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白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锁定的猎物,被放置在了利爪之下,只等一个最好的机会,将她吞吃腹中。
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痒意,轻轻咳了一下,抬起头来直直看了哪吒几眼。
能够将这位天之骄子眼眸深处对于此事的浓重在意净收眼底之后收回视线,回给殷夫人说道:“好啊,供奉义母本就应该,待我回到陷空山之后便为义母准备。”
哪吒轻哼一声看不出喜怒,待两人说完话之后被殷夫人招待着带容白去库中才见他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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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重天的阳光感受到的时候与凡间的并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容白也说不上来,但作为一个灵魂是一朵花的妖精,她喜欢阳光喜欢沐浴在阳光的底下是真的。
无须时时刻刻担忧下一瞬会不会死,无须顾及之后之后如何。
天庭、灵山,都是一株花很喜欢的地方,可惜却不适合妖的生存。
哪吒见容白走出云楼宫之后朝天上看,顺着视线过去望着远处的蟠桃林,想起某一位在天庭不可说的人物之后想起容白的胆子开口说道:“那蟠桃吃了确有好处,但你若是敢吃这个,后果可不是半根香花宝烛可以比的了。”
上一个吃了蟠桃现在一被提起,众多神仙便沉默不言,即使那一位罪魁祸首已经无法在上天宫。
自封齐天大圣,与几个结义兄弟姐妹商议共同称王,被招安之后偷吃蟠桃,扰乱西王母的蟠桃盛宴,被抓在八卦炉里也能够绝处逢生练就火眼金睛,之后闹到了王灵官那里才被制止。
如今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哪吒其实挺喜欢那个小猴子,他说聪明也很聪明,法术学的不差,说不聪明也不聪明,反抗了已经成为金规玉律的天庭存在。
哪吒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他之前也干过所有人都不理解的疯狂事。
不过这种事情,他做了,杨二哥做了,孙悟空做了,后来或许还会有人做,对“自古如此”的事表示并不理解的生灵或许从来不会断绝。
但哪吒希望这个胆子有些大的小老鼠不要做这些事,因为她和他们不同,她...真的会死。
没有一个生灵不会为此付出代价,因为这是和“自古如此”作对。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问一句自古如此就对吗?
这个没有答案,但哪吒从来不后悔昔日陈塘关之时杀龙,不后悔剔骨削肉让龙族只对上自己承担所有责任。
他从不后悔。
容白歪了歪头,瞬间明白哪吒话里的意思,眼瞧着他说完便要从面前离开越过自己,她上挑的眉眼之中充满着战意快步追上了那位神灵。
风姿俊秀的郎君沐浴在阳光下头,莲花纹路栩栩如生,走出正殿走到后院库房内,他正想快步往前走却被攥住了衣袖:“哪吒哥哥。”
今日一直在被用“你哪吒哥哥”称呼着,容白觉得这个称呼和之前的“哥哥”说不出哪一个更亲密,但现在要哄人只当要说一些好听的。
容白的手生的都是好看的,指尖透着粉,抓住了他的衣角,哪吒顺着力道往那边看去,心里盘算着用的力道不大,他再一拂手就能挣脱。
所以他待在原地,没有动。
那牌位...那牌位分明是只他一人的,来了一趟怎么就分给了阿娘了呢。
他好不容易解决了兄长那里,若阿娘也在同一处倒座儿,那那个牌位还设的有什么意思?
他又不缺这一处香火。
库房里头分门别类,无不精美,殿内放置着精致的赤金香炉,里面燃烧着袅袅轻烟,香气氤氲整个库房,清心明目之气充斥在鼻尖。
容白无暇将视线放在别处,只紧紧抓住了哪吒的衣摆没有松开。
云楼宫之中来往仙娥不少,他们一路便见过了许多,和来的路上一样,容白知道哪吒在生气,但还是维持着来天宫路上两人的距离。
等到了库房内只有二人才好解释。
她自下而上的仰望这哪吒,纤长的睫羽轻颤,唇瓣被咬的有些泛了白。
“用的到我的时候就是哪吒哥哥,用不到的时候便是随意分了人?”
“你这小妖,好没良心。”
哪吒知道容白胆子大,知道容白聪明,知道她擅长花言巧语,只见一面就能把他娘和妹妹哄得心肝宝贝的唤她,他想瞧瞧她的那些心眼要怎么来哄他。
“太子殿下为我筹谋,容白清楚分明,义母既然已经开口,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答应了也无妨。”
容白轻笑,浓密卷翘的睫羽垂落,在眼下落下淡淡阴影,像一只黑色的蝶,看起来娴静无比,柔弱无害。
门未关,阳光渗透进来,眼眸之中好像也蒙上了一层水汽,蔫了一样委屈巴巴的。
她伸手拽了拽衣袍的边角,力道微不可闻,却一下痒在了哪吒心里。
“分明是哥哥主动提的,却偏偏来难为我,我只是一小妖,都听哥哥的,想问哥哥一句,若是论的起来,究竟是再起一房倒座儿单独供奉,还是...放在我房内?”
哪吒直直的看着她,容白倒也不躲,分明是在示弱,但却像是第一次见面时候冲着他歪了歪眨了眨眼睛。
胆子确实大。
哪吒的指尖带着他独有的温度,身上带着淡淡莲香,指尖靠近她的眼睛旁,用薄茧蹭了蹭:“这些时日你可有想起兄长?若有需要带的话本太子可以替你带给他。”
容白愣了愣。
她对君吒有想说的话吗?没有了。
除了感谢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哪里还需要这位太子殿下专门去一趟灵山给她带话?
不过哪吒也没有等着她回答就收回手,收回视线,也没有执著于一个答案。
容白见着他的手好像往袖中拂了一下,就像...就像是在塞什么东西一样。
“功法我已经为你挑好了,等着回到陷空山你就要好好修炼,我会监督你的,至于武器,你且看看用什么更趁手。”
容白点点头,见他转移了话题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大太子从前就对我颇为照顾,事情原由他十分清楚,就不必劳烦哥哥再往灵山因为我的事情再去一趟了,至于别的,除了感谢也无什么可以多说的。”
或许,他真的是很在意自己对君吒大太子的态度。
太过亲近了不行,时常挂念了不行,毕竟眼前这位才是。
哪吒轻哼一声应下就当自己没有问过。
容白视线随着望向放置着刀枪棍剑.....各式武器的檀木架,悄悄看了一眼哪吒。
见她这位哥哥经常轻哼,总让她想起典籍之中记载的一种名叫“河豚”的东西。
她笑了笑,拿了一柄双股剑放在手中舞了几下,虽然并不娴熟,但能够看得出来力道定然是在别的武器上用了功的,并非对自己从未努力过。
容白面朝着哪吒,主动开口说道,眼波流转,笑着问起来之前说过的话:“就放在寝殿,哥哥以为如何?”
说的是牌位还是眼前神灵,都可以。
钩上,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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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西游
哪吒瞳孔一瞬间放大,但也只有一瞬。
只不过这一瞬情绪上的微微变化,对于已经经历世事变迁之后稳坐神位的莲花太子来说行于言表已经是巨大的心里波动。
以至于袖中的混天绫冲出袖口,阻拦的动作迟了一瞬,让容白将袖内隐藏的红绫收入眼中才收回袖中。
哪吒感受着袖中混天绫的激动,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容白,直至他自己移开视线,轻道“双股剑又叫鸳鸯剑,这柄剑收入库中之时我并不清楚,比单剑多了一份轻巧灵敏,输了一丝锐利。”
“但若要是先天不足,便可从中补给。”
哪吒声音平稳,好似并未因为刚才容白的话产生什么波澜。
容白听着点点头,她又摸了一下其他的兵器,处于神兵利器皆在眼前的地方很难不让人目不暇接,但她还是喜欢就在自己手中,第一眼就喜欢的双股剑。
她明白自己的短处,所以一眼便知道究竟要从何处去弥补。
比起其他其他的法器,双股剑并不算是最珍贵最厉害的,却是最适合她的。
两剑置于掌心之中,才能感受得到看似一模一样的剑实际上锻造的重量并不相同,劈砍的重量也并不一样。
一力破万法,同样,若无法得到那便以出其不意制胜。
只见到这个双股剑的一霎,容白便觉得这个法器就是为自己而生,其余种种或一寸长一寸强,或蕴藏法力不一,但都已经不再入眼。
“我就要这一个。”
她笑了笑,武器在手,纤细的手腕将两柄剑舞的虎虎生威,冲着哪吒扬了扬眉。
这是容白第一次袒露她的自信与野心。
炙热的阳光渗透着朦胧,眼尾微微勾起,眼中有浩瀚星辰。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像在金蝉子君吒面前一样伪装,收敛起所有的想法将自己当做柔弱蜉蝣一般。
哪吒与他人并不相同,这是一开始本身的差别。
在就是,容白清楚她不可能永远将生死主动放在别人的股掌之中,任凭他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荣辱。
她不怕死,但不想悄无声息的死,她想活,但不想永远卑躬屈膝的活。
容白一身流光溢彩的白裙沐浴在阳光底下,周身遍布虹光,哪吒只觉得说这一句话的容白让他心头不由得一跳。
高高在上的神明垂怜野心勃勃的旅人,因为他在迷茫却脚步未停的旅人身上看到了未曾早就神格的自己。
所以,一切早早就已经注定。
当高贵的神明为低贱的小妖而好奇的时候,那颗心就已经落在了那个小妖的身上。
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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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一行算是彻底的让容白在哪吒的安排之下身份见了光,彻底的归入了云楼宫的势力庇护之中。
至于容白未曾见过的那位云楼宫男主人?在哪吒和殷夫人都已经确认的情形之下,他的肯定就不重要了。
因为即使觉得容白身份难登大雅之堂,不配与云楼宫攀亲,但是...先要维护家中和谐的表象,再是没有办法打得过幼子,有再多的意见也只能憋着不说。
容白最后带走了那两把双股剑,对于其他神兵利器心如止水。
还挑了一些适合她现在修行的基础功法,其余的更多是殷夫人和李贞英临走时候送的各色宝石还有织女做的衣衫。
云楼宫很好,天庭很好,容白觉得比灵山好很多。
但这只是都只是因为那个莲花太子主动为自己筑上基石释放出善意。
等送着容白到了陷空山之后,天色已经变得暗沉起来,落日熔金,泛着金灿灿的辉煌沉光。
却见容白刚刚落地,一路上擒着她手腕的哪吒逃也似的离开了,只脚步匆匆召唤出风火轮,留下一句“好好修炼”就走了。
远远便瞧着只瞧着好似一团烈火一跃到了天幕之上的锦红看着出现在洞外的容白,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郎君这是.......?”
容白懂她的神情,生怕惹了哪吒不悦。
她轻笑一声,眉眼低垂,她被阳光笼罩,落在锦红和和黑软眼中只觉得衬的更加白皙,这种白带着矜贵,带着如玉一般的温润。
又像是白纸一般皎洁,没有半分锋芒。
连锦红见了都觉得这一种白太过单调,就该在她身上落下鲜艳红色,才最为精妙。
“郎君公务繁忙,自然不可能时时都待在陷空山。”
容白收回望着哪吒离开的视线,脸上笑意未曾掀起波澜,好似一切她都已经在掌握之中,又好似哪吒的离开与到来都都不能够撩动她的心绪让她产生任何其他异动。
她将目光放置在一旁一直都待在无底洞门前但不声不响的土地身上,屏退了锦红和黑软,找了个理由让她们继续收拾洞府,问道土地:“不知土地公公可有空,带着我在这陷空山之中四处走走呢?”
“小神却之不恭,夫人有此雅兴是陷空山的福气。”
土地反应慢了一拍,抚着长长的胡须的手一下失力拽痛了他的皮肤,才让他继续仙风道骨起来。
他知道这位占据陷空山的地涌夫人是有后台的,毕竟来的时候身上浑身笼罩的都是灵山佛香,行礼也是行的佛礼,再由三界不能惹的煞神哪吒太子亲自护送。
这样一位有着后台,身份成谜,看起来并不吃人也并非多凶恶的大妖来到陷空山,比许多穷凶极恶不可控的要好太多,是以土地十分欢迎容白来到这里。
但他没有想到,他本来只是想要一方卖西天和三太子一个好,一方想要在必定会被妖王占据的封地之中寻一个不生事的,却在今日感受到了,这位地涌夫人身上竟然又多了天庭之上的仙气。
要么便是这位地涌夫人本身便后台深不可测,贯彻天庭和灵山,要么便是......耐人寻味了。
但不管如何结果,这一位谜一般的地涌夫人,对于陷空山来说,都是双赢的存在,所以面对着容白的邀请,土地公格外恭敬的回答。
容白脸上笑意从容,一举一动之间并未有任何的受宠若惊,有礼但不诚惶诚恐,这让土地公更加多想了几分。
“陷空山单面临海,依山傍水,山下人家不算兴旺鼎盛,但也往来有人丁,算是平静无波安居乐业之景。”
两人走到峭壁边上,土地留有心情脚步慢了半步,他见容白往山下张望,主动开口介绍。
不过他有些话也不能瞒着接下来要盘踞此地的容白,抚着花白胡须的手慢了些,小心的看着容白的脸色,身为土地也算是天庭正神,自然不会只掌管一处山野。
生怕她有些不满陷空山百姓少,成精的小妖也少,不够伺候摆威风的。
“这...原先因为齐天大圣打上天庭,所以各地妖王也就沸腾起来,别处山中被占领之后祸害百姓,最近陷空山下头多了许多流窜过来的人。”
来的人都是别处流窜过来的,人也是吃不完的,可千万不要吃人啊。
毕竟有齐天大圣的例子在前头顶着,从前有多少跟着他反的妖王,还有趁着那个机会浑水摸鱼占领地盘的大妖数不胜数,但都在齐天大圣都被如来佛祖镇压在五行山下之后销声匿迹。
所以......别作死,别牵连他啊。
落日的最后余晖变成斑驳暗影撒在容白脸上,柔顺的墨发被微风吹起一缕,在缓缓生出的夜色之中与浓墨般的海水彻底融为了一体。
容白听了没有说话,只用眼眸看着远处山脚之下缓缓升起炊烟的人家,心脏剧烈的跳动。
过了许久,容白回眸望着此方土地,余晖影影绰绰的照耀出眼前之人侧脸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