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真的很照顾。
甚至，可以说，在“丈夫”这个身份里，他做的简直无可挑剔。
顾梨知道，这只是他照顾病人的心态。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好了，他一定就不会在这样照顾自己让着自己了。
毕竟这段时间，他已经被她占尽了便宜。要是知道她已经好了，一定会立刻跑路。
顾梨无声叹了口气，忽然食不知味。
但也还是每样菜都吃了两口，毕竟她真的很爱吃他做的饭，以后再也吃不到了，她要珍惜这最后一顿。
饭后，顾梨主动站了起来，想要收拾桌子。
毕竟没办法在如此心安理得的继续占他便宜，什么事都让他做。
虽然，之前她也是会做的。
不过这几天她知道自己有宝宝了，会下意识很小心。
想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饿了一天，也不知道宝宝有没有事。
闻屹扬说的对，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成长到当一个妈妈的状态。
以后没有他帮忙，她一定会很糟糕。
闻屹扬一直在观察着她，看着她垂头丧气的，就像是车祸那天，他推开病房门时一样。
可在见到他后，她眼睛亮亮的向他直直跑过来，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坚定。
现在不会了。
她只是那样茫然不开心的站在那里，甚至，连他看了她半天都察觉不到。
再不会，永远第一时间发现他，然后坚定的奔向他。
但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他只是暂时享有，现在又被收回去罢了。
她是在为这段时间自己的荒唐而感到懊恼么？
还是在为他如此骗她而生气。
他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是顾梨。此时应该会和他拼命，又或者是用恶心的眼神尖锐的语气指控他的罪责。
可她只是低着头，自己不开心。
他的阿梨真的好善良，永远将不开心留给自己。
“我来吧。”他无声叹了口气，将她拿起的碗放到了自己的手上。
顾梨抬头看他。
闻屹扬觉得，自己应当表现的稍微坦然些，至少她已经做到了足够的体面。
他便更不能去加重她不自在甚至是不安的情绪。
他对上她的目光，挺自然道：“不是不舒服。”
“哦……”
顾梨应了声，却也没走，只站着看他。
闻屹扬不知道，她是不是要等收拾好，就要摊牌。
连手下的动作都不自觉变慢了。
顾梨就看着他忙碌且沉稳的背影，她之前就爱看他的背影。
很宽大，像是能撑起一片天。肩宽腰又细，穿什么都好看。
这样的身形真的很完美，尤其是……
停下。
顾梨意识到自己开始想歪。
她对自己有些无语，你清醒一点啊。
他已经不是可以任由你yy的老公啦。
一想到这里，顾梨就又无声叹了口气。
闻屹扬知道自己再怎么拖延，餐桌也永远会被收拾整洁，不过好在，她终究还能和自己吃完一顿饭，给她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的坦然，去接受她接下来即将要说的话。
他转过身，本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却只迎面接到两张纸巾。
递到了他的手上，就像往常一样。
“你擦手。”顾梨软乎乎的说着，其实仔细听还是有那么几分不自在。
闻屹扬一愣，接过擦了擦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梨便又洗好了草莓，端到他面前，“吃水果。”
平时，顾梨也会这样。
在他做完饭，他们吃完晚饭后，她会主动洗一点水果，来感谢他的晚饭。
可此时，却真的让闻屹扬有点弄不懂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感觉错。阿梨就是清醒过来了，不然不会在今早看向他时，表情那样奇怪。
也不会对着他，有种说不出的拘谨和不自在。
可她却又像往常一样，叫他老公，会给他递纸巾洗水果，会在他做饭时看着他。
他又垂眸，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只见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双乌润的眸子充满期待，她是真的很想让自己吃。
他向来无法拒绝她，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便无力招架。
闻屹扬拿了一颗，咬进嘴里，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她总归是应该要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的。
然而下一秒，却只见顾梨轻笑了下，也拿了一颗吃，吃完慢吞吞的点评着，“还……还挺甜。”
只不过眼睛不怎么敢看他，眼神有些飘，却又时不时的落在他的脸上。
这样奇怪又别扭的氛围，一直持续到闻屹扬实在是坚持不住。
两个人分别坐在沙发上，但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像个连体婴一样的靠在一起。
但也没分开多远的距离，只十分适当的把控在一个两厘米的距离里——
一个，但凡有一方想要靠近，就又能贴在一起的距离。
不过两个人谁都没再靠近那么一点，就好像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天堑，谁都不越一步。
闻屹扬是一直等待着顾梨开口，让一切盖棺定论。
而顾梨，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连周围的空气好像都不敢流动，变得稀薄。
最后，还是闻屹扬在这样僵持又窒息的氛围里，试探着说：“那我去书房。”
“好的，你加油。”
闻屹扬本来在她说“好的”时已经站了起来，可在听到她说“加油”后，身体又有些僵硬。
一时间不太确定她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要让自己快点处理完。
但他还是，几乎逃离般的去了书房。
顾梨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也沉沉呼出了一口浊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应该怎么办，只是想稍微补偿他一下。
然后发现自己能做的好像也就只有递纸巾，洗个水果。
顾梨内心深处的鸵鸟精神再次被激发起来，托着腮长叹了口气。
-
闻屹扬人在书房，可心早就飘到了别处。
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想着，她可能下一秒就会来敲门，和他谈判，将离婚协议扔到他身上。
但他等了两个小时，都没等到。
她大概并不想打扰他工作，应该是想等他工作完再说。
不然刚刚明明有大把的机会。
她是真的很懂事。
虽然外人一直说她骄纵任性，但其实他知道，她只是看上去那样而已。
闻屹扬觉得，自己不能再消耗着她的这份体贴懂事。
深吸了口气，站起身。
他走向卧室，第一次觉得这样艰难。
也不是，她刚住进来那天，他也是这样。
不过那时，是心里渴望走进去见她，可理智却又控制着自己。
现在是，理智让他向前，内心却已经退离了一万步。
他打开卧室的门，却再也迈不开步子。
因为他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淅沥沥的水声。
她在洗澡。
把他是不是……应该去客房？
他想的出神，一时间也没发现水声停了，过了几分钟，顾梨从里面走出来，见到站在门外的人，也是一愣。
两个人无声对视着，顾梨也没想道，人就回来了。
她本来，好像也没去预想什么。
就觉得，她好像该洗个澡然后休息了。毕竟今天一天她好像就那么干坐着，也算是一种消耗。
她有点担心宝宝会不会受不了，所以就下意识的想要休息了。
直到她见到门口站着的人，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
但她好像现在也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就这样说开一切。
她还没准备好，而且，这应该是一份很消耗精神的事，她还是觉得她今晚先好好休息一下比较好。
于是，她像往常一样对他笑了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掀开了被子，躺了进去。
不过她觉得，刚刚自己笑得应该有些僵硬。
如果是以前，她应该会笑的很甜。
闻屹扬这下却彻底有些搞不懂了。
她到底，是清醒了还是没有？
如果清醒了过来，应该不会这样平静，平静到甚至打算睡觉且看到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闻屹扬最终竟然也稀里糊涂的去洗了澡，躺了下来。
他觉得，自从和阿梨相处以来，他的一切都是失控的。
其实，顾梨躺在床上，听着他的洗澡声时，呼吸都变得紧张了，
有几次，她甚至想过跑开，去客房。
但最终，她还是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而现在，她感受到身后人的呼吸，自己的呼吸却快要静止了。
如果，他等一下，像以往每次睡觉时，抱着自己。
她应该拒绝么？
不是，等等……
她为什么要问“应不应该”？
她完全没有不拒绝的理由啊！
就在她为自己怎么会升起这么奇怪的想法而感到震惊时，她忽然意识到，没有抱抱。
正常情况下，她腰间早就应该落上了一条有些沉的胳膊，然后背贴到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了啊——
她最喜欢的睡觉姿势。
顾梨下意识的回头。
便对上了一个打量的目光，人离她，像是隔着楚河汉街一样。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着，闻屹扬会想着刚刚他躺下来时，身边人紧抱着被子的手，终于确定了盘亘在他心里一天的问题。
而顾梨，看着他规规矩矩的离自己这样远，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清醒了是么？”
——“你知道了是么？”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两个人维持了半天的关系，便这样，猝不及防的被撕破。
第65章 认错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着, 直白的已不需要多余的试探。
两个人对视的眼神又开始收敛，回避。
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我……去客房。”
闻屹扬慢声说着，带着几分试探。
慢到, 几乎每个字节都给予了她可以打断的机会，但直到他说完, 撑身起床, 直到他走到门口。
她都没有叫住他。
只在他说完这句话时，挺冷漠的“哦”了声。
顾梨看着离开的人的背影, 不是第一次看他的背影，那背依旧宽大，可还是第一次看着这个背影的远离。
他依旧十分贴心，还帮她关上了卧室的门。
他其实向来都是很妥帖的一个人。
可是她听着“咔嚓”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心里也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果然，在知道她好了之后, 他就这么一分钟也不愿意多留的逃之夭夭。
像是终于摆脱了一个大麻烦。
顾梨觉得自己好奇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甚至带着几分埋怨。
她明明应该很郑重的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助和照顾才对。
但好像有点控制不住, 理智上她觉得他这样的做法很正确。
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 不过是事急从权而已，可她就是……
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不要再多想, 现在好好睡觉才是她最应该做的事。
可过了几分钟。
顾梨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呜呜呜睡不着。
她才知道原来这张床这么大，没有温暖的熟悉的怀抱, 她根本就睡不着。
她怀里抱着早不知被她遗弃就多久的小熊, 手贴在小腹上，依旧平平软软的, 好像和之前没有任何的不同。
仔细摸摸，好像比其他地方的温度高了一点点，来证明着一个小生命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