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痣——令疏【完结】
时间:2023-11-10 12:02:56

  顾菀见状,就不由得低面弯唇,是花朵含苞一样的笑意。
  她稍稍提着裙摆,拾阶而上,在圆圆的石凳上坐下。
  “我今日要多谢王爷。”顾菀的眸儿水盈盈一片:“多谢王爷愿意信我。”
  也多谢那巧合的几句话,在关键时说出她要说的,让事情顺着她的设想顺利发展。
  谢锦安长眉微挑,温声道:“是我要谢谢阿菀才是。”
  他在昨日傍晚,还在忧愁,该如何将老亲王的事情闹大些,让太后和皇上都关注到。是那一声“有刺客”,将这难题迎刃而解――阿菀帮了他大忙。
  就是,他还是有一点点未曾明白的小地方。无关大雅,却让他求解不得。
  ……是那一柄至今无人认领的匕首,和当时惊羽未曾找到、后来却又出现在顾萱桌上的练字纸张。
  但抬眼望见顾菀双手托着的芙蓉面儿,谢锦安心底的这些小纠结,就忽然间烟消云散了。
  他将放在袖中的四张图纸一一摊开、放到石桌上。
  “阿菀,这是父皇给我的,叫我选一个用作成婚时的府邸。”谢锦安语气轻快,尾调上扬,像初晨的曦光一样鲜活动人:“阿菀,你选一个。你喜欢哪个,咱们以后就住在哪里。”
  他的目光落在顾菀身上,有掩藏不住的欢喜,但并没有催促,安安静静地等着顾菀选择。
  顾菀刚刚才放下去的唇角又不由得弯了起来,眼睛也变作一对弯月,点着若隐若现的红痣,映在雪肌上,比外头红火的大片石榴花还要吸睛。
  她的心轻轻跳快,似被放在了暖暖的汤婆子上,从里到外都暖热妥帖起来。
  ……被人细心关注,被人尊重选择,原是这样让人欢喜、让人心动的。
  “王爷呢,有没有什么格外喜欢的?”顾菀将这四张图纸仔细比对了一番,浅笑着问谢锦安:“比如喜欢大一点的书房或者庭院?走廊是喜欢简单一点的,还是曲折环绕一点的?要不要在府中设一方小园子,种一些花草果蔬,也是不错的……”
  她将这四座宅邸不同的布局与布置总结了出来,软声问着谢锦安。
  谢锦安听着顾菀的温声软语,面上露出几分有些傻气的笑,目光中也带出如小溪一样的清澈温柔。
  阿菀,在认真规划他们将来生活的地方。
  在谢锦安原先的预想中,他的未来会是一片浓黑的雾气,他如同一只孤独的鹰鹫,沉在黑雾的最底下,等着攫取代表胜利的最后明珠。
  他会是独身一人的、千算万计的,负着伤前行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现在,谢锦安有了一方柔软的小天地,让他休息,让他悄悄地治愈伤口。
  “阿菀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谢锦安抚上腰间的香囊,摩挲着药盒,尾音中是羽毛一样的轻软。
  低低的,随着清风拂到顾菀耳边。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顾菀的身后,此后便是靖北王府◎
  “那咱们选这个罢。”暖风拂过, 顾菀耳尖微微泛红,从四张图纸中择了一个庭院大的。
  她总是觉得,选个大院子, 种些喜欢的花草,一年四季赏着景色也觉得有趣。
  且这所宅邸位于西塘大街,离皇宫距离较近,和老亲王府、镇国公府则相距较远, 是个合心合意的住处了。
  “好。”谢锦安温声应下,又对顾菀道:“等宅邸正式赐下后,咱们就商量着将它装饰起来。你只管说哪儿想要布置什么,剩下的都交给我去办。”
  顾菀抿唇笑着点头。
  倏尔,顾菀似想起什么, 开口问谢锦安:“王爷, 那些山匪皇上会如何处置?”
  “景州山匪嚣张,又极其狡猾,这回好不容易抓住几个,父皇应当会派人细细审问, 力求审出山匪的破绽,好让太子与景州知府更好地攻破山匪要寨。”谢锦安给顾菀缓声解释,“阿菀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是不是昨夜被山匪吓着了?谢锦安心头有些担忧。
  “是我忽然想到,二三月我还未曾和祖母回京, 尚且在温竹山的温泉庄子上住着的时候,庄子中的壮丁曾经逮住过几个山匪。”顾菀微微蹙起眉尖, 回忆道:“那山匪似是来温竹山踩点的, 结果因雨天湿滑相互踩绊, 被壮丁们抓了起来。我便让他们直接送去官府了。”
  “可昨晚那一群山匪中, 尤其是进我屋中的那两个, 其中有一个颇为面熟,好似就是当时扭送到官府的山匪之一。”
  顾菀将这话缓缓道来,心中亦在一刻不停地思考。
  她原先就奇怪,老亲王要借刀掳人是正常的,可为何偏偏是景州的山匪?
  如今她将庄子上的事情回想起来,就明白为何老亲王要取山匪这一把会割伤自己的钝刀――莫约还是蓝氏和顾莲的主意,去庄子上打听了她是否和旁人有过节,便得知了山匪的存在。
  她们打算得极好,若是将来查起来,这罪名可以往山匪身上扣。都怨顾菀自己,不觉间得罪了山匪,让山匪起了掳掠报复之心。至于顾菀最后出现在老亲王府……那便是老亲王偶然间救了被山匪掳走的顾菀。
  只可惜他们虽然想得美好,实施的过程中却错漏百出,最后还变成如今的场面。
  谢锦安闻言微顿,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温竹山曾打晕过的几个山匪,是在他第一次见阿菀的那个夜晚。
  如此想来,昨日和他交手的山匪中,的确有几个面熟的。
  根据阿菀的说法,是送去官府了。
  但已经被送去官府的山匪,如今怎地安然无恙出现在外头了呢?
  是官府关押不力,让他们找到机会逃脱,还是官匪相互勾结,将这山匪给偷偷放了出去?
  谢锦安在心中思索起来,嘴上不忘安慰顾菀道:“阿菀既这样说,我回头便与孙尚书和世子说一声,托他们仔细去查一查。”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罗公公就找了过来。
  “嗳呦,原来肃王殿下在和顾二小姐说悄悄话呢。”罗公公笑得和气,向谢锦安道:“皇上这边找肃王殿下您呢,让您随着去御书房。”
  然后又对顾菀道:“顾二小姐,太后娘娘方才传了靖北王妃和康阳郡主,您说不准可以去陪一陪。”
  顾菀容色含笑地谢过罗公公,然后去拽谢锦安的袖子:“王爷快去罢,别让皇上久等了。”
  谢锦安瞧自己袖子上覆了一小团雪玉,小巧可爱,焉有不应的道理?
  与顾菀道了别之后,他便随着罗公公前往御书房。
  罗公公在路上觑着谢锦安如沐春风的俊面,思量着又低声说了一句:“从昨夜到现在,武王殿下三番两次想要求见皇上,都被皇上给拒绝了。”
  这便是向谢锦安卖好的意味了。
  谢锦安闻言一笑,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心里仍旧是波澜不惊:武王性子莽直,现在皇上因为老亲王之事焦头烂额,自然不会见武王给自己添堵了。
  等二人到了御书房外头,就听见老亲王伊伊呜呜地为自己求情声:“还请皇上明鉴,微臣实在是被人欺骗了,才做下了这等糊涂事情,还请皇上宽恕!”
  想来是皇上回到御书房后,见老亲王就气不打一出来,又训斥了老亲王一顿。
  谢锦安在多宝阁处脚步微顿,平静地看皇上面色阴沉,龙颜大怒,对老亲王发作:“朕原是不准备计较,也不愿再追究下去,是怕丢失了皇家颜面!你却偏偏觉得自己无辜,要求朕免去对你的处罚!”
  “纵然如你所说,你是被那信欺骗,可勾结山匪、擅闯皇家寺庙之事是你做下的罢?”皇上冷声怒喝:“朕如今下令剿匪,皇室的亲王却和匪徒勾结在了一块儿,让百姓们知道,会作何反应?”
  “况且,你从前做过多少糊涂的事情,被御史参奏过多少折子,朕都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帮你压了下来――可是你,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
  老亲王被呵斥得心虚,却又隐有不服气:他可是救了皇帝的命,包容他一些也是应当的!这件事情的确是他心急了些,但都要怪镇国公府,他不过是受了牵连!
  他这般想着,脸上的神情中也不自觉地表现了出来。
  皇上见了,自是怒到极致,唇边含了一缕冷笑:“亲王口口声声不离当年的救命之恩,朕如今却想问一句,当年那杀朕不成,立刻就服毒自杀的小太监,到底是不是罪臣英王安排的?朕对着今日之事也想问一句,你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纯粹被女儿家的三两封信给骗了去么?”
  看老亲王要开口,皇上的声音就变作巍沉的高山,毫不留情地压在老亲王的头上:“亲王,你想明白再回答――这可是欺君之罪!”
  老亲王不意皇上忽然提及当年之事,脸色登时就变得苍白起来,冷汗如雨水一般从额头密密地滚落。
  他一时间张口结舌,只能不断地叩头结巴道:“禀、禀皇上,臣、臣……”
  “这是朕最后一回容忍亲王的胡闹了。”皇上并不想追根究底,见老亲王软成一团烂泥,就挥手道:“朕等会儿会让罗寿随着你回去,取回朕赐给你的丹书铁券,并罚你一年的俸禄,捐给祈国寺。”
  “对了,亲王走的时候记得去一趟慎刑司,将你府上的管家带回去。他调戏小宫女,朕按着宫规处置了。”
  说完这一番话,皇上就挥了挥手,让侍卫讲腿软的老亲王给“请”了出去。
  随后,皇上缓了缓神色,对一旁的刑部尚书叮嘱了该如何将这件事情简化传出去,好安抚朝臣与百姓之心,末了又让叶嘉屿随着刑部尚书继续审问山匪,力求审出如何一举攻破景山寨的方法。
  等尚书和叶嘉屿离开,皇上才看向多宝阁后头的谢锦安:“今日你倒是安静,没有往日的浑样儿了。”
  谢锦安敛起了眉眼,垂手行至皇上面前,轻声道:“儿臣到今日才知道,从前父皇训斥儿臣的时候,连今日的十分之一都没用到。”
  看谢锦安有点受惊的模样,皇上不觉一笑,声音温和了些:“你是朕的儿子,同朝臣们是不同的,但你入朝当差之后,朕可不会因为这一点便宽容你。”
  “是,儿臣尽全力不给父皇丢脸。”谢锦安拱手应下。
  “朕最近一段时间听见教你的少傅说了,学业上勤快了些,补起来倒是算快,在武艺上也颇为用功。”皇上的眼中闪过一分欣慰,又在心中想起太后说的话,不免道:“只你要入朝当差,少傅也教不了你什么,这几日便来御书房给朕打打下手罢。”
  “儿臣多谢父皇。”谢锦安难得在皇上面前正色。
  皇上垂首看着桌上摊开的折子,沉默片刻后忽而轻叹:“太子如今在景州坐镇剿匪之事,他第一回 单独拿主意,恐怕有些力不从心。”
  谢锦安唇角勾起一缕几不可见的笑,轻声道:“二皇兄是父皇亲自教导长大的,又是太子,必然是能顺利完成剿匪,为父皇增光、安百姓之忧的。”
  他已经能预料那折子上写的,是有关太子的近况。显而易见的,他的父皇对太子略有不满,对武王也不算待见。
  顶多半月,他就会得到等了许久的机会。
  *
  谢锦安走后,顾菀便回了寿康宫中,到太后面前说话。
  “臣女想太后娘娘早膳应当用的不多,要不要传些茶点来?”顾菀一边为太后轻轻捶着小腿,一边细声询问。
  太后笑眯眯地道好:“还是顾小姐贴心。只是如今还喊哀家太后娘娘,未免有些生疏了。”她的眼睛一转,落在自己方才写好的懿旨上――只等锦安那小子回来,便可以宣读了。
  顾菀面色微红,如一朵浅色的垂丝海棠:“……臣、臣女想等接完太后娘娘的懿旨再改口。”
  “真是守规矩的好孩子。”太后轻声赞道,转头对李嬷嬷道:“正巧等会儿王妃和康阳也要来,便让小厨房准备些精致的点心来。”
  话音还未落,李公公就进来传靖北王妃与康阳郡主到了。
  太后就笑着让李公公赶紧将人领进来。
  靖北王妃与康阳郡主到后,先给太后行礼问安,颇忧心地询问太后如何。
  “昨夜臣妇与康阳得知太后娘娘遇刺,心惊胆战了半宿,原想一早就来请安,结果又听皇上一早便来寿康宫,这才到了现在。”靖北王妃眼下有几分乌青:“太后娘娘的身子可有大碍,可有找太医看过?”
  说罢,她转向顾菀,眼中更流露出几分担忧:“顾二小姐如何?”
  康阳郡主亦是满面的忧心忡忡。
  “王妃与康阳不必担心,哀家一切都好。昨夜之事皇帝已经细细审查过,并非是刺杀哀家,只是一场误会,你们回头听一听刑部的说法便是了。”太后不愿多提此事,稍稍解释一两句后,也笑着看向顾菀:“不过昨晚,顾二小姐之心很是让哀家动容。”
  靖北王妃颔首一笑:“臣妇也是感于顾二小姐的良善,又和顾二小姐很是投缘,才想着收顾二小姐为义女的――我已经将折子递交给皇上了,顾二小姐不怪我先斩后奏罢?”
  看着靖北王妃对自己俏皮地眨一眨眼,顾菀便不禁弯起了眉眼。
  像在和风清星的夜晚,被温柔的月光笼罩。
  顾菀此时才明白,祈国寺中,靖北王妃口中,“我给你婚后反悔的机会”是什么意思了。
  ――若婚后不和,她一个镇国公府的庶女,面对皇子,怎样都不会有反抗的机会。她或许要忍受疏离冷落,甚至被递上一纸休书。
  但若她是靖北王府的义女,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能反悔,能和离。
  要是想二嫁,亦是可以。
  顾菀的身后,从此便不再是镇国公府,而是靖北王府。
第50章 第六十章
  ◎顾莲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地想嫁给太子么◎
  想明白了这一点, 顾菀心上就滚过一片热流,眼角也泛出一点微红热意。
  她原以为,靖北王妃当时所说, 是愿意帮她的意思,不想竟是要直接收她为义女。
  靖北王妃见顾菀眼中一片水光,颇怜惜地用帕子擦了擦,柔声道:“怎么哭了, 是不是我提前没同你说,将你吓着了?虽然如此,你可不许说不愿意给我做女儿。”
  顾菀仰起面儿,望着靖北王妃,软声道:“臣女是有点儿惊讶……能得王妃如此看重, 是臣女的荣幸, 自然也是愿意的。”
  “那便不要再说什么王妃、臣女了,唤我一声义母,唤康阳一句姐姐,可好?”靖北王妃笑得欢喜, 牢牢握住顾菀的双手,声音中是藏不住的期盼。
  康阳郡主亦在身边亮晶晶地盯着顾菀。
  刚刚才被顾菀委婉拒绝的太后立刻开口阻止:“顾二小姐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方才还和哀家说呢,要等圣旨正式下了, 才改口叫哀家皇祖母呢。”
  靖北王妃不免轻叹,旋即又笑道:“太后娘娘说的是。既然顾二小姐要守规矩, 那臣妇便不守了。”她转向顾菀, 眼中是柔软的光亮:“你往后是我的义女, 再唤你顾二小姐未免也太生疏了――往后, 我叫你莞娘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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