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痣——令疏【完结】
时间:2023-11-10 12:02:56

  “正因为太子如此,所以顾良姊转头就来问王妃的主意。”琥珀笑得隐秘,问顾菀:“王妃娘娘怎么回呢,琉璃还在巴巴地等着娘娘的回话呢?”
  顾菀略挑一挑眉,将琥珀召到身边,俯身道:“你同她说,既然她当初能一月就仿出我的字迹,那自然也能仿出老亲王的字迹。”
  “她若是觉得心中有气,可以找法子自己报复回去。”
  琥珀瞬间明了顾菀暗含之意,含笑起身,特意道:“王妃放心,奴婢会叮嘱琉璃,让她用最不起眼的传话人。”
  谢锦安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主仆二人这段对话,不免惊喜道:“我正打算与阿菀商量这件事情,不想咱们的打算竟然都是一样的。”
  他十分熟稔地坐到顾菀身边,眼馋地看向碗中热乎乎的元宵。
  顾菀就抿唇轻笑,舀起一勺吹凉,再小心举到谢锦安的唇边,瞧那薄唇微微一掀,将一小勺的元宵像喝水一样喝到口中,再如品味珍馐佳肴一样细细品味。
  顾菀也不心急,等着谢锦安将元宵慢慢咽下,才支颐问道:“如今李丞相之事已然交予你近两月,都已经出了年节,皇上可有什么打算?”
  不错,李丞相并洛州行宫之事一直拖到现在,其实是有皇上的授意在里头――前脚太子和皇后就因为旁的原因生了病,后脚李丞相就被无数的奏折参上,其中明显不少人都归属了武王。
  皇上能因为太子显露的、想要与靖北王府结亲借势的野心,就借口软禁太子与皇后,自然也会因着武王想要上位的勃勃野心而恼怒,选择让谢锦安来主办这件事情,顺便让协办的官员暗示谢锦安这件事情一点儿都不着急处理。
  不过先前那些参奏的官员,还能用年节下不要晦气来安慰自己不急着催李丞相被查之事,但如今过了年节,他们就难免焦急起来,恐怕催促的折子一道接着一道,里头指不定还有隐射肃王无能等字眼。
  谢锦安低笑着回答道:“两日后罢――最近武王寻由头来户部找了我两三次,还想仗着眼睛好偷偷看账本,被户部尚书小心拦了回去。”
  “他这样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件事情,总不能再拖着了。”
  “等两日后,武王忍耐不住,在朝堂上吩咐人当众提起此事时,我再将进度上报罢。”
  “反正现在在皇上眼睛里,已然是武王来私下催促威逼我了。”
  说到此处,谢锦安对着顾菀眨了眨眼睛,潋滟的眼眸中流淌出浅笑:“我就在皇上面前做一个被抢功劳、又被不断催逼的受害人就好了。”
  见顾菀面上染了相同的笑意,谢锦安不由得温柔望去,口中道:“近日安乐伯家的女儿似乎递了几次帖子,说想请阿菀去骑马?”
  “是,只是年节时宗亲里的宴席应付当真是麻烦,就一直推脱了。”顾菀说起时眉眼间有一点不能赴约的无奈:“不过二月末倒是有时间,能去给她与叶世子的策马比赛做个裁判。”
  因着她实在忙碌,外头瞧来却只看见她与谢锦安恩爱,昨日张瑛的帖子就含了些怨怨的控诉,说她见色忘友,还暗指谢锦安是那等男狐狸精,缠得顾菀没法子出门与自己策马,连看叶嘉屿送的小骏马都没时间。
  不过这些她可不能与谢锦安说起。
  “依着阿菀看,张小姐是能守口如瓶、依托事情的人么?”谢锦安温声询问顾菀。
  “自然是的,瑛姐姐从小就最讲义气的。”顾菀想起幼时张瑛为她打抱不平的事情,眼中的笑意盈盈动人,说完时眉尖一动,恍然直起身子:“锦安,难道……”
  “我与叶世子商议过了,打算近日寻一个由头,让他受伤静养,将手中的兵权分一些到武王头上。”谢锦安淡然含笑:“如今武王还忍耐着,极大的原因就是手中现在缺少军事上的实权,且皇上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清。”
  “凭着武王的性子,若是他拿到了朝政军事双重权力,皇上却还不肯废弃太子。甚至有人告诉他,皇上觉得他性格粗武,压根不配继承大统。”
  “到时候再配上枕边风,武王又该如何呢?”
  顾菀心头就是一凛,用气声回答道:“那自然是寻一个机会,谋反逼迫皇上退位。”
  还有什么机会,比去京郊行宫春狩更好的呢?
  没有皇宫中的重重守卫,又必定留下一部分锦衣卫看护留在宫中的太后与妃嫔,使得皇上身边护卫变少。
  更重要的是,春狩……意味着可以随身携带武器出入行宫,不必卸甲。
  “方才锦安说枕边风?”顾菀说起这件事情,忍不住好奇问道:“可是指武王居所中那位颇受武王宠爱的司寝宫女?”
  因着武王未曾娶亲,所以依旧是住在宫里,身边服侍的人,就只有殿中省挑选过去的司寝宫女。听说里头有一位,算是武王的初礼宫人,一直受到武王的宠爱,在武王居所中算是小半个主子了。
  谢锦安从顾菀手中接过装着元宵的小碗,给顾菀舀了一小勺,微微颔首:“是,她是母妃给我留下来的人,算是藏得最深的了,除了我和传话的惊羽之外,是无人知道的。”
  说到这,他扬唇一笑:“现在阿菀也知道了。”
  见谢锦安有几分想要将宫中自己手下人都说出来的意味,顾菀将口中元宵咽下,紧赶慢赶着拦了谢锦安:“我如今没了宫权,暂时用不上这些人,等我要用了自然来问你的。”
  “倒是你与义兄是如何商议的,我又该如何和瑛姐姐提起呢?”顾菀眉尖蹙起一点:“咱们虽有陈院令等太医帮衬,但义兄到时候肯定要真受些伤才能让皇上不起疑心。若是如此,即便瑛姐姐帮了忙,恐怕心中要对义兄觉得愧疚万分了。”
  “阿菀放心,咱们只请张小姐在比试时用尽全力便好。”谢锦安缓声道:“至于那个捣乱的‘坏人’……我拜托了张小姐的哥哥,正巧安乐伯夫人正硬逼着他去学骑马呢。”
  顾菀一开始还以为是安乐伯极为出色的嫡长子,听到后半句才反应过来是从前一直与谢锦安在京城中作出闲散模样的安乐伯嫡次子张瑞。
  “张公子能答应帮锦安这个忙,可见是一位极有胆识之人。”顾菀眼中涌起些歉意:“我最开始时还以为张公子的确是那等爱好玩乐之人……若是当真事成,我可要摆一场宴席请他。”
  谢锦安将最后一点茉莉蜂蜜喂到顾菀口中,有些憋笑道:“阿菀误会了……张瑞他因着家中宠溺,确实是很爱玩乐的。只是有的人爱玩,玩着玩着连骨子里都带歪着烂了去,张瑞却是不同的――他很早便开始帮着我,也支持我,心中仍是清明胆大的,是我接触安乐伯府的第一位举荐人。”
  后来他又借着安乐伯府,渐渐地与鲁国公府等有了挂着木氏商行名号的隐秘接触,直到永福公主之事发生,这些被他早就埋好的伏笔就开始运转起来。
  “至于阿菀担心张小姐因此对叶世子产生愧疚……”谢锦安轻笑一声:“这恐怕是叶世子求之不得的,那这让张小姐费了心力的代价,也就让叶世子自己去承受罢。”
  顾菀眼中闪过一分亮意:“原来如此。”
  她还当真以为,叶嘉屿是那等沉醉骑马射箭之人,遇见了不屈不挠、誓要战胜他的张瑛,也升起了好胜心,这才答应与张瑛比试一场又一场。
  没想到其中还有几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
  “义兄的确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不过这也要看瑛姐姐的意愿。要是瑛姐姐不愿意,那义兄只能是一腔柔情付诸流水了。”顾菀认认真真地盘算完张瑛与叶嘉屿的姻缘可能,话题不由得又转到前朝上:“到时候义兄在府中养伤,义母与康阳姐姐就有借口离开皇宫,去京城中的靖北王府帮忙照看,从而不去春狩,这就意味着到时候即便出现了意外,他们也可及时转圜兜底。”
  “而义兄受伤之事,在外人看来是因着张公子之故,那只消义兄与张公子演一场戏,那落在武王眼中,就是安乐伯府与靖北王府交恶。”
  “武王现在正是觉得自己站稳了脚跟,预备拉拢义兄、安乐伯、鲁国公等重臣的时候,得知这样的情况,定然当机立断,将安乐伯府从眼中划去,不再关注安乐伯府。”
  如此一来,谢锦安想借用安乐伯府有所动作,就轻而易举得多。
  “还有,到时候我是在场的,还可以让武王认为义母迁怒于我,从而消除对着咱们的戒备。”
  “对,我想的与阿菀说的,可以说是一字不落。”谢锦安弯起俊眉,握住顾菀的双手,神情郑重而又安心:“我要借着安乐伯府再做几件事情,叶世子之事就要拜托阿菀了。”
  顾菀动了动指尖,回握回去,直视着谢锦安的双眼,心尖渐渐涌起一股子海潮一样的涌浪,令她的眼眸如日光下的金瓦一样璀璨明亮:“好。”
  *
  两日后,因某位御史大夫在朝堂上屡次质问肃王有关李丞相和洛州行宫之事,引得不少朝臣上疏,请求皇上在此事上加派人手,最后连武王也出来请求。
  据说皇上当时神情颇为不愉,但难以抵御群情,应允了下来。
  二月下旬,李丞相兼洛州行宫李氏贪污一事被彻查,李丞相犯有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弛慢不职、纵容包庇族人犯罪等罪名,细数下来简直如雪花般密密麻麻,其中更是牵扯到数年前的罗国公之事。皇上看完后自然大怒,又因罗国公之事沉默半晌,下旨将李氏一族所有在官者革职,关押入天牢受审,由安乐伯主理此事。其余无官者和女眷孩童,若是有罪,按照律例处置,若是无罪,先处以铡草之刑,送去高山荒烟处铡草劳作。
  至于丞相这个空出来的职位,则是暂时待定,丞相权力则是安乐伯、鲁国公并刑部尚书分别兼任。
  不过几日后,靖北王世子在和安乐伯府的小姐比试时,被安乐伯府二公子硬生生插了一脚,变作三人比试。
  谁想那二公子根本就是个不会骑马的,只是看不惯靖北王世子,又想帮着妹妹,所以上前挑衅。结果在策马时根本掌控不了马儿,在自己的一阵高呼救命声中,成功地将靖北王世子的马险些撞翻过去。靖北王世子为着拉那二公子一把,自己垫在了底下。
  最后是做裁判的肃王妃喊了人来,用宽大的竹屉将世子送到马车上,再稳稳送入靖北王府。
  皇上听闻后,当即就派了陈院令前去诊治,还允准了康阳郡主和靖北王妃出宫照看靖北王世子。
  后经陈院令诊治,此番靖北王世子可以说是实打实的伤筋动骨,前三个月内最好不要下床,而后要慢慢地、仔细地静养,才能彻底恢复,这期间若是有一点儿差池,恐怕将来上战场都会变得困难。
  为此,皇上还亲自驾临靖北王府,探望了靖北王世子一趟,叮嘱他不必忧心,好好养病,若他将来上不了战场,可是国家的损失。
  朝中高低官员都纷纷送上补品,表达自己替皇上的关切之心。
  靖北王妃都好好地收下了各色慰礼,惟独对安乐伯与安乐伯夫人颇有怨怼之色,虽口中不说,但众人心中都清楚,是在为着罪魁祸首,那安乐伯府的二公子生气呢。听闻安乐伯回去后,直接赏了张二公子一顿板子,也叫他下不来床。
  连带着当时在场的肃王妃都被靖北王妃恼了一顿,不敢言说。
  如此一来,想巴着靖北王府的官员都在隐约间远离了安乐伯府,平日里和肃王说话时也尽量精简了话语,省得与肃王多接触。
  亦有那等观望的人,心中觉得可惜:原还以为肃王妃是靖北王妃的义女,肃王要是有和武王争夺之心,可以借此超过武王,更得帝心。没成想不过一次意外,就间接得罪了靖北王府――也是,名头再好听、再怎样请封,都只是个义女罢了,哪儿有靖北王妃膝下唯一的儿子重要?
  这样想着,不少人都在心中给肃王判了个永无机会之刑,随后主动往武王那儿靠近。
  慰问完靖北王世子之后,无数双的眼睛都定在了靖北王世子手中的兵权上。
  毕竟士兵要每日操练,进行巡逻,将领更要日日亲如兵营巡查,谨防有那等偷懒耍滑、徇私枉法的士兵,祸乱兵营严明的纪律,败坏家国卫兵的名声。靖北王世子如今躺在床上,自然没有办法做到上述起点,更有其自身请求,让皇上在武官中寻可靠之人,暂时交托他人,代替他每日监督训练、严正军风。
  这消息一传出,瞬间就有不少折子争着上疏,美名其曰推举人选,为皇上分忧。
  莫约到了三月中上旬,从建章宫中发下圣旨,靖北王世子手中的兵权三分,分别交予武王、鲁国公世子与肃王。
  虽说三分,但到底是武王占了大头,鲁国公世子又掌了剩下的三分之二,最后的那一点儿最没用的兵力才是肃王的,让人疑心是不是皇上为了避免对待皇子不公的话柄,才勉强分给了肃王一点。
  将心里头那点好笑的猜疑放下,许多大臣都眼巴巴盯着武王,只觉得武王的地位犹如乘上了春风,有那扶摇直上的趋势。
  再看皇上将安排春狩的一应事务都交由礼部,命令武王从中协助,就可知皇上对武王的看重。
  朝廷中一改从前太子与武王两党争锋相对的情况,转而变为武王一枝独秀的局面。
  每每武王上朝时,当真可谓是众星拱月一般。
  而皇上高高坐在珠帘后头,神色不辨,只在下朝时吩咐武王一同前往建章宫。
  自有人殷切上前,悄悄恭贺,只差言说皇上此举,说不定是要商议太子之事。
  *
  然而武王并不如众人所想那样,会在接下来更上一层楼。
  反倒是春风得意地进了御书房,最后却是神色冷沉地回来,一路气哼哼地回了自己的明哲殿,把自己闷在书房里,连德妃派人前来相邀用膳都一口回绝。
  “你回去告诉母妃,本王这儿正是忙碌的时候,哪儿有空用什么午膳?”武王恶声恶气地让德妃派来的宫人回去,转头见自己的贴身的小太监站在门口,登时就发了火:“傻站在那里干什么?难道端茶磨墨这种事情也要本王亲自来做吗?”
  小太监知晓武王若是生气,一个不顺心就是对宫人们拳打脚踢,当即就颤颤巍巍上来倒水。
  正提心吊胆着,就听外头有个宫女进来道:“武王殿下,红袖姑娘求见。”
  小太监当下就将心给放下了,甚至露出了一点喜意:他们明哲殿上下都知道,红袖姑娘不但是武王殿下的初礼宫人,还一直得到武王的宠爱,甭管武王生了多大的气,红袖姑娘都能哄回来。有红袖姑娘在,他们就不怕挨打了。
  “让红袖快进来。”武王果然面色微微一缓:“你们都出去等候吩咐!”
  不多时,有位眼尾勾勾的媚色美人就走了进来,并不行礼,而是直直地走到武王的怀中坐下,用手勾起一点武王的衣领口:“王爷晨起早朝时还是高高兴兴的,怎地回来就这样生气?婢妾心疼得很,不知道能不能为王爷分忧?”
  武王最吃这一套,当下就握住红袖的纤手,嘿嘿笑道:“红袖莫要心疼,本王没生气,只是方才心气有点儿不顺罢了,如今见着红袖,一切就都好了。”
  “婢妾才不相信呢,每回若是婢妾不问,殿下都是自己一个人受委屈的。”红袖蹙起了眉头,嘟起一张樱桃小口哼道:“可是婢妾前几日出的主意出了差错,让王爷受了累?若当真是如此,王爷可不许瞒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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