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季大人身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玉珠不加掩饰,抽出了自己的长剑。
她看向季长川腰间的玉佩,“季家的情报,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借季大人玉佩一用,片刻就还。”
“你倒是坦诚。”
季长川声音骤然发寒,云烟眼睁睁看着玉珠身边的几个黑衣人瞬间发难,抽出刀剑朝他砍来。
刀剑的声音传来,云烟忍不住惊呼一声,玉珠耳鸣目聪,当即便捕捉到了这抹声响。
“哟,难怪季大人今日来此,赏雪赏梅。原来是带着女人,这样好兴致。”
说话间,季长川已经一个错身让其中一人扑了空,夺过他手中的刀刃,反手一劈,便将眼前之人击倒。
“闭嘴。”
季长川一个飞身,横劈同时击倒二人,玉珠站上前,道:“没用的东西,我来。”
几人护住玉珠,看起来都听她命令行事,闻言环绕着季长川,气氛胶着。
季春季秋身手一般,得了令必须得护住云娘子,不得移动,如今在马车处也是干着急。
云烟更甚,她哪里见过这样打斗的场景,眼见着季长川便要被身侧一个黑衣人砍倒,她急急出声,“左边!”
季长川猛地回首,躲避了那一攻击,反倒一剑划伤对方胸口,血色喷涌而出,落在雪地里,红得吓人。
“别看。”季长川声音浅淡传来,云烟只能定住心神不让自己给季长川添负担,可还没点头,便看见玉珠纵身一跃,做了个假动作引得季长川往身侧躲避,未曾注意到她就这样调转了方向,来到了他的身后,马车前。
“季大人给美人倒是护得紧,”玉珠出言,声音中还带着调笑,“怎的坐马车还带着帷帽?这般不敢见人么。”
云烟很不喜欢这种声调,太过轻浮。
她想要躲避却来不及,手腕一把被玉珠抓住,季春季秋想来阻拦被她一脚踢开,二人滚落在地,躺在雪地中无法动弹。
手腕被人死死扣着,云烟本就有些全身发软,被她一把拽出了马车,摔落在地。
帷帽从头顶掉落,漫天雪色中,露出了娇艳的容颜。
玉珠的脸罕见一顿,又泛上点点诡异,“娘娘在此处,是和季大人私定终身了么?”
“难怪多少人寻……”
“玉珠。”
转眼间,季长川不再执着于防卫,而是一招招毫不留情的杀招。长剑滴落血迹,蔓延了长长一片,从多少人身体中捅穿又拔出,云烟看得心惊胆颤。
玉珠被他唤回神智,止住了即将到口头的话。
将云烟拉到自己身前,一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一个玉佩,和娘娘的命。孰轻孰重,季大人知晓吧。”
“季大人若是不愿给,”玉珠放缓了声音,“我便去找陛下,想来陛下定会答应我一切要求的。”
刹那间,脖颈处的手收紧,剧痛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淹没了她,无力挣脱。
第49章 疑误有新知(1)
玉珠看着季长川色变,知道她也算是拿捏住了他的命脉。
“娘娘在此处陛下可知晓?”
看季长川面上微动,看着掌下女子挣扎的模样,玉珠了然。
“看来是季大人私藏。”玉珠松了手,又将其扣在怀中,以剑封住去路。
云烟得了喘息的机会,胸脯剧烈地起伏,看向季长川的眼中俱是惊惧。
玉珠看着她挣扎却无力反抗的模样,思索道:“可同季大人一处,不像是娘娘的行径……”
事出反常必有妖,玉珠瞧着云烟的模样,忽得发觉不对。
季长川仍在与她手下之人缠斗,她这次挑选的都是好手,只是不知季长川一个世家公子,又未曾听说武功怎样,竟然身手这般出众,转瞬便斩杀了几个弟兄。
“你——你是何人,你要做什么……”
云烟嗓子很疼,被人掐住的脖颈半天才喘过气来,玉珠闻言一怔,不可置信道:“娘娘不记得我了?”
“真是贵人多忘……不,”她面上的笑骤然顿住,看着云烟仓皇的模样,“你真忘了?”
“……咳,什么?”
云烟全程未听清玉珠的话,只知晓她是恶人,要抢六郎的什么东西,如今挟持了她,不知要做什么。
她用力掰着玉珠的手腕,玉珠手臂岿然不动,看着她奋力挣扎的模样。
半晌,玩味地看向季长川。
“季大人好本事,她这是……脑子坏了?”
“与你无关。”
季长川一剑封喉,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满地血迹与黑衣白雪映衬,俱都分外刺眼。
玉珠何等聪明,电光火石之间,理清了一切,“难怪,难怪……”
她稍一分神,不知何处来的枯树枝飞射而来,直直敲中她的手肘,顿时失了力。云烟感受到她松了力,立马趁机甩开她的手,想要脱离她的掌控。
玉珠并不想杀她,否则就靠她这般鲁莽的模样,早就死了千百回了。看她已然逃出自己掌心,玩味一瞥,不过须臾便将她再一次捞回手中,钳住她的肩膀。
云烟左肩旧伤在冬日本就隐隐发疼,这会儿玉珠五指掐住,让她顿时软了身子。
……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歹徒竟然会知道她肩膀上的伤口。
若说是无意,又觉得有些精准了。
云烟还未整理清思绪,便听玉珠又道:“季大人好身手,只是不知这武艺,和陛下孰高孰低?”
云烟听她一次次提着陛下,心中只道她是逆贼,处处挑衅,看着季长川因她掣肘的模样,心一横,反身抓住玉珠的手,张口便咬在她手臂。
玉珠吃痛,云烟下了死口咬的自己口中也满是鲜血,二人正缠斗之际,季长川将地上散落的长剑抛起,擦着玉珠的右肩撩出一道血痕。
云烟狠了心不松口,玉珠又不想杀她,剧痛之下,玉珠扬起剑柄敲了她后脑将其击晕,那力道才松下来。
一手接住面色苍白的云烟,玉珠这才看到了她额角的伤痕,已经褪成了淡淡的粉色,不仔细看并不明显,可她毕竟面色柔嫩,凑近瞧着确实有些痕迹。
玉珠将其放下,靠在马车处。
转了转手腕,收了笑。
“看不出来,季大人原来也会趁人之危。”
“玉珠,你本就死罪难逃,”季长川淡淡看向她,眸中尽是冷色,“何必再现于世间。带着你所知晓的,赚到的,隐居山林,不好么。”
“只有季大人这种犯了错事的人才想带着娘娘隐居山林,再也无人寻到罢。”
玉珠有些嘲讽,“但娘娘心中,又没有你。”
“你瞧她方才,有害怕,有对你的担心……可这担心多少是因为我的手下凶神恶煞,多少是因为心中爱慕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季大人。”
“激怒我,对你来说并无好处,”季长川摘下自己腰间的玉佩,“不就是想要这个么,有本事,自己来拿。”
“这可是你说的。”
玉珠一声娇喝,无视地上躺着还带着余温的死尸,几乎是踩在他们身上跃起,剑招直直地刺去。
季长川片刻之间便分明了她为何如此自信,也从不收敛自己的嚣张。
她的武功确实高强,同地上躺着的那些废物全然不同。甚至用出来的剑法,也不止一种。
他早便知晓玉珠是王氏训练出来的暗卫,起初被安排在阿枝身边保护她。但不知她何时有的异心,就如同燕珝也没想到,王氏的人也不全都信服他燕珝。
毕竟王氏也正是因为燕氏皇族,才落得如此模样。王氏大族,人多了,中间自然会有不服之人。
而玉珠,显然也并不听从与燕氏王氏任何一派。
她剑法中除了季长川熟知的王氏祖传剑招外,还有着一些熟悉,却一时让人想不起来的痕迹。
动作之间,带有着女子的飘逸和灵动,但击打的力道却不输任何男子,比方才众人围攻还要难缠许多。
这样的人……季长川避开一剑,玉珠又砍来,伸手便向抓过玉佩,却被季长川横刀拦住,二人缠斗片刻,尚未打出胜负。
玉珠手臂受了伤,季长川背后被划了几剑,二人都带着血,看向彼此。
玉珠抖抖身子,“小看你了,季大人。”
季长川先前一直是文官,纵使后面领了黑骑卫的职,也被常人认为是陛下特意安排文官带领武将。
谁都不曾记起,当年,太子,季家六郎,付家长子三人一同学武读书。太子文韬武略受陛下夸赞多次,战场上杀敌毫不留情。后者年纪轻轻便掌着千军万马,与这二人同行,向来容易被忽视的季长川反而是其中最深藏不露的那一个。
朝中竟无多少人知季长川身手好到如此地步。
玉珠眸光一闪,心下暗道今日只怕拿不到玉佩了,抬手便是杀招。
季长川看出她又想做个幌子自己脱身,踢起地上一剑,双手持剑。
玉珠眼看着他一手将自己手中的剑震飞了出去,不过刹那之间,平手的局面被打破,玉珠勉强抓着剑柄,却早无了方才的气势。
她强扯出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季大人就这般生气?”
季长川并未收手,略掀了掀眼眸,便将手中长剑反手挑起,眨眼间血液喷洒,玉珠惊呼,佩剑落地。
……一招便废了她的手,她再也拿不起剑。
玉珠捂着伤处,瞬间了悟。
“你就没想放过我,没想让我活,”她忍不住喉中的闷哼,手上的剧痛传来,“……就因为我知晓了……”
“与这无关,你本就是罪人,在三年前背主的时候就该死了。”
季长川打断她的声音,将剑横与她下颌,玉珠被逼后退几步,直直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
她已知自己是死路一条,再也逃不出去了,看着靠在马车旁不省人事的阿枝,再一次开口:“季大人日后还要如何呢,打算瞒一辈子吗?”
季长川神色冷漠,已然看不清当初那样正人君子,风度翩翩的模样。
剑往前逼了半分,脖颈之间流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色。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你不是燕珝的狗么,”玉珠毫无惧色,甚至还扬了扬脖子,“看不出来,这样温润如玉的季公子,竟然会做出觊觎兄弟之妻的事。”
“从前是谁重要吗?”
季长川没有收力,长剑在冬日冰冷地汲取着女子脖间的温暖,刺破肌肤,“就如同你所学的剑法,从前师从王氏,如今……倒有了几分前朝的影子。”
看着玉珠瞳孔忍不住微睁,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带上了几分笑。
“所以从前是谁重要吗?”
“现在,她是我的妻子,”季长川的眸中渐渐浮现阴鸷,“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玉珠还未出声,只见寒光一闪,剑身划破了她的咽喉。
血溅了他一脸一身,白皙如雪的脸侧染上鲜红,顺着脸颊留下,落入了他的颈间。
可他毫不在意,只是走向云烟身边,看着她皱着眉头,昏睡中仍不安稳的侧脸。
长指抚上她脸颊,从眼角处,一点点将血迹染上了她如玉的脸庞,二人终于有了相似之处。
他看着自己的满手鲜血,忽然觉得很是刺眼,在身上擦了一下,又一下,硬生生将掌心磨得通红,直到看不清半点血迹。
他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回不去了。
天地之间一片雪色,身旁的尸体染红雪地,独留此处清白。
季长川抱起她,将她送入马车,又掏出帕子,将她脸侧的鲜血细致地擦拭干净。
阿枝,他忍不住又一次看向她。
云烟躺在他怀中,安静地好像是将要破碎的瓷器,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不爱又如何,起码她在他身边。他会让她开心愉悦,绝不会像曾经在宫中,那样地处处委曲求全。
他早已身在地狱。好在,有她陪着他。
如此,也不算孤单。
天寒地冻,季长川未曾返程,而是让季秋先驾车进入山上私园,又派稳妥点的季春将现场护住,不得有失。
接下来的路程快了许多,季长川将云烟裹住,送入后堂的榻上,吩咐别苑的侍女伺候好,便匆匆出了房门。
玉珠已经死了,但她来此之前,说季家的情报有她感兴趣的东西,还因此不惜来同他抢玉佩。
他可是朝中重臣,窃取情报大都掩盖行踪生怕被人发现,他们一行人却这样大张旗鼓,很难不怀疑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况且,玉珠那一手前朝的剑法……他还是幼年学剑时同燕珝在前朝的书册上看到的。当时只觉精妙不得其法,如今能够领悟,却早已忘记此事。
若不是玉珠,他只怕就要忘却此事了。
可是前朝的剑法,他也是偶然意外所知,玉珠是如何学会?她背后,究竟还有什么人?
季长川顾不得自己身后的伤,匆匆寻来纸笔,将今日所见,还有推测俱都写成奏疏,呈给燕珝。
吩咐季春递上去,这才抽出空,去看云烟。
云烟身子之前就不好,这几个月好了些也并没好多少,她一直尝不到味道,吃饭也就一般,总是小鸡啄米那样意思意思,敷衍他罢了。
季长川只好变着法儿给她寻有趣的玩意儿,让她看在好看得份儿上,多吃几口。
云烟躺在榻上,季长川坐在榻侧,拧了帕子为她擦脸擦手,掖好了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