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南知调的闹钟只能睡四个小时,但喝了酒的贺弦却依旧醒得比她还早。
于是叫醒南知的不是闹钟,而是贺弦的一声:“我靠?!”
南知睡眠不足,听见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蹙了下眉便继续睡觉了。
结果贺弦却跟见了鬼一样,又来了一声:“我靠!!!”
“……”
这回南知忍不了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闷闷道:“你干嘛呀?大清早的。”
“……我日。”贺弦被她若无其事的态度震惊了。
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脸错愕地问道:“你、你要不要看看你睡在哪儿?”
说着,他又连忙举起双手自证:“我先说!可什么都没干啊你不能污蔑我!”
“……”
南知当然知道自己睡在哪儿。
但贺弦大概是喝断片了。
她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平静解释道:“你昨晚嚷嚷着要去蹦极,我怕你从23楼跳下去,所以就让你来我房间打地铺。”
“但是你非要睡床,我犟不过你,只能让你睡床了。”
“你现在清醒了吧,清醒了就自己回去,我要睡觉。”
一口气把这些话解释完后,南知直接拽过了被子蒙在头顶,试图与贺弦隔绝。
但也不知道是自己喝醉了做的事比较让人震撼,还是南知这泰然自若的态度更让人震撼,贺弦被噎得好半晌都没说出话。
他瞪着眼睛,唇瓣颤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不是,我、我要睡床你就让我睡床?”
“我他妈是个男的啊!”
“我知道啊。”南知没睡够,现在心情欠佳,所以语气也比平时不耐烦了许多。
她烦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但这是你非要睡的,你还一直耍赖。”
“我靠?”贺弦惊呆了,直接伸手把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质问道:“我耍赖你就让我睡啊?那换个男的也这样你也让?”
“……”南知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屁话和幻想,她现在只想睡觉。
她拍开他的手,重新背过身,不想再理他。
然而贺弦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依旧不依不饶:“南知!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啊!”
“这也就得亏是我,要是换个人你不就完蛋了?!”
南知听着他在耳边嗡嗡的好烦,再次抓过被子蒙过脑袋,说话声音从被子底下闷闷传出:“这句话还给你,要不是我收留,你昨天说不定都从23楼跳下去了。”
贺弦:“……”
贺弦:“你不要避重就轻!”
南知:“你不要不识好歹。”
贺弦:“……”
贺弦瞪着那坨雪白的被子看了好半晌,感觉自己被噎得气都不顺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尽可能地平静下来和南知沟通。
但是他丫的就是平静不下来。
他真的很难理解南知的脑回路。
就因为他说要蹦极还不愿意打地铺,她就能放任一个男人跟她睡同一张床?
那要是换个人也来这招呢?!
甚至是……换她喜欢的人呢?
贺弦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二话不说再次把南知的被子拽了下来,又开始念经:“南知你这个做法真的很危险!”
“这种情况你就应该把我踹下去,或者把我泼清醒让我滚回去,而不是放任我睡在床上!”
“你这是引狼入室你知道吗?”
“你对我这个不喜欢的人都能这么心慈手软,那要是换成你喜欢的蒋如松呢?!”
“哎呀!”南知被他烦得不行,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你好烦呀!”
她本来就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现在还要听贺弦念经,脾气猛地就上来了,恼火道:“又不是谁喝醉了都会像你一样那么难缠!”
“你老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我让你睡床是因为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对我没想法、你不会对我做什么,所以我才同意的。”
“你能不能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
她话音落下后,整个房间霎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刚才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贺弦也骤然沉默下来,没有开口。
只是沉默地盯着她,眸色晦暗,看不出情绪。
这奇怪的氛围让南知觉得有点不自在。
她抿了抿唇,正想说一句“没事你就回自己房间”来结束这个话题。
谁料还不等她开口,贺弦却猝不及防地冒出一句:“谁告诉你有些事必须得喜欢才能做的?”
“……”南知被问得一怔。
思绪也陡然混乱起来。
她还没有从这份混乱中回过神来,贺弦就猛地伸出手,毫无征兆地抓住了她手腕,把她朝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
电光火石之间,一阵天旋地转骤然袭来,南知反应不及,整个人直接被贺弦压在了床上。
两个手腕被他一只手钳制着,完全动弹不得。距离近到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四目相对的刹那——
南知回过神来,近距离看着贺弦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
“今天我醒得比你早,”贺弦嗓音沉沉,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眼底,透着一丝罕见的肃穆,“那如果我当时没吵醒你,而是对你这样,你觉得你能有什么反抗余地么?”
“别说我抓着你手腕,”说着,他直接把南知手腕松开,让她两只手都有活动空间,“我就算让你推你都推不开我,你凭什么睡得那么毫无防备?”
南知被他质问得愣了一瞬,下意识道:“因为你不会。”
“……”
“事实就是你没有这么做。”南知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我才放任你睡床。”
“……”
“换个人我不会让他睡我的床,我甚至都不会让他进我房间。”
“……”
“我又不是傻子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
明明听着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但不知道哪句话又戳着贺大少爷那敏感的神经了。
他忽然闭了闭眼。
就在南知想问他“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的时候,他却猛地从南知身上爬起来,留下一声难辨情绪的“操”,然后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自从这天过后,贺弦再也没跟南知说过话。
坐飞机的时候不说,回家路上不说,回到家后依然不说,一天到晚绷着个脸不知道在摆什么谱。
南知也很难理解这件事到底哪里惹着贺弦了。
明明就是他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结果他倒还生起闷气来了。
所以她心里也有气,更是不想理他,两人直接进入了冷战状态。
每天南知就在房间里整理之前的画稿,在平板电脑上重新润色一遍然后发到微博上去。
偶尔,会有零星几个评论区铁粉来问她,之前那个鸡同鸭讲图里的憨大叉怎么好久都没出现了。
南知托着腮,沉思良久后敲下一句:【因为最近鸡鸭都没话讲。】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八月中旬,南知准备搬家的时候。
当初南知住进贺家主要是方便曲江柔照顾她,现在她长大了,又要去华都上大学,自然是没必要再住在别人家里了。
所以在飞往华都前,南知准备把自己所有东西都整理好,清空房间还给贺弦。
但她这十年下来积累的东西也不少,光是翟婉给她买的衣服就能装好几个大行李袋,最近又送了她几套护肤品化妆品,更不用提她平时收藏的漫画、杂七杂八的东西了。
全都从柜子里收拾出来后,她发现自己房间根本放不下。
看着堆到无处落脚的房间,南知擦了擦额角的汗,只能一点点把东西搬到门口。
她正跟松鼠一样来来回回搬东西,放在房间书桌上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南知走到桌前看了眼,发现是来自蒋如松的微信电话。
她和蒋如松之前从来没打过电话,现在突然接到,不由得有些奇怪。
但因为他俩考的一个学校,所以南知也没想太多,干脆接起:“喂?”
“南知,”蒋如松清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我想问一下,你哪天去学校报到?”
“我的话,”南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顺手拖了个小行李袋出去,回答道:“大概16号吧,提前两天去华都转转。”
她话刚说到一半,对面的卧室门忽然开了。
贺弦拎着衣服从屋里走出来,似乎准备去洗澡。
瞥见她卧室那一侧的墙边堆了一排箱子袋子,贺弦的脚步倏忽一停,眸光缓缓移到了南知身上。
但是因为南知背对着他,再加上耳边的手机里还有说话声,她一时不察,依旧在自顾自地回电话:“哦,但是我飞机票已经买好了,和我妈妈一起。”
“就上午十点的那班飞机,直飞华都。”
“可以的,那到时候一起。”
话音刚落,还不等南知嘴里的那个“拜拜”说出口,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南知。”
她动作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去。
结果就看见贺弦正靠在墙边,唇线紧绷,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南知视线跟着一滞。
她不知道贺弦突然喊她干嘛,再加上两人正处于冷战期间,这个时候开口她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和怪异。
但看在贺弦先跟她说话的份上,她还是好脾气地应声了:“怎么了?”
“……我妈今天给你买东西了。”贺弦神色恹恹地靠在墙边,嗓音轻低,微垂的视线若有似无地从她手机上一扫而过。
他停了一瞬,而后猝不及防地抬高了音量:“把你口红从我屋里拿走。”
“……”
第27章
◎你打错电话了?◎
南知觉得贺弦这人真的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就这么点小事, 他到底为什么要摆个仿佛别人欠了他五个亿的脸。
还那么大声。
是因为没给他买口红吗?
大不了给他涂就是了。
南知简直无语至极。
但她不想临走还激化矛盾,于是她忍了忍:“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去。”
“现在就去。”贺弦的语气意外地强硬。
无奈之下, 南知只能先挂了电话, 去他房间拿东西。
然而贺弦不耐烦的声音依旧在身后回响:“还有,你门口摆这么多东西还让不让人走路了?”
“不是有留一大半空着?”南知觉得他事可真多, 走到一半又调头回来了,指着空地道:“我又没有把路堵上。”
只不过贺弦依旧抱臂站在门口,嗓音冷淡:“放不下,拿你房间去。”
“我房间也放不下。”南知朝对面的房间示意道:“你看,我地上也摆满了。”
闻声,贺弦掀了掀眼皮, 视线却没有扫向地上那大包小包的东西,而是从空荡荡的柜子上一掠而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南知的房间几乎要清空了。
米白色的柜子在此刻显得洁白空净, 崭新如初。
仿佛使用者早就料到了这么一天,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看着这空无一物的柜子,贺弦脸色阴沉,语气也生硬至极:“那么多柜子不够你放?你非得放地上?”
“……”南知被他磨得无语了很久。
她想辩驳,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贺弦没搬过家。
说不定他是不懂这些流程。
于是她只能勉为其难地耐心跟他解释:“搬家都是这样的, 得把东西打包好, 我再放回柜子里的话, 我还怎么搬家?”
“……”也不知道贺弦听没听进去,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却依旧绷着脸不吭声。
见他不说话, 南知也没再开口, 兀自进他房间拿东西。
看着她的背影, 贺弦更是气恼。
他唇瓣开开合合了半晌,想谴责她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拿着衣服转身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接着一声重重的撞击声传来,浴室推拉门被他猛地一关。
南知脚步一顿,走出来看了眼。
只见浴室门紧紧闭合着,哗啦啦的水声被紧闭的门阻隔,透着一丝沉闷与阴郁。
南知回到贺弦房间,一眼就看见了书桌上放的那长长一套黑色丝绒口红套盒。
本来她还以为就一支,结果看着这么大的盒子,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因为之前翟婉已经帮她配过一套大牌化妆品了,里面并不缺口红。
但她也没多想,毕竟翟婉平时看到合适的东西也会给她买回来。
说不定就是逛街的时候凑巧看到了。
南知把盒子抱回房间,给里外都裹上一层气泡膜后,装进了走廊的大纸箱里。
最后她抽空收拾了三天,才终于把自己的房间彻底清空。
临搬家前,南知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后,才去敲了敲贺弦的房门。
贺弦跟没骨头似的往门边一靠,眉眼间萦绕着浓浓的倦意,像是没睡好似的,语气也冷淡至极:“干嘛?”
“那间卧室我已经清空了。”南知不是很在意他这垃圾态度,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也打扫过了,你可以检查一下还有什么问题。”
贺弦耷拉着眼皮,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没有问题。”
“……”南知不知道从她脸上能看出什么名堂。
但她也懒得多问,反正他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她点点头,“那我走了。”
“……”
贺弦唇线紧绷,没吭声。
恰逢此刻搬家工人到了,两个人上楼搬南知堆在门口的东西。
南知在楼上监工,曲江柔在楼下车前监工。
来来回回了几趟,那堆成小山般的箱子袋子终于要被清空。
而整个过程中,贺弦依旧像刚才一样靠在门边,冷眼看着他们,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仿佛他才是那个监工。
最后一个袋子被搬家工人拎了下去,南知又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问题后,关上了门。
她房间是有一把小钥匙的,南知从包里翻出来,递给贺弦:“给。”
贺弦垂眸看着那晃荡的钥匙,没说话,也没接。
南知不知道他在发什么呆,等了一会儿后见他没反应,她就直接把钥匙插在了门上。
“我走了。”南知整理了下自己的包,温声道:“你可以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