就赶去了云天酒店。
看来，是陈樱樱随即退赛的这个事实，让她又多信了几分。
简亭灵：[所以呢？]
阮夏曦：[……]
阮夏曦：[要不是你，我不会来。]
简亭灵几乎要失去耐心，勉强又回了句：[so？]
阮夏曦：[我一会去酒店找他，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我给你道歉。]
[但要什么都没有，我就把你抱秦砚的那张照片公开。]
简亭灵：[？睁大您的老花眼看清楚，谁抱谁啊？]
[是他想强行玩霸总壁咚那套，才差点被我踢残好么。现在想想，我当时就不该脚下留情，而是斩草除根。]
阮夏曦：[总之我已经快到了。如果真有事情，应该就在今天。我知道他每周三晚上都会特意空出来，行程保密。]
知道还一直纵容他？自欺欺人的恋爱脑真是不可理喻。
简亭灵再没回复，退出去点了碗馄饨。
等回到聊天界面，点开的却不是阮夏曦的头像。
她默默看着高中班群。
这届同学真的不行。柯意之之前随口一句话，能刷出无数个99+。可若他不说话，群里就一片死寂，根本激不起个水花。
铺天盖地的暮色从窗外流淌进屋里。简亭灵没开床头灯，眼里映着手机屏亮闪闪的小方块。
她翻起没看过的聊天记录，感觉已经是八百年那么久远的事。
柯意之：[怎么不是]
简亭灵：[？]
柯意之：[:-)]
看到这里，简亭灵微怔了下。活泼轻快的笑脸表情不稀奇，但跟在他名后就万分稀奇。印象里，他的画风分明只能是：[下周开会][通知如下][记住了么]以及一个高冷的[嗯]。
同学也都很震惊：[？？？班长笑了？他居然会发微笑表情]
[我以为我手机花了，怒擦好几遍]
[嗷嗷高中三年没咋见过男神笑，今天居然在线上梦想成真]
……
这之后，她的手机就被收了。他也没再说过话。
群里一群人开始讲笑话，试图再把这位巨星炸出来，其中不乏几个确实特好笑的段子，却都没得逞。
简亭灵的手机界面停在两人一前一后的头像上。
说话的人那么多，他俩发言刚好一前一后，肯定是个巧合。
巧合罢了。
她的手指一直悬在返回键上，悬了很久，忽然轻颤了一下。
手指很快划出一个屏幕手势，将屏幕截下来，自动保存到相册。
他的头像还是从前那个，高中以来就没换过。纯白底，用黑色铅笔写着一行法语。
简亭灵不用点开看也记得，那是兰波的诗句，“Je est un autre.” 意思是“我即他者。”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简亭灵将手机凑近鼻尖仔细观察，看了又看，才确认她的直觉没错。
柯意之的头像右下角，不知何时多了个没见过的图案。浅浅的，看不清楚。
屋子光线不足，手机屏也不算亮。简亭灵盯得眼睛都酸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傻。为什么不直接点大图呢？
她手指仍有点发颤，点了一下他的头像。
然后不小心，又连着点了一下。
下个瞬间，群里弹出一条所有人可见的消息。
[“简亭灵”拍了拍“柯意之”]
-
简亭灵腾地从床上弹起来，被烫了似的把手机熄屏，扣在枕头边上。
她不敢看手机，再看一秒都会尴尬至死。
更恐怖的是，她记得这个功能刚推出没多久，不能撤回。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光速弹跳到电脑前，颤抖着搜索：“微信拍一拍能撤回吗？”
早有同命相怜的苦命人提过这个问题，回答是：暂时不能，要等版本更新。
相关问答下满是社死的哀嚎。
“不小心拍了老板怎么办？”
附图：xx公司管理群[奋斗][奋斗]
[“您”拍了拍“李总”]
[“李总”已将您移出群聊]
“我视奸前任朋友圈不小心拍了拍他啊啊啊，我不活了。”
附图：[“您”拍了拍“豆包”的小脑袋]
豆包：？
[不好意思，手抖点错了]
豆包：[红色感叹号]抱歉，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简亭灵越看越尴尬，无助地合上笔记本盖子，抱紧滚烫的头和脸，发誓永远不再打开手机。
但誓言还没落地，铃声忽然响起来。旋律热烈如野马奔腾，咆哮着踏过她的耳膜。
这是她昨天心血来潮换上的狂野舞曲，没想到第一个吓到了自己。
有人来电。
想到自己香喷喷的香菇鸡肉馄饨可能已经送到楼下，肚子也适时发出咕咕的叫声。她此刻的灵魂无比脆弱，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拷问。
一秒，两秒，三秒。
在暗无天日的出租屋里，在自己短暂的誓言面前，简亭灵百般挣扎后仍无奈地投了降。
她默默地接起电话，去取外卖，三两口吃了个精光，连汤都没剩下。
这才鼓足勇气，点亮手机屏幕。
[“简亭灵”拍了拍“柯意之”]
[？？？什么情况]
[这俩人不是还欠着一架没打吗，这就是新时代的挑衅方式？]
[班长！怎么肥四！！！@柯意之]
[哪是挑衅，拍一拍这么软萌的行为，分明是投诚啊。亭姐，你怎么还没打就先投了[抹泪]
[天王快出来，有人拍你啦@柯意之]
……
大家排山倒海地艾特了几十行，那个白底黑字的头像，竟然真的出现了。
[柯意之]：？
[柯意之]：哦，才看见。
然后，所有人都收到一行提醒。
跟之前那条所差无几，只是互换了身份。
[“柯意之”拍了拍“简亭灵”]
第17章 见意
同学们沸腾了。
李梦梦直接拉了个群语音：“他俩这互动我看不懂啊。这是要干仗？还是要贴贴？”
“我说你们都别惦记那一架了, 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当时大家都不成熟。”
“可那事儿闹得多大啊。杨副班受了那么大委屈，难道就这么不了了之？”
默默窥屏的杨柳菁开了腔, 音色糯软，带着隐隐鼻音：“没事的，大豪。别为我的事生气，我从来没怪过任何人。”
大豪：“……唉, 小菁，你就是太善良了。”
众人：……
全场陷入诡异沉默, 许久才有人圆场：“能和谐相处更好！这俩人当年都是咱一中的传奇, 现在一个已经火出国了, 不知道另一个会有什么发展。”
李梦梦仍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哎, 你们发现没有，要想让柯天王在群里说话, 无论讲段子还是唠家常，都没提亭姐管用。”
“我也发现了！”
“我也是。”
“但我觉得可以理解，他俩现在不是一块拍综艺吗，他还是亭姐导师。我听粉丝说, 纯粹是配合节目宣传，搞浓浓师生情？”
……
简亭灵不进群语音也知道, 这群人准在拿这两条拍一拍做文章。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糊不怕人说, 柯意之却粉丝千千万, 不能被抓到话柄。
她舔一下尖尖的小虎牙, 正打算点进群语音，好好敲打一下他们。
不料, 屏幕上方忽然跳出柯意之的头像。
对方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已经吃饱喝足的简亭灵, 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她颤巍巍点开。
他像在空旷房间里, 声音压得很低，语调微扬，似乎心情很好。
“有事找我？”
“节目组说你请假了。回家了？”
语音让他的音色有些失真，比录音棚里更朦胧些。语气很随性，也与万众瞩目时的郑重感不同。
反倒更像高中那会，她为音乐部的杂务去找他，他坐在学生会室里，食指轻点两下桌上的资料夹：“申请日截止到昨天。你是不是又忘了？”
简亭灵那时最擅长口头狡辩，无数次哄他破格收下了材料。可今时却心态不同，对着语音输入支吾了半分钟，还是悻悻换成打字：
[嗯，我回家了]
[那个，你别介意，我没什么事。]
对面沉默了一阵：“那，为什么？”
半开玩笑的声音带着玩味，叫人琢磨不透他的情绪。
“难道真是为了挑衅？”
险些打了一架这事，一直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个心结。
简亭灵急忙手指翻飞，用几欲抽筋的打字速度回复：[当然不是。]
[你也知道，我个人对你，向来是没有恶意的。]
“仅仅是没有恶意？”
屏幕另一边，柯意之看着对话框，轻声自语。
简亭灵看不到他的失落，只看到他回了一行字：[那就是，想投诚？]
……怎么这事就过不去了呢？简亭灵哀嚎一声。
投诚投诚说得好听，还不就是抱头投降的意思？她才不要让这么怂包的词安在自己头上。
可要承认起因是想看他头像，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就算他现在高高在上，跟她天差地别，她也不愿流露出丝毫舔狗的气息。
最终，简亭灵回了句瞎话：[其实我是想拍别人的，不小心看错他头像了。]
本以为这理由足够合情合理。
不料这话发出去，对面却一直没回。
-
夜祇总部会议室。
叶辰年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偷瞄身旁的柯意之。
五分钟前，他看了眼手机，心情忽然变得很好。眉眼都扬起温润的笑意，还低声发了几条语音。
于是叶辰年趁机使眼色，临时改动汇报顺序，让自己的直系下属提出了一个非常激进的方案。
下属胆战心惊，汇报得磕磕绊绊。可柯意之的笑意始终未散，令在座众人都觉得如沐春风。
全部听完，他轻轻颔首。
“承担最大的风险，才能享受最高的收益。可以试试。”
举座震惊，众人面面相觑。
柯意之行事向来稳健，并非一掷千金的豪赌之辈。
今天这得是心情多好啊……才这么快就同意了叶总的大胆之举。
结果，还没等叶辰年松口气，柯意之的手机又震了震。
等这次他看完，表情却冷了下去。
还没高兴够的叶辰年：？
只见那漆黑而纤长的眼睫微微下垂，遮住眸中暗涌的情绪。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一把凌迟人心的钝刀。
整间会议室顿时蒙上一层压抑的乌云。
“刚刚通过的那个投资方案——”
柯意之抬眸，视线冰刃般寒冷。缓缓扫过众人，在叶辰年身上停下来。
“还需要深思熟虑。”
“先驳回。”
叶辰年心里一声哀嚎。
-
看着久久没有动静的微信对话框，简亭灵心里阵阵发虚。
她说错什么了吗？
可他以前脾气那么好，怎么重逢以来总爱生气。娱乐圈果然压力很大？
还是说，自己贸然在同学群里拍了拍他，对天王巨星来说，真的特别不合适？
生活不易，亭灵叹气。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微博，通知栏亮一下，她就心惊肉跳一下。
可始终没等来期待着的那个名字。
但她一向自诩是个识大体的人。念在柯意之一而再、再而三地助推自己逐梦娱乐圈的份上，她决定大度地揽下责任，主动给他道个歉。
为避免火上浇油，她还好好端正了一下态度，这才字斟句酌地编辑起致歉的语句。
[实在不好意思，这次手滑确实是我的失误，下次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还请您消消气]
虽然这个语气，很像干啥啥不行，敷衍第一名的淘宝客服。但简亭灵坚信自己这条消息绝对管用。
因为最有诚意的地方，全都在结尾的精华处——
发送前，她闭着眼睛打出一句：老师。
不知何时起，她对这个称呼已经不再抵触。
而且刚才正巧看了个视频，剪刀手叫北岸南柯，视频的名字就叫做《柯柯：叫老师》。
视频里全是几十个圈内大咖称他老师的片段。无数声“柯老师”像高低不一的音符，将整个视频拼成一支歌。
结尾处，是导师席上的Chloe朝她使眼色：“那亭灵，快叫一声柯老师吧~”
衣着酷飒的简亭灵le了半天，还是把老字儿吞了回去，满脸写着拒绝。
简亭灵摇摇头，感叹自己那时脸皮太薄，成不了事。
她闭眼发完消息，又在脑内默念了一遍：[还请您消消气，老师。]
然后深以为然地点头。
这语气多乖巧，多像个听话的好学生。同时坐高了对方地位，定然让他不好再说什么。
可这杀手锏使出去五分钟，对面还是一动不动。
难道并非在等她服软，只是临时在忙？
简亭灵心生疑窦，仔细又看一遍对话框，顿时两眼一黑。
她发出去的赫然是：[还请您消消气，老婆。]
老婆？
老婆！！！
简亭灵如遭雷击，惊慌失措地长按撤回，提示冰冷跳出：消息已发送超过两分钟，不可撤回。
这是短短一天内，简亭灵第二次因为不能撤回而想摔手机。
她到底为什么要用九键键盘！
到底为什么，p和s要设计在同一个键上！
汗珠从额前滚落下来，她咬牙切齿地起身拿纸巾。
可这手机今天就像跟她杠上了似的，一而再再而三要掉她半条命不说，还又给她来了个致命一击。
来得及换的铃声再次万马奔腾地响起，屏幕蓦地一黑，跳出一个待接通话。
来电：柯意之。
简亭灵：……
现在装作手机被偷还来得及么？
-
最终还是视死如归地接起电话。
简亭灵：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脸面）了.jpg
对面一片沉寂，安静得让她怀疑压根没接通。
可沉下性子仔细听，又能听到办公场所的背景音，空旷走廊里偶尔响起高跟鞋的回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