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源吊着胳膊走出督察院飞船，靠在大门上怜悯地望着姜霓。
一切都在母巢的预见中，何必挣扎呢？
姜霓盯着罗梅看了许久，她又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动漫里的她会甘愿被督察院带走，她本来以为那只是为了大局强行忍耐，并不符合她的真实性格。
“当啷。”从来不肯认输的姜霓丢下了武器。
贯佩星等机甲师还能勉强忍住，围过来的现场观众已经忍无可忍，纷纷将随身携带准备当午餐的鸡蛋、水果、面包、菜叶砸向罗梅。
连领带都用领带夹打理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督察院长转眼就变得狼狈不堪。
她闭了闭眼，摘下头发上挂着的生菜，示意护卫队：“把姜霓带走。”
第90章 前哨站
第四话在姜霓被关入禁闭室后结束。
弹幕原地化身尖叫鸡。
【啊啊啊啊看不到我霓拳打督察院重回赛场登顶冠军, 我的一些美好的品德都会被毁了】
【怎么会停在这里！！老贼我要给你寄刀片！！！】
【我连夜补完漫画（ps我已经知道编辑山野不做人的事，自动把纪临泽脸换成霓霓），感觉非常不妙！下一集我霓可能会被送去边境最艰苦的前哨站了QAQ】
【漫画给出的理由是纪临泽的精神力特质威胁到联盟安全, 我看的时候还觉得太小题大做了, 知道换头的事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我霓被督察院针对了呜呜呜】
【有没有人能管管这群只会窝里横的混蛋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就把第五话给我端上来, 不开玩笑，我真的会生气】
【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老贼你最好做个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边境、前哨站。
姜霓望着弹幕消失的方向，记下这两个关键词。
精神图景恢复空白, 禁闭室里一盏灯都没有, 安静得像是抽干了空气。
一个人待在黑暗的房间里，反而能沉下心思考。
姜霓想到她在意的那些事。
为什么母巢一直“看”不到她，为什么跨越次元时会听到一道没听过的声音？
为什么李博士的研究如此重要, 却没有被母巢发现、甚至追杀？
为什么姜堰精神意志已经融入母巢，母巢竟然没有细查姜堰, 只能无差别猎杀人类英雄，期望能瞎猫抓到死耗子, 找到屠龙者？
是罗院长的【感知屏蔽】，保护了人类最珍贵的信息。
让人陷入梦境, 是她发动能力的方式之一。
姜霓目光停在漆黑的天花板上，想起那两个预知未来的梦。
是不是那个时候, 罗院长就已经发动了能力？
从那一天起，她每一步都走在改变未来的关键节点上。
这个世界的姜堰、罗梅、裴燚、李望舒们, 与其他所有平行世界的她们一起努力着，让姜霓所在的这条时间线通向光明、胜利的未来。
姜霓曾经因为姜堰所受的不公正待遇对联盟失望过,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不反人类已经很好了。
那个时候，姜堰对联盟、对人类的忠诚，是她毫不动摇对抗异兽的唯一锚点。
在今天以前，她从没想过，她会改变这个想法，发自内心地为全人类死战到底。
姜堰、罗梅是守护人类的无名英雄，但在她们身后，又有多少人在默默付出，才能把这个本不可能实现的计划推进到这一步。
如果没有决战到最后一刻的集体意志，在母巢把控所有时空、未来已经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主战派又怎么可能成为联盟的掌舵人，投降派又怎么可能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不敢出现在阳光之下？
姜霓抬手，在五指缝隙里，仿佛再次看到罗梅被群众扔菜叶子的表情。
她的眼神冷静中带着一丝欣慰，群众越愤怒，越说明她的付出是正确的。
姜霓收拢五指，摸了摸胸口的身份牌。
我会继承你们的意志。
她在心里说。
她那自从量子化后，越来越接近母巢特质的精神力，在这一刻发生微妙变化。
那横贯无数平行世界，徜徉于时空之线上，一步步接近于神的磅礴力量中，多了一分温柔的人性。
从前锋芒毕露的精神力，沉淀出更为持久的温暖与深沉。
……
督察院飞船泊入猎户座首府，NGC2023星云-JX1001星。
沧大毕业生主要在南十字战区和半人马战区服役，把姜霓押解到猎户战区，也是为沧大百年声誉着想，以免瓜田李下，学校有包庇嫌疑。
但人民群众并不买账。
每天一大早，就有手持横幅的抗议者围在飞船前，督察院到底在督察什么？比赛中投放的异兽失控，为什么没有人调查事故原因？我们的孩子只想要一个公正的处理，凭什么关她？
院长罗梅成为千夫所指，有人向高层递交联名书，请求彻查罗梅让她立刻下课，有人天天蹲点想要抓住罗梅送交人民公审，还有人p罗梅遗照，标题四个大字——
千古罪人。
好些督察员承受不住压力，请假在家不敢再去督察院上班，反倒是被骂最多的罗梅本人每天准点出现在禁闭室前，似乎不把姜霓审出个莫须有就不罢休。
不忠者恐惧，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始终无畏。
意见信雪花般飞到统帅办公桌上，却只收到统一回复。
【姜霓严重违反军纪，督察院照章办事，任何人或机构无权阻拦。】
统帅办公室的回复，成功将集中在罗梅与督察院的怒火吸引过去。
第一次，联盟最高统帅的权威遭到质疑。
“联盟高层会不会背着我们和母巢达成不可告人的协议？”有人嗅到阴谋的味道。
在这个疑问出现的第二天，黎源敲开罗梅的办公室大门。
“罗院长是想现在就推动和谈吗？”他担忧道，“会不会太快了？我们需要一次惨败，才能让所有人清醒过来，接受母巢不可战胜的事实。”
“放心，我心里有数。”罗梅说，“现在只是必要的造势，但那一天就快到了。即使是裴燚，不也只能承认我们的调查程序没有问题，她身为统帅也无权干涉吗？”
黎源点头：“之前裴燚的态度总让我觉得她还是偏向姜霓，这一次闹这么大都没有出面保她，看来心里还是有杆秤的。”
“能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怎么可能看不清局势？”罗梅笑得嘲讽，“也只有无知少年，才会把‘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这种话挂在嘴边。”
黎源脸上出现一丝赧然：“从前的我，正是其中一员啊。”
他想起那些年跟着队长东征西战，在姜堰的带领下，狮鹫队总是冲锋在最危险的地方，那些强大的异兽在他们面前，似乎也不过如此。
他也曾以为，凭借坚定的信念与一往无前的勇气，人类终有一天能将母巢和它的爪牙逐出银河系。
直到那一天，与恶龙狭路相逢，直面母巢真正的力量，他才认清残酷的现实。
二者的差距是生命层次的差距，凡人在神面前何其渺小。
姜堰够强了吧？结果又如何呢？终究还是在恶龙的利爪下灰飞烟灭。
恶龙阻击战失利，狮鹫队全员战死，但黎源的精神力却并未立刻消亡。
他躲在恶龙的精神图景中，望着它如入无人之境，打穿整个南十字战区，要不是裴燚及时赶到，力挽狂澜，在这一战中人类文明就已经覆灭。
可裴燚又是怎么胜利的呢？
黎源清清楚楚地感知到，恶龙接到母巢命令，为了全面征服人类文明，它要假装败给裴燚，将这位已经动摇的机甲师捧上统帅高位。
为了让这一场胜利更有说服力，母巢甚至将恶龙的源晶交给裴燚，任由她利用源晶强化机甲师精神力，打造出全联盟最强的九大源级机甲师，将太空长城守得固若金汤。
看起来，人类终于从节节败退转入战略防御。
可一旦母巢动真格，太空长城立刻就能出现漏洞。
九大源级机甲师，也只不过是母巢想起时，就能随意取用的盘中餐。
在母巢面前，所有人都是如来佛掌心的孙悟空，就算一个筋斗就能翻十万八千里，也逃不出它的安排与计划。
还有什么抗争下去的必要呢？
可怜有些人，知道得太少，看不清现实，还在歌颂没有意义的勇气。
好在他是幸运的，恶龙回到母巢的怀抱后，他的精神力也被母巢发现。
母巢却没有杀死他，只是让他观看其他世界人类一次又一次的覆灭。
它向他承诺，只要除掉那些永远看不清局势的“英雄”，它就不会灭绝人类文明。
它会留下一块足够丰饶的土地，让人类能够在那块土地上繁衍生息。
它没必要骗他。
黎源从回忆中抽离，看向罗梅：“姜霓毕竟是姜堰的女儿，我怀疑她很有可能就是母巢要找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露出马脚。”
“要不要请示母巢，让它专门接触一下姜霓？或者，干脆把姜霓送进虫洞，就像上官琼一样，直接传送去母巢那里。”
“不能再照猫画虎了，民众不是傻子，太空长城不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连续出现漏洞。”
罗梅沉吟：“把姜霓送去前哨站吧，她主动攻击你，违纪在先，送去边境也是应有的惩戒。那是整条战线最危险的地方，出什么意外都不足为奇。”
“就按你说的办。”黎源摇头叹息，“年轻人还真是沉不住气，稍微激一下就把把柄送到我们手上。”
“他们这种人，从来都是这么愚蠢，只有一腔热血，但没脑子。”罗梅评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从来都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
黎源赞同：“英雄所见略同。”
三天后，姜霓被罗梅的护卫队押上开往前哨站的飞船，猎人重新装载好重装武器，一起塞进飞船船舱里。
督察院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既然你们觉得比赛中投放的异兽是黎校长人为制造的事故，那就去最危险的地方看看吧，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理解黎校长的苦心，他是为了锻炼学生，绝不可能是有意谋杀自己的孩子们。
罗院长的护卫队会一直跟着姜霓，不会让她真的遇到危险。
看起来似乎安排得很细心，但没有人能够放心。
出发这一天，本已被督察院放过的狮鹫队、青丘队全员，像是约好了一样，一起等在太空港，整装待发。
姜霓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第91章 新的战场
督察院巴不得把这群年轻又有天分的机甲师打包送走。
狮鹫队和青丘队得以如愿上船, 躲在角落想要跟着混进去的纪临泽被闻讯而来的老王揪回学校。
“你才大一你凑什么热闹？”
“才学会开机甲就想着去前哨站？”
“想跟着你霓姐打异兽是吧？你先接我三招再说！”
估计也是被督察院的处理方式惹怒，一向温文尔雅的王蹇之罕见地发了火。
姜霓等人在船舱里都能听到纪临泽被暴揍后的呜咽。
贯佩星吓得摸了摸宝贝脑壳：“幸好我没把老王惹毛过。”
姜霓点头。
她看着王蹇之骂骂咧咧的背影，正想说什么, 余光瞥见不远处还有道削瘦身影。
沈文心风尘仆仆, 一手提着饭盒、水果, 另只手抱着几本书, 隐约能看到“异兽百科全书”“解密档案”之类的字样。
姜霓立刻起身，想要去见父亲，却被门口守卫拦住。
守卫警觉道：“飞船马上要起飞了。”
姜霓：“我跟我爸道个别。”
守卫探头往飞船外看了眼：“父女情深，真感人啊。”他笑笑，“不行。”
“为什么？”
“谁知道他会夹带什么东西。”守卫哂笑, 低声说, “姜霓，我去查过你们一家子，天生反骨, 可人有时候，就得认命, 不是吗？”
不愧是督察院的人，姜霓默默抬脚, 把他踹飞到飞船外。
“被我揍，也是你的命。”
她大步走下舷梯, 其他守卫围拢过来，想拦又怕步了那个趴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家伙的后尘。
咔哒几声子.弹上膛, 护卫队槍口指向姜霓：“再往前走我们就开枪了！”
沈文心在姜霓露面的时候就加快了脚步，此时刚好跑到她面前。
她没有搭理护卫队, 伸手扶住气喘吁吁的父亲：“对不……”
她想道歉，又一次, 让父亲担心了。
沈文心却摇了摇头，将提着的东西塞她怀里：“转了五趟航班，好在赶上了，早知道就该到现场看你比赛，是爸爸不好。”
他怕一看到姜霓做那么危险的事，就想把她带回家，他已经答应过女儿，不再干涉她的理想。
姜霓真想告诉他母亲离开的真相，告诉他她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去前哨站是大家的计划。
可她不能说。
她不能让所有人的努力前功尽弃，只能看着父亲眼睛通红，还要对她强颜欢笑。
“到了那里，别再犟了，和罗院长道个歉，咱们就回来，好不好？”
为了妻子的名誉，坚持和联盟高层打了13年官司的男人，在这一刻，再也不奢望应有的荣誉了。
他拍了拍姜霓的肩膀，嘴唇微微颤抖：“好好的，活着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