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土地一般尊称容白为大王自然不行,但若亲近的叫一声小白...似乎又太过亲密。
毕竟不管兄长对此小妖如何,两人情深义重,他哪有叫这般亲密的。
“是,大王。”
容白回避哪吒的视线,听着这些人都叫她大王才发现哪里不对——又差一点乐不思蜀了。
似乎离了灵山之后,她总会下意识忘记自己还处于一个危机四伏之地,放松了自己。
不,也不仅仅是离开灵山。
若她自己孤身一人离开灵山,不会比现在顺利,即使有着君吒的照拂现在也应当小心谨慎怕被追踪发现。
之所以如此放松,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他的态度让她放松警惕,他的法力,让她狐假虎威。
只差一点忘记了自己其实还朝不保夕。
容白想明白些许,接着开口说道:“莫要叫大王了,既是已经会留在此地,那我便号——”
她沉吟一声。
金蝉子的爱人,该用什么做号呢?
——“便号,地涌夫人是也。”
她选此地,早有筹谋。
她棋盘上下的第一子,活了。
-
几个小妖不敢有什么意见,接着就记下了。
土地捋了捋胡须觉得虽然怪了一些,但总比容白想着要叫吞天大圣要好的多,行了个礼就说道:“山间本就有天然洞穴,若夫人愿意的话,老朽便让小妖准备着了。”
容白点点头道了谢。
她知道这些都是依仗着哪吒来的,不然此方土地一个正经八百的神仙又怎么会理她一个小妖,待他们离开之后,仰起头来看着哪吒道:
“哥哥...你这般助我,我身无长物也无法报答,不如便在洞穴安顿好之后,为哥哥供奉一牌位,也让哥哥吃上一吃我的香火。”
“如何?”
不论哪吒心意到底如何,能够在哪吒离开之后依旧让土地或觊觎此地之妖投鼠忌器,才是她现在要做的。
她叹息一声。
“哥哥...如何可好?”
哪吒还沉浸在刚才容白所说那句“地涌夫人”之中,妖族起名简单直白,但他思考半晌却觉得此名和容白无关,同他兄长也无关。
便只能勉强意会成打洞的意思罢。
他在回神之时便是看着容白睁着湖水般清亮的眼眸仰头看着他,她说什么来着?
哦,要在这里给他立牌位。
但那个眼神充满着欲语还休,好似...他在她的眼中特别的重要,失了他便如同失了性命一般。
落水之后的浮木,悬崖峭壁处的救命稻草。
妖精,最擅长蛊惑人心,从前哪吒没有觉得这句话究竟哪里有道理。
但现在,他在容白再一次开口问之前,缓缓抬手将手掌覆盖在容白的脸上,将那双能说话的眼眸彻彻底底的遮住。
眼前突然变黑,哪吒掌心滚烫,容白忍不住的躲了一下,睫羽颤抖起来。
“哥...太子殿下?”
手下触感柔软,睫羽轻颤在他的掌心,但触感转瞬即逝,哪吒皱了皱眉看着容白觉得莫名有些渴意,想到是谁将眼前人托付给自己,这才开口说道。
“既是感谢本太子,那这牌位香火是单单给本太子的吗?”
容白疑惑。
“自然是只有太子殿下的。”
她是灵山的妖,自然不会供奉玉皇大帝和瑶池西王母,但若说到灵山她现在不论对外的名声还是对内的原由都不会主动供奉如来佛祖。
——她又不傻。
哪吒嘴角带了些笑意,显然对容白的话十分满意。
紧绷许久的三太子这才有了些少年肆意尽欢之感,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容白的睫羽,视线越过秀挺鼻尖,直直那一处殷红。
“唤我什么?”
容白心如雷鼓,试探再唤了一声:“哥哥?”
为何她有种感觉,三太子的“哥哥”和她的“哥哥”并非一种哥哥?
“算你识相。”
上扬的弧度昭示着满意,他在阳光之下,受尽世间一切美好。
“既然如此,作为兄长,本太子过些时日便带你出去瞧瞧。”
“世间并非灵山,路也非只有脚下一条,待你都看明白,就知道了。”
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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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西游
自那一日说完之后,哪吒便往灵山而去了。
即使心里不痛快对容白升起了占有欲,但他也并非从中作梗的小人行径——莫说是小嫂子,现在分明是唤他一声哥哥的好妹子。
想必是云楼宫之中妹妹更亲近阿娘和那一位所至,如今受他恩惠得了一个妹子,牌位都只供他一人还有兄长什么事儿?
更何况,他也问过兄长了,兄长将她所有的事托付给他,他又岂能够回绝兄长的信任。
已经是他的了,那就谁都不能抢走。
小妖......啧,牌位既然是救命之恩,那就只能是他一人的。
“兄长放心,我已安置妥当。”
君吒依旧如同从前一般温和,见着哪吒过来也将一颗心放下了:“多谢,此事事关灵山,我行事多有不便,但保下小白是因为小白当真无辜。”
一身朱袍沐浴在阳光下头的哪吒听了这话抿了抿嘴唇,直接道:“不必言谢。”
已经用不着你谢了。
“小白...还挺让人喜欢的。”
君吒点点头,他也这么觉得,不然不会庇护起小白:“就是胆子有些大,又太过单纯了些。”
他也没有想到,光风霁月目下无尘的金蝉子竟是这种沽名钓誉之徒,还要哄骗小妖,将她也拖下水。
哪吒没有说话,他想着要怎么圆了灵山这个说法。
灵山也就说了让他们捉拿小妖,其中兄长必定周旋了一些,所以明面上便说让他来捉拿。
至于容白单纯,哪吒倒觉得也没有那么单纯,不像是个好骗的。
一见面便知道称呼他为“莲花太子”而不是“三太子”这个兄长不会注意到的事,就知道她很聪明。
而且这么久以来,她并非没有脾性全然都听他这个救命恩人的想法,她有自己的主意,偏偏还能哄得他不厌烦,事事都踩在他的底线之上,从来不越雷池一步。
“往后兄长便将小白的事交由我便是,我定会好好照顾他。”
听着弟弟这么说,君吒深感欣慰,伸手拍了拍与他一样高的幼弟的肩膀,满含热泪:“好,真不愧是我的弟弟。”
外头都传着他弟弟从前凶名,君吒因从前哪吒幼时他和二弟木叉一同在外修行了解不多,知道的与旁人所知的都差不多。
都是从风言风语之中了解了弟弟,而后事情平息之后维持着面子上的感情却一直对哪吒有着桀骜、残暴的误解。
如今看来,他的弟弟分明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孩子!
父王误他。
天下人都误他。
哪吒启唇欲言又止,瞥了一眼君吒放置在他肩上的手掌忍住拂开的感觉。
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误会了些什么...
那个人知道他的大儿子一直喜欢处处给人当爹的吗?
不过不管眼前这个人到底误会了什么,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容白从跟着他离开灵山开始,就和灵山在没有半分关系。
以后便是兄长又念叨起从前的“小嫂子”来,他也是有说法的,毕竟他的兄长是一个将天地君亲师、礼仪孝悌刻在骨子里的人。
父要让他死,他绝不会有疑问。
他认准了谁是好人,那谁就一定是好人。
这就是哪吒和君吒从根本的不同。
或许要到更早之前,从出生开始,哪吒就知道,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永远有问不完的问题,为什么百姓要过得那么苦,为什么父亲说的永远都是对的,为什么“自古有之”就是没有错呢?
他永远庇护生灵,对于父亲对于贵族对于“自古有之”不愿意认可。
只是如今他长大了。
不在风风火火认为自己一个人可以对抗整个世界整个仙佛两道,让那些本就困苦的人因为他的冲动付出代价。
他已经明白,该要如何庇护人。
如何的更好的保护。
-
容白喜欢这里。
她可以自由一些。
虽然依旧是局中一个棋子只能够苟延残喘,但谁又知道她在被当做一个棋子的时候,棋子也成为了下棋之人呢?
灵山,高高在上,永远看得到的只有有用处的,只有天生尊贵的。
她啊,从前是一朵没法开的花,如今是一个道行低微的小老鼠,她只自己争就够了。
但是...那位莲花太子他的所作所为,超出了她的预期。
——佛祖需要她听话懂事,所以她是一个很好的宠物,不生事好玩闹。
——金蝉子需要她来聆听和陪伴,倾听他的苦闷、陪伴在他的身侧。
——君吒需要她来“需要”他,他需要感到自己被需要。
这些交往,容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有所求,对方也有求。
她在不影响别人的时候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明明一举两得之事。
可哪吒...她看不懂,她也不明白,哪吒需要她做什么?他其实内心富裕,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完全并不需要她。
明明只是受人所托,明明只是她有所求,可偏偏那人却一直应了。
容白觉得有些恐慌,她并不能够很好的适应这个相处模式,她已经习惯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亏不欠的相处模式。
她回顾从前二人相处,只觉得难不成哪吒太子也喜欢有人哄着他,同他撒娇撒痴?不然无法解释这种纵容出现在他的身上。
她太弱小了,弱小到曾经连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没有办法保证。
她本应该利用这件事来让哪吒教她法术,让哪吒在金蝉子转世到来之前永远成为她的后台。
让所有觊觎陷空山的人都无话可说,让她能够真正的强大存在于世间。
可她不知道该要怎么说,奇怪的是,她不怕哪吒不答应,因为她觉得她会有办法让哪吒“答应”。
她怕的是,哪吒会直接答应。
若哪吒太子真的直接答应了,那两人的相处要怎么样呢?就要继续下去,撒娇对他,用不触碰底线的小脾气触碰他,在惹了他生气之后又开始哄着他?
容白有些想不明白。
“夫人,夫人,您瞧这样行吗?”
无底洞的动工在土地的支持下完成的很快,洞府精致曲径通幽,内里更是暗藏乾坤。
锦红现在叫她是因为说好要给哪吒放置牌位的倒座儿布置好了。
沉香大案桌,上头布置着华美精巧的香炉。
“行,就这样吧。”
容白轻轻一挥袖,便将这些时日她一直在雕刻的牌位拿出来,锦红大着胆子越过黑软的耳朵探着看去,只见上头书写着几个大字。
【尊兄哪吒位】
见着这样写便赶紧移开眼睛,原先她不知道哪吒身份,只以为是哪里的大妖仗着她们夫人的面子还敢插科打诨。
但现在看着这上头的刻字才知道被她打趣穿的好看的郎君究竟是谁。
救救她救救她!
呜呜呜夫人胆子真的好大!
容白将牌位放置在案桌之上,粉白的指尖轻轻触在鲜明的刻痕之上,她本想写【莲花太子位】但却又觉得或许这样刻,哪吒会更加欢喜一些。
“自从郎君离开之后,夫人好像就没有特别开心。”
容白乌发倾泻,便是最精致的锦缎在她面前也要认输,眼眸如同好像有星子在里头,是陷空山春日万千景色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她这些时日眉宇之间的哀愁却怎么都挥不去,那双眼睫之下暗含着什么黑软无从得知,但她知道夫人兄长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黑软径直开口,锦红想拉她都没有拉住。
黑软性子直,只是简单的陈述,容白听了下意识想要解释——她是因为自己法力低微无法自己立足所以忧虑,不管借谁的势都不如自己强大来的安心。
可黑软这样说......她好似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地方,叹了口气做了默认。
是的,她真的需要哪吒。
不管怎么样,能让哪吒太子为自己庇护也是她的本事,她何必庸人自扰自讨苦吃想一些没有用的。
刚刚到了无底洞的哪吒轻笑一声,显身出现在众妖面前。
他依旧穿了一身赤色衣袍,只不过这次身上没有带着甲胄,窄腰被绣着麒麟纹路的腰带束着。
微挑的眼睫带着少年意气的张狂,好似山川河海在他面前都不能影响他的半分从容。
但此刻,他是满意的。
“想我了?”
看得出来是容白自己做的。
若是从人间买的这种手艺早就饿死了,至于土地...他不敢。
视线从牌位上移开,放在容白有些绯红的脸颊上哪吒顿了顿。
他知道凡间会将生的貌美的女子称之为姹女,却心思凡凡从来未曾觉得生的好看是一个什么不同的事。
但现在却觉得容白可以称得上姹女二字。
容颜姣好,风波流转。
若能让她一直脸色绯红,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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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妖朝着哪吒拱拱手之后,锦红就十分有眼色的带着黑软离开了,没有引起无底洞中两人的在意。
“哥哥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容白这次脸红没有任何作假,分明她自己都能控制,但偏偏失了分寸...她妖力低微,哪里想到哪吒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正好听见。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好似都会信这种自己探听出来的事实。
她一个胆子只有巴掌大,偷了灵山香花宝烛的小妖,想念一下自己的后台又怎么了?
——他就是离不开莲花太子啊,除非...除非她也有精怪修炼之法。
“回来便回来了。”
哪吒伸手又往里塞了塞想要迫切飞到容白身上的混天绫,扯了扯嘴角,像凡间在红尘中游走的公子哥儿,万般琐事都无法在他面前留下痕迹。
“走,带你出去玩儿。”
第8章 西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