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默了默:“那你不吃药,我能怎么办?”
贺弦:“……”
贺弦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容易放弃?我不吃你不会劝我吃?”
南知:“……”
南知好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但是看在他是个病号的份上,她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行吧,那我去给你拿?”
贺弦在黑暗里,借着走廊小夜灯的光线,悄咪咪瞥她,“随你。”
平时别人说“随你”的时候,南知都会默认对方不需要。
但今天大概是因为贺弦生病和她有那么一点关系,所以她也没计较太多,扭头就去楼下翻医药箱了。
她先是冲了杯感冒灵颗粒。
然而临上楼的时候,南知又觉得,贺弦这人看起来很龟毛很难伺候的样子,怕他不愿意喝药,所以干脆把医药箱也拎上了。
不得不说南知还是有些先见之明的。
她把冲剂递给贺弦的时候,果然收获了他一记皱眉:“这什么玩意儿?”
“药,喝的。”南知把杯子放在床头,又从药箱里翻出一板药片:“或者你吃这个也行。”
贺大少爷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两个选择,别扭道:“哪个不苦?”
“应该都还好吧。”南知斟酌了下,“要不你吞药片吧,吞下去就没味道了。”
话落,贺弦从床上坐起来,像视死如归般伸出手:“那就药片。”
南知看了下说明,给他掰了两粒出来,和水一起递给他:“你先吃两粒,明早饭后再吃两粒。”
贺弦嗯嗯两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药是咽下去了。
见他吃了药,南知便把药箱收拾好,拎起来转身就想走。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作妖的贺大少爷又喊住了她,似乎非常不满意:“你这就走了?”
“?”南知一头雾水地回过头:“那不然呢?”
“你就这么无情地走了?”贺弦漆黑的眸光直勾勾落在南知脸上,“你就没准备跟我解释点儿什么?”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南知:“……”
被他愤愤地谴责了一通,南知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俩之间还有点问题没解释。
于是她沉默片刻,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我就想知道,”贺弦盯着她,“你真就那么嫌弃我?”
“我跟你讲句话你都避如蛇蝎似的,我这人嘴里吐刺还是身上有毒啊?”
“……不是。”南知被他说得尴尬地捋了捋头发。
“那是什么?”贺弦非得问出个所以然。
南知安静须臾,不自在地扯出一抹笑:“我只是觉得,你在学校里太显眼了,跟你一块儿走压力很大。”
“???”
这话让贺弦整个人一怔。
他像是被噎着了似的:“不是……这也能怪我?”
“不是怪你,就是……”南知说起这事也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我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到时候别人问起我们两个的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像当时被简一妍问起,她如实解释了之后,简一妍却依旧有很多问题穷追不舍。
她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八卦、探究的感觉。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听南知说完后,贺弦却忽然沉默了。
床头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五官线条映刻清晰分明。
但漆黑的眸光却依旧一动不动地落在南知脸上,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又似乎在出神。
过了不知多久,贺弦才慢半拍地回过神来,缓声问道:“我们什……”
然而话说到一半,他却又顿住了。
气氛凝滞三秒,他吊儿郎当地改口道:“噢,就这事儿啊?”
见他语气轻蔑,像是她小题大做似的,南知不服气地撇撇嘴,正想反驳,却又听他补了句——
“以后谁再问你这些有的没的……”
“你什么都不用说。”
“直接让他们来问我。”
虽然只是个小感冒,但由于贺大少爷向来金贵,这个周末翟婉和曲江柔都忙上忙下,一会儿给他煮这个一会儿给他炖那个。
南知作为半个罪魁祸首,写完作业后也心虚地跟着帮忙,但她会做的东西不多,只能帮着端端碗。
唯独贺耀城,乐呵呵地跑到儿子房间,调侃了一番:“淋次雨就感冒了?你现在身体这么娇弱吗?”
“……”
贺弦正在那包“小馄饨”呢,听见这话后没好气地把一团团纸扔进垃圾桶:“爸您要是闲的就去给我妈打下手去。”
“心虚个什么劲儿呢?”贺耀城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莞尔一笑,“算了不问了,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父子俩正聊着,一阵敲门声忽然传来。
本来门就没关严实,南知也只是象征性地敲了下,便端着碗进来了。
看见贺耀城在,她乖乖喊了声:“贺叔叔好。”
“好好好。”贺耀城笑着点点头,“你们给他煮什么了?”
“鸡汤,翟阿姨煮的。”南知把碗放到床头柜上,“说是增强抵抗力。”
闻声,贺耀城斜睨了贺弦一眼,乐呵道:“煮这么多?喝完了得十年百毒不侵吧,小弦能乐意吗?”
“爸您有事儿没事儿?”贺弦现在顶着鼻音本来就不乐意说话,偏偏贺耀城还一直挤兑他,他不爽道:“没事儿帮我把作业写了。”
“你是爹还是我是爹?”贺耀城被他气乐了。
大概是想树立点威严,他指着贺弦枕头底下露出的书角说道:“没事儿少看杂书,自己多大胆儿心里没数么?小时候听个鬼故事半夜都哭爹喊娘,现在还敢看这玩意儿了?我都怀疑你这次感冒就是受惊了。”
说完,他也不管贺弦那白里发绿的脸色,朝南知笑了笑后便离开了房间。
南知听了贺叔叔的话,也跟着觑了一眼贺弦枕头底下的书角,咕哝道:“所以,我的漫画你什么时候还我?”
“急什么?”贺弦瞥着她,又把书往里塞了塞,“我这不还没看完呢?小气鬼。”
闻言,南知忽地一愣,“你也看这种书?”
上次她听贺弦说这种书吓人的时候,还以为他肯定没兴趣。
“干嘛?”而贺弦大概是刚才被贺耀城挤兑狠了,现在宛如一只惊弓之鸟,不能接受一丝丝质疑。
他轻哼一声:“我看很奇怪?”
“……有点。”南知如实点点头,“毕竟贺叔叔说你听个鬼故事都哭爹喊娘。”
贺弦:“……”
“那是小时候。”贺弦似乎有些恼羞成怒,说话都咬牙切齿的:“我现在敢看了。”
“噢,那好吧。”南知对待和她爱好相同的人向来包容度很高,所以也就没再急着要了。
她大大方方道:“那漫画你就继续看吧,看完再还我也行。”
周日晚上,南知刷完化学题整理书包的时候,忽然发现住宿意向回执还没有给曲江柔签字。
她把表格从书包里拿出来,在意向上勾选好,准备去楼下找曲江柔。
然而在路过贺弦房门的时候,她想起贺弦这两天一直柔弱地卧病在床,估计也没签,干脆帮他一起拿去签了。
于是她敲了敲门,“贺弦,睡了吗?”
最近因为他生病,所以翟婉不让他把门窗关严,说是细菌会一直闷在房间里,容易把他们这些进出的人也传染了。
因此现在贺弦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这种情况下并不隔音,但南知也没有听见回应。
她思索了下,想着开条门缝看看他情况应该不算什么,于是抬手推了下门——
只见一坨不明物体正窝在灰色被子里,边缘翘得高高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拱起来了。
南知:“?”
贺弦房间是没开空调的,她很难理解他大夏天为什么要缩被子里。
南知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又担心他是感冒加重开始怕冷了,于是走近拍了拍他:“贺弦?”
谁料她这一拍,被窝里的贺弦却猛地翻过身爬了起来:“我靠!”
这一惊一乍的样子把南知也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靠……”贺弦一看是她,忽然闭了闭眼,心有余悸地往被子里一倒,松了口气道:“是你啊……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我还敲了门的。”南知不服气道。
说完,她又不由得对贺弦刚才狗狗祟祟的行为有些疑惑。
于是她眼珠微微一转,视线一偏,就瞟见了贺弦枕头上的那本漫画。
南知眸光顿了顿,心下了然:“你在看我的漫画?”
听见她问话,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贺弦勉强“嗯”了声。
南知瞅着他这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十分善解人意地给他留了颜面,没戳穿他,只是道:“那你继续看吧。”
然后问他要了住宿回执就走了。
她拿着两张回执单去楼下找正在看电视剧的翟婉和曲江柔签字。
签贺弦那张的时候,翟婉随口吐槽了句:“这臭小子连自己住宿意向都不知道要勾。”
话落,她便自顾自地把“否”勾上了。
签完后,南知拎着回执上楼。
她正准备把贺弦的那张还给他,结果她才到楼梯口,就一眼看见正在卧室门口狗狗祟祟的贺弦。
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手里拿着枕头,怀里卷着被子,跟要去逃荒一样。
南知一头雾水地走上前:“你这是要干嘛?”
见她来了,贺弦眼睛蹭的一下亮了。
但转瞬后,他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别扭的样子,嘴上嘀嘀咕咕挤出一句:“那个……”
“?”
“打个商量?”
“什么?”
“我能不能,”贺弦憋了憋,半晌后终于还是闭上眼认命地开口:“去你房间睡一晚?”
南知:“???”
第13章
◎我看看你床底下有没有鬼。◎
这个要求属实让南知震惊了好一会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贺弦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立马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睡地上。”
南知:“……”
南知当然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毕竟她也并不觉得贺弦会对她有什么别的意思。
但她还是难免尴尬地“呃”了一声,“那,你直接睡你房间的地上不就行了?”
“……”贺弦被她问得一噎,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左顾而言他:“你自己的漫画,你自己没看么?”
“嗯?”南知不知道他话题怎么这么跳跃,“看了呀。”
“那你不记得里面说什么了?”贺弦悄咪咪觑着她。
南知回想了下,还以为他要来跟她探讨剧情:“你说的哪段?”
“就那个,”贺弦挪开眼,哼哼唧唧地挤出一句:“有个嬉皮笑脸的女鬼到处抓小帅哥,专门掏小帅哥的心脏那段。”
南知:“……”
听他这么说,南知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不会有鬼来抓你的。”
“那谁说得准啊?”贺弦咕哝道:“毕竟我这么帅。”
“……”
南知安静看了他一会儿,“贺弦,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贺弦:“……”
“谁害怕啊?我是怕你害怕。”贺弦耳尖一红,似乎有点恼羞成怒,开始絮絮叨叨地给自己找补:“书里不还有一段吗?有个鬼专挑长头发女生下手。”
南知看了眼自己的头发。
这也不算长啊,才到锁骨下面一点。
于是她故意噎了贺弦一句:“不会的,我的头发还没到腰,那个鬼只找长发及腰的。”
贺弦:“……”
贺弦:“你也没差多少了,万一那鬼今天来踩点预约呢?”
南知:“唔,那我就拍扁他。”
贺弦:“……”
被她这么一堵,贺弦突然就没话说了。
他动了动唇,哑然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最后只能不甘不愿地幽幽道:“哦,没想到你这么猛,是我多虑了。”
说完,他便转身抱着被子枕头回自己房间。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整个背影却散发着一股落寞,像是窝在街边取暖却突然被人赶走的流浪小狗。
大概是他这种模样太过罕见,南知看着他失落的背影,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她沉默片刻,还是在他关门的一瞬间喊住了他:“贺弦。”
话音刚落,对面的房门被猛地推开,贺弦又抱着一堆东西探出头来:“怎么?你害怕了?”
南知:“……”
南知暗暗白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你想睡地上就睡吧,自己打地铺。”
话落,她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只不过房门却没有关上。
贺弦观察了她一会儿,见她确实是同意了,才抱着被子枕头快步跟了进去。
他全程自助似的在床边找了一块儿地方,把垫子铺好。
南知径自走到书桌前,把回执表放进书包里,顺口一提:“你的那张回执表翟阿姨签好了,你现在拿回去?”
“先放你那儿吧。”贺弦正忙着给自己打地铺,没空关心这些,头也不回道:“明天再说。”
闻言,南知也就没多说,直接把他的表格一起放进了书包里。
等她收拾完书桌回到床上的时候,贺弦已经在床边找了个位置安顿好了,正往床底下探头探脑。
南知跟着他看了一眼,“你在找东西?”
“没有。”贺弦把床单放下,“我看看你床底下有没有鬼。”
南知:“……”
南知无语片刻:“我床底下是抽屉。”
贺弦:“所以我想看看抽屉里有没有鬼。”
南知:“……”
“没有,你安心睡觉吧。”南知爬到床上,自顾自把被子盖好,嘀咕了句:“这么害怕还看恐怖漫画干嘛?”
“干嘛?这玩意儿只能你们胆儿大的人看啊?”贺弦瞥着她,不服气道:“好看的东西还不让人看了?”
“……”
南知觉得贺弦这人真是又菜又爱玩。
但是她又隐隐有些开心,毕竟她从来没想过贺弦会对她的喜好认可。
就连她爸爸,当初帮她托关系拿到那本典藏签名版漫画的时候,也没忍住唠叨了她两句,问她怎么会爱看这种东西。
所以现在,即便贺弦害怕了点,但看他确实还挺感兴趣,南知也就十分宽容地没吐槽,只撂了一句“帮我关下灯谢谢”,便闭上了眼。